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麟列传之冰海火舞》：楔子

楔子

这里静静的，很冷，好像地狱一般黑暗。

女孩半闭着双眼，眉宇间悬挂晶莹的水滴，但神情有些恍惚，她静静地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女孩修长的玉手上，银色的戒指散发着幽蓝的光，像星辰，更像一株鬼火。

她好像很疲倦，却并不狼狈，就像在外玩的太久的小女孩，很累但很快乐。她不是两眼不想睁开，而是因为看不到光，这里太黑暗了，她早已经适应了黑暗。她好像很孤独，娇嫩的丹唇紧闭，有些发白，好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

黑暗里，一根长长的针管刺进女孩的脖颈，女孩疼得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半睡眠的状态，双眼微闭，她似乎并不在乎，好像习以为常。

紧接着，是浑身剧烈的疼痛，那是致幻剂的效果，女孩双拳紧握，瑟瑟发抖，空荡荡的金色瞳孔中充满恐惧。

她很想去抚摸一下脖颈处的伤口，可是不行。她的双手双脚被粗长的铁链禁锢着，动不了，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铁链锈迹斑斑插入上方的冻土层，空气里充斥着铁锈和浓腥的血味，这里是地下，周围一切被严冰包裹，没有阳光，时间好像并不在这里流动，一切都那么黑暗寒冷，可能这就是地狱。

冰冷的水滴“滴答滴答”的在冰面上蹦跳，仿佛一个个小恶魔在欢唱葬歌。

女孩微微睁开眼睛，“这里……这里怎么会有水声，这是……怎么回事？”女孩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温室效应导致冰层融化了吗？还是地震导致冰面碎裂呢？

水声越来越大，像流水，又像地狱里滚动的黄泉。女孩完全醒了过来，神色警觉，悠悠的黄金瞳闪亮，“这是……什么情况？”

“嘭”的一声，冰面喷出了冲天的水柱。接着，又是嘭嘭几声，冰面好像破裂了，四面八方都涌动着风浪声。

女孩感觉到脚面湿漉的，水很冷，而且还在漫延，紧接着没过了她的膝盖，接着是她修长的双腿，凹凸有致的身体……水一直没到了她的脖子。

女孩奋力地挣扎，但是没用。她感觉自己快被淹死了，黄金瞳爆射，身体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白色鳞片。她用尽全身发力，可锁链只是越挣脱越紧，将她的手腕累出了血。

但女孩没有放弃，仍拼命地挣扎，她当然不能放弃，这是她活下去的最后机会，她心里还有一个执念支撑着她，只要信念还在，她就不会倒下。

水好像不懂女孩的感情，仍奋力向上涨，没过她的嘴，鼻子，眼睛乃至全身。

女孩被冰冷的水包裹，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还有个承诺没有兑现，她不能死……

女孩惊叫一声，双目狰狞深邃又恐惧，好突破了幻境，可那种恐惧仍旧围绕着她。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啊！

黑暗里，那枚银色的戒指散发着幽蓝的光……

前传 冬末之雪（1）

1991年，中国东北，小兴安岭。

虽值初春，可天空中仍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妆玉砌，有的是去年严冬留下的积雪，有的是最近才下的，送送软软的，有着玉帛般的质感。

小兴安岭，东北的原始森林区，虽说原始，但在飞雪的沐浴下，总给人一种亲和感，颇有生气。

林间猎人铺成的青石路上，留下一连串疑似紫貂与野兔的脚印，好像刚不久才发生了一场追逐。轻风一吹梅花瓣和雪花交织在一起，一同起舞，飘飘洒洒，恍惚如梦，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喂喂，这不是封山了么？你怎么搞得，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唉，小事儿。我这是不穿着制服呢嘛！进来的时候给他们看了证件，再递根烟，我说我是来侦查山里有没有违法狩猎的，守门大爷也放心，就放我进来了呗。更何况，我们确实有这儿的巡逻任务。你一直吵着要看雪，正好得着个机会，就带你来了！”

青石路上，一个身着军绿色西式常服的男孩不紧不慢地闲行。身后两个女孩紧随，脚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一个女孩身着一袭淡白色的SODPOSFJ披肩小外袄，内配一件白色的天鹅绒毛衫，衬托出她绝佳的身材，胸前挂着镶有一颗暗红色的水晶的项链，一头紫黑色的中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斜长的睫毛眨巴着，泛着水的眼睛仿佛在说话，显得有些娇艳却又有些叛逆。

另一个女孩身着一身水蓝色的短裙袄，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樱桃小嘴上一直挂着微笑。

一个萝莉少女，一个冰雪御姐，跟在男孩后面，总有种皇帝带着宠妃们游山玩水的感觉。

小兴安岭虽尚未开发，但来这里赏雪的人不在少数。不过，由于去年冬天刚发生过一次小型雪崩，为防止意外，有关部门不得不把山封了，只有少数猎人还留在山林里。

说是这么说，可总是有些难闲的游客偷偷地潜进来，赏雪，闲游，写诗，作文，浪漫的很！

男孩不一样，他约了女孩子来，怎么也要“光明磊落”些吧。否则一个不慎，两人调风弄月之时，身后突然冒出个不着调的管理大爷，说小兄弟，你约会也得分场合呀，这儿封了山，你们是偷溜进来的吧，这里最近发生了雪崩，不安全，再美的雪景也没自己的命重要吧，你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也得为人家女方找想吧！行啦，换个地方吧，我这也是对你们负责……必然得啰嗦一大堆，没准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一般女孩也只能尴尬地应声，眼神犀利地盯着男方，心说你约我就约我呗，还偷偷摸摸把人约到没人的山里，雪景是挺美，可居心何在呢？估计男孩的脸也得气绿了，心说大爷你是猴子派来黑我的吧，让我走就走呗，还要讲讲政治，嫌我买不起票还是偷你东西啊！

不过男孩思虑周到，他可不想把这次求婚仪式搞得八花九裂。

男孩有过一次教训，之前约过女孩来这里赏秋景就很失败，小兴安岭素有红松之乡，秋日更是风情万种，可景色虽美，野兽也有情调啊，好好的一次秋日之约变成了一次与东北虎和黑熊的捉迷藏，冒到天黑才回去，弄得不欢而散，女孩说你要是能带我看一次雪就称心遂意了。

所以，当得知部队最近有山地巡逻任务，男孩一马当先地打了“报告”，心想真是“自助者天助，人助者天人和助”啊。

所以来此之前，他特地找到山林的管理员说明了情况，还准备了之前买的Darry求婚戒指，他把一切工作都安排的妥妥的。若是那个女孩知道他为了她这么尽心尽力，也该有所动容，一定会说“与你相恋是天意啊，我愿陪你到永远”之类的答复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

可是呢，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孩竟然带来了还在喜欢他的曾经的绯闻女友……皇帝说，我召皇后临幸，皇后你把贵妃也带来，这算怎么一回事……

“你你，你们怎么一起来了？”男孩结结巴巴地问。

“瑶瑶说她喜欢雪，我就带她来了呗！”白衣女孩说得理所当然，一脸锐意，好像在说“不然你让我怎样，拒绝吗？”

男孩一想，确实难以启齿。蓝衣女孩和他是发小，从小父母见着一起长大。两人的父母几年前顺应改革开放去南方创业，临走前把女孩托付给他照顾。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生活，形影不离。若不是高中她的到来，没准就是偶发性的“娃娃亲”了呢！

女孩也找过男孩，说她还在喜欢你，我是不是很残忍，硬生生地把你从她身边抢走了，要是没有我，你们会不会好一点。

男孩却安慰女孩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我一生第一个爱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追了好久才把你这位校花追到手——至于她呢，我一直都把他当做我的亲妹妹照顾啊。

他确实够照顾她的，高中时哪个男生眉飞色舞地调戏她或是有什么不识好歹的小混混死皮赖脸地追她不放，他都会一个个找上门，把他们打到“安分守己从新做人”。也因此，他俩的绯闻也就传开了，可他确实只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

“对不起啊，洛冰哥，早知道是你带嫣然姐来，我就不来掺和了！”蓝衣女孩眼神里写满了委屈，樱红色的小嘴嘟囔着。

“没关系的，瑶瑶，我俩一起能有什么事！一起来赏雪也满足你的心愿。”白衣女孩自然不在意，她本就不好意拒绝。

男孩满脸埋怨，心想真尴尬，你说咱俩之间有什么事，拍拖之间该干的事啊！不过他也只得应声点头。

雪花飘飘洒洒，积雪摸过脚踝，树枝间还挂有去年游客们郊游时留下的风铃和祈福条印，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福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映衬着枝头的梅花，粉红与雪白交融，整个世界被梅花香气包裹，云里雾里，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小兴安岭最美的雪景，嘿嘿，《西游记》的天宫都没那儿可观，那景色真够撩人的！”男孩拉着白衣女孩的手，女孩的紫黑色长发在风中起舞，蓝衣女孩也跟着跑起来。

他们手牵着手越过青石路，一边追逐，一边赏雪，好像山林里的精灵。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估计岑参所见应该就是这种场景了！”男孩手捧梅花瓣与雪花片由衷赞叹。

“嘿嘿，洛冰哥，可这是首送别诗，还是悲情的塞外送别诗，用在这不合适！”蓝衣女孩贼笑，冲男孩挑眉弄眼。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调了？”白衣女孩挑衅地问。

“喂喂，你们这是赤裸裸地调侃吧！ 都说行路难.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难在亲情反复间那！你们真是我亲妹妹呦！”男孩慨叹，“嗯，不过我记得还有一句是‘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观景赏雪嘛，胡琴琵琶就免了，如果没有几瓶威士忌就不合适了吧，小青？”男孩挤眉，得意地盯着蓝衣女孩，他知道女孩的工作，带来几瓶威士忌不成问题。

“哼，我没那么有心，不过带来了几瓶小拉菲。”女孩耸耸肩，“等会，你刚叫我什么？”女孩满脸疑问。

“小青啊，喏，一个小白一个小青，”男孩指着两个女孩说，“你们两个穿成这样，不是要出演《白蛇传》吗？”

两个女孩一愣，对视而笑。

“那你就是许仙喽！没见有哪个许仙这么不着调的！”白衣女孩得意地笑。

不过这要是真出演的话，这两个女演员也类比天仙了。

其实，在男孩在心里还是有点埋怨，他还在盘算着自己的求婚计划，若是两人出游，花前月下，观梅花赏飞雪，那才够浪漫，求婚必定成功呐！但是，计划已经因为多了个人而全盘打乱，一场求婚仪式不会就这么被摧残了吧！

……

他们一路嬉笑打闹，蓝衣女孩还在途中打开了她带来的小拉菲，充盈了一下体力，也给赏雪带来了一丝醉意。

“OK，到地方喽，”男孩显得极有兴致，“这是日月峡，下起雪来就像仙境，皇帝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前方是一道微型峡谷，仿佛如巨斧劈开一样，又像神功雕刻，精致可嘉。

飞雪飘洒在峡谷的云雾里，宫廷般迷离又有诗意，韩愈《李花二首》中的“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大致可形容此景色。其实这里本可以远观千山万水，只是，浓郁的云雾把视野缩到了极致，给人一种“不在人间”的迷离感。

三个人找到一座茅草亭子，这应该是山里的猎人造的，工程有些简陋，但配上这等风花雪月，堪比奥斯坦金诺的观景台了。

他们望美景望得迷离，手握红酒又增添分醉意。男孩紧紧握着女孩的手，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美好！

美酒美人美景，美不胜收！

三个人陶醉其中，就像初来乍到皇宫的进士，不堪天子脚下的宏伟气派。

“瑶瑶，你在附近转转吧，我有些话想对你嫣然姐说。”男孩最终也只想到了这个支走蓝衣女孩的方法，简单直接。他投给蓝衣女孩一个微笑，挤了挤眼，希望能成全他的求婚大计。

“行啦哥，这里本就不该有我的事了，我去那边走走。”白衣女孩本想阻拦，可她头也不回的蹦跳着走开了，仿佛还沉浸刚才在赏雪的喜悦里。

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男孩女孩碰杯，沉默着。

“瑶瑶是个好女孩，她一直在喜欢着你，你不知道？”女孩率先开了口。

“我能不知道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男孩不是不想说话，但又有点紧张，心里一直盘算着，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开启的二人世界女孩要谈话题之外的东西。

男孩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嫣然，你读过余华的《鲜血梅花》么？”

“你想讲什么？”女孩反问。

“那本书告诉了我一个东西。阮海阔在大地上游荡，他背负着父亲的仇恨，书中不时提及梅花剑，可当梅花剑出窍的时候，故事就结束了。本以为是本武侠小说，可最后，发现他告诉我的是命运，

‘那个遥远的傍晚阮海阔莫名其妙地走上了那条通往胭脂女的荒凉大道，后来在那个黎明之前他神秘地醒来，再度违背自己的意愿而走近了黑针大侠。他与白雨潇初次相遇在那条滚滚而去的江边，却又神秘地错开。在那个群山环抱的集镇里，那场病和那场雨同时进行了三天，然后木桥被冲走了，他无法走向对岸，却走向了青云道长。后来他那漫无目标的漫游，竟迅速地将他带到了黑针大侠的村口和胭脂女的花草旁。三年之后，他在这里与白雨潇再次相遇。告诉了他一切。’

他没有出手就报了仇，但一切因缘却又是他自己造成的。”男孩斟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命运姻缘这种东西是不可控的，我跟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没有一点感觉觉得她是我要追求的人，我甚至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直到我遇见你。瑶瑶也是一样啊，相信命运，李香君会找到自己的侯方域！”

女孩沉思，“但愿如此吧！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追我把她抛下吗？她赌气说要找其他的男朋友，可结果不是不喜欢就是没法跟你比，因为她心里那个最优秀的形象是你塑造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呢！”

男孩默不作声，只是饮酒，深邃的眼镜里透着淡淡的金色。

“你为什么不让她加入密党呢？她加入的话，会有很大作用！”

男孩微微一愣，却又有点不耐烦，怎么回事，二人世界里总是冒出奇怪的东西。

“我加入密党义不容辞，可我不能再使她陷入危险之中，邵伯父临走时把她托付给我……”

“嗯，但她血统很优秀，应该会是密党很强的利剑！”

“可那又如何，她还只是个女孩子……”男孩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他发现聊的天离主题越来越远。他摆了摆手，望向云端。

“你的血统也很优秀，”女孩上前握紧他的手，似乎感觉到男孩有些厌烦，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你的血统没有觉醒，或者说觉醒的不完全，你没有言灵，所以密党并不指派任务给你，也只是让你在部队尽好义务。”

“嗯，知道，这也无所谓。”

又是长久的沉默……

“一些东西就要会降临了，玛雅人的预言，第五个太阳纪就要结束了。”

“那也只是密党的事，跟你我没太大关系！”

女孩怔怔地看着男孩，不再说话，总觉得他坚如磐石，又去像烟云那样，叫人看不透。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吗！”男孩突然开口，“这个世界怎样其实我都所谓，我在乎的也只有……”男孩语塞，“也只有你一个人啊！”

女孩哽住了，脸色绯红。

的确，她一直不知道男孩怎么想的，总觉得跟她私谈是要说有关密党的事，可能是女孩把血统与世界放的太重了吧。没办法，每个混血种都是孤独的，他们身体里流着龙血，心里只有在世界上的特殊定位，非人非龙，他们是异类，可他们忘了，他们还有一颗人类的心，一颗有情感的心，从一开始女孩就与今天的主题背道而驰。

“我今天是打算跟你订婚的，可你总聊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男孩转过头来，“我不想说些海誓山盟的东西，那些不靠谱，我只要你答应我，”男孩说着，扔下杯中的烈酒，举身拥抱女孩，“嫁给我好吗，柳嫣然？”

女孩眼角微微抽动，热泪早已盈眶，“剧本原来是这么演的，真是个惊喜！”原来这个男孩今天是要订婚的啊，她的心头微微颤抖，似乎一直坚固的东西碎掉了，碎了一地。她抱紧男孩，淡白色与军绿色交融在一起。

远处的红松树下，女孩偷偷地望着这一切，樱唇轻咬，强挤出一个微笑，冰冷的泪珠却从脸颊划过，伴随着雪花洒落在地。

女孩不知道，在她注视浪漫相拥的同时，一双鬼魅的黄金瞳正悄悄的望着她。

危险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