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那个策划》： 捏个星球造异界

第一章 捏个星球造异界

罗思踏进塞尔福里奇商场的时候，顺手扬起腕部的智能端护腕，查看时间。

虽然他是从南极洲赶到了“欧洲圈”英格兰的雾都，但他乘坐的“阿拉什·登峰箭”号聚变动力航空器，将短短的20分钟行程卡得精准而严格，到达时间和行程表上预定的误差只在分秒之间。这在他穿越以前的21世纪是不可想象的速度。

“迷雾山脉”星区，第10086号地球，星区时间：4118年，7月24日，19：42。

这家塞尔福里奇百货历史悠久，是少有的创立于遥远的1909年且成功存活到联合星区时代42世纪的大公司。

商场正中央的最大柜台处，年轻的销售员揉揉眼睛，双目被藤黄色调的灯光长期照射，眼睑因此软塌垂下。

当销售员看到进门的罗思带着身后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女孩张望四顾后，他打消了摆出职业笑容的念头。

“是来做实践的学生吧。”

销售员早已练就了毒辣的辨人眼光，根据罗思身后的那个女孩眼神滴溜溜扫视堂皇的亮桔色块砖和仿古的水沉框油画，好奇的神色充盈她水润的脸庞，他就可以判断，他们两个不是商场的目标客户。

进入星区时代后，人类的资源近乎取之不竭。

衣食用度，很多东西都是自由拿取的，但这里的东西都是需要一定的权限才能取用。

换言之，贡献点、权限点，代替了历史悠久的货币，市场交易制度被现在的“分层级公共供给制度”取代。

不料，罗思却撇去其他看起来更绚丽的柜台，直奔他而来。

“你好，是‘一比四比九’公司的柜台，对吗？”

声音波纹带有年轻的特征，语气语调不是经过大量交际锻炼后的腔调，说明眼前的年轻人没有进行“外表改观”手术，这个20岁左右的外形就是符合他真实年龄的模样。

销售员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腕部调出“社交查看”的命令，看到了眼前年轻人的社交公示信息。

罗思#5288，待业者，主修游戏戏策划学和游戏性研究，RCOT001号负责人。

“是的，罗思先生。”销售员虽然看不懂后缀的什么rcot项目，但“游戏策划”几个字被他捕捉到后，他更确信这不是个有权限的上流人士了，“我们公司主营最高权限的中大型星际定制业务，你们是做实践作业的学生，是吗？”

反问句被他用成了肯定句，他确信，在这个联合星区时代被归为不入流的娱乐产业人员，拿不出对应他们公司的权限。

罗思面带微笑：“找到了，就是这家...我想取用贵公司的[二维展开]技术，建个东西。”

罗思顺势从腕部投影出一个满是黑白花纹的立方体，三维空间码。

销售员用柜台扫描臂一鉴定，显示出“权限通过”的字样，他略显头疼地咂了下嘴。

走眼了。

销售员的脸面之上笑容更甚，介绍道：“我们的二维展开技术在11万个星区中首屈一指，很多达官显贵都选择我们公司展开的住宅区、星舰，甚至是[奥尼尔式殖民地]太空岛。”

在心里，销售员狠狠鄙视一波罗思，他把贴给罗思的“学生”标签撕下，换上了“富家纨绔”的字样。

明明用现有材料即可修建完成的物件，这些有权限点没处使的家伙们，非要彰显特色，用耗资靡费的升维技术，从粒子层面开始修建宏观物体，简直暴殄天物。

罗思轻描淡写：“需要造个星球，我记得这属于第二高等级别的权限物品，几天能申请下来？”

“好的，一颗星球，您说...等等，什么玩意儿！”销售员一怔，练了数年的面露八齿之笑渐渐消失，“我没听错的话，您要二维展开一颗星球？”

他下意识瞥一眼扫描臂上的屏幕，在罗思说出这个需求后，“权限通过”的字样仍没有变化——他真的有足够的权限。

见鬼了，造一颗行星，对于一家跨星区的公司而言并不是难事，但若是用上二维展开，用一个个粒子开始搭建，那就够可怕了。销售员内心呐呐自语。

“嗯，一颗岩态行星，按照我们的地球样式来设计，均半径6371千米，安放在和太阳相似的G2主序星附近，距离恒星1个天文单位（日地距离，A.U.）整，从46亿年前初形成的样子开始造。”

销售员近乎麻木，这么苛刻的条件，等于再造一颗完整的地球复制体。

他忍不住违反职业规范，出声质疑：“您要建设第110001号地球主星？您是来自第0号[母星地球]的高官？”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罗思否认，“统治星区的大佬们暂时没兴趣再扩展一个新星区。这一颗类似地球的行星，将会放在我们第10086号地球所在的星区。”

“用来...做什么？生物演化研究？”

“差不多吧。”罗思笑道，“用来做个游戏。”

销售员脚下不稳，险些没有站住。

他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有权限的罗思先生疯了。

什么时候，no.10086“迷雾山脉”星区这么重视娱乐产业了？

“诶嘿，罗思，销售员好像被你吓到了。”与罗思同行的女孩儿撞撞他的手臂，接着，她转向销售员，安慰道，“他是[十年决议会]选出的第一优胜者，搞的事情声势很大，情有可原啦~”

销售员听闻这个解释后，更加惊讶不已，下巴不自觉往下掉。

他终于想起罗思的社交信息栏里面那个意义不明的“RCOT001”，指的是什么了。

十年决议会的1号项目负责人。

难怪他在柜台前见惯了各种组织的缩写，却唯独对这个RCOT印象不深。

因为十年决议会，是对第10086号星球所统治的整个迷雾山脉星区负责的最高会议。

如名所示，十年一届，决定着10086号地球，以及周围资源星工业区、殖民星行政区和少数外星同盟自治区未来整体发展方向的重大决策会议。

RCOT第一号项目的负责人，被称为未来十年星区的先锋总设计师，也毫不为过。

销售员感觉周遭的空气升温了，但那几乎不现实。他身上的全效隔离衣有温控、防护、外观转换、智能检测等等效用，不可能让他在物理层面感到温度上的不适。

他艰涩地吞咽一口口水：“尊敬的罗思先生，我们公司很荣幸承担这项影响全星区的重大项目，马上，我为您申请技术、设备以及工程师，预计一天内就会准备就绪。”

他的指尖飞速点向柜台，透明玻璃随即黯淡，铺开一处中灰色的显示区域，闪兰色的数据和UI框活跃烁动。

“那个...尊敬的罗思先生，申请项目的名称，我该为您填什么？”

罗思回应：“第10086号地球特批：《第一个世界：史前》建造计划。”

第二章 “1:4:9”公司

信息不对称。

“买”完一颗行星的二维展开技术后，罗思坐在等候区的记忆软填充椅上，随手在膝上铺展的柔性玻璃屏上涂鸦，写下了上述的五个字。

这款“无固形怪·皮耶斯特”智能移动端，相当于穿越前的世界里人手一部的手机。

移动端是一块薄如纸张、摸起来像布帛的玻璃屏幕，平时可以叠成一张软软的手绢带在身上。

用它的时候，完全铺开后有60×54平方厘米，上半部分一折、一捏，立即分屏成为上显示屏＋下键盘，与笔记本电脑相当；对折一半后，成为一部手持休闲设备，类似于“前世”的掌机；再对折一半，就变得与手机一般大小，适合通话和单手处理业务。

穿越过来后，罗思立即爱上了这款神奇万能又便捷的软性材料智能端。

4年以前，他从睡眠中再度睁开眼睛，就已经身处这个奇异的黑科技平行世界了。

这是一个黑科技遍地的平行世界，但历史进程上与原来的地球稍有不同。

比如这家塞尔福里奇百货，原来的世界里，这家商场于1909年开在伦敦，经营一些大众流行品牌和设计师专柜。

但在这个世界的记载中，1909年的百货店，就已经开始出售虚拟现实头盔和天然气动力汽车了，而到了现在的4118年，更是在售卖各种星际黑科技！

因此罗思判断，这里和原世界大致相仿，但历史进程中的科技树攀得比原世界又快又狠。

至于其他方面的变化，罗思已经不在乎了——天了噜，他从2018穿到了4118，还有什么是他能适应的？！

所幸，社会越安定，科学技术越成熟，文化就越有稳健性。

试想，假如一个公元1年的古人穿越到21世纪，估计早就被人发现，然后绑去切片研究了。那可是汉平帝元始元年的人啊，上古汉语还带着辅音，见过的车轱辘最快也就是四匹马拉的。

他适应了4年多，习得不少新的规则、惯例和常识，好歹能做到走在大街上不被人围观了。

对比穿越到21世纪的汉朝人，罗思能在4年内基本融入这个黑科技世界，已经算是有文化不断层传承加成的神速与万幸。

************

“所有的穿越优势，都是信息不对称啊。”罗思喃喃自语。

穿越前，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数字媒体专业大学生。

别人都是往前穿越，依仗重生的优势，或者远超时代的技术，混得风生水起。

再不济也能穿越到游戏异界、电影世界里，凭对剧情的了解去大展身手。

什么在古代推动工业革命啦，在奇幻世界用物理化学理论改良魔法啦，到游戏、电影里提前抱未发迹的主角的大腿啦，都是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的基本操作。

罗思就比较牛哔了，直接向后穿越了2000多年。

反倒是这里的住民碾压他的信息储量了！

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

这个世界总有与原世界的不同之处。那种差异，就是罗思身为穿越者的信息优势。

罗思找到了。

如果存在造物主的话，想必祂给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更多专注力和务实精神的同时，剥夺了他们一定的享乐冲动。

这个世界，文艺和娱乐，不受重视。

务实，专注。这是这个平行世界的人带给罗思的最直观、最刻板的印象。

或许正因如此，摒除了放松娱乐的杂念，抑制了与生产创造无关的闲余要素，他们才会在短短的几千年内攀上科技树的尖峰，将人类的足迹扩宽到无数的星区中。

当罗思发现这个黑科技平行世界没有电子游戏大行其道的历史，更没有魔兽、仙剑、美漫、末世等等游戏电影IP后，他知道，自己或许找到了咸鱼大翻身的机会。

游戏，是人类的本能。

说这句话的不是哪个网瘾少年，而是“前世”18世纪德国启蒙文学作家席勒。

见证过21世纪电子游戏的风靡以及大学主修数字媒体的设计，罗思深知，游戏是植根于人类心中的天性，只不过电子游戏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一面造就海量财富与声名，一面被指责戕害身心。

罗思目前要做的，就是抓住这里没有发展起游戏的机遇，为这个古板的黑科技平行世界带来游戏的风潮，并以此成就自己。

他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旁边的女孩坐不住了：“罗思，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柿子别闹。”

这个名叫柿子的女孩儿，今年17岁，是他在十年决议会的举办地碰到的，处于某种投缘的缘故，目前她跟在罗思后面充当一个临时小跟班。

“早就说你耐不住性子，你看，果然吧。”

柿子被他的话一刺激，哑了火，闷闷坐回位置。

但她闲不下来的眼睛还在四处打量，试图找到解闷的乐子。

睫毛如同翩飞的蝶一遍遍眨动，她的目光定在刚刚那个柜台上。

她蹦跶到“1:4:9”公司的柜台前。

罗思刚刚向这里的销售员提出了二维展开一颗行星的爆炸性要求，这个柜台的四个职员顿时忙碌如搬家的蚁，不迭地攒动。

她没有幸灾乐祸欣赏他们手忙脚乱的心思，只是这个柜台后面，一个漆黑如夜的巨大立方体石柱，吸引了百无聊赖的她。

罗思跟上她的步子：“别乱跑啊，诶你也别给人家添乱...”

“我没有...”柿子充耳不闻，肘部抵住柜台，托腮观望这个黑石柱子，“只不过这个柱子丑得好别致...”

刚刚结束与上司通信的年轻销售员一听，“嗤”地一声气乐了。

“女士，这根石柱是我们‘1:4:9’公司的标志。”销售员觉得有必要要给这个好奇宝宝上堂企业品牌文化课，“它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嗯哼？”柿子从鼻子里哼出个语气词，示意他讲讲。

“你用任何精度测试，哪怕是来自母星地球和第1号[伟大地球]的最先进技术，也只能测出同一个数值。”

“什么意思？”柿子不明所以，于是扬起腕部智能端，开启能够精确到小数点后100位的扫描，目标就是这根其貌不扬的柱子。

【美学形准分析，宽；长：高的比例，1:4:9。】

【精密工业精准度分析，1:4:9。】

【原子排列分析，1:4:9。】

柿子“咦”了一声，怀疑腕部智能端坏了，于是扫了扫看上去同样四平八稳的柜台。

【形准分析，1.08792898193:1.0380339294:4.232109。】

销售员适时出声：“柜子是按照1:1:4的比例制作的，但由于工业技术的限制，不可避免地被扫描模块测出误差。而我们的这根公司象征，完全，没有误差，是最完美的1:4:9。”

“狂妄的力量展示。”

柿子身后的罗思嘀咕。

柿子偏头：“什么？”

罗思笑笑：“没什么。”

他说的是一部电影《2001:太空奥德赛》里面的剧情，但这个世界与前世不同，这里并没有诞生过这部电影。

在那部电影中，外星人在月球竖立了一根同样的黑色石柱，无论人类用何种方式测量，即使是精准到原子层面，也是1:4:9这个比例。

“精密，技术等级，永远是一个工业公司制胜的两种最尖锐武器。”销售员为自己所在企业的成就而自豪，“造不出精确到微米的标准化部件，星际航行就无从谈起；无法控制微观粒子，也无法掌控宏观宇宙。我们公司，曾经对人类迈出太阳系、银河系，直至现在11万个星区遍布宇宙的伟大进程，都做出过卓越的技术攻坚贡献。”

罗思也从心底对这个企业的技术能力表示敬意。

1:4:9，这个不带误差的惊人精准比例，说到容易做到难。

整个石柱里面的原子，或者更细小的各种轻子，可都不会乖乖一成不动，在漫长的时间中总会增减、位移，但这根石柱恐怕是被最先进的粒子控制技术“锁”住了，永远保持这个样子，几乎无法熵增。

想象一下，在人类普遍为材料磨损、氧化反应弄坏文物、保护隔板而发愁的时候，外星人展示出了完美保护、控制所有粒子的强大技术，那种科学技术的距离堪称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令人绝望。

《2001:太空奥德赛》里面出现的柱子，与罗思眼前看到的，如出一辙。

观影和阅读小说原著的科幻迷们如此评价：“外星人用最直白的方式，以近乎狂妄的姿态，向人类展示了双方的科技差距。”

销售员一笑，不复职业化的应酬，笑容带上几分诡秘：“女士，这个柱子还有一个作用。”

“嗯？”

“将你扫描一遍，具体到哪根头发分了叉，分叉的角度是多少。”销售员款款而谈，“最后将你的所有数据转成一个数字，数字会很长，几万亿位？还是10的二十几次幂位？无所谓了，我们会用一个被标记的光量子，投射到这个石柱上面。”

罗思点头：“由于石柱的绝对精确，那个光量子的落点也将不存在误差，那个光量子的位置，就能代表一串包含柿子所有数据的数字。”

销售员赞赏地瞟了眼罗思，继续道：“将石柱运回总部，他们读出这个光量子在石柱内的位置，编译之后，也就得到了女士的所有数据。”

“然后，可以复制出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你。精准到哪一根头发分了多少度的叉。”

柿子听完，想象了一个阴笑着的自己站在她眼前的场景，顿时直打冷战，一个劲往罗思身后缩。

“这也是我选择1:4:9公司的原因。”罗思盯住销售员，“我相信，贵公司会打造一个绝对精准的行星，将我心中构想的那些异度世界，完美呈现在大众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