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宁俗

第一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我艹，尼玛，我他妈竟然穿越了！”

这是于良常做的开场白，只因为他是个优秀的演员，尤其是在网络小说改编的戏剧之中。

他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可以很有感情色彩的，而这些都根据原本小说角色的需求而定，如何才能做到更好，那首先必须要观摩原著了。

除了演员这个身份，他还有个很了不起的网文平台账号，并且早在三千多天前就已经是高级vip，他鼓励打赏了一些当时名不经传的作者，如今他们也有大神，并且和他关系很好，他们有的甚至直接说：

“兄弟，你要写，记得和我说，我给你推啊……”

然而他总是默默的拒绝，并表示自己还是更喜欢在舞台上表演，说着笑呵呵的又要去挖掘一些未来神。

舞台剧什么的，现在毕竟原始了些，真正要出名还是做个电视剧或者电影的演员，而他并没有什么大的背景，无非是与他所演的角色经常差不多，父母双亡，亲戚远离，留下点点小钱而已。

这时候他的作者朋友们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他们有书卖了版权，这当中除了戏剧还有网络剧什么了，那些大大们难免会出席些指导会议啊，选择谁当角色自然不是他们说的算，可推荐下总归不算大事，于良又很符合那种角色的基本定位：模样普通，二十三岁演十七八岁没问题，当然重点是：

演得好，于是就火了！

如今他已经连续三年拿了网文盛典当中的演员奖。

只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那些经典网文改编的剧都差不多都被决定战略性翻拍，这很正常，像金中庸的小说啊，黄容易的小说啊，几十前年不照样被翻拍了么？

这一翻拍不要紧，要紧的是原著党们那种无敌期盼的神情，各种评论铺天盖地，似乎期待着某种状态下的正名。

于良依稀记得，那时要决定拍《新选天》的时候，年近七旬的老作者弯着腰，在会议上用拐杖敲桌子，并表示让xxx演就跳楼，他始终坚持要在拍片的第一现场，这下经过媒体曝光，激起了群众强烈的反应。

制片人找到老作者说：“这样年轻人都喜欢啊。”

老作者怒呵：“滚你妈，老子就看的不爽了，老子不爽就说，不想干就不干，你们请xxx可以啊，试试？”

这下，《新选天》还没拍呢，但热度果真空前，让制片人又喜又觉得憋屈，最后组织一致决定通过网络投票选谁来当主角，把权力交还给观众，但那些入选的漂亮脸蛋似乎并不招待见。

有作者把于良介绍给老作者，老作者很高兴的看到了于良一脸普通像，只问他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待长生呢？”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于良认真回答着。

看到于良回答时的那种神态，那种超脱般的稳重，停顿时如清风袅袅徐来，老作者当场拍桌致骨折。

“好，就是你了！”

几天后，几十年没用微博的老作者突然在上面发了个视频，他的一只胳膊还挂着白布膏药，并且郑重向大家推荐于良。

大家看到视频。

老作者正襟危坐在山中木屋前的圆石桌旁。

于良并不清楚老作者为何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他不好说话。随着信任来的还有各种质疑叫骂，虽然他觉得无所谓。

尽管他在小圈子内有些名气，但大多数人还不知道……

“龙大，如果大家都不同意，就算了吧。”这是一个简短的语音，里面还掺杂着阵阵呼声，原来于良是在独自登雪山的时候用那个iPhone10XPIus发来的，那时候快要到顶，他突然想起这事，想发就喘着气发了，然后把手机扔下去达到原本减轻重量的目的。

阳光，温柔，耀眼。

于良时锄时登，呼吸稳定，呼出热气。

最后这戏的主角还是他演了，而且很好，在豆豆的评分也上了8，正好是老版的2倍；在乎乎上，如何评价《新选天》的相关话题里，于良也得到了普遍认可。

就是这样，接下来，于良演了《新破了苍天》、《心动了乾坤》等，并取得巨大成功。

可他并不满足，更多的是闷闷不乐，于是停止了演戏，不再是演员。

慢慢的，不知多少年过去，他又远离了朋友，也不看小说了，甚至心理变态似的把近乎所有的财产全捐了建立个“文学奖”，不过后来这奖又诡异的成了网文界的最高奖项。

目前的于良住在一间狭小的出房内，旁边尽是这样的房间，就像大学住的寝室。他整天要么呆在家里，要是不就独自出去走走，当然不能忘去打工……这街上也没什么有精神气的人，有更多的只是在附近工厂里做工的人，他时不时的会观望这些人。

一天傍晚，暴雨将至，风吹得人脸懵逼，于良打算在楼下对面的小商店里买瓶酒喝。

“没啤酒了。”老板一脸懒洋洋地说。

“那白酒也行。”于良同样报以懒散。

“不如你试试这个？”老板把一瓶两边方型的有点像凉茶的酒放在柜台上，继续说道，“你算运气好了，看看……”

于良将那瓶酒拿起来，看到封贴上有一个头发金黄脸有些发红的外国佬大拇指伸出了一个“Good”，就像米国以前的某个总统，但仔细一看却不是。

“黄师药酒？”于良看着那瓶酒上的介绍。

“是的，西北药酒厂倒闭了，瓶瓶20块瓶瓶只要20块，这可有80味药呢。”

于良听着，掂量着自己还有多少钱，这时候一个刚初中毕业在工地上搬砖的黄头发年轻人来到店里，张口就是“来两瓶黄药酒！”

老板笑着又把两瓶药酒放在柜台上，那年轻人付了钱，一手一瓶酒，走时多看了于良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又因为那脸太普通了，故也没多想就踏着人字拖大摇大摆迎风而去。

“来一瓶吧。”于良淡淡说道。

……

……

……

经济开发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座显眼的建筑，那就是一个通讯网络大厦，有250多米高，它最大的特点是附带了多个外眺平台，简单来说就像一个原本一个高挺的橱柜，柜子被拉开了，有人甚至戏谑的将挑台当成了“跳板”，突出的就是5米、10米、15米跳板。

这当然不是什么跳板，也不是什么拉开的柜子，而是两边可以有树和古老的路灯，中间还有喷泉的和游泳池的外眺平台，各种保护措施自然已经完备。

李老坐在轮椅上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繁华城市即将落幕。

“水来了。”一个穿着橘色运动服的女孩端水而来，递给李老。

“谢谢你小玉。”李老笑着谢过自己这个侄女，喝了口水，又将还有一半水的杯子放了回去。

“龙叔，你在想什么呢？”小玉一脸天真问道。

李老却说：“把你手机拿来给我用下。”说着接过小玉递过来的手机，打开了鸽信，首先看到了那初始界面，一个巨大的蓝星下面有一个站着的小小的身影，他看了，也笑了，如今他可是连站起来的信心都没有。

他轻松往上一拉，手还哆嗦着，搜到一个熟悉小程序，那个什么来着，曾风靡全国的小游戏。他打开了它，那熟悉的界面和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dududududuuuuuu~

他试玩了几把，结果每次都没超过100分。

“老了啊……”李老感叹。

“你也是可以了。”小玉嘶哑咧嘴笑着，“我都没玩过呢，看起来挺难的。”

李老把手机还了回去，又笑道：“我记得当年它刚出的时候，我最高也就玩到10000多分，现在老了噢……”

“那你怎么想到玩这个了？”小玉气愤地玩着，问道。

“来参观的时候嘛，”李老看着灰蒙蒙的天，“我顺带看了下小程序的团队，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游戏，当时我就顺便问了，全国第一是多少分啊？

就有人告诉我了，他说，‘李总啊，现在后台就高是19万多点吧‘。我说几十年过去了也没看有人到20万啊。这时候又有人说什么谁会那么无聊……”

“是挺无聊的。”小玉说。

“是啊，都这么无聊，谁会更无聊呢？”李老莫名其妙地说，又看了看天，又叹了口气。

……

……

……

分数停在了249854，仍然可以继续。

于良从来不没一次性玩过这么久的游戏，他不是不愿意跳下去，而是突然有点头疼。

随手把手机放在了床上，他又站了起来，可这么一站头就更疼了，接着是腿软……

他想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玩跳阿跳，喝了酒，还有，看了小说……

意识抖了个机灵，时间来到那刚买完药酒的时候，他回家喝第一口时感觉不错，还有点甜，接着脑袋里有种很爽的感觉，想着要不看下小说？

登录了长期未登的号，并没有选择那些熟悉的作者和书，而是看了乌江榜上最新推的一本书，他习惯性的先看评论。

“此书剧毒无比。”

“我是神农，我已经死了……”

“看了几章，毒死了，作者你xx，有病？”

“真没想到会推这种书，x点，你堕落了……”

“垃圾书……”

要是当年，于良看到这种大面积的试毒评论，他肯定不会去看书的，可是，他现在像有病一样，竟然点了进去，还看了。

等到看到第十五章的时候，他好像放弃了，看着好像又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热？开了风扇，继续看一下，貌似有种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可喝下黄师药酒，貌似又好了点……

总之，说不清，也记不清……mmp怎么少了1000万点，有人盗号？难道……

他就这样，在思维的狂乱想象中死去。

第二章 成了也就这样吧

金色的湖泊前。

“真没想到，我竟然穿越了？”这是一个稳重的少年发出的声音，他呵呵一笑，一副真人不露相的样子，穿着蓝灰布衫干净而整洁，用水洗了一把好在不是丑得像一桩冤案的脸，然后缓缓向前。

绿色的树林中。

“我艹，我他妈竟然穿越了？爽！”这是个叼毛少年发出的声音，原本他来这世界之前，头发全系好了，衣着整洁，可现在他把系头发的蓝布取下来，围成一圈绑在头上当护额，然后披头散发，找了根棍子就靠在背上当长枪使，对了，还要露多一点，就把领子扯两下。

“系统，叮叮叮叮！”在经过几番尝试后，于良终于觉得这没有意思了，开始模仿系统的声音哼哼，这是著名音乐人方文丈亲自创作的，每当于良演系统文到关键时候，旁边就有这伴奏。

他一路上人虽然没碰到一个，但看自己这身样子不用说也就是穿越了，还是古代。

“果然么？”他一想，这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而事实很明显了，他一直以来的怀疑全是正确的。

原来，他演戏演多了，书看多了，便整天怀疑自己活的世界是不是也是假的？或者说，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生也许不过是有人安排，有人把这当上帝，有人把这当什么命运，而看小说痴迷演戏痴迷的于良第一个想着却是：

这个世界是某个人写出来的，而我们不过是因为人家笔下的文字组合而活，如果那个不写了，或者sz了，那我们不都消失了么？那段日子，他整天想的是《苏菲的世界》和《楚门的世界》。

诚然，这种想法完全是病态的，如果他跟人家说，就算跟那些作家朋友们说，也会看做不正常，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正常，最后决定去验证一下，那就是以为自己是主角，做一些看起来有毒点而又不至于彻底崩的事，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一开始他回忆自己的人生，父母双亡，这是事实，改不了；有点小钱，虽然也是事实，但可以改。他用他那十几年的看书经验判断自己哪些行为是“爽点”，哪些是“毒点”，开始有目的更深的生活。

尽管如此，原来他也不是尽信的，他实际还控制自己的奖，关键时候可以卖出去，每年都可以卖一次，各类型又可以通卖。这些只是证明，他仍然保留自己生活正常的保障，就算自己不是别人写出来的又能怎样？

再说，他是个演员！

这次穿越，他已经认识了自己。

很明显，他目前的精神状况很不正常，通常穿越的正常人，第一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不是进入了片场，从而想到通常的小说剧情于是进入了正轨，什么都放开了想通了，而像他这种阅读字数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人的“阅仙”，却不老老实实进入正常状态，却想自己是不是活在小说世界里，果然，有病，还病得不轻。

他这种怀疑，太不正常了，明显是来搞乱的，试想，任何一个有长期看小说经验的人，穿越了都不会怀疑自己是小说角色，更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下想法尤其突出的表明他的认知有多么可怜。

首先，他第一想到是不是有观众和读者，自己的行为是被文字记录还是用影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做了什么大抵是有陌生人知道了，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像是绿树成荫，平时看别的书随便YY固然很爽，可自己现在算是被YY的对象，尼玛，这怎么能忍？这还爽的起来吗？

可目前的人类也许都是被创造的吧，他想，正常的人类应该还没有让他感觉这么真实的活跃的技术，所以他觉得有种可能可能更像是真的，那就是，那些看他行为的人不是人，准确的说那些人不是通过屏幕看着图像或文字，而是一群外星人，比如，三体人，他们把自己当研究产品了。

一想到这他就舒服多了。

当然，做事一定要有备无患，留一手总是不错的，万一自己就是像平常看的小说一样成了YY受害人呢，那他也不怕，作为一个老书虫，抗毒能力一流不用说的，实在不行就时不时劝退一下，当然不能那样过分起来让文太监了，毕竟那样自己也活不下去，最完美的生活状态自然是让作者继续写下去，又没有人看。

瞧瞧，于良明显是病入膏肓！

他这样想就不怕被人知道么？他当然不怕！

他觉得自己真正想什么，作者是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就算他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取乐那又怎样，他无法抗拒，也因此无限勇气。

“多少有点悲哀吧。”

日暮西山，于良又来到一条铺满石子的小溪边，又是不时感叹，现在他可是连一个角色都没碰到啊。

他只能靠回忆打发时间，坐在石子里面扔石子，想想过去的人生，原来不过是供人取乐的演员，这很好，现在也不过是个取悦人家的角色，这也很好，反正他活着，活着的时候爽是真爽了，管别人怎么办。

“如果我这些想法被发出来，估计就是个毒点了吧。”他想着，要是这算新书，一开始这样估计就是扑街命了，搞不好自己马上就会消失。毕竟这是小说啊，又不是《变形计》，再说他更不是什么普通人，创造不了什么奇迹。

“我还是要活下去的！”他心中忽然生起一份希望，不管真实的世界是怎么样，与他何干？他的命也许被注定了吧，当然是绝望，可这种绝望之中竟生出一股义愤填膺的大气，他就是飞蛾扑火啊，在与不在就在一瞬间。

太阳要完全落下去了，他继续沿着石子路前行，偶遇一个短短的几根木头连接的桥，他是爬过去的，顺桥而上就是山路，他总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饿死在路上吧，这山上也许有什么地方有村子什么的，毕竟桥都是人造的。

他一路走着，果真发现了一座寺庙，虽然陈旧，却也足够大了。他到时，也就是那么有勇气的敲门，里面一个小和尚，却对隔着门问道：“是谁？”

“我迷路了我。”于良哆嗦道，因为天气有些冷，“都说……在下……鄙人……那个不……”他发现虽然平时对戏的时候明明很溜，现在不知怎么搞的什么也不会，等清了清嗓子就随按心意道：

“小师父，我现在迷路了，都说佛祖宣传大慈大悲要普度众生，我就是一个众生，还是佛系青年，能不能让我住一晚……啊？”

谁知那小和尚却淘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我佛慈悲，你若真是善人我自然会留，可最近山匪尤多，多是坏人，要不你等我师父来了吧。”

“你师父几岁，高还是矮，胖还是瘦，叫什么名字，干嘛去了？”

“我师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法号空大。”

于良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不知怎么的学起了老人家的声音了：“快开门，空大大师回来了，乖啊……”

“你胡说什么呢？”小和尚大声嚷道，“我师父都是走后门，手上有钥匙。他说了，他去化缘，没准还要借住一宿。”

“你他喵的逗我？”于良暗骂道，“一群臭和尚，吃群众的住群众的那么理所当然，报答群众的时候却……”

“你在说什么？”小和尚眼光锋利。

“没有，我是说，你们佛家了不起，小师父，你就开门吧，你听我声音，也就十七八岁……其实我还体弱多病，腰腿疼痛四肢无力精神不振，现在怕是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了，咳咳……我可是佛系青年啊小师父。”说着他故意压低声音显得脆弱，这对个演员来说并不算难。

小和尚迟疑一会儿，接着说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是否与我佛有缘，我一听便知。”

“没问题。”于良看起来满脸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