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疑案》： 死者赶路，生人避让

第一章 死者赶路，生人避让

“死者赶路，生人避让。”

“铃……铃……铃”

“携冢赶尸，冒犯无意，黑白无常，勿索我命……”

初秋寒冷的月光洒在黢黑的树林里，树杈上眼睛闪着诡异的黄光的猫头鹰凝视着那埋着白骨的坟堆。那寅时的冷风刮起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云启哥，咱们，快离开这里。”

“前面那群人这么晚在林子里干什么，随我去看看！”

“那不是人，别看了，快走！”

连夜赶路的方云启撞见了湘西赶尸人，却被窦小胖拉着不让靠近，“云启哥，再往前走就可以走出这片林子了，我们快离开！”方云启不顾小胖的阻拦，拽着他朝那支似人非人的队伍走去，黑灯瞎火的，本来方云启是不打算走近去看，可听了小胖这么一说，方云启就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哥，你饶了我吧……哥！”方云启倏地捂住小胖的嘴，半蹲式地拉着小胖往前走，“别吵，再囔你就别和我回桐县了！”这句低沉但有力的话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小胖安静了下来，四周的林子又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安静得只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

走到离赶尸人只有五六步距离时，方云启突然站了起来，“大叔，你这是在干嘛?”“黑白无常，勿索我命，死者赶路，生人避让……”这大叔像是旁若无人，晃动着手里的铃铛，继续向前走着，“大叔，我问您话呢。”方云启心想这人该不会又瞎又聋吧，“死者赶路……”这大叔后面跟着一排人，他们都穿着一样的长袍马褂，戴着圆顶帽，月光稀疏，在方云启眼里这些人好像都穿了一身黑衣，可奇怪的是，都民国十七年了，为什么这些人都还留着清朝遗老遗少的辫子?呆立在原地，方云启还没缓过神来，这赶尸人一行便已走远，“死者赶路，生人避让”的回音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云启哥，咱们快走吧！”小胖的眼中滚动着后悔、无奈与恐惧，凌晨的东方透出点点日光，方云启可清晰地看见窦小胖额头上的汗珠。天亮了，赶路要紧，并且这大叔也不搭理自己，方云启也就没有想再去盘问他们一行了。“云启哥，你是不知道，天亮前的寅时阳气散尽，阴气重，刚才那个人是湘西来的赶尸人，他身后跟了一排刚死之人，这些东西的肉体已死，灵魂不散，这赶尸人正带着他们去往阴曹地府，你刚才撞见鬼啦！”“小胖，别乱讲！”“云启哥，你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你不懂这些，阳寿未尽之人半路拦鬼会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是我要回桐县看我娘，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着你靠近刚才那堆东西！”

“小胖呀小胖，亏得你还读过几年私塾，‘子不语怪力乱神’嘛，这些民间传说你也信！”“小胖，我问你，那些人身上为什么还留着清朝的辫子?”环顾四周后，窦小胖突然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人死在清朝末年，但现在才被送往阴曹地府，这说明，他们是孤魂野鬼。”“哈哈哈，你别胡说八道了，现在是民国了，我们要坚信科学，捍卫民主。”

小胖抬起头，一脸严肃地仰视着眼前这个高他一头的远方表哥，那双眼睛瞪得又大又亮，舟车劳顿又给这双眼睛添了几丝血丝，嘴角干瘪的他紧咬嘴唇，“你看，我这是像在和你开玩笑吗？”看到小胖这煞有介事的表情，方云启收敛了笑容……“好啦好啦，小胖，我们不讲这个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第二章 去里屋歇着吧

方云启和窦小胖两兄弟继续朝县城方向走着。虽是七月流火的初秋，午时的太阳却向这片土地上无辜的人们倾泻着她的怒火，她的光芒切割着人的七情六欲，她的味道撕扯着人的五脏六腑，她的咆哮榨干着人的筋骨皮毛，又在一瞬间将人的影子揉捏成一捧散沙。

“云启哥，你快看，前面有户人家！”

“这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我是一阵饿一阵渴，云启哥，咱们快过去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方云启朝着不远处那间茅草屋放眼望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小胖，等一等。”“还等什么呀，再等就要死在这了！我可是老窦家的一根独苗！”其实方云启何尝不想进屋去解个渴，可他心里对赶尸人一行仍存有疑惑，并且不自觉将赶尸人一行和不远处那间茅草屋联系了起来，那间茅草屋使他对未知的疑惑成为了一种淡淡的恐惧，再者，方圆数十里只有这孤零零的一间房子，对于长途跋涉的路人而言，这是一种惊喜，更是一种疑惑。但人的理智在又饥又渴的状态下是很容易被击垮的。

“好吧，我实在是太渴了，咱们过去吧，但一定要小心点！”

“哥，小心啥呀！快走吧！”说完这话，窦小胖也不顾方云启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擦便径直往那屋跑去。

“嘿，你这小子，跑起来怎么比兔子还快！”

从远处看，这间茅草屋确实容易给心思缜密的人一种不安感，但走近后方云启发现自己可能是多疑了。“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想进来喝点水。”还没等方云启喊第二声，里屋就走出来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好，好，快进来坐！”这大叔一脸的慈祥，穿着一身粗布短褐，他热情的招待又给人一种很憨厚的感觉。“婆娘，家里来客人了！”方云启和小胖进来后看见这大叔的妻子正在自家菜地里除草，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可她却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也显得单薄瘦弱，“大叔，您这里经常来客人吗？”说这话的同时方云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吃惊地发现这户人家竟然没养家禽，没有家禽意味着没有肉食，没有动物粪便做肥料，也没有报晓的雄鸡，这会使的孤零零的山里人家举步维艰。“我们这常常接待去县城的客人，这一片就只有我们一户人家，过路的人累了都会进来喝点水，吃两碗大米饭。”正当方云启想问这大叔为什么他家一只家禽都没有时，大叔突然说:“我看你们两个也都累了，去里屋歇着吧，我和我婆娘去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唉，大叔，我还有话……”

小胖突然接住了方云启的话头，“好的大叔，那就辛苦您了！”听到有美食的小胖眯着眼，洋溢着一脸的幸福。“云启哥，你又想瞎问些什么！你难道没听见他要给我们做好吃的吗？”看着大叔早已走入厨房，看着小胖可笑又可怜的眼神，方云启只好作罢。正当方云启想以此事询问小胖时，身心俱疲的小胖早已不见了踪迹，呼噜呼噜地去里屋睡了起来。虽然有些疑惑，但毕竟眼前的这户人家看上去勤劳踏实、热情好客，况且年事已高的大叔应该不会对自己和小胖构成多大威胁，连夜赶路而早已疲惫的方云启也就渐渐地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心……

树梢上两只滞留在此的雀鸟唧唧喳喳地叫着，菜畦里种着南方人常食用的香菜、油麦菜、菠菜，初秋是南方种植这些叶菜的重要时期，因为夏季还是太热了，而冬季和深秋又太冷，只有现在的气温刚刚好……这户人家在自家院子养的小黄狗又时不时偷溜到云启身边来，这一派的和谐景象倒是很能激起人的睡意。

可正当方云启准备在院子里的木椅上打个盹时，厨房里却传来了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