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天说》——冬让

第一章 少年少女

“先生，为何天会下雨呢？”少年指着天问着。

“水汽上升，自行成了雨。”先生抚着扇子缓缓说道。

“先生，下雨为何有人喜有人忧？”少年继续问着。

“人心不同，自分喜忧。”

“先生教诫世人大同，那为何人心不同？”

“愚蠢，只是生而大同。”先生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右手抚着胡子，闭着眼斥责少年。

“也就是后天所致咯。”少年拇指和食指捻着下巴，似在思考。

“先生，快午时了，我去生火。”少年站起身来。

“嗯，去吧。”先生又打开扇子，闭着眼睛摇了起来。

少年约摸着两刻时候将菜盛了上来，放于桌上，取两双竹筷，横于碗后。

“先生，吃饭了。”少年轻声叫着。

“嗯，饭呢？”先生看着两盘菜问着。

“先生，这叫浇饭，饭在下，菜覆其上。”少年用竹筷轻轻剥开菜，露出白嫩嫩的米饭来。

先生拿起竹筷，刨起饭来，丝毫没了刚才的大师风范。少年也拿起竹筷拨出一团饭来，再夹了些肉沫和菜叶覆盖在上，缓缓吃下。

“这优势密杰杰歼灭的？”先生腮帮子鼓起，问着少年。

“额，先生，你说什么？”少年听力在好，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又是你姐姐教你的？”先生将饭咽下，取了碗水喝下。

“是的，阿姐会很多，这是昨夜教的。”少年回答。

饭毕，少年径直拿了碗筷到了溪边，清洗着。

“生儿，你今年几岁了啊？”先生坐在椅子上晃动着，翘着个二郎腿轻茗了一口茶。

“先生，应该快9岁了。”少年停下了洗碗的动作，思索了一阵。

“那你跟着我也快4年了，我这的本事你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可曾厌倦了学习？”先生正襟危坐。

“先生带我极好，我为何厌倦先生？”少年洗好了碗，回到竹桌旁。

“我问你学习，你为何答我，看你这个样子，想来是不愿再学了！”先生不再茗茶，取出怀中扇轻轻的摇着。

“先生，生儿……生儿错了。”少年低下头，不再言语，因为先生极生气时就是这个摇扇的动作。

“安生，你于天好元年至我处学习，吾之所知尽传于你，今后你便可以归去，安心的做你自己，我们师徒也从此不见。”先生转过身去，缓缓道来。

“先生？”安生不明白，就因为一个问题，自己突然就被“开除”了？

“去罢，游龙不可安于一穴，长空才是你的归属。”

“先生？”安生依然不动。

“去吧，痴儿。”先生轻轻拂袖，少年迷糊中随风而起，落于山林。

“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任务了。”先生说着。

墙角缓缓走出一黑影。

“多谢先生近些年对生儿的教导。”黑影轻轻一福身。

“教导？无非是些无用的言论和些保护自己的本事罢啦，再说，不还得谢谢你这几年的饭菜吗？”先生茗着茶。

“先生保重。”黑影再一福身，随后身形开始慢慢消失。

“保重？从此以后，我也该似一游龙四处漂泊了”先生哈哈大笑，走出竹居，身后的竹居火星弥漫，转眼间吞噬了竹居，又随风飘散，归于平静，只留下先生的笑声还留在风中。

……

“生儿，该醒了。”

“嗯，先生，是我做错了，求你别赶我走！”少年从梦中惊醒，“嗯？阿姐，你怎么来了？”只见眼前人是一蓝衣少女。

“生儿，先生说他的功课已授完了，从今以后你自在家中温习。”蓝衣少女说着。

“可是生儿还有许多不解之事尚未请教先生。”

“先生也不是万能，你也该自己考虑了，下去吧。”蓝衣少女挥了挥手。

“好的……阿姐。”少年只能退下。

在家族中多年，却只有阿姐对自己格外照顾，安生对阿姐的话自然是上心，从不违背。

蓝衣少女看着少年缓缓退下，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生儿。”嘴里悄声地念着。

走在长廊上，少年眉头不展，始终不解先生为何将自己赶走，或许明日先生就改变想法了，嗯，应该是的，少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安生，一个人又在原地发呆，这么多发呆的时间为何不好好做你的功课？”长廊上，一瘦高男子右手端着杯茶对着少年说道，身后跟着数来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赵先生好。”少年微微躬身。

“先生，安生多半又是被那脾气古怪的无先生给赶了出来。”赵先生身后的一名孩童笑着说道。赵先生看了眼孩童，并未说话。

少年又向赵先生一躬身，赵先生微微点头。

“我先生能成为先生，自然是有过人智慧，无知孩童不知当不知，为何随意评判先生；赵先生当前，未曾开口，徒弟为何滔滔不绝，你可是目无尊长？补无笑。”少年开口，面无表情，似若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补无笑右手指着安生，竟说不出话来。

“无笑，你们先去书房候着。”赵先生当口又发了话。

“是，先生。”几名孩童狠狠地盯着安生，无可奈何的退了下去。

“安生，几年几何了？”

“回赵先生，今年十周了。”

“补家是个大家族，作为一名外戚子弟，在其中生存很难，更别说是你一个孩子，有些事和人，能忍让就忍让，能避着就避着，命当前，没有什么更重要的。”

“嗯。”少年答了声。

赵先生看了眼安生，“我知道这些话不太舒服，但这是我给你的建议，毕竟同为外戚，你须得知晓就是你师父那本领的人不一样被补家给撵了出去，定着那竹居，也不能离开。”

“赵先生教训的是，安生知晓了。”

“希望你真的知道了才好啊。”赵先生将茶换到了左手，迈着步子离开。

“可是看着别人的脸色活着，我更不舒服。”安生说了声。

走出长廊的赵先生停了下脚步，右手揭开茶盖，轻轻吹了吹，喝下一口，轻呼“好茶啊。”

黄昏。

“生儿，还差着两天就十岁了。”阿姐将一团饭就着肉沫送入朱唇中。

“这些事阿姐记得清楚，生儿糊涂，记不得了。”

“今年可有什么想要的事物？”

“阿姐给的我都喜欢。”少年就着饭说道，“阿姐今年也是十三豆蔻了吧。”

“你这孩子。”阿姐笑了笑，抬头似想起了什么，问道，“生儿，你可知如今的天下？”阿姐又送入一团饭粒。

“阿姐，何为知？”生儿停下竹筷，注视着阿姐。

“就捡你晓得的说。”阿姐没有抬头。

“天下分散，各自为政，以天盛、海昌和陆丰三国为大。各国皆是家国政治，所以又称三大家，天盛以天家把持，海昌以海家把持，陆丰以陆家把持。”少年正襟危坐。

“那我补家呢？”少女问道。

“先生未曾讲到，从书馆的史籍中也只能窥探一二。”

“如何？”

“生儿认为补家游离于三国外，但却是三国座上宾。”生儿平静的说道。

“何以见得？”

“生儿以为有三，其一，天下人口剧增，各国对土地管理尤为严格，约十人占一亩，且各个家族不得屯兵，所以除开皇家，史籍上最大的家族风家也不过约为千人，也不过百亩地。但补家却占地超过万亩，族人约莫也得近万人。其二，每年族会各方来宾甚多，其中有两方来宾尤为耀眼，其一为青袍家族，其二为水袍家族，而这两大家族应该就是天家和海家。让三大家之二都能参加族会，家族的势力自然不可小觑。其三，嗯，是生儿自己想象的补家很强大。”少年缓缓道来，平稳讲道。

“喝口茶吧。”少女为少年倒了杯茶，自己也饮了一杯。

“阿姐的青杏茶还是这么好喝。”少年小口啄了一口。

“阿姐还有两罐青杏，你自己拿去沏吧。”少女将两大罐递给了少年。

“阿姐替我沏就好了。”少年不想接。

“都十岁了，还想依赖阿姐到何时？”少女杏眉微翘，佯怒。说罢将茶扔给少年。

“阿姐，其实生儿认为还有第四点。”少年将罐茶放在怀里，说着。

“哦，什么？”少女有点好奇。

“生儿认为一般的家族不可能有阿姐这样的奇女子。”少年双眼注视着少女。

“油嘴滑舌，罚你今晚去洗碗。”少女笑着。

“可这周该阿姐你洗啊。”少年委屈地小声嘀咕，却也只能乖乖的去洗碗。

少女起身，沏了两杯银杏，一杯茉莉。留下一杯银杏，端着一杯银杏和一杯茉莉向书房走去。

行至书房，少女将一杯茶放下，双手捧着另一杯茶端端放下，从书架取来一本《天盛纪要》。

“妮子，我的茉莉茶可沏好了？”门前传来粗朗的笑声，一黑衣男子虎步走了进来。

“不摆着呢吗？”少女也不抬头，专心的品着手中的书，纤指一指茶具上的一杯茶。

黑衣男子抬手，茶吸入手中，少女抬头，有些惊讶。

“黑叔，你又进步了。”

“怎么听你这话感觉是前辈在指点后辈呢？”黑叔摇摇头，揭开茶盖扔掉，大口饮尽。

少女在一旁笑出了声，黑叔“噗”的一声将茶喷了出来，“你这妮子，又诓我，这哪里是茉莉，又是你那苦到全身的银杏。”黑叔张大嘴，喘着气。

“是黑叔你自己不闻一闻，又怪我。”少女继续偷笑。

“我是说不过你这妮子了。”黑叔将茶放下，“对了，那小子呢？”

“问生儿作什么？”少女注视着黑叔。

“没什么，只是想着妮子你如果不在这补家了，那小子该又如何？”

“我去哪，生儿自然是去哪。”少女低下头去看书。

“妮子你在这待了也七年了，如今也已十三，过不许久你就得离开这下界，依那小子的资质，妮子你如何带他冲破那界壁？再说了，就算妮子你寻得了那能破壁的宝物，带那小子离开，这对他就是好事吗？”

“黑叔，你可还记得与生儿相遇的那天？”少女合上书，走向窗边，“那天是大雪，我被迫一个人去黑林历练，当时我不知有黑叔和白叔你们暗中保护，天暗了下来，林中有狼和虎的叫声不断盘绕，我六岁，我不断被迫向深处跑去，跑啊跑，跑啊跑，直到看见一团光，一个小男孩坐在旁边烤着肉，他看着我，问‘你要吃吗’？”少女捋了捋前额的发丝，“我当时就在想，他这么个小屁孩都不怕，我怕什么呢，于是我坐下来和他一起吃，吃了整整一头山猪。”

“我记得，可是那小子七年过去了，还停留在识海第一层，不但没进步，甚至都在退步，我承认，那小子心理素质很高，可是没有武力加持，他如何纵横下界，到头不过是一具枯骨，姓甚名谁都不会有人记得。”

“黑叔，我现在都记得那山猪的味道很好吃。”少女抿了抿嘴。

“可是......”黑叔还想再说些什么。

“够了，黑叔，你先下去吧，准备一下离开的事宜。”少女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是，小姐。”黑叔单膝跪地后离开。

少女看着窗外发呆。

第二章 都失忆了？

少年站在庭中冥想，内观识海。

史籍载“炼气有成者每日以气温养之，久而能视人身之气，人有五脏六腑，各属五行，开窍于五官，气华于面，因此能望其表而知其里，曰识海。”

识海中，少年看着眼前的小鸟，有些无语，不是说识海内观应该是自成一世界吗，为何我的识海内除了这座海洋中的岛，就只有这只小鸟了。

“鸟儿，你可知这是何处？”少年逗弄着手中的小鸟。

“蠢货，我可不是鸟，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小鸟喙吐人语，用左翼阻挡少年的手。

“原来你是妖。”少年毫不惊讶，继续逗弄着，“你一只妖怎么在我的识海中？你是女妖吗？”

“小屁孩，你不简单嘛，还知道妖。”反倒是小鸟的目中露出惊讶，“不过再不简单还不是个内观境的小屁孩，我在你这年纪早就破海了。”

“据我所知，妖的年纪和人类的年纪算法似乎不同，要按人类算法算的话，你恐怕都上百了吧。”少年静静地看着小鸟。

“可我不是妖嘛，那个，就算不说妖，说你们人类，你这个速度不也就是个中下游吗？”

“这我知道。”少年不再言语。

许久，一人一鸟都不说话。

“喂，小屁孩，为什么生气了？”小鸟终于打破了沉默“我都快七年没人和我说话了，好不容易进来个人，还跟我生闷气，气死本妖了。”

“我没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知道说话了？”

“对不起，额，那个，怎么称呼你啊。”少年问道，“看你是只雀吧，就叫你雀儿吧，怎样，雀儿？”

“喂，我可不是一般的雀，你随便取名字我同意了吗？”小鸟双翼插腰，十足的人像。

“那你可记得你的名字？”

“记不得了......”雀儿低下头，不言语。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少年再次道歉。

“小屁孩，我都不记得来到这以前的事了，有什么想的起来的，你是在气我吗！”

“我不叫小屁孩，我叫安生。”少年提醒，“对了，你说七年没人和你说话，是人类算法的七年？”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然了。”

“你七年前就进入我的识海了？”

“对啊，当时我喊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后来发现这与识海一些特征相似，才发现原来是在识海中，你只要达到内观境，就可以进来和我交流，没想到，这一等，竟然是七年，小屁孩，你可真厉害。”雀儿嘲讽道。

“你是怎么进入的？”少年不理雀儿的嘲讽，继续问道。

“我只知道两支手指从空中把我扔了下来，醒来后就在这了。”

“你当时是什么实力？”

“按你们人类的算法，我当时不过两岁，你觉得我能有多厉害？”雀儿反问。

“好吧。”少年有些不甘。

“那手指的主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吧。”雀儿凑上前来问道。

“不记得，我只记得醒来在黑林中，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也失忆了？奇怪奇怪，那人把我和你都弄失忆作甚。”雀儿双翼抚头，做思考状。

“等我至强的那天，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少年捏紧了拳。

“你？那得什么时候？”雀儿仰天叹了口气。

“雀儿，我的经脉已断了。”少年静静地说道。

雀儿展开双翼，飞到少年头顶，双目闪光，“好狠的心，十二经脉全断，奇经八脉也全阻，最可怖的是你的资质被窃！”雀儿咂咂嘴，“可是你脉络全阻，又如何修得内观境的。”

“什么是资质被窃？”

“安生，你知道如今武学境界的阶级划分吧。”雀儿问道

“从低到高为通脉、聚海、内观、破海、登...嗯，不是太清楚了。”少年话尾有些支吾。

“后面的你现在知晓也无用，你可知资质分九等，甲乙丙、上中下。简单点说，资质越高，意味着可能达到的境界越高，我不知晓你从前的资质，但我知道你被窃资质之后，现在位列丙中，是第八等。”雀儿摇了摇头。

“不是还有个排在我之后吗？”少年乐天。

“一般来说，排在丙下的都是废人、残疾。”雀儿继续打击。

“我每天行百里路，保持身体的活性，不至于降到聚海境以下，我读万卷书，寻求恢复经脉的手段，我从未放弃，我一定会达到至强。”少年无论什么话语都是静静地说出。

“难怪你能突破聚海，达到内观。可是内观境远不是聚海境能比，需要的能量更大，仅靠体力运动，能保持不掉到聚海就是你运气好。不过嘛....”雀儿欲言又止。

“雀儿，你有办法？”少年眉峰一转，盯着雀儿。

“办法有，但我能得到什么？”雀儿十足的奸商。

“帮你复仇。”

“我自己可以。”雀儿不屑。

“我不觉得你自己可以。”少年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实话。”

“这个条件不行，换一个。”雀儿坚决不妥协。

“帮你从识海中离开。”少年继续说道。

“在那之前，你得经常来陪我说话，只要是在你能力之内的，我要的你都得给我。”雀儿快速补充，实在是多年的无人说话让雀儿受不了了。

“成交。”少年伸出一根手指。

“成交。”雀儿伸出右翼握住手指，“嘻嘻”地笑着。

“现在说吧。”少年虽然一直冷静，但在能恢复经脉的诱惑前，还是忍不住眼中露出炙热。

“武学有二，体和技，你经脉全断，技是学不了了，体也得成倍的训练。”

“所以告诉我你的办法吧。”少年继续盯着雀儿。

“你就那么相信我知道？”雀儿问道，“虽然你经脉全断，修不了人族的技，但是还可以修妖族的技啊。”

“修妖技？”少年有些疑惑。

“人族武技由内而外，妖族武技萦绕外周全身，不修经脉。”雀儿得意的说道。

“怎么修？”

“你得需要一颗妖核，而且得是资质甲以上。”雀儿嘻嘻的笑着，“怎样，是不是要放弃了。”

“没问题，给我一周时间。”少年坚定地说着。

“你能找到？”雀儿有些惊讶。

“下次就带给你。”少年话不多，身形渐渐消失。

“小屁孩。”雀儿哼了声。

庭中，少年睁开双目，整了整衣衫，向书房走去。

“阿姐。”少年喊醒发呆的少女。

“怎么了？”少女反应过来，问道。

“阿姐，族比第一可是一枚甲中的妖核？”

“嗯，怎么了？”少女有些不解，少年七年不曾参加任何族比，为何此次这么感兴趣。

“阿姐，我要参加族比。”少年坚定地说着。

“生儿，但你...”少女有些担忧。

“阿姐，我已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