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最后的商人》免费试读_纪符青

第一章 敲开命运之门

当狂风撕扯着天空，没有一只飞鸟能找到归途，没有一片树叶能躲过飘零，；命运降临，谁能乘风而上，谁又会在风中消逝无形。人生是一场不能回头的旅途，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前路是一片坦途还是荆棘遍地；而未来就像蒙着盖头的新娘，用华美的装饰和浪漫的憧憬吸引着你不断靠近；然而在颤抖的双手掀开一切迷雾之前，谁又能窥见她的真容。

深衣和大氅一层层的套在身上，方巾和梁冠被谨慎的戴在头上；正宾散宜生的祝词在耳边念叨个不停。对于这絮絮叨叨的演说，萧抉假装认真专注的听着。

由作为大周重臣的散宜生担任冠礼的正宾自然是一份足以让人激动的殊荣，然而少年心性一旦被远方未见的风景吸引便再也难捺不住，自打母亲决定叫他今年秋天自己领马队去行商他的内心就一直雀跃不已。

打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他，他的父亲来自大商，他的外婆来自大商，外公的祖先也来自大商；而他一旦成年也将踏上去往大商的路，像他的父亲一样作为往来商周之间的商人，去朝拜那座天下做宏伟、最富庶、最强大的城市——天邑商。

初秋，母亲决定今年秋天便给他加冠，而后他将作为家主亲自将马匹和粮食运往大商。打那时起少年雀跃的内心就难以安静，冠礼的日子愈来愈近，萧府一面盘点着预备运走的马匹一面为他筹备着冠礼，徐府预备委托他们运往天邑商贩卖的粮食也渐渐汇聚到了位于西岐城东两家共用的仓库准备着装车。然而在两座庞大的府邸忙得连轴转的时候，少年的心却先一步飞到了那个从小流传在母亲和徐府姑母口中大那座城市。

少年依照着之前的演练应答和行礼，冠礼在严肃的仪程和冗长的祝词中小心的淌过，最后一轮作揖之后，宾客在一番客套与寒暄之后渐渐散去，终于卸下包袱的少年转身回房换下深衣大氅，穿上一身的便服，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奔徐府去了。

萧府经营马场，有自己的马队和护卫，而姑母当家的徐府则做贩卖粮食的买卖，每年徐府采购的粮食会委托萧府运往大商贩卖。大概因为命运休戚相关，母亲和姑母这对寡居的姑嫂关系十分亲密，当然关系同样亲密的还有萧抉和他的两个表妹，徐蒲和徐兰。

先前徐蒲妹妹曾说要在他离开西岐前送他一份礼物，明日一早他便要启程，今天来观礼的姑母也叫他去一趟徐府，看来这份礼物确实值得他期待……

到了徐府门口，不经通传萧抉便进了正院，还未开口问道姑母和徐蒲在哪，先有人从门后窜出吓了他一跳。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准是小妹徐兰又来捉弄他，不过今天他没心思跟小妹打闹，直接便问起道：姑母和蒲妹妹呢？

“母亲去了仓库，姐姐不就在前厅喽！”

萧抉也不理会小丫头的打趣，径自进了前厅去见徐蒲。

“哥哥。”徐蒲见了萧抉才开口唤了一声，就先羞红了脸，少年觉得有趣也不接话，就这么玩味的看着。小丫头徐兰跟了进来，见这场景撇撇嘴也不开口。

三人沉默片刻，还是徐蒲打破了沉默。

“哥哥，这个送你。”说着徐蒲转过身从桌上拿过一把剑递了过来。

萧抉将剑托在手上打量起来，剑鞘木制包着蟒皮，套两个护环，剑镖铜制，剑鞘两面还各嵌了三枚玉石，看上去精美华贵甚是讨喜。

萧抉将剑抽出细细观赏，剑锷两面开刃；剑脊并不突出，而是和剑从合作平整的一块蜡，上面雕着祥云堆簇的图案。而剑柄上依旧两面各镶嵌这一颗玉石。

只是可惜这剑比萧抉平日用的剑略长一些，加上剑柄上镶嵌的玉石凸起得有些太高，萧抉去园中随意挥砍了几下，便觉得这剑不太顺手。不过自己出发在即，表妹以剑相赠，少年心中本来就已十分欣喜，对这剑顺不顺手倒是不甚在意了。

对表妹道过谢后，萧抉又跟两个表妹玩耍了一阵，因为离别在即，萧抉知道要有一阵见不到这两个表妹了心中很是不舍，玩耍叙话之间竟忘了时辰，待到姑母盘点过仓库回了家，他才留意到天色渐暗，没答应姑母留饭，匆匆别过姑母赶回家。

母亲很生气，说他都行了冠礼了还这么毛躁，居然能为了玩耍忘了时辰，还要罚他今天不准吃晚饭。

不过这惩罚似乎也没什么用处，晚上他饿得睡不着打算在院子里坐一下，正遇上从外面赶回来的姜叔。

“怎么了小子，明天就出发了还这么晚不睡？”

姜叔是萧府马队的领头，据说是当年父亲去羌人那边贩马时救回来的，姜叔为人忠厚可靠，而且有一身好武艺。父亲过世后的这些年，每年都是姜叔率领马队将马匹和粮食带到天邑商。而在西岐的时候，就由姜叔来教萧抉练剑，姜叔出门运货时则是姜叔的女儿阿紫姐姐教萧抉。

萧抉抬头看看姜叔，委屈巴巴的说：“没吃饭，饿！”

“咋了又被罚了？我也没吃呢，跟我一起吃。”

说罢就领着萧抉进厨房找吃的，可两人却找不见吃的。正懊恼的时候，阿紫姐姐进了厨房，扯着这两个人进了后院，又领到石案旁坐下，自己转身走了。

阿紫姐姐并没有名字，因为脸上打出生就有一块紫色的胎记所以熟识的人就称她阿紫，萧抉的母亲很喜欢这个不会说话却异常机敏的孩子，还为她订做了半面银质的面具遮挡胎记，不会说话加上这面具的遮挡，让她在陌生人眼里看来十分冷峻，不过她其实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阿紫姐姐离开不多时就又回来了，还带上了他给父亲和弟弟留下饭菜和好酒。姜叔和萧抉就在石案这就着渍牛肉和煮葵菜喝起酒来。

姜叔又慢悠悠地絮叨起这一路需要注意的事情，萧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天色正晚，酒醉微憨，困意慢慢的卷了上来。两个男人吃喝够了各自回房睡去，还是阿紫姐姐收拾了碗筷。

次日清晨，凉爽的风软软的拍在人的脸上，天空像洗过一样干净纯粹，似乎连空气都透着清甜。

萧抉跟着姜叔来到城东大仓外时，声势浩大的马队已经集结完毕，粮食已经装满了一排排的马车，要贩运的马匹被甩在长鞭的马夫们围成几个大圆，只等家主一声令下，马队便可带着粮食和马匹踏上旅途。

虽然往年他也会来这看姜叔领着马队出发，但想到今年自己不再是看客，而是这支马队的主人，萧抉依旧觉得激动不已。

东面，他自小听着母亲和姑母口中流传的那座城市。雄伟的城墙，热闹的市场，庄严的军队，天命玄鸟，相土烈烈，现实与传说交织在一起，给了少年一副浪漫的向往和憧憬。不久之后，少年将要带着这支浩大的马队进入这个对他来说全新的世界，少年不禁怀着雀跃的心情神游象外。

直到身边的阿紫姐姐一掌将他拍醒，他才记起自己身处何处。一声启程，马队有条不紊的行动了起来。

车轮转动，马蹄哒哒，喧嚣嘈杂的行进声中，命运之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第二章 相遇

人生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点，有的人曾经亲密无间，却走着走着消失无踪；也有的人曾经陌生，却可能改变你的生命。然而冥冥中的天意又岂是人们能够预测的，或许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坦然的面对每一次祸福未知的相遇。

马夫甩着长鞭，车夫呼和着号子，马队中的人大多已经跟着姜叔往来行走了好几遭，队形速度井然有序，一切驾轻就熟，即使名义上换了个领队，也依旧有条不紊的行进。

正当马队缓慢庄重的行进时，旁边两匹马拉着一辆带蓬的车疾驰而过，引得马队众人困惑不解。

因为除了一车车粮食外还驱赶了不少马匹，马队并没有走人来人往的大道，而是挑了一条依山的小路。这条小路可以说就是萧家的马队一遍遍行走踏出来的，因为穿行的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除了小路附近零星的居民，绝少有人知道这路，更少见有人会走。可以说在此处遇到篷车比遇到山贼还稀奇。

不多时疾驰的马车跑道马队前头停了下了，一个小女孩从车上走下来。

“小丫头，你怎么自己来了？就带了个车夫？我听说最近西岐城外可不太平！”

“我来送你礼物的！母亲和姐姐都不知道！”

原来来人正是徐府家的二小姐，萧抉的表妹徐兰。

“礼物，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礼物送我呀？”

“我拿竹子编了青蛙送你！”说着徐兰伸出攥着的小手递到萧抉面前。

萧抉一面暗笑徐兰终究还是个小女孩，一面伸出手去接。却不料被手上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吓了一跳。

这女孩子居然捉了只真的青蛙递过来，而且这青蛙怕是一路这么攥着带过来的吧。

萧抉一面暗叹这小表妹的大胆，一面感慨自己又被捉弄了一回。

徐兰看着萧抉一副吃瘪的窘态咯咯的笑起来，笑够了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竹子编的小青蛙递给萧抉。

萧抉小心地收下这只青蛙，揣在身上。

“哥哥什么时候能回西岐呀？”

“我看看，今年虽然比往年出发晚了些天，但估摸着入冬之前到大邑不成问题，今年我成年了，售卖的事就不好意思再全交给陶府的姑姑替我们张罗了，所以大概会在那边待个一冬，来年春天也就能回来了。”

“那你要忙完了事情要抓紧回来呀。”小女孩噘着嘴一脸认真的说。

“嗯……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那边好，我就干脆留在那边了！”萧抉为了逗这丫头随口说出一句戏言，却不想日后一语成箴。

哄好了这个小孩子，萧抉又怕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故而叮嘱阿紫姐姐护送这个丫头回城。

送走了徐兰，萧抉把小丫头送他的礼物又拿出来把玩了一番才策马赶上队伍。

如果每一次相遇都是为了馈赠礼物，那么人世间大概会单纯欢乐很多，然而如同面具总有正反两面，阳光洒下也势必会有阴影。在萧抉遇到表妹收下礼物收到同时，不远处另一场相遇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徐家的马车像来时一样飞快的疾驰，阿紫姐姐骑马跟在边上，直到送上大路放心离去。

阿紫姑娘本想尽快赶上马队，但正赶路间突然从林中传来几声惨叫，她循着声音望去却又看不真切。

阿紫只好驱马上了山坡，沿着山路又走了一阵才看到，原来山路上一群山贼正在劫道。

山贼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此刻正围着一个身上带伤的公子，旁边一架马车旁躺着几具尸体都是仆役打扮，相必是这个公子的人，适才的惨叫声也许就是他们发出的。

此刻这个公子手持长剑靠在一块大石边上，冲着山贼大喊，“你们人多势众，我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但先最冲到我面前的人，一定会死在我的剑下，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享受财物，死人只是拿自己的命便宜了其他人罢了！”

这番话似乎还是起了作用，这群山贼将他死死的围住，却又谁也不肯先冲上去。

阿紫觉得这伙山贼胜券在握，却只能面面相觑的情景十分有趣，故而并没有显露身形，想看看这位贵公子还有一些什么手段。

可惜阿紫等了一会，形势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山贼们谁也不敢第一个冲上去杀死这位公子，这位公子也只是靠在巨石上强撑着已经受了伤的身体并没有新的举动。

阿紫等得有些焦躁，看着渐高的日头，想想还要赶回马队那边去，又怕这位公子一下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山贼们会群起而攻之，所以阿紫不再等待，抽出长剑冲了过去。

转瞬之间，最外围的两个山贼已经死在阿紫剑下。其他山贼反应过来立刻气势汹汹地一拥而上，阿紫却不待他们将自己围住就主动迎了上去，转眼之间又取走两人性命。

山贼渐渐聚拢，似乎已将阿紫死死围住，然而阿紫左腾右挪身似游龙，众匪非但不能伤她半分，反而又少了两个。

山贼吃了大亏，却见被围住的人依旧游刃有余，似乎还未尽全力，虽然都没学过武艺，但也都知道他们碰到高手了，于是连兵刃也都丢了，转身朝山上逃去。

阿紫见他们丢了兵刃逃走，知道他们不会回来找麻烦，也就没有再追。回头看了看那位公子。

这位贵公子双手一揖，“在下子勉，多谢姑娘相救之恩，请问姑娘高姓芳名。”

阿紫当然不可能回话，只是浅浅的笑了笑，便将他搀扶上了马车，又将自己的马也栓在马车上，驾着马车去追赶萧抉他们。

时至正午，阳光耀眼。忙着照顾别人的阿紫并不知道，驾着马车的她在他背后的这位公子眼中，她的浅笑也是一道明媚的阳光。

马队的行进并不快，但因为马车上载着个伤员，阿紫并不敢驱车太快，所以到了快用晚饭的时候才追上萧抉他们。这期间马车上的公子又反复跟她搭话，纵使得不到回应也不知疲倦。

阿紫将车赶到萧抉的马前才停下，又搀着这个公子下了车。

即使没人介绍，这位公子也知道阿紫势必是与这马队同行的人，而眼前马上的少年便是马队的主人。

于是他强撑着立直身子，拱手道：“在下子勉，适才为盗匪所劫，险遭不测，多亏这位姑娘相助，感激不见。”

子姓，出自高辛氏。大商王族的姓氏，天命玄鸟传说的主角。这样的一场相遇会给年轻的萧抉带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