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不灭》：楔子

楔子

“哥哥，哥哥...”一道清脆的叫唤伴随着碎步缓缓朝远方传来。

听到叫唤，正在农田中收割谷物的少年拿起肩上的抹布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后，站直了腰板，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好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便来给哥哥送饭了？”少年笑着问道，将手中刚拾的一堆稻谷与那把略带锈迹的镰刀放在了脚下，缓步朝身前的少女走去。

“嘻嘻，你难道忘了吗？”少女娇声笑着，将手中怀抱的竹篮递给了哥哥。

接过竹篮，看着少女的笑脸，少年忍不住抬起右手在少女脸上轻轻的捏了捏。

“嗯，脏啊...哥哥真讨厌，”将少年那带着淤泥的右手推开后，少女拿起少年肩上的抹布用力的在脸上擦了起来。

“爹爹去县城已有半月，算算日子应该马上就回来，哥哥你快吃了这些馒头好回去洗个澡吧，这些稻谷等明天跟爹爹一起收了，不是比你一人要快吗...”

听到少女的话语，少年轻声笑了笑。

“你这小顽皮，每次爹爹从镇上回来你就这般开心，还不是惦记着爹爹带给你的新衣裳跟那些个小玩意，如今秋收都过去大半月了，你看看只剩咱家这稻谷没收完...”少年说着将竹篮中的馒头随手拿了个，大口的吃了起来。

“等再过个几年，你长大了，便把你物色个人家嫁了，让你的恶婆婆管着你，看你以后还敢顽皮...”

原本还在擦脸的少女听到哥哥的话语后脸颊微红，双目瞪的老大，粉嫩的双腮微微鼓起，将手中的抹布朝少年脸庞用力的甩去。

“哼，我不嫁人，哥哥你就会欺负我，看我不回去告诉娘亲...”说完后便转身跑去。

可还没跑两步，便见前方一道矮小的身影从少女来的方向快步跑来，身形慌乱，衣衫也破破烂烂的，每跑三两步便回头望望，似是逃避着什么，这般跑了没多久，便在离少年少女身前约百丈左右狠狠的摔倒在地。

“二狗...”见到来人的身影后，少女快步跑上前去，将二狗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摔疼吧...”少女轻轻的为其拍了拍裤腿，不知是否由于跌倒的缘故，二狗也不理会少女，而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见二狗不理会自己，少女一身怒气全发作了出来，“二狗你怎么了，男子汉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真羞，等你长大了，绝对娶不着媳妇...”

“哼，他还能怎么着，肯定又是被曹甲贵他们欺负了呗，”少年拿起竹篮中的最后一个馒头起身朝二人走了过来。

“妹妹，以后等你长大了便嫁了二狗吧，他手脚麻利，做事勤劳，而且性格胆小，以后肯定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而且只要有哥哥照看在咱们曹家沟谁也欺负不着你们，肯定幸福一生...”

少年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理会妹妹那羞愤的俏脸，低头看向身前那矮自己一个头的二狗。

“行啦，别哭了，听着都心烦，你待会帮我一起把这些稻子收了，我回去便帮你教训甲贵他们，怎么样。”

听到少年的话语，二狗抬起衣袖用力的在脸上抹了抹，原本就已脏兮兮的脸庞此刻更加乌黑，双眼更是瞪的老大，神情扭曲，身躯微微颤抖着，没多久又放开了嗓门大哭了起来。

“哇...爹爹...娘亲...他们都死了...山匪...山匪杀下村子了，我在茅房都看见了...”

二狗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少年与妹妹脑海中惊炸开来。

“山匪...山匪怎么会来咱们这呢？咱们村离县城不过十几里地，山匪怎么敢来这里...娘亲，我娘亲呢？”

少年神情狰狞，双手用力的抓住二狗肩头，摇晃着二狗的身子。

但此时的二狗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面对此等情况丝毫不知所措，也不理会发狂的少年，放声大哭了起来。

身旁的少女见二狗大哭，嘴角微扁，没多久同样哇的猛掉泪珠，转身大叫着娘亲便往村子跑去。

见妹妹往村中跑去，若是不管不顾，让其被山匪遇见，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念到此处，少年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回田地拿起那把生锈的镰刀便快步追去，原本还祥和的田野此刻除了二狗的哭喊外只剩那瑟瑟吹拂的秋风与逐渐飘散开来的朦胧细雨。

周遭天地在这股略带荒凉的气息中回荡着声声哀叹，如某人轻声诉说着结局一般。

“没用的...结局...早已注定，一切是开始...亦是结局...”

第一章宗门考核

长林峰，位于西楚国北部，由于地处国境边缘，又临近北漠这种三不管地带，自古便是盗匪横行肆掠的圣地。

此刻在山脚下的一处密林内，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双腿盘膝静坐在一处大石上，男子一袭蓝白长衫，五官虽然俊朗，但其面容却带着一丝病态的枯黄，如同久病缠身，整体透着一股虚弱之感。

瞧这名男子身着打扮不似山上盗匪，但其从清晨开始便在此地打坐，如今已过去数个时辰，虽未等到来人，但其身形连一丝摇晃都不曾显露，足见其定力之强。

又过了许久，密林深处传来阵阵鸟兽嘶吼，似是被某种凶兽驱赶般四散开来。

察觉到前方的变化，男子缓缓站直了身躯，本想上前查看，可在刚踏出脚步时身形却是一顿，犹豫间又重新盘膝坐下，右手抬起从怀中拿出一块翠绿的玉牌，将玉牌摆放在身前后左手掐诀，二指成剑凌空一指，玉牌发出一阵微弱的绿芒浮空飞起。

玉牌腾空后其上绿芒逐渐放大，片刻间便扩散到一人身躯大小，同时绿芒之上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

“凌文师兄，都查清楚了...”那道身影显露后便急忙开口，而被称作凌文的男子则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

“此次宗门考核果然只有你与那白风接到了这个任务...在咱们这一批弟子中数凌文师兄天资最高，修行不过三载便已是凝气五层，此次必定能压那白风一头，成为我清岚宗入门第一弟子...”

“行了，”绿芒中的身影还没说完便被凌文打断。

他们这批弟子中若单轮天资凌文绝对算的上头列，但也并非如那身影说的那般压倒众人，须知白风如今也是凝气五层，若单轮资质未必就在凌文之下。

此次宗门考核他二人既能抽中同样的任务，便表明了是宗门想要让二人比试一番，胜者自然风光无限。

不过虽说任务大致相同，也必定会有些许细微的差别，不然若是被其中一人抢先完成，那另一人不是得按规矩送下山去？

“此等情况相信宗主大人也不会愿意见到...”念到此处凌文简单夸奖了那身影几句后便将玉牌重新收回，抬头又看了看前方，片刻后再不理会，重新闭目调息。

“白风虽然狂傲，但为人并不傻，此次我的任务是击杀十年前叛宗弟子，按任务所言修为应同是凝气五层。

要对付他不算难事，只是既然会同时安排我与白风接这个任务，想来此事应还有其他秘密，只可惜我入门时间太短，修行时所接触的也多与我同时入门的弟子，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有限。

幸好此次考核我早有准备，请来了两名清溟宗师兄相助，现在只等他二人到来，我便有十成把握将白风压下...”

想到自己的计划，凌文嘴角露出丝丝浅笑，此次考核他几乎将自己入门三载所积累的财富尽数奉献，才勉强请到两位清溟宗弟子，虽说清溟宗行事阴诡莫测，但凌文也有底气不怕这二人生歹徒之念。

等人的时间虽说漫长，但凌文从修行之初便早已习惯了枯燥的岁月，远处山林的骚动许久之后终于平息，凌文起身看向骚动的来源处。

没多久一道身着灰白道袍，手握长剑的男子便出现在凌文远方，初时看去还有百丈距离，可一眨眼间，那道身影便来到了凌文身前，百丈距离不过三息。

男子来到凌文身前后咧嘴一笑，其面容染血，衣衫也有多处破损，似刚与人争斗完。

这男子便是凌文之前邀请的两名清溟宗弟子之一，见其到此后的情况以及之前密林内发生的骚乱，凌文心中对如今的结果早已了然。

不用想也能判断出必是其二人在来的路上发生争执，如今另一人肯定已命丧其手。

清溟宗一向崇尚随心所欲，修为就是一切，力量便是道理，听说只要自己有那个实力办到，哪怕亲子屠父占母也无人敢言其不妥。

所做所为实在与邪魔无亦，遭人唾弃，传闻数千年前清溟宗创立之初，西楚国另外两大宗门清岚宗与清玄宗便一同向其讨伐。

三宗战争持续了十载，最后不知是何缘故使两宗罢手，三宗老祖一同订立了西域修行法则，自此才能持续发展下去。

一个刚创立的新宗能在另外两大古老宗门的联合围剿下生存十载，想来其也必定有不俗之处，只是这些对于凌文而言太过遥远，此刻见到清溟宗弟子到来，对结果虽已知晓，但还是微微抱拳，打算上前询问。

“我那师弟可怜啊，与我一同来此时不曾想却着了匪徒的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本打算与师弟同进退，可师弟想必是念及同门之谊，面对危险竟不顾自身，拼了性命也要将我救出，在其身亡之际我也只从匪徒手中抢回了其储物袋...”

男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皮质小包，拿在手中把玩了会后抬头看向凌文，咧嘴冷笑。

“师弟为了救我拼了性命，他在门中还留下了一位貌美弟妹无人照看，看来以后还得我多废些心思才行，只是弟妹此刻修行处于关键时刻，所需资源甚多，师弟又刚丧命不久...”

不等男子说完凌文便拱手抱拳上前一步。

“人死不能复生，师兄还是莫太伤心为好，你二人会遭此劫难虽非我所为，但与我也有一定的关系，师兄放心，只要此事办完，之前师弟所答应的报酬必定分文不少，致于属于无辜丧命的师兄那份，还需烦请师兄帮我转托给其亲属，师弟在此先行谢过...”

那男子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将属于另一人的那份报酬也给吞下，这些对于凌文而言都无所谓，只要考核能顺利完成，以后所获资源必不是这些所能比的，所以凌文便抢先将男子想听的话说出，言明只要任务能完成，酬劳必定不少一毫。

听到凌文答复，男子嘴角笑容更甚。

“凌师弟明白情理便好，也不枉我那可怜的师弟为此付出性命，此次贵派考核我必当竭尽全力，助凌师弟夺得头魁，同时为我那可怜的师弟报仇雪恨...”

二人说完后又简单的计划了下，其间凌文还说过白风之事，既然自己能请外援，想必白风也有所行动才对。

说这些本是打算让清溟宗这位弟子小心为好，却不想其满脸不耐，简单应付了几句后就转身朝山峰跑去，凌文无奈之下只得跟在其后。

“料想以白风的资源也请不到多大的人物，且以其高傲性格来说会不会依赖外力还言之过早，只是不曾想花大价钱请来的两位师兄发生内斗，落下个一死一伤的结局，等执行任务时再请他与白风对耗，到时赶跑白风完成考核后在将其杀了，夺下其一身财富，如此不义之辈也算是死有余辜，为天下除害了...”

凌文如此想着，丝毫不曾发现自己所想之事与清溟宗弟子所为之事有何差别。

二人一路无话，不到一炷香便来到了山腰处，按说这群山匪虽是亡命之徒，行事毫无章法，也不可能在其地盘上不做任何防范才对，如今来到此地却连一个探哨都不曾发现，怎么想也不对啊。

“莫非被白风抢先了？”

凌文如此想着，脚步也提快了不少，身旁清溟宗弟子为人虽然凶狠残暴，脑袋却也不笨，发现此地异常后，挥动手中长剑同样提速跑去。

不一会二人便来到山寨大门，此刻山寨城墙下那一排由巨木组成的大门被一分为二，看中间裂痕似是被一股巨力击穿。

“谁人有如此大的手劲？单是这一击只怕连传功长老都无法做到...”对于眼前的景象凌文目光呆滞，满脸惊容。

转头看了身旁那位清溟宗弟子，却发现此刻其面露惊恐，似正在经历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惧般，没多久便面露冷汗，颤抖着双腿转身朝山下飞奔而去，让一旁凌文目瞪口呆。

眼见此刻出现的种种变化，凌文犹豫了许久后还是抬脚朝山寨走去，若是此刻一同离去虽说能远离危险，但自己的命运只怕也与这山匪内的弃徒一般，黯淡无光了。

山寨范围不大，方圆不过百丈，若是平时不到十息凌文便能转遍，可此刻面对未知，凌文异常小心，时刻注意周围环境的同时朝山寨主屋走去。

半柱香后终于来到了主屋门外，抬头望去主屋前方是一道三米多高的台阶，此刻主屋大门敞开，可其内却发出阵阵微弱的噗嗤声，不知为何听着这道声音凌文只感头皮发麻。

再次犹豫片刻后，凌文还是抬起了脚步，朝主屋走去。

越是靠近噗嗤之声便越大，听到这股声音，凌文感觉似是儿时见杀猪佬用尖刀捅进猪动脉一般，不同的是这道声音有来有回，让人心烦意乱。

上完台阶后凌文站在门外朝内观望着，主屋光线阴暗，四处望了望却只发现一些零散的尸首，看尸首身上所挂服饰不难辨出是山匪所留。

“这是谁干的？手段如此残忍，必不是白风所为...莫非，此次任务还有宗门不曾告知的隐情？”

凌文沉思了片刻后继续前行，来到主屋深处后才发现主屋大堂之上站着一道身影，呆立在远处似是在观察着什么一般，许是察觉到身后的凌文，那道身影一身惊呼抬手间一道寒风便朝凌文击来。

那身影虽是突然袭击，但凌文此刻精神紧绷，时刻防范着四周，寒风刚发出凌文便早已闪开。

“凌文？是你？”看清凌文身影后那人发生一声惊呼。

“白风...”凌文回应道，见白风情绪稳定后微微上前，才发现在白风正前方，主屋高座上的一块肉堆前，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双目无神，手中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来回的在肉堆前抽插着。

噗嗤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