《李悍悍的左道人生》免费试读_鱼辰木

第一章：李悍悍

太平城是以大唐帝国第一公主太平公主的封号命名的。

和最受宠爱的太平公主一样，太平城也是大唐帝国数一数二繁华的城市，川流不息的人口和商贾也为太平公主提供了丰厚的税收。

不过再繁华的城市也有破败阴暗的一面。

柳公河就是这么一处地方，集中了太平城的勾栏，赌坊还有各种三教九流被称为贱民们生活的地方。

有这么一个群体也在柳公河讨生活，他们普遍都是十岁口的小孩，流窜在人群繁华的地方行窃，每天行窃所得就要从中分出大半交给管理这篇地域的泼皮。

这种交钱的说法少年扒手们称为保护费，也可以说是份子钱，平安钱，生活钱。

李悍悍对此嗤之以鼻，他管这个叫做印子钱，印子钱是放贷的一种，俗称高利贷，有高利贷就有利息，只不过只有八岁的李悍悍显然没有收回本金和利息的能力。

不管说法怎么样，该交的钱还是得交，形势比人强，从小就看尽别人脸色的李悍悍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忘了说，李悍悍也是众多少年扒手中的一员。

从破烂的裤兜里掏摸出来今天的收成，一共一两碎银子，二十来文崭新的铜子儿，显然是个大收成。

对面头发乱糟糟的青皮忙不迭滴的从李悍悍的手里抢过碎银子迫不及待的放在嘴里，用发黄的牙齿咬了下，显然满意极了。

青皮的浑号做猪疯子，李悍悍实在想不通麻杆一样高瘦高瘦的青皮是哪里来的自信起的这个浑号，如果是李悍悍大爷给他起的浑号肯定叫做麻杆。

麻杆这个浑号一看就是文化人起的，精准，透过浑号就能脑补出他的样子，不过显然猪疯子不会接受这样文雅的称号，他把碎银子收进自己的小布袋里，心情大好的他没理会李悍悍手上的铜子儿，例行检查了一遍李悍悍身上可能藏钱的地方，连裆部都不放过，确认没有私藏后就走了。

至于二十来枚铜子儿，那是猪疯子赏给李悍悍的。

等到猪疯子一摇一晃的离开后，李悍悍也回到了自己小窝。

一个山神庙，里面蜷缩着十几个同龄的孩子，他们都是少年扒手，四五个少年今天没有收获，只能看着旁边的同伴吃馒头而吞咽口水。

把手上领着用十文买的二十个大白馒头发给众人，引起一阵阵悍哥儿悍哥儿的喝彩。

李悍悍很享受这种被人前后簇拥的感觉，掏了掏耳朵，把积攒了几个月的耳屎弹出来，白皙的手指放在裤子上使劲搓了几下。

这是他的习惯，身上可以脏，手一定不能脏，这是与生俱来的毛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把手保持干净就不舒坦。

打发没饭吃的其它少年啃馒头去了后，李悍悍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磨的很尖锐的炭笔在上面一板一眼的写着字。

字是偷听私塾先生学的，文章道德认的不多，但是数字记得很溜。

炭笔写的字很有劲，一笔一划像书上临摹一样，方方正正，李悍悍写的很认真。

贞元五年三月十五，猪疯子贷银子一两，利息三分六钱。

三分六钱是李悍悍大爷看在那二十文铜子儿的份上特意优待的，往日都是记的五分息。

百来张发黄的纸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这种借贷的笔记，把纸上上面细碎的碳屑小心的吹走，防止模糊字眼，就把本子塞到神像的缝隙中。

李悍悍满意的眯了眯眼睛，对于钱账的事情他很自信，相信自己绝对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众少年以他为首，看见李悍悍忙完了很自觉的把最舒服的草垛子让给他，这是李悍悍定的规矩，十几个少年只有他一个人，会在别人饿肚子的时候，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哪怕自己也饥肠辘辘。

这是他的准则，认为扛把子就该讲义气，对手下人一定要好，这些少年都是他将来纵横柳公河的资本，他相信以后自己一定是个人物，对此，他从不怀疑。

躺在柔软的草垛上，肚子里还留着傍晚刚吃完的一个卤猪蹄子，吸着牙缝里残留的猪蹄味道，这是李悍悍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

眯着眼睛假寐，李悍悍感觉旁边有人拉扯着自己，一看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鬼鬼祟祟的喊他悍哥儿。

这个小孩李悍悍给他起名叫做李九儿，李随李悍悍的姓，排第九。李悍悍的李随的国姓，悍悍是自己起的，他励志当一名拦路剪径的悍匪，悍匪二字是从先生口中得知的，老夫子的原话是，泰山有悍匪，专截官路，聚啸山林，一旦被围剿就躲进泰山，多次朝廷派遣大军剿匪都失败了，号为泰山贼。

李悍悍很崇拜这伙人。贼就是李悍悍自己现在干的事情，一个悍匪很牛，那就给自己起两个。

所以叫悍悍。

李九儿看别人都睡了，偷偷的爬了过来，悄悄的在李悍悍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悍哥儿，我今天看见了神仙。”

“什么神仙？”李悍悍向来就不信鬼神的，对李九儿的话有些怀疑，以为是他今天没收获的借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小九儿，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先生说的没错，下次找准肥羊再吃好的。”

李九儿见李悍悍不信他有些着急，张大了嘴巴，轻手轻脚的把手伸进嘴巴里，摸索了一会儿，一根鱼线被他慢慢拉了出来。

跟着鱼线拉出来的是一枚飞鱼玉圭，一看就品质非凡，上面还隐隐发光。

“这就是我今天从神仙身上顺下来的，我看他走路脚都沾不到地，以为是鬼，看这玉圭挂在他身上一看就是好东西没忍住就顺了下了来，摸到这东西的时候可吓坏我了，当时被那神仙发现了，还好他没说话。”

“这东西是好东西，不愿意给猪疯子交上去，悍哥儿对我好，我送你！”

李九儿一脸真诚的看着李悍悍，小脸上黑漆漆的还有灰尘，身上是几道因为今天没有收获被猪疯子鞭打的伤痕。

摸了摸李九儿的脸，丝毫不嫌弃自己白皙的手指变得肮脏，李悍悍啐了一口，“神仙给你的就是你的，我悍哥儿这样的人物会稀罕你的破烂？”

“拿好，莫丢了，以后悍哥儿可不会给你找老婆本。”

李悍悍踢了李九儿屁股一脚，打发李九儿去睡觉，自己也转了过去，背对着李九儿假寐。

挨了一脚的李九儿有点委屈，想和李悍悍说把玉圭贴在额头会看见人打架很有意思，又不敢打扰李悍悍睡觉，小心翼翼的把玉圭放在神像顶上自己挖的一个小洞藏了进去，转过身去睡觉，准备明天等李悍悍醒了再和他说。

破旧的山神庙没有丝毫光亮，但是避风的效果很好，山庙外的风刮的很凄冷，隐约间有某种生物在风中咆哮，破庙里一群少年蜷缩在一起取暖，为明天的生计养精蓄锐，李悍悍独自霸占着最中间的草垛。

看见李九儿那边的草垛有点薄，抱着一捆干草睡觉，身上隐隐因为寒冷而发抖，李悍悍脱下自己破烂的衣服走了过去，给李九儿盖上。

第二章，无题

三月的雨下的格外的湿冷，细细的毛毛雨被风吹进了破旧的山神庙，赤裸着上身的李悍悍和一众少年扒手被湿冷的风雨吹醒。

从李九儿身上取走了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搓了搓有些干硬的手，把衣带子扎进，防止冷风跑进去带走宝贵的热量，看样子今天干不了活了。

干不了活，意味着要饿肚子，虽说是天气原因可以免去一顿毒打，但是饿肚子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李悍悍这种性格是有今天不管明天的，昨天剩余的十来个铜子儿都被他换成猪蹄进了肚子。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李悍悍招呼众人把干燥的枝丫集中到一起生起了火。

这里的少年扒手们都是吃足了世间苦头的小孩子，没人抱怨天气，也无所谓饿不饿肚子，在困境面前，比大多数成年人都显得坚韧的多。

温暖的火苗很快就在山神庙里燃了起来，每个人都很自觉的靠在一起抱团取暖，这种日子，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知道要怎么做。

没有在这个年纪的欢声笑语，那种没意义的事情会浪费宝贵的体力。

李悍悍忙活完了这一切发现李九儿还蜷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走了过去一摸额头，炉子一样烫。

在这里，发烧意味着半只脚走进了阎王殿，李悍悍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已经看过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人，就是因为发烧感冒，晚上还睡的好好的知道要水喝，早上就失去了属于活人才有的温度。

该死的！

李悍悍低声咒骂了一声，并不比李九儿大多少的身板叉着腰，连忙又把刚穿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李九儿的身上。

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破烂不堪的斗笠顶在小小的脑袋上光着上身就跑了出去。

“悍哥儿去哪？”几个少年站了起来问跑出去的李悍悍。

“大爷要出门收点利息。”李悍悍稚嫩的嗓音故作老道的回答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细雨中。

山神庙离太平城里的柳公河有四五里路，李悍悍把鞋子脱下来挂在腰间，跑的飞快，两个大他脚板许多的鞋子被甩的左摇右晃的。

少年的脚很有劲，厚厚的老茧踩在地上，把青草里的雨水踩出嗤嗤的声响，八岁少年独有的单薄瘦弱的身影在朦胧的细雨中散发出一丝丝被高速奔跑后体温混合雨水产生的蒸汽。

一柱香的时间，光着脚的李悍悍就来到了柳公河这边的赌坊。

赌坊叫做聚贤庄。

以往整个柳公河的青皮平日里没事的时候都聚在这里，刚走到门口李悍悍就发现了不对，这种雷雨天气按道理里面应该非常热闹才是，李悍悍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发现里面安静的可怕，连狗吠的声音都没有。

立志做悍匪的李悍悍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李九儿还等着救命，李悍悍皱了皱眉头，解下腰间的鞋子穿上，万一有事也跑的快些，随后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推开暗门的帘幕，里面的景象着实有些惊到了李悍悍，七零八落的尸块铺的满地都是，李悍悍手扶的门把还有半颗涂满暗红色血迹的眼珠子。

猪疯子死不瞑目的头颅和一个黑狗的狗头整整齐齐的掉在了凳子上面面相觑，顺着凳子流淌下来的血迹还散发着热气，李悍悍看见过人杀猪，刚杀完猪的一刻钟内，猪血也会散发这样的热气，显然这个场景发生在不久前。

没有犹豫多久，李悍悍毅然而然的走了进去，满地散落的铜子儿和碎银，他挑近的一颗颗捡了起来，沾有血迹的银子就在尸体的衣服上蹭蹭，也不嫌弃上面的污秽。

收拾了五六十两的碎银子还有三百多枚铜子儿的李悍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聚贤庄，并没有对更多的钱起贪念，发生什么大的案子捞到了好处后不离开这里岂不是等死，无论是凶手还是官差，李悍悍都找不到一个对方能给自己活着的理由。

连本带利得银五十六两零三百一十八文。

李悍悍对于自己的印子钱很满意，至于猪疯子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把银子藏在怀里，掏出几文钱卖了一小袋子盐。

李悍悍拿着盐包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洗银子，沾了血迹的东西，很容易被狗嗅到。

把剩余的银子和铜钱都洗干净后李悍悍去了药铺，花了五十文钱抓了两包退烧药和药罐子，李悍悍飞一样的往山神庙跑去。

这边前脚刚刚出城，城内就开始锣声震天，穿着黑色皂衣的官差们四处搜查，大锁全城。

一柱香后李悍悍回到山神庙里，众多小孩们还是老样子，掏出一把铜子儿分给其余人，交代了这两天城里不太平嘱咐别人别出门后，李悍悍才拿出药罐和药材。

众多小孩们都鬼精的很，看见李悍悍出去这么一会儿弄来这么多的钱哪里会不清楚有事情了。

默契的分完钱后趁着雨势收小，零星的几个常年混迹乡镇的少年走出了山神庙，城里有了麻烦，乡镇上却不碍事，总归是要解决肚子问题的。

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黑色的药罐，药罐里面的清水很快就煮开了，捣出一小碗开水给旁边的同伴去喂给李九儿，李悍悍守着药罐，把切成片状的药材按顺序一个个放了进去。

不多久，浓郁的药香就从药罐的嘴壶子里散发了出来。

把李九儿扶了起来，刚喝了一点开水润喉的李九儿惨白的脸色带上了一丝丝红润，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药给他连灌带喂了的倒了进去。

喝完药的李九儿再一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离去的几个同伴带回来白花花的馒头，饥肠辘辘的众人才开始就这清水进食。

不大的山神庙中馒头的香味散发出去老远，已经很久大家伙没有好好的吃一顿像样的饭食了，至于买馒头的钱是李悍悍从哪里弄来的，没人会在意。

家狗离了巢，有些会很快的死去，有些会在饥饿和残酷的环境下坚韧的活下来，浴火重生，久而久之就恢复了动物本来的野性，会在生存的逼迫下袭击猫，鼠，乃至同类进食，这时候这种经历过淘汰后幸存下来的家狗已经称的上是狼了。

山神庙中就是一群离了巢的小狗，在远离城市的山神庙中艰难的生存着，望着璀璨繁华的太平城，在野性的催生下，渐渐的学会了抱团取暖，成为一只只坚韧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