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酒肆》免费试读_烟沙半城1
序章
长安街上流光溢彩。
流光溢彩总是有流光溢彩的好处，至少它很好地掩盖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污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烈而又虚伪的喜悦。他们都忙着客套，忙着寒暄。所有人都在笑脸相迎，脸上或浓或淡的妆容像是一些小贩叫卖的面具。人们都带着面具阿谀奉承，而面具下是苍白与阴暗。这些苍白、阴暗，又扭曲成大大小小的算盘，算盘飞快地拨动。他们计算利益，计算损失，计算面前这个人值不值得算计。
一个老乞丐盘腿坐在角落里，包着一个破布缠着的条状包裹。看着人群，打着哈欠。
老乞丐坐在这儿很长时间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些漫无目标却或走或跑，还笑的人有意思得紧。为了这几分意思，老乞丐在这坐了很长时间。
没有人注意到他。
老乞丐终于觉得无聊了，又开始拨弄地上的蚂蚁。蚂蚁其实和人有好多一样的地方。老乞丐想着，只是人们和蚂蚁都没有发现罢了。
“哎，那个人是个乞丐？”有人指着老乞丐，朝同伴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但更多人都说他是疯子。”
“真可怜。”
老乞丐感受到那人的眼光，抬起头来，朝那人看去。盯了一会，又低下头，继续拨弄蚂蚁。
“果然是个疯子。”那个人怔了一下，朝同伴笑道。
只是那个眼神，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那个人摇了摇头，带着同伴快步走远。————————————————————
如果说人都有朋友的话，老乞丐的朋友，便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
“老乞丐，老乞丐，我要学武功。”小娃娃又开始拔老乞丐的胡子。
老乞丐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推开了小娃娃拔他胡子的手。抱紧了包裹，才悠悠道：“习武之人，大多是有钱人，你……”老乞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娃娃，接着说：“你觉得你是有钱人？”
“……”小娃娃眨巴眨巴眼睛，从口袋里掏出铜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数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二十四个。”抬起头来问老乞丐：“够么？”
“当然不够。”老乞丐晃了晃手指，“至少要……要二十四吊铜钱。”
“那咋办？”
“你还小，等长大在练也不迟。”
“可人家说，练武要从小开始。”
“人家是谁？我不认识。你信人家还是信我？”
“信你。”
“那好。”老乞丐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有了阴霾。
老乞丐叹了口气。
既然救不了众生，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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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一如既往的坐在角落，看着人来人往。
他忽的惆怅了。
以前他不也是这样吗？为了练武，充满了激情。
他想喝酒了。但没有酒。
正如他的故事，除了那个小娃娃，没有人愿意听。
他记得有一处酒肆，叫江湖酒肆，那个可以用故事换酒的那个酒肆。
他觉得，他的故事，也许还值得几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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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老乞丐！”小娃娃又来了，但老乞丐却不知道在哪里。
“真是的。”小娃娃跺了跺脚。
第一章 江湖有酒肆
天是闷热闷热的。
杨柳在燥热中静默，小草泛出一种枯燥的绿色。甚至连蝉也明智的闭上了嘴。乌云在天空中沉默，绝望的沉默。
天地间是一片死寂的绿色。人们在压抑与燥热中踽踽独行。
但不合时宜的，一根旗杆突兀地斜扎出来，旗帜是一抹夕阳般的红。旗帜却耷拉着。
若非这杆旗子，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在草木深处，会有一家酒肆。酒肆应当是热闹的，繁华的，俗气的。唯独不该是这般高雅，清幽。
酒肆中。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静静地磨墨。而小二坐在桌子上，死命摇着蒲扇。
“掌柜，你不热？”小二看着一袭青衫的掌柜，问道。
“心静自然凉。”掌柜头也不抬，静静地磨墨。
“妈的，心静？心怎么静？已经三天没一个客人来了。在这么下去，你这家店就得关门了。”小二揪了揪自己的黄马褂，接着说：“我可是要吃饭的。”
“急啥？”掌柜悠悠地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又将头悠悠低下，“你瞧老羊，就一点也不急。”
“老羊是傻。”小二扭头瞧了瞧老羊。
老羊依旧端溜溜坐在灶台边，像一个残旧的木偶。眼睛上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似乎并没有把掌柜和小二的对话听进去。
“他比你机灵。”掌柜又开始磨墨，“虽然是个哑巴。”
“去你的，我至少比你聪明。”小二急道，“我至少不会给一家酒馆起名叫江湖酒肆，也不会在门口立一个故事换酒的大牌子。你就说你是不是犯傻。”
掌柜不说话了。
小二接着犯贱：“告诉你，真正有故事的人，是不会将故事告诉别人的。他们只会一遍又一遍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到结疤，然后独自落泪。”
掌柜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瞧了一会儿小二，然后说道：“这个月扣你工钱。”
小二怔了怔，显然没想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掌柜会这么狠毒。哀求道：“别啊，其实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但真的勇者却能正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将伤口展示给人看。伤疤也是另一种荣誉。”
“嗯……不扣了。”掌柜点了点头，接着磨墨。
小二松了口气，手中摇蒲扇的力度又暗暗加了几分。
老羊垂下头，依旧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竟有人走了进来。
早已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小二猛地被惊醒，打量起进来的那个人。
高约八尺，一身横肉，凶神恶煞的相貌，还是个秃头。
那人寻了个坐处坐下。掌柜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执着一杆毛笔。
小二凑上前来问：“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只等人，不点菜。”秃头挥挥手，示意让小二走开。
小二背过身去，叹了口气。恐怕又是一个蹭凉风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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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人在，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掌柜，他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观察一下这个蹭凉风的家伙——虽然这里并不凉。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时辰，竟真有人走了进来。一个二十一二的少年，着素袍，腰间别一拔剑。
“掌柜的，上两坛绿蚁酒，再来些下酒的菜。”少年不待小二过来，已大声吆喝。
秃头看见少年，笑起来：“倒是真大方。”
掌柜才搁下笔，抬起头来，朝老羊道：“听见了吗？”
老羊点点头，站起来，开始做凉菜。
小二从后面提出两坛绿蚁酒，少年说道：“搁到他桌子上。”
小二将酒放在桌子上，退回到掌柜旁，问道：“掌柜，你认得他们？”
掌柜点了点头：“那个穿白衣服的叫司马炀，是那个司马府中那个老疯子的小儿子。以前来过的，你忘了？”
小二吃了一惊，那个司马府。哪个司马府？只能是那个司马南的府邸。司马南何许人也？平反了蛮夷叛乱的大功臣。相传这司马南曾以三万军大破十万蛮夷，人人私下称其为疯子，虽然人老了，也是老疯子。
“你不起身迎接一下？”小二有点慌，他都恨不得现在就扑在司马炀脚底下给他**丫子。
“为什么？”掌柜有些懵。
“他是司马炀啊。”
“我还是掌柜呢。”
小二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念叨一声阿弥陀佛。又问道：“他不应该有守卫吗？”
“老疯子让他历练你不知道？”掌柜问道。
“那那个秃头？”小二不在纠缠司马炀的事情，转而问有关秃头的事。
“虎泉帮的副帮主，肖迁。”掌柜道。
小二又吸了口气。虎泉帮，九州第八帮派。
今天是真的疯了吗？小二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他们来干啥？”小二咽了口唾沫。杀人放火？还是有什么肮脏的交易？
“他们不是来喝酒吗？”掌柜白了他一眼。
老羊在后面敲了敲灶台，示意菜好了。小二将菜端给司马炀，司马炀点点头，示意将菜放在桌子上。
小二将菜放在桌子上。只听那肖迁接着说道：“咱们是干完在吃，还是吃了在干？”
小二心里“咯噔”一下。妈的该不会真的是要杀人放火吧。两人长得就不正经，怕就是这样。刚才也没注意，谁大热天喝酒？这俩人怕就是喝酒壮胆。天，如果真打起来咋办，打是肯定打不过。要不现在就溜吧。
司马南夹起一口菜送入嘴里，吃完才道：“吃完在干吧——这菜不错。”
小二已经溜到掌柜跟前，贼眉鼠眼道：“掌柜，他们要干咱们，咱快溜吧。”
“干咱？”掌柜运笔不停，“不可能，他们人品江湖上留着呢。”
“我亲耳听到的，真着呢。”小二有些急了。
“去去去，我这幅画快完了，等完了在说。”掌柜腾出左手去推小二。
正推小二，只见肖迁和司马南站起来，肖迁从包裹中拿出一对大砍刀。小二瞪大眼睛。
完了。
只听见肖迁说道：“出去打？”
“你看吧，只是约战而已。”掌柜继续运笔。
小二送了口气，跟了出去。
毕竟好奇是人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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