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曲殇》:节一 捡到只猫
节一 捡到只猫
大雪落了下来,它落在这片蔓延在山坡半腰的木制建筑上,落在这建筑环抱的一汪池水中,落在这建筑中穿插着的林木上,它在这朱红的房檐上层层叠叠得堆了起来。这雪来得又快又急,像是就一夜的功夫,便在这片天地中铺上属于它的白。
在这片寂静的大雪中,一株树木抖了抖,雪欶欶落下,伴随着雪的落下,一个略小的身影也随之落了下来,他在雪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那是一个男孩,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几的样子,穿着黑灰色的衣袍,上面暗纹流转,异常华贵。他脚踩暗色绒毛皮靴,皮扣用银制成,腰间扣着一枚翡翠玉石,头上戴着一顶毡帽,黑色发间编着红色缎带,眉目流转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与灵动。
那男孩抖了抖身上的雪,便在林木间奔跑起来,他跑得不快,也不是很有技巧,却胜在对这片山林的熟悉,无论是横在地上的树木的枝干,还是灌木的层层交错,总能让他找到落脚点。他出生便在此处,因而对他来说这片林木如同他自身一般熟稔,今日,他也寻着老路向“家”跑去,远远的便可以看到那一抹在白雪中格外突兀的朱红色阁楼。
然而就在他越过一个横过来的巨大的树木的枝干时,他的余光瞄到了一点违和的橘色,在这片不是黑便是白的雪地里面意外扎眼。男孩停了下来,走过去蹲下,发现在那枝干下的雪地埋着一个有着橘黄色皮毛的东西。他好奇得扒开雪,发现那是一只冻僵了的肥橘猫。
他伸手摸了摸肥猫的肚皮,意外得发现这只猫的皮肤下心脏还在搏动,大约是皮毛太厚,脂肪太多,就算是这个像是要冻却一切的大雪天,也没能冻掉这猫的最后一条命。
男孩小心翼翼得将猫从雪地里面扒拉出来,然后抱在怀中,这猫也实在够胖,他起身的时候被这猫的重量带歪了下身子。
“怎么这么胖。”男孩嫌弃得嘀咕了声,却又顿了顿,随手扯开翡翠腰带,拉开衣襟将猫放入怀中,然后严严实实得将它包住了,独留一个猫脑袋留在外面。远远看去,这本来像是富家的小少爷的人,被这么一折腾,不仅肚子凸得有些怪异,而且上面一个人脑袋,下面一个猫脑袋,诡异中又透着滑稽。
不过这男孩明显不这么想,他紧紧抱着怀中冻僵的猫,忽得有些高兴,接下来的赶路中也不像之前那样跳上跳下,变得平稳起来。
这片丛林或许是因为雪的缘故,格外寂静,除却偶尔雪落在树叶间的沙沙声,还有男孩跑动时候的声响,便不再有其他的声音。但男孩并未在意这些,他专注得令自己的步伐尽量平稳,直到看见那红色的屋檐后才再次加快脚步。
那是一个占地非常大的建筑,走近后,大门两侧蔓延开的青色的围墙看不到尽头。男孩靠近大门,他一手揣着怀里的猫,空出的手握住红铜门环扣了两下,门环扣在大门上的声响堙没在这片大雪中。
很快,几乎是门环扣响的下一刻,大门便打开了,一个撑着伞,穿着青色衣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他外貌普通,一副管家打扮,看见男孩微微躬身道,“殿下。”
男孩甩了甩头上的雪,溜进中年男人的伞下,叫了声,“陈伯。”
那被称为陈伯的男子面色僵硬,不知听没听到,并未回应,在男孩说了声“送我回房后”才道了声,“是,殿下。”
这园子很大,建得颇为曲折,两侧种着青竹,中央用卵石铺就的小道只有窄窄一条,陈伯撑着伞带着男孩走过数个拱门后到了一个略开阔的院子中。院子中种着数株梅花,此时已经盛开,白雪压梅,煞是好看。在陈伯送男孩到屋前,等男孩示意后,便微微躬身离去。
男孩推门进去,感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他连忙回身关上门,把寒风关在门外。屋里早就起了地热,点了香,檀木香混着热气让人不禁有种懒洋洋的舒适感。男孩放松了身体,他捧出怀里的橘猫,感觉像是捧出了一个硬邦邦的冰块。他把猫放到一侧的桌子上后,脱了毡帽挂在一旁,犹豫了下,摇了摇挂在门前的铃铛。
不一会门被推开了,一个丫鬟推门进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男孩想了想,说道,“拿个手炉,还有小点的毯子过来。”
“是,殿下。”丫鬟躬身领命而去,过了阵,再次推门而入时,便带来了个红铜制成的手炉,和一块薄毯。男孩接过后,便让那丫鬟离去了,
他捧着手炉放在桌上,然后在上面盖上毯子,用手试了试温度后,才小心得把橘猫放了上去。他坐在椅子上,愣愣得看了会橘猫,然后试探得伸出手摸了摸橘猫的毛,橘猫身上的毛早就被冻硬了,摸上去并不舒服,但男孩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好奇又小心得摸着猫,揉了揉猫咪的耳朵。
那只剩半条命的胖橘猫像是感觉到什么,男孩感觉到手下的猫耳朵动了动,然而当他移开手的时候,那猫却又一动不动了,像是那是他的错觉一样。他对猫发了会呆,然后走到一旁的隔间里面,拿了本书,坐在桌前翻看起来。
节二 一只肥猫
瑞昱在雪中逃亡的时候,神志还是有点不清。之前的那战伤了他的根底,他最终逃出来几乎也可以说是侥幸了,他最后只记得自己被迫化成幼年的形态,一脚深一脚浅得走在雪地里。
他想,他要死了吧,真是可笑,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头,被一场大雪掩埋。然而那些最后的,零散得思绪也漫无边际得消散了,一个踉跄后,他倒在雪地里面一动不动了。
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有醒过来的时候,因为他是在一个绝地里面倒下,最后迎来的应该只有死亡的结局,但是他却醒来了,在一个温暖的,燃着檀香的房间里面醒来。虽然虚弱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但他确实还活着这个世界上。
他尝试着动了动四肢,几乎完全僵硬了,被雪冻僵了,这几乎是几百年没有的经历。他发觉自己现在趴在一个毛毯上,底下的火炉透过来的热度令他四肢没那么僵硬,温度从四肢弥散开,带来的那点热,维持着他岌岌可危的生命。
瑞昱尽力睁开眼,试图看清楚四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烛光中的一个身影,坐在前面似乎捧着书。那人注意到他,凑了过来,一个略年幼的男声在他耳边欣喜得说道,“肥猫,你终于醒啦!”
肥猫,肥猫,肥猫……
瑞昱运转那个被冻僵的脑子理解了这句话后,用尽全身力气骂道,“去你大爷的……”
男孩愣了一下,他看见橘猫睁开眼,张嘴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微弱了,导致他什么也没听到,不过他疑惑得想,“猫是那么叫的么?”
不过这也没能让他在意多久,他的注意力都被这只肥橘猫活过来了这事抓走了。他摇铃叫来丫鬟,给橘猫身下的手炉换了新炭,然后让人帮他脱下繁琐的衣袍后,洗漱上床睡觉了。
次日,男孩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依旧灰蒙的大雪,这里冬日总是很长,每年都是在极短的春秋后便迎来了漫长的冬季。而冬季来后,大雪封山,不出几日便不能再出门了,男孩便是这样在这个空旷的群楼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男孩望着窗外发了会愣后,便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厚绒外套,系了根腰带,端着一旁的木盆出了门。一推开门,外边的寒气便拥着往冲进来,男孩本来被地热熏得昏然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到房屋右侧。
男孩住的房屋以半开口的回型建成,其中除了种了数株梅花外,右侧的流了个池塘,引了一口活水。这水从地底引来,流过用竹子做的的管子,最终落在这个用玉石堆砌的池子中。池中没有活物,唯有几个不知名材质做成的锦鲤,因机关的运作而似作活物一般游动。
男孩在池边蹲下身,池中冒气的热气似云雾袅袅,模糊了视线,他舀了盆热水,便立刻起身捧着盆回房了。屋里面依旧暖和,男孩放下盆子,洗了把脸,他低着头擦脸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便看见那个肥橘猫此时已经醒了,正转头看着他。
他放下毛巾凑过去问,“肥猫,你还好么?”
那肥猫神情恹恹得看着他,明显好不到哪里去,男孩伸手摸了两下肥猫,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回温了,不再是像个冰块一样硬邦邦的。
“唔……”他摇头晃脑状似老成得又摸了一把猫判断道,“看来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需要养养,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男孩便兴冲冲得出了门,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肥猫面无表情得盯了会门,便又把脑袋埋了下去。不过一刻,这门又发出“哐当”一声,肥猫被惊醒似抬头,便看见那个男孩手里端着瓷碗,献宝似得跑到肥猫面前。他掀开瓷碗的盖子,里面是搅碎的鱼泥粥,此时还散着热气。
“快尝尝!”男孩趴在桌边,期待得望着肥猫。
肥猫盯着男孩看了会,男孩身上就披了件大袄,里面还穿着睡觉时的宽袍,他之前不撑伞便跑到雪里面去,导致他头发上,衣服上到处落满了雪。而此刻,那些雪因为屋子里面的温度都化了,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极为狼狈。
男孩发现这猫像是呆了一样一动不动,以为自己捡了个傻猫,便像伺候大爷一样端着瓷碗,凑到猫嘴边,催促道,“这是吃的,尝尝看,很好吃的。”
肥猫看了眼男孩头发上滴着的水,终于慢吞吞得低下头,纡尊降贵般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男孩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虽然傻,但还有救。
男孩伺候着肥猫吃完一碗鱼泥粥后,把瓷碗放到一边,顺手无师自通得挠了挠肥猫的下巴,肥猫眯起眼,舒服得发出“呼噜”的声音。他逗了会猫,见肥猫依旧不是很有精神,便由着它窝着脑袋继续睡觉了。男孩起身,摇了摇一旁的铃铛,过了一会一个青衣侍女走了进来。
“帮我换件衣服。”男孩命令道。
侍女躬身行礼道,“是,殿下。”
肥猫在一旁微微侧过脑袋,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了下这对主仆。侍女从头到尾沉默着,除了应了一声以外其他时候安静又顺从,繁复的衣服在她的帮助下迅速换好了。
“你退下吧。”男孩说。
侍女依旧应了声,“是,殿下。”
男孩随手整理了下领子,拿上一旁的帽子和伞,而后凑到肥猫前道,“肥猫我走啦,我去吃个早饭,你一个人呆一会,等我回来。”
肥猫瞥了他眼,埋着脑袋抖了抖耳朵,当做回应了。男孩笑嘻嘻得摸了摸肥猫的毛后,便推开门,撑开伞走入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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