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武林》——亿兆原子

第一章 童贼

沙明在森林里迷路了。

午饭过后他一个人跑出来，在树林边遇到一只野兔，就一直追着它跑。野兔东窜西窜，一溜烟就没了影。沙明在树林里找了好久，待他想要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树林里浓密的树丛望不到边，只能听到鸟叫声和不知名的野兽的呼叫声，他心里慌了。

怎么办？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丛林里猛兽毒物奇多，如果天黑了要在这里过夜，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沙明害怕了，虽说从小在山村里长大，但母亲曾多次告诫他不要到森林里去。这片森林漫延十几里，各种野兽和毒蛇众多，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在这里面过夜。而他只是一个

8岁的普通小孩，别说打猎经验了，就是平时村里杀猪，他也不敢前去观看，因为他觉得临死的猪的叫声太过瘆人。

沙明觉得自己今晚要死在这里了，不禁想起自己的爹娘、姐姐，还有村里的每一个人，村长大叔、王婶，经常给他讲故事的刘秀才……

爹、娘，姐姐，我要死在这里了，你们好不容易照顾我这么大，还没来得孝敬你们，我就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对不起，下辈子……

他心里悲伤，嘴里喃喃着自己的“遗言”，忍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呜——呜——”

他的哭声惊到几只树梢上的喜鹊，扑哧哧地飞走了，还惊到百米外的黄财和郭红，差点把手里的珠宝撒手。

“嘘，你听是不是有小孩的哭声？”郭红轻声地问黄财。

“听到了，小心点，把珠宝收好。”黄财也轻声回话。

两人轻手将价值百两的珠宝收进一个布袋子，埋进刚刚挖好的泥坑里，埋好土，又在上面铺上一层落叶。这时才猫起身探听哭声的来源。

那小孩还在哭。他们离得没多远，听得真切，一下子就发现了坐在一棵旁边的沙明。

黄财和郭红是盗贼，平日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正将前几日偷来的珠宝藏起来，却突然在这荒无一人的森林里听到稚嫩小孩的哭声，初开始还以为是妖魔鬼怪之类，嫌他们手脚不干

净，要索命来着。

“是个真小孩，不是鬼，看你那胆小样！”郭红取笑黄财，但其实她刚才也是有点害怕了。

“你就不怕，这荒山野岭的，哪冒出来的小孩？”黄财倒显得镇定。

“估计是出来玩疯了，迷路了。”郭红说，压低声音。

黄财不作声，圆圆的小眼睛骨溜溜地望着郭红。

“你这是干嘛，盘算什么呢？”郭红扔他一把泥土。

“老图子，你还记得吗？”

“那老流氓，”郭红听到这名字就来气，却还是打听道：“他那里有什么买卖？”

“三个月前，郑员外找到他，承诺赏金三千两，托江湖人士在外边找一个男童，带回去给他做传家子。”

“郑员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堂下不是有很多子孙吗？”郭红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你就别管了，没有人知道。重点是这赏金，足足有三千两。机会就在眼前，我们能不心动吗？”黄财激动起来。

“什么机会？”郭红还没整明白。

“平日里你那么机灵，这时候怎么傻了？你看——男童，”黄财指着不远处的沙明，又做了个搓钱的手势，说：”三千两！”

“你要卖掉这个小孩？！”郭红差点大叫起来。

黄财做了个嘘的动作，说：“你小声点！趁他还没有看到我们，到时候我们假装路过，好心过去关心他，告诉他我们可以给他指路回家，只要他愿竟跟我们走，我们就把他带到封州，交

给郑员外，就可以做成一笔大买卖。”

“我们确实可以带他走出这个森林……”郭红突然有点犹豫。

“那就这样办，到时候你要配合我。”话说间黄财就要站起来。

郭红又把他拉住，“等一下，这样做不好吧，他只是个小孩？”

“郑员外就是要小孩！”黄财了出去。

郭红心里纠结，还是跟了上去。

沙明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泪珠一串串地往下淌。突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往他这边走来。

他毕竟是个孩子，在这里迷了路，一整个下午除了飞禽走兽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正在兀自绝望着，这时却凭空出现了两个大活人，而且还长得慈眉善目，不觉以为遇到了救星，顿时止住了哭泣，爬起来就往他们跑去，扑到郭红的怀里。

“哎呀！”郭红没料到小孩会突然扑过来，差点被撞倒，而沙明却紧紧抱着她腰部，再次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郭红双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安抚着他，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沙明得到安慰，也哭够了，退后两步，望着俩人，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回答：“阿姨，我迷路了。”

“可怜的孩子，”郭红温柔地说：“别怕，我们会帮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沙明。”

“你家在这附近吗，记不记得是哪个方向？”郭红又问。

沙明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家在江杨村，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我迷路了……”他委屈地说道，眼看又要哭起来。

“嘘，没事没事，有我们在。”郭红蹲下来，擦干他脸上的泪水，“我们是出来游玩的，这一带的路都了解过，你的村子我们知道，离这不远，骑上马半个时辰就能到，在天黑之前你就能到家了。”

沙明眼里露出高兴的神色：“真的吗，你们愿意送我回家？”

“嗯，”郭红说：“是真的，我们的马就在那边不远。走吧，送你回家去！”

沙明欣喜地牵住她的手，跟着两人一起走。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家了，心里实在高兴，抬头望两人，由心觉得感激。

黄财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与自已想好的有点不一样，不过既然郭红把人骗到手了，计划就算成功了一部分，也没在乎这些小细节了。他摆出一副正派的样子，走着路，自认为有些侠士之风。

旁边的郭红还是一副善人的模样，抓着沙明的小手，不停地跟他说话，拐弯抹角地打听了很多他家里的事。沙明对她很是信任，全都详细地告诉了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慢慢地往陷井迈进。

很快，三人来到拴马的地方，两匹高大的枣红马望见来人，一下一下地喷着鼻息。

黄财忙用手拍拍马的背部，心里喑骂道：“都骑两天了还认生，完了这事就把你们卖掉！”

马是他们从一个农民那偷来的，才刚成年，主人训好不到三个月，性子还是有点烈。两人头一天骑的时候，险些没被它们摔到河沟里。

好在黄财的动作有了效果，马似乎平静下来了。

郭红将沙明抱上马背，从黄财手里接过缰绳，两人同时翻身上马。郭红还不忘对沙明说一声：“抓好喽，可别掉下来。”

“好！”沙明脆声应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调转马头，“驾”一声，便往日落的方向奔去。

第二章 交任务

沙明被颠得七荤八素，这是他第一次骑马，虽然有些难受，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到家了，也就强忍胃里的翻滚。

三人同行，一直往着西边方向奔去。沙明也分不清这是不是回家的路，只感觉处处陌生。而心怀不轨的另两人心里明白的很：这根本不是去江杨村的路，而是去封州的方向。

夜色即将降临，太阳在前方已经没入山头一大半，他们这样朝它奔去，倒有点追日的意境。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沙明又想家了。马已经跑了好久，却依然见不到村子的景象，周围是一片草地，萤火虫已经飞了起来。

他心中忧忧地担心起来，同时有点害怕，又说服自己相信这两个好心人——他们真的可以带自己回家。

马儿在黑暗中跑不快，他们的速度放慢了下来，最后完全看不清路了，只好找了个地方停下，生起一堆火扎营。

沙明忍不住问道：“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到家啊？”

郭红递给他一块烧饼，安抚他：“别着急，天已经黑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想爹娘了。”

“所以你要吃东西啊，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不然你还没回到家，反而饿晕了，就不好了吧。”

“嗯，我听阿姨的。”沙明大口大口地吃起手里的烧饼。

“真乖，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到家了。”郭红摸起他的头哄他，一旁的黄财眼里泛着火光。

沙明吃了几口，只觉得睡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倒在郭红怀里昏迷过去。

她拍拍他的背部，异常温柔。确定安眠药已经起作用，黄财对她道：“怎么，心软了？”

郭红没理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了沙明身上。

“你就是心软也没用！我们已经把他带到这里了，再有半里路就能到鸿县，把他交给老图子，等他将孩子交给郑员外，我们只等着收钱就好了。”黄财试图通过金钱的诱惑来说服她。

沉默良久，郭红终于说道：“我只是刚才跟他聊天的时候，知道他家里有父有母，还有个姐姐，他走失了，不知道他们会有多担心。我们这样把他卖出去，说不定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要不——我们把他送回去吧？”

“瞎说！”黄财粗声喊道：“别再妇人之仁了，我们是盗贼，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我们得靠这个吃饭，忠肝义胆那一套不是我们受得下的。再说，他去到郑员外家里作继承人也是一件好事，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有钱有势，仆人丫鬟无数，他是去做少爷，去享福，不是在江扬村那个穷乡僻野里当一辈子农民。我们是在帮他！”

郭红无语，望着身边地止熟睡的沙明，心里混乱。

“你自己想清楚吧，我去睡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安眠药效用时间是六个时辰，天亮之前还给再给他再服一次，省得他再醒过来。”

黄财说的安眠药，便是刚才掺进烧饼里的药剂。在他们的包袱里，随时带有许多种不同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黄财便靠着旁边的一棵树休息起来。而郭红却睡不着，呆呆地望着火堆出神。

一夜过去，天未完全大亮，两人便起身准备了。先是给沙明服下安眠药，再收拾营地上的物什，清扫活动的痕迹，将沙明固在马背上，便往目的地鸿县奔去。行了约摸一个时辰，他们便入了鸿县的境地，也不停留，进了城门便向老图子的府子奔去。

老图子住在北面的城区里，府子不大也不豪华，从外边看，与周边宅子无异，没有特别起眼之处。府宅大门常年关闭，平日不见有人出入，比别的人家还要冷清。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老图子就在里面，不过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地下的宫殿里。

地面上建起的房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装饰也普普通通，老图子对外宣称自己是在京城经商，生意不大不小，因喜欢鸿县的清雅环境，便在这里买下这座宅子，以备自己往后养老之用。外人见到他的时候也仅仅是在夏日炎热的时候，他会来这里避暑，别的时间他都是在京城，所以宅门才会常年关闭。这是他对普通人和官府关于自己的介绍。

他真实的身份却与之相差千里，他是江湖各种交易的中间人，靠着赚取两头的佣金发家，经过三十多年的打拼，他在江湖人士当中很是出名，并积攒了丰厚的家产，这些家产就是他藏在地下宫殿里的各种奇珍异宝和黄金白银。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明确的身家是多少，只道是富可敌国，江湖人对此半信半疑。

各个层面的人，不管身份高低，只要有需求而以自己力量解决不了的，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图子，因为他人脉极广，上至国家朝廷，下至三教九流，他都能随意穿行其中。不过他只做交易，不问原因和利害，不参与争斗和纠缠。就算是有些会引火上身的交易，到了他这里也能完满达成，却不会起任何风浪。

所以无数人信任他，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当然也还有不菲的佣金，因为只到交了钱，你的事就能办成，并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不多久，郭红和黄财驾着两匹枣红马来到他宅府的后门。门口敞开着，周围也见不着别的人。他们下了马，黄财将昏睡的沙明抱下来，扛在肩上，与郭红径直地住里走去。

进了后院，院中心处有一台石桌，桌上有着一盘围棋，棋盘看上去是一个残局。石桌边上一黑一白两个棋盅，盅里却空空如也。

郭红站在黑子一方，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投入黑色棋盅。银子咚一声落下，郭红再伸手探入棋中时，银子不见了，只摸出一个黑色棋子。她手捏黑子，察看了一会棋局，找到破绽，便下了子。

片刻未到，西边房子的门打开，走出一个身着粗麻衣服的下人，来到两人面前作揖：“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下人将他们带入西边房门，伺候两人坐下，他便出去了，便关上了门。

坐着等了一会，内厅的屏风自动移开，两人走过去，看到墙边出现了一个小门。

这一套流程是老图子设计的，来访的人都要通过。郭红与黄财之前来过次，熟知其中门道，对发生的事也就不会感到惊奇。

他们刚进了小门走了两步，门便自动合并了，而门里的蜡烛却自动亮了起来。他们顺着烛光走着，转了两个弯道，下了两层楼梯，便来到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里。

这里灯光通明，人声嘈杂，大厅边上是半圈弧形的大理石石台，也是身着粗麻衣服的接待人站立在石台后面，各类装束打扮的江湖人士在与他们交流着交易细节，得到指引后，便由等候在一旁的指引人带去不同的地道。

黄财依然扛着沙明，他们来到其中一个接待人面前，说已完成郑员外的任务，要往哪里交易？

接待人立刻回答说这是陈收务官的任务，你们要去天福室。旁边一个指引人随即上前来，礼貌地说：“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指引人他们进入其中一个地道，拐了三个弯道之后，来到一间略小的房间。正面也是一张大理石石台，石台后坐着一位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门边站立两个年轻些的男子，身着粗麻衣服。

指引人向石台后的男子行了一礼，又向郭红和黄财行礼，道：“两位贵客，你们可以向陈收务官交任务了。”然后退出房间。

“你们先将孩子交给他们吧。”收务官道，面色平静。

“哦。”黄财抱住沙明，交给门边的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接过，就要抬走，这时郭红叫道：“等一下！”

她从两男子手中抢过沙明，抱在怀里，才对收务官说：“我们是在交易，你先把钱给我们，才能把他带走！”

收务官嘴角一咧，笑了：“我们确实在交易，钱随时都可以拿走。”说着，他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袋子，放在桌面。

“这是一千两，是这个任务第一个阶段的佣金。”

两人顿时心谎，他们知道老图子一些复杂任务是分阶段支付佣金的。一般是分两个阶段，即交付任务——验核。这些任务要么比较危险，要么牵扯太多，容易惹到麻烦。他们做这个任务是一时起意，并没有认真了解过。

“既然这样，我们放弃这个任务了，我要把他带走。”郭红说完就要抱着沙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