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数学的道士》——衣山水语

第一章 道在人为

鸡啼幽魂拾怨去，

黎明无声三寸黑。

寻仙问道需净心，

要还俗世身清白。

混沌原气分五色，

丹青浩气坐弥勒。

路边鬼魅恭萎萎，

我律令策定风格。

天地无边分阴阳，

虚无母母为内核。

道法自然然在气，

金木水火土是模。

世道圆圆本无向，

奈何鬼神居犀角。

为我道者道可名，

德居中心浩萦萦。

飘泊世间要为民，

神游天庭要为生。

力掳阴朝要为冤。

阳积阴功法道残，

世世轮回皆贫白。

贫道富，

富道贫。

只因鬼神掌财林。

莫问世间权谋事，

道草葳蕤因荫林。

九戒之铭要体行，

换却明台如镜庭。

……

李可，男，20岁，父母都是公务员，现就读于京城一所工科大学，应用数学专业本科。如果说他和其他大二的同学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比别人多帅二两，少肥三斤，标准的帅鲜肉。

放寒假刚到家，便被摆谱的老爸分配了任务：“你今年回去陪你外公，我和你妈去陪奶奶。”……

其实这是作为标准的无神论者、一个党员小领导干部的老爸，和老妈老家远近闻名的“道师佬”外公，隐性和谐，相互尊重，但不会深入交流的一种模式：你玩你的，我做我的，但我孝顺您，孙子过年归您，您女儿过年归我……

好吧，老妈笑而不反对，只是叮嘱兴奋的李可，回去照顾好外公。

于是，第二天，李可拎上一堆年货，开着老妈的小车，目的地，三百多公里外桂滇交界的一个小山村，外公家。

这是一个各民族杂居的小山村，苗瑶壮汉，各族已经基本上融合。

李可小时候就喜欢回外公家，小伙伴多，玩儿多……

村东摸鱼讲客家话，村西摘果讲壮话，村北看牛就变成瑶话了……所以，李可跟着小玩伴们混来混去，也和村里的小孩一样，至少会说二种族话，听懂三种以上语言……厉害吧。

……

“哟，大学生回来看你阿公啦”！刚刚到村口停下车，几个闲坐在榕树下的爷爷奶奶就大声招呼着李可。

“是啊，坤叔公，六婶婆，不知道我阿公在家吗？”(这里风俗，外公叫阿公)

“在的，在的，我刚过你阿公家门口，见他和几个人在家。”

“好咧，那我上去了，晚上坤叔公、六婶婆上来喝两杯啵。”

“好的好的！”

与村里老人打完招呼，李可沿着一条小路就开车上去。

两层半小楼，如停车场宽阔的庭院，现今标准的农村住宅，李可阿公的家。

“阿公我回来啰！”一边下车搬东西一朝屋里嚷着。

“阿可放假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李可外公姓胡，名大将，今年65岁，农村信用社退休人员，红光满面，身板硬朗，一个标准的老帅爷。

从车上抱下一堆东西往屋里搬的李可，看见几个人坐在屋里，而他外公，正在为他们“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呵呵，李可从小就这样说外公的，外公每次总是笑呵呵的，既不反驳，也不解释……

放完东西，李可也搬张椅子围过来。

见阿公正在对插着香火放在簸箕里的一小堆米，米旁还有一碗水，看了一眼李可，又聚精会神去叨念着术语。

李可低声便问一旁观看着的一个阿叔，“阿叔这是……？”

“今天初十五，我们请你阿公帮下阴问魂”这个阿叔低声回答。

“问魂寻魄？”低喃一声，李可难得耐心的观察着，作为一个标准的、一直默化于唯物辩证主义思想品德教育下的理工男，他是不相信这东东的，但这不影响他在偷笑中履行一个孙子的孝道，只要阿公高兴就好！

只见李可阿公靠着椅子坐直踮起脚尖，头缠红巾，腰绑红束，手摇铜铃，神情迷离的开始颤动起来……

“地藏观音、四方菩萨，弟子xx今日下阴，阴间县衙官人，押魂将军，牛头马面，现有xx县xx乡xx村xx人，因xx未结阳因，恳请给予问魂清缘，现在场有其直系亲属xx……”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阿公还有一些低喃的术语，李可没听清……

只见唱喝低喃声中，阿公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气氛开始诡异起来，过了好一会，“你可是xx村xx人？”只见李可阿公手指向前虚指，喝问道。顿了一会，开始在那自言自语……

“没想到阿公还有这么好的演技”李可捂住嘴不敢笑。

“老大呵，老二一直叨念着，你小时侯背他的辛苦，他自个没米下锅时，你躲着媳妇偷偷拿米给他，他去打工时你怕他路费不够，偷偷塞钱给他……”

李可阿公颤动着，眯着眼，对着旁边揣着探寻神情的一男子说到。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哽咽泪目……就是他请李可阿公帮忙，问他在外因车祸去世的弟弟的，长兄如父。

“叔公，你问下老二，还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办的？”叫老大的男子已哭出声来。

又是李可阿公一阵自语……

“老二讲，没有什么了，自已没老婆没娃仔的，就是没舍得你这个阿哥，他有一张银行卡……”

在众人诧异互望中，有人低声到“是啊，我们和老大去要老二遗物时，交警讲钱包就是一张银行卡，没懂得密码是什么……”

又是李可阿公对着虚空一阵自语，

“哦，他讲密码是，老大你出生的年月日”

在众人更诧异互望中，那男子已大声的哭了出来“老二啊，老二……”

……终于，在香火钱纸烟雾缭绕中，结束了“寻魄问魂”……

叫老大的男子用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向李可阿公道谢，末了，他拿出一个红包准备塞给李可阿公，但李可阿公抽出里边的二张百元，补回一张又二十八元，只收七十二元，强调说，这是道规！

原来还有些被感染的李可，低头嗤了一声“农村路也滑……”

待那些人走后……

“你嗤什嗤，你还没破童身的吧？”胡公一边收拾他的道具，一边问他外孙李可。

“你猜，阿公”李可狡笑着答到。

胡公盯着李可仔细看了看，又掐了一下指，“今年过年我给你点铜(童)，顺便和几个表舅一起渡界，童男！”在童男这两个字，胡公加重了语气。

“童男”是指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男孩，阳刚气足！

李可脸红脖子粗，愣是没办法反驳，是的，他还是处……

第二章 道童

入道有程序，寻童(铜)、点童(铜)、渡界、授道、传术、历练、成士……这个，是李可从小就听阿公讲的。点童完就是名义上的道童了。

“我才不点！”李可态度坚决，神情厌弃。

“阿孙，先煮饭吃，我再和你讲……饿死了，为了今天这事，我斋了三天，你还嗤你阿公，你这个没良心的。”胡公笑嘻嘻的对他外孙李可说到，孙子回来，胡公很高兴。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爷孙俩对面坐着，帮阿公斟一杯酒，夹两筷阿公爱吃的五香肉“阿公，开荤！”“好咧！”

喜滋滋的看着阿公咂着嘴喝下半杯小酒，吃下两块香肉。李可知道，听阿公讲话的时间到了，至少，嗯，一小时！

“阿孙我和你讲……”

“唉哟，阿可仔回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胡公。

“你，你来做什么？”胡公瞪着眼，看着站门外打断他扯古的人。

李可抬头，“哟，二叔公，你得空过来耍嘛，来来来，一起吃饭！”李可不管胡公，说着就起身招呼来客，并摆杯碗筷椅。

“你看，还是阿可孙懂事，不像你个老抠门”。李可叫二叔公的来客，也不客气，大咧咧的拉过椅子坐下。

“二叔公，你是先吃碗饭还是先喝酒？……”

李可招呼着的“二叔公”，其实这个二叔公算起来是胡公的“同门师弟”，住邻村，也姓胡，名十二，排老二，也有六十多岁了，周边村人都叫他胡二或二爷，膝下无子女，有个养女，脚半残，一边脚高一边脚低，是个五保户，却不愿去养老院，靠自已种养和帮别人看山点龙、选黄道吉日、做道场之类的收入，来养活自己和正读高中的养女。

虽师出同门，但胡公重道，胡二精术。道术者，鳏寡贫残，必占其一。行内人说，积阴德，损阳福。

胡二年轻时就出来随师父做道了，而胡公是生女有孙，自已退休了以后，才拾书入道的，入行短，但道法得真传。

看着不把自已当外人，饭饱菜足，斟酌小酒的胡二，胡公先开口了，

“你今天来我这，就为这顿饭？……有屁快放，我还要开导孙子呢！”

“师哥……”胡二顿了顿“我昨晚梦到他了！”胡二抬头指了指胡公贴在厅堂正上方的毛祖相。

“骗鬼，你能梦到他老人家？”

“我哄你做什么，……不知是好是坏”

李可在旁听到也是很诧异，梦到毛祖！道听途说的呵，开国时毛祖说：新中国不许有东西成精，不给鬼怪横行，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靠千万战士打出了一个新中国来的开国君主。

功高烁世，正气如日，杀气贯地，鬼怪恐！

“老二啊，不是我说你，时代不同了，我们要与时俱进！你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当赚钱和赚权来用，是不好的，我觉得呢，当……非物质……”

“非物质文化遗产吧阿公？”李可在一旁说到。

“对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老二，你我的责任是整理好我们手上的传书和道术，找到有责任心的年轻人，把它交到他们的手上，有些东西我们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不清楚，但他就这样！喏，我这外孙，大学生，有文化，还童子身，有空你就带他去看看……”

听到扯到自已，李可一边向阿公抛眼神，一边连忙摆手，“我不行的叔公……”

“童子身？”胡二有些惊讶的打量下李可，

“真的？可别骗叔公，不开玩笑”。

李可有些不好意思，“真的。”

“那后天……真的还有件事请你帮忙，哦，还有，老大你也要去！”

“干什么？”酒红了脸的胡大，斜眼问胡二

“过火链！”

“过火链？我帮手？”

“你主师！”

“我，不，去！”

“为什么？”

胡大挟一块肉放嘴里，一边嚅嚼一边含糊的说：

“我吃肉了！准备安心过年。”

胡二涎皮赖脸的“你道法高，道品清，不在乎这个。”

“我在乎！”

胡二盯着胡大，“真不去？”

“不去”！

李可，一边扒饭，一边看着外公和叔公斗嘴……

“你……帮下啦”

“没时间！”

“你时间去哪啦？”

“在家”！

“真不去？”

“不去！”

胡二急岔着眼，转头一看正看“戏”的李可，立刻堆笑上脸，

“过来侄孙，我和你讲一下你燕姨奶和你阿公之间的故事……”

一听这梗，胡大，嗯李可阿公立马急红了眼，“停！停，我去！”

胡二笑咧咧的，端起酒杯，“哥，我敬你……”

李可……无语

二叔公，从小在他面前好像对外公用这一招不下十次，且屡试不爽，奇了怪了。

燕姨奶，北京人，去年，也就他大一时，特地去拜访过，挺好的一个人，以前知青下乡驻过外公这个村……但李可并没听别人详情过外公和她有什么……

“说下情况吧？帮谁，在哪过火链？为什么这么急？”

胡二咂一口酒，

“古塘村，盘刘弟，他不是有三个哥一个姐，二个妹吗，自前年……啊，大前年开始，家里每年都有一个青壮死伤(非正常死亡)，有人讲，是他们家有祖坟不好，前些天叫我去帮他们家看坟、迁坟，看到他们爸的坟时，你猜我看到什么？”

“快说，别打谜！”

胡二神情凝重“养尸草！固阳阵！”

胡大眼神一厉“养尸草？固阳阵？”

“对，养尸草！固阳阵！开始时我还以为不是，”

嗯！然后……我也没考虑那么多，便择时叫他们开棺敛骨，可没想到……现在有些后悔托大了……”

“没想到……”胡二开始支唔。

“没想到什么，叔公？”李可也起了好奇心。

“没想到，开棺看到一具没有腐的尸体，是吗？！”胡大脸色阴沉的接过话。

“嗯，大哥你帮我！”胡二没有了嘻皮只有丧脸。

“我，我怎么说你呢！唉……”

胡大叹口气

“他们一家在村里口碑怎样？”

“挺老实的一家人，哦，他爸以前渡过界，也跟他爷爷学了点什么道法，但没入行……哦，据盘刘弟他大妹说，这棺坟地，是他爸自已看，自已号的。”

胡二顿了一下，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脸色严肃，递给胡大。

“大哥，你看下这本书”

戴上老花镜的胡大，只翻开两页，便厉声问，

“老二，书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