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道者》免费试读_漠眼苍天

第一章：七岁

“哇…啊……”

一声声孩童的哭喊从一间土房中传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使得一个孩童发出如此剧烈的吵闹声。

屋里屋外围了很多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好奇，看着躺在炕上的那个剧烈翻滚的小孩。

“爸…妈…我好疼啊…我的腿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孩童躺在炕上左右来回的翻滚，小脸此时也因为剧痛而严重的扭曲。

紧闭的双眼不停的向外流着泪水，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副痛苦的样子，让人看的很是揪心。

“这…这可咋办哪？老李！你快想想办法啊！”

人群中的一个妇人，看着此刻在炕上折腾的小孩，粗糙的脸上满是眼泪，正不住的用手擦着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的双眼，满脸焦急的对着身旁的一个粗狂的汉子说道。

男子看着妻子求助的眼神，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绝望。

种地种了半辈子了，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男子使劲的用手抓了抓头发，头发都抓掉了几根，也浑然未觉。

“你倒是说话啊，现在到底应该咋办才好！”妇人见男子沉默了半天都没有吭一声，心里的焦急演变成了愤怒，冲着男子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男子猛的听到妇人的叫喊，一愣后，突然也跟着歇斯底里的大声喊了起来：“怎么办？我他妈咋知道咋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争吵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大，混合着小孩的哭声，一时间土房内如同炸开了锅。

就在俩人越吵越烈，甚至都要动手的时候，人群中急忙走出来一个瘦矮的男人，紧忙拦在了俩人的中间，调和着这场‘绝望’的争吵。

“哎哎哎，我说李老哥，老嫂子，你俩别吵吵了，吵吵啥呀？这么吵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们听我一句劝，等王婆子来了就好了，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显然男人的话起到了决定的效果，两人纷纷住了口，妇人狠狠的瞪了粗狂的男子一眼，转身又开始对着小孩摸起眼泪来。

男子看着瘦矮的男人，眼睛里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唉…老陈，你说这可怎么办哪？唉…”

听着男子的话，老陈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时间宛如蜗行般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那个号称王婆子的人还没有来，粗狂男子沉不住气了，一拍大腿，转身就向外面走去，口中说道：“我去看看，这咋还没来呢，要把人急死咋的？”

“来了来了，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看把你们给急的，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再这么追下去，老婆子我都要死路上喽。”

也就在男子前脚刚要跨出房门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口处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跃过了院门，正一步一斜的向着房门口走来，最显眼的，便是老太太的那双脚，赫然是一副三寸金莲。

裹脚布一层层的缠在脚上，没有穿鞋子，可是布的厚度已经能当鞋穿了，裹脚布的末尾胡乱的系在小腿肚子上，还打了个死结。

本来纯白的布料现在已经黑的放光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换过了，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气味。

越过人群，男子急冲来到王婆子的面前，双手紧忙扶着王婆子的那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的身体，拉扯着快步的就向着门口走去，同时口中说道：“大娘，你咋才来啊，快快快，快进屋，看看我儿子到底咋的了？”

老太太何时经受过如此的拉扯，本就不稳的身体被拉的一个前冲，要不是王婆子手快，急忙抓住男子的衣袖，差一点就真的起不来了。

王婆子这个气啊，当时就长开一口没牙的嘴破口大骂起来：“你个瘪犊子，你这么死命的拽我到底想干啥，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把我给拽倒了，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男子快步行走中的身体立马一顿，他倒不是怕给王婆子养老送终，反正看她的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关键是自己的儿子现在还在炕上闹腾呢，这个时候身后的王婆子可能就是唯一的救星，万一真的倒地起不来了，儿子咋整？

想到这里，男子快速转身，双手扶着王婆子的身体，慢慢的向着房门口走去，口中说道：“大娘，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是着急吗？儿子在里面都闹腾的不行了，来，你慢点走。”

王婆子哼了哼，这才随着男子的搀扶，一副趾高气昂的向着土房内走去，路过人群时，凡是闻到她身上气味的人，都用手捂着嘴，向后退去，一副厌恶的表情。

刚进到屋内，妇人便最先看到，当即跪了下来，双手拽着王婆子的衣裳，哭着说道：“大娘，你终于来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你看把他给折腾的，这可怎么办啊？”

老陈也在旁边答话，劲挑一些好听的吹捧着王婆子。

王婆子不用说，抬眼就看到了炕上的小孩，原本高傲的表情起了些变化，浑浊的双眼挑了挑，死死的盯着小孩的双腿，仿佛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此刻，王婆子的视角，只发现一股淡淡的黑气笼罩在小孩的双腿间，黑气分出一些细小的丝线，正拼命的向着小孩的肉里钻去，想来，正是这黑气的存在，才惹得炕上的小孩如此的痛苦。

王婆子挣脱了男子的搀扶，声音苍老而低沉的说道：“李家的，你先起来，靠后一点，所有人也都退后吧。”

妇人听了，犹豫了一下，慢慢的站了起来，用手拽着搀扶王婆子的男人的手，向后退去，直到退到里屋门口后，这才站住脚步，眼神希翼的看着王婆子，希望眼前的老太太真的能救得了他们的儿子。

待到所有人都退后了，王婆子苍老的声音又响起，说道：“李家的，你去给我弄碗水，三支筷子，一把刀，记住，水到碗的一半就行，三支筷子要一样长的，刀嘛，就是厨房里经常做菜的刀就好。”

妇人听了，没有犹豫，当即转身就只奔厨房，不时的，三样东西都准备齐了，半碗水，三支筷子，一把刀。

就在妇人的脚刚要迈进里屋的时候，却又被王婆子叫住，说，“刀就不用拿进来了，给你家那口子，让他拿着，到时候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好，好…”妇人和男子听后，都是连连点头，这种时候王婆子说的话就是圣旨。

看着他们点头，王婆子嗯了一声，接过妇人手里的半碗水和三支筷子后，来到了炕边，这时小孩还在哭闹，一声声的哀嚎不断的从他口中传出，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王婆子手里拿着半碗水，先用手沾着水，向自己身体的东西南北四面各撒了点水，然后把剩余的水放在了离小孩头顶约有两尺的距离。

用双手竖着拿着三支筷子，再把筷子的两头都沾一遍水，这才把三支筷子放入水中，口中念叨：“东南西北四路风，寻来冤魂禁当中，冤魂即来三竹抱，速速说出真姓名。”

就在这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在王婆子手里松散的三支筷子，在她说完这些话后，三支筷子犹如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紧紧的抱在一起。

而且三支筷子在王婆子手离开后，宛如钉子般，直直的立在了碗的中央，水面开始泛起波纹，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面的波纹越来越大，可碗中的筷子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哗…人们何时见过这等奇事，当即嗔目结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婆子和那半碗水，生怕遗漏一丝细节。

妇人和男子更是夸张，只见妇人右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都瞪出血丝来了，左手抓住男子的胳膊，手上的青筋也都显现出来。

而男子却喘着粗气，盯着那直立的三支筷子，身体哆嗦着，拿刀的手更是颤抖，那把刀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在地上。

就在男子恍惚间，一道宛如惊雷般的声音从王婆子口中传出，说道：“李小子，还愣着干什么，用那把刀给我狠狠的砍这三支筷子，越用劲越好，冲着门外砍，砍的越远越好，门外的人都给我躲远点，撞了鬼魂，当心鬼上身了。”

门外的人一听，这还得了，要是没发生这种事也就罢了，可现在亲眼看到这事，都惊出一身冷汗，当即就如同躲瘟神一样，纷纷的后退了五六米远，有的甚至都离开了李家，出了院门。

男子此刻也很是害怕，有心不上前，可看着炕上如今折腾的比刚才还要厉害的儿子，心里越发焦急，最终咬了咬牙，挣脱妻子的手，哇呀一声，冲到了炕边，手中的刀寒光一闪，便已然落下。

第二章：玩耍

此时的李家分外寂静，人们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男子刀落下后，筷子宛如脱缰的野马，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后，脱离了水碗，向着门外飞去。

三支黏在一起的筷子，也在半空中分开，最终先后飞出门外，滚出很远。

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握在手里的刀也无力攥住，落在了脚边。

妇人没有说话，围观的人群也没有说话，眼睛都在看着炕上的小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发懵，这就完了？骗人的吧，怎么炕上的小孩还是哭啊，虽然声音小了点，可也没啥变化啊？

就在众人猜疑的时候，王婆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成功的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王婆子慢慢的恢复到了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说道：“祛邪哪有那么容易就好，没事，等会把那把刀放在孩子枕头底下，等孩子睡上一觉就好了，保保的。”

众人虽然心中还有些不信，可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反驳，大家谁都不说话，一时间场面很是沉静。

半晌，妇人站了出来，走到了王婆子的面前，讪笑着说道：“呵呵…那个…大娘，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孩子不管怎么说，哭声小了点，也是好事，这里有一筐鸡蛋，你先拿着，我们家穷，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别嫌弃。”

说着，妇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筐鸡蛋，大约有四五十个，递到了王婆子面前。

王婆子看着妇人手里的鸡蛋，眼睛都冒光了，虽说老李家穷，可她家更穷，不然大冬天的谁不穿鞋子啊。

可是看着众人眼里的猜忌，王婆子还真不好意思伸手，一时间有些踌躇。

妇人看出了王婆子的反应，知道她也不好意思拿，当即就冲男子眨了眨眼。

男子看见妻子的表情，立马就从刚才的事情中惊醒，快步来到了王婆子面前，拿过妻子手里的鸡蛋，说道：“大娘，你就拿着吧，要是我儿子真的好了，这点东西还不足以报答你的，万一不好，你大老远来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以后还要多麻烦你呢，你就收着吧。”

王婆子有了台阶下，喜笑颜开，立马伸出手接过男子手里的鸡蛋，当即就数了起来。

这一幕，着实让妇人男子两人很是尴尬，俩人对视一眼，脑子里都闪出了一个念头，这是穷疯了。

不多时，鸡蛋都被数了一遍，王婆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点了一下头，扯着满是皱纹的脸笑着说道：“哎呀，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都乡里乡亲的，谁家不还有点事，我跟你们说，这孩子明天一觉起来保准好，听我的没错，记得把那把刀放在他枕头下面就行了。”

两人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只能寄希望王婆子的办法能有效，那样也不算是浪费了这筐鸡蛋了。

王婆子看着他们点头，这才转过身，踏着三寸金莲，像跑一般，一步一颠的向外极速的走去，一点也不像刚来时的那种要死了的模样，同时口中说道：“那你们先忙，我就回了，有啥事可以再来找我，我老婆子有的是时间。”

看着王婆子渐渐的走远，男子又叹了口气，赶走了围观的人群，对着瘦矮的男子说道：“老陈，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酒，今天就先回吧，也累了一天了。”

老陈思索了下，点了点头，看见事情都解决了，也无意在此逗留，说道：“嗯，老李，那我就回了，孩子就多看着点，有啥事再叫我。”

男子点头，一步一送的送着瘦矮男子出了院门。

待到人去楼空，土房里就只剩下了妇人和男子三人，妇人这才问道：“老李，你说这事靠谱吗？”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先把刀放在枕头底下把，不说明天就会好吗？明天再看看，不行再说。”

妇人叹了口气，心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脑袋里宛如一团麻般，一切都准备好后，二人闭了灯，搂着小孩，三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沉沉的睡了去。

………………………………………………

清晨，李虎睁开朦胧的双眼，回想起昨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心有余悸，不禁打了个哆嗦，那种痛处，真是如同噩梦一般，让人不忍回忆，轻轻的动了动被下的腿，李虎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感觉咋样？”

李虎扬起头，看向了说话的人，稚嫩的小脸涌现出孩童特有的纯洁的笑容，说道：“好了，腿一点都不疼了，妈，昨天那个老奶奶真厉害。”

王梅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李虎的小脸，说道：“好了就行，起来出去玩吧，今天先别上学了，我和你爸一会还要出去办点事。”

“嗯，好，我马上就起来。”李虎听到今天可以不用上学，小脸立刻笑的更灿烂起来，连滚带爬的起来穿衣服，那副急切的模样，任谁都看的出来。

王梅看着如此急切的儿子，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孩子，一听到不用上学就乐成这样，也不知道随谁。”

可是看到李虎如今活蹦乱跳的，不复昨天那般痛苦，王梅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有什么东西能比家人的健康更使人安慰的？想到这里，王梅没有多说什么，嘱咐一些小心的话，就随着李强出了门。

“陈文，在家吗？出来玩啊！！”一声大喊从李虎的口中传出，只见李虎冲着一户人家，大肆的嚷嚷着，那副大嗓门让他体现的淋漓尽致。

“喊啥呀？你好了？”也许是听到李虎破锣般的叫喊，对面的铁皮门中走出来一个小孩，看着此刻满脸兴奋的李虎，小孩粗重的眉头皱了皱，说道。

李虎看着小孩真的出来了，当即跑到跟前，笑着说道：“好了，我跟你说啊，昨天可折腾死我了，幸好有个老奶奶来得及时，不然，今天都不可能找你玩。”

陈文站在门口，听着李虎的诉说，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陈文，我知道你昨天病了，我想去看你，可我爸不让，说怕我也招惹到那东西，所以…”

李虎打断陈文的话，’豪气‘的拍了拍陈文的肩膀上，说道：“没事没事，不都过去了吗？你昨天不去是对的，你不知道…”

说着，李虎就开始对着陈文胡天海吹了起来了，一副好像经历过一场大战般的样子。

陈文没有打断李虎的吹牛，虽然他昨天晚上就从父亲那里听到了所有的经过。

足足经过了半个小时，李虎说完，抬眼看着陈文始终不说话，知道有些过了，不免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岔开了话题，说道：“哎？？你今天怎么也没上学？”

陈文的小脸笑了起来，说道：“我爸知道你要是好了，肯定会找我玩，所以也就没让我上学，让我等两天，没想到，你今天就好了。”

李虎听到后，大笑起来，说道：“哈哈……还是陈叔了解我，走，咱们去玩。”

“玩什么？”

“当然是打雪仗啊。”

“哦…”

凤凰村村后，空旷的地方，有两个幼小的身影在肆无忌惮的打闹着，手里刚刚攥好的雪球，互相飞去，两个人的小手都冻的通红，也没察觉。

孩童的玩耍就是这样，一动起来就不会有停止的时候，不玩到筋疲力尽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整个空旷的村后就他们两个人，但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们的稚嫩的笑声可以弥补这一切。

“啊！”突然间，一声本不应该出现的惨叫声响起，两人的打闹瞬间停止。

只见李虎双手捂着双眼，痛苦的蹲坐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声哀嚎。

陈文吓坏了，丢下刚刚攥好的雪球，快步跑到李虎的面前，拽着李虎的双手，焦急的说道：“咋了？咋了？我看看…我看看…”

李虎双手使劲的揉着双眼，摇了摇头，声音压抑着痛苦，说道：“刚刚雪球飞到眼睛里了，好疼，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陈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此刻想都没想，说道：“那你使劲揉揉，看看能不能把它揉出来。”

李虎听话的使劲揉了起来。

“啊，李虎，你别揉了，别揉了，你的眼睛出血了，快别揉了。”

就在李虎揉搓双眼的时候，一声惊呼从陈文的口中传出，只见一丝丝的血水从李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很是渗人。

陈文赶紧拽住李虎的双手，阻止他继续。

“咋整？咋整？咋整…”陈文在原地急的转圈，焦急的想着。

他有心想一走了之，可是身边的人是他从下一起玩的朋友，况且还是被他弄伤的，要是就这么的一走了之，以后可就没脸见他了，不能走。

想着，陈文赶紧扶起蹲坐在地上的李虎，用瘦弱的身体架着他，快步的向着自己家走去，口中说道：“走，李虎，去我家，让我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