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猎书之鬼神婴儿》： 头上长角的婴儿（上）

第一章 头上长角的婴儿（上）

这是一块人口比例百分之三十均由赏金猎人所构成的大陆。由中央司法机构“司剑院”直属下的命令：不论种族性别，不论年纪地位，任何人都能够考取“赏金猎人”资格，猎捕“罪犯”并赚取奖金。

任何人都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这就是“赏金猎人时代”。

“借过借过！”大白天的街道上，青驹白夜兴奋地整整兜帽，手持一本巨大的字典，“速强乎！”他吟诵着，然后冲进挤满人的街道，在人群中飞快地高速穿梭前进。众人奇怪地感觉自己被推挤，然而白夜速度太快，他们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有鬼推我。”一名小女孩大哭。

抱歉啦，小女孩。白夜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没办法，这一天他期待很久，他太急着去看这场选拔大战了。

今天是中央司法机构“司剑院”的院长选拔日，预计会有一场大厮杀。

青驹白夜是属于寒琴族的人，一头白发、灰皮肤，除了他脸上多了副单眼镜片外，这让他比其他寒琴族人多了点斯文气息。

多亏了院长选拔，这条街道难得这样塞满了人，现场很多同族人都来了，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拜托，这一天他等待多久了？他最好的朋友可能被选为院长，一想到这里，他就兴奋得要死。

毕竟在这块巨剑大陆上，“司剑院”院长意味着能够掌管全国司法大权，这是多大的权力啊！所以当然竞争激烈，黑白两道都想要来朝圣一下，看看未来会和谁打交道？

白夜看向大街上的人潮，心里忍不住惊叹一声，不得了，不只巨剑十二廷，连冬武窟帝国的人都来了，这不就代表整个巨剑大地的重要人士此时此刻都群聚一堂了吗？放眼望去，黑发金发猫耳狗耳像海浪一样万头攒动，涌向大街尽头的司剑院总部。司剑院总部是一顶十层楼的剑形建筑，高耸巨大，方圆百里都看得见，象征它的公开与公正。

“简直像菜市场一样啊。”

白夜回头，一只鹿人无忧无虑地站在他身边，手枕着后脑杓一脸无聊望向人山人海。这是他的死党，神木飞帘，一只骄傲自大的臭鹿。

“要不是这些菜市场，你哪有今天？”白夜提醒他。

“拜托，毕竟投票单上面只有一位‘正常’的候选人可以选，他们也没办法啊。”飞帘打了一个哈欠，其实总决选有十二位候选人，但他根本不在乎。

飞帘说的倒轻松，不过白夜知道，从两百三十五人厮杀到总决选的十二人，到现在最终决选的三人，事实上每个人都争得战战兢兢、头破血流，只有飞帘仍是自由自在游山玩水，到处喝酒玩乐。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悠哉的院长候选人。

白夜正想着，突然前方黑压压的人群间好像起了骚动，众人伸长脖子拼命看向司剑院总部，似乎选拔快要开始了。

“那是什么啊？”有人开口。

“真的假的？”

咦？好像有点奇怪？

白夜仔细听交谈的内容，不像是在讨论院长选拔的事情。

“阿飞，好像有点怪怪的。”白夜皱眉头，人潮不断往前，好像在看什么，但他太矮了，根本看不到。

“走啊，那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飞帘轻松地一把拽住他。

“欸？等一下啦！”

但飞帘已经一路拖白夜往前，“借过借过！”飞帘摇晃高耸的鹿角，众人见到纷纷吓得让开，这对鹿角过去可是刺穿不少山贼海贼过，没人敢惹。

白夜慌忙随飞帘挤过重重人群，当他们来到人群最前端时，飞帘停下脚步。白夜眼前刚好有一群高大的智族人，每个人都比他高出三个头，挤得他有点喘不过气，而且什么也看不到。

“阿飞，我、我挤不过去……”

“来这边。”

白夜感觉自己突然凌空飞起，然后就被飞帘抓住衣领提到前面，他总算明白大家围成一圈究竟是在看什么了，他不禁一愣。

司剑院总部前方的阶梯上，有一名小婴儿躺在那儿。

一块白布包住他小小的身躯，他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四处打转附近人群，似乎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而最特别是他的额头，两段小小的角长在他的额头上，十分可爱。

“谁家的小孩啊？”白夜奇怪道：“不过那个角真特别……”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白夜转头看飞帘的脸色十分凝重，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飞帘？”白夜有点疑惑。

但是飞帘没有理他，反而是白夜身边高大的智族人突然不耐烦开口：“这个婴儿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杀罗？”

“杀罗？”另一名智族人也恍然开口，“对啦！杀罗，就是杀罗！那两支角，我就觉得这个婴儿好像很眼熟，就是杀罗啦！”

白夜瞪他们一眼，这群人口中的杀罗是神话里有名的恶鬼，传说作恶多端的人都会到地底下去见杀罗，他是一名长着山羊角、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他会摘下面具，把你切成一条一条当干酪吃下肚，或是剥下你全身的皮做成血淋淋的灯笼。小时候白夜曾经被爸妈吓唬过，吓得整晚用棉被盖头，害怕自己被杀罗带走。结果长大后白夜也跟其他人一样，“你会去见杀罗”挂在嘴边当脏话到处去骂人。

所以说怎么会是杀罗？“明明就不像。”白夜咕哝着。

那小婴儿躺在那里，始终没人认领，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过了几分钟，四周开始人声鼎沸了。

“喂，怎么让一个小婴儿躺在那，司剑院的能不能处理一下啊？”

“一定是吟诵师啦！我刚刚看到好几个在森林那边走，他们这种人自以为厉害就可以不负责任，我看小孩一定是他们乱丢的啦！”

四周民众开始抱怨碎碎念，白夜有点受不了。说来有点尴尬，毕竟他就是他们口中讨人厌的“吟诵师”。

这世界有三大职业：吟诵师、火枪手、刀剑使。枪手使枪，剑使舞剑，而他们吟诵师呢？则擅长吟诵各式各样的“晶语”，可以从上古神遗留在世界各地的结晶中唤出秘域、光域的能量，可以做到像是控制重力、控制情绪等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像白夜，就是一种很特别的晶语种类。他是“字典晶语”吟诵师，属于“大脑型晶语”。他可以拷贝别人的晶语为自己所用，不过目前他所能控制的威力，大概是原主人晶语能力的五成，说起来实在有点不上不下。

一般人是敬畏吟诵师的，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吟诵师是与杀罗做了交易，才会有那种高强、捉摸不清的力量，对他们也就多了几分成见和歧视。而像白夜他们又隶属于司剑院这种中央机关，结果民众更理所当然认定他们这些“人民公仆”应该做点事，烦不胜烦。

周围民众还在抱怨，白夜推推单眼镜片不悦地想，这些人的价值观都坏掉了。果然除了飞帘以外，他实在无法跟其他巨剑十二廷的人沟通。

“通通安静！”

一声威严高喊在空中炸开，一名耳垂几乎拖到地板的老头拄着一支木刀走下楼梯，但四周民众仍然在议论纷纷。“我说安静！”他厉声道，叩一声木刀撞地，现场所有人包括白夜，耳膜均是一阵刺痛。现在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现场一片寂静。

飞帘和白夜的上级，现任司剑院院长“疯刀”影木亲自出面了。

但是为什么？白夜很讶异，他不明白，这不过只是一个婴儿而已吗？影木有需要亲自出马？丢弃小孩的消息时有所闻，总是有那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生了小孩又养不起，随便把孩子扔在别人家阶梯上或街头。白夜超讨厌这种人，总是偷偷诅咒他们迟早会去见杀罗的。

“最终选拔延期了，”影木冷冷地说，“时间会再宣布，请各位离开。”

最后“离开”两字说得铿锵，好像锤子用力敲击铁砧，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白夜和飞帘扭头就走，尤其白夜走得老快，别闹了，影木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刀剑使，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民众匆匆转头，一步也不停地离开司剑院总部。顷刻间，司剑院总部前方的广场空空荡荡，已经一个人也不剩。

影木冷笑一下，然而当他低头要找那个婴儿时，阶梯上却什么也不剩。

那小鬼去哪了？影木心里骇然，愣在原地，一股怒火从他心底缓缓窜上来，手中木刀不断收紧。他手心一震，轰隆一声，木刀底下的阶梯碎了一大片。但即便毁了楼梯怒气还是止不住，影木脸色胀红，握着木刀的手爆出青筋。

在他眼皮底下偷走婴儿，这片大陆上胆敢干出这种事的没有几个人。

他想知道，是谁那么找死。

第二章 头上长角的婴儿（中）

白夜和飞帘走进街角的白扬旅馆，上了年纪的陈年木板门在他们身后咿呀一声阖上。

司剑院的巡回法庭成员不会有固定住所，往往在司剑院的指示下周游各国巡回办案，住在旅馆也是家常便饭。白扬旅馆就是这次白夜和飞帘的暂时住所，院长选拔结束后，他们就会巡回到下一个地点去审判犯人。

白夜疑惑的是，不知道影木那老头为什么要临时延期选拔？他之前明明就很热衷选拔，还兴致勃勃亲自下海设计很多测验题目耶。而且不只他，飞帘的反应也奇怪得要命！

“飞帘？”善花从厨房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她是飞帘的女朋友，他们三个从小都是玩伴。此刻她的殷红长发绑在肩后，一脸困惑，“你们两个怎么了？不是去参加最终选拔吗？怎么搞得好像被人追杀一样？”

“你问他，一路赶得跟什么鬼一样，我只是跟着跑。”白夜没好气地指着飞帘。

善花疑惑，“飞帘？”

飞帘瞪白夜一眼，“亏你号称把藏书塔全都看完的人，竟然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白夜不解。

“那婴儿不是普通的婴儿，”飞帘深吸一口气，“是皇室的婴儿！而且是最糟糕的婴儿！”

“皇室？”白夜回想了一下，眼睛越睁越大，惊讶叫出来：“对啊，是瞳孔！还有那个角！天啊，我一定是太开心你要选院长了，竟然没联想到……不行不行，这样子的话，事情就糟糕了！”

善花一脸不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啊，小花，我跟妳大概解释一下。”白夜忙说道：“今天我和阿飞去司剑院总部的时候，遇到有个婴儿被别人丢在阶梯上。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婴儿的眼睛，竟然是金银眼！”

“金银眼？”

“就是眼睛瞳孔有金框也有银框。”飞帘解释。

“竟然有这种奇怪的眼睛？”善花一脸惊奇，又转而疑惑地问：“不过有这种眼睛又怎么样？”

白夜和飞帘对看一眼，飞帘无奈摇摇头，“我看你还是讲得清楚一点，免得她一直问下去。”

“好，”白夜像名老师一样问善花：“妳知道现在巨剑十二廷掌权的是耀剑家嘛？”

“知道。”

“然后冬武窟帝国掌权的是仙女木家，对不对？”

善花皱起眉头，“对，这我也知道，但是有什么关系？”

“耀剑家的金眼，和仙女木家的银眼。如果都同时出现在这个婴儿身上的话，”白夜严肃地说：“就表示他是这两个皇室家族通婚生下来的。”

“等等，”善花深吸一口气，有点不敢置信，“光凭这点就下判断，会不会太武断了？”

“当然不止这点，”白夜推推单眼镜片继续说：“还有一点决定性的证据，是那个婴儿的角。”

善花眨眨眼一脸不解看着他。

“简单说，”白夜开始长篇大论啰啰嗦嗦地解释他的理论，“这就是‘种族隐症’，是指两个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有时会产生不可抹灭的印记，像是胎记、鳞片尾巴等等，只有继续保持纯种生育才能消除这样的印记。说起来这也是冷门知识啦，没什么人知道，我也只有在藏书塔里的几本书看过。但耀剑家属于荣族的人，仙女木家属于冬骑族的人，根据书上记载，这两个种族的通婚，会在额头上长角！那婴儿头上长角，这是最关键的证据！”

白夜一口气兴奋地说完，看向善花，善花有点尴尬笑道：“噢，那的确是很决定性的证据。”

“妳竟然明白？”白夜激动地摘下单眼镜片，“所以妳也知道荣族和冬骑族的历史脉络啰？”

“我……”

“好了好了，”飞帘的鹿角介入两人之间，瞪了善花一眼又转向白夜，“小夜，你不用理她，可以继续讲啦。她根本什么都没听懂，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只是会附和而已。”

白夜眼巴巴望着善花，善花不好意思笑道：“小夜，对不起啦，我太笨了。”

白夜有点失望，不过还是说：“不是妳笨，是我讲得太啰嗦了啦。不过，我还以为妳怎么会突然开窍了，”白夜戴回单眼镜片，“我们言归正传吧，总之，皇室之间真的有人私通的话，那事情就非常严重了。”

善花好奇地问：“为什么？皇室联姻不是好事吗？”

白夜摇摇头，“不，巨剑十二廷和冬武窟帝国就算是邦交，但其实还是暗中竞争的。今天的状况是有人私通偷生孩子，跟皇室联姻完全不一样。”

飞帘接着白夜的话问善花：“妳想想看，今天有一个女孩，她表面上跟妳说要当好朋友。然后有一天妳却发现，她跟妳某位家人生了一个小孩，妳会怎么想？”

善花按着下巴，想一想说：“我会觉得这个人好像在骗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她恍然大悟，“啊，假如皇室的人也这样想的话，那邦交不就……”

飞帘点点头，一脸凝重，“所以刚刚小夜才会说很严重，这个婴儿，会引发战争。”

“引发……战争？”善花一脸骇然。

飞帘继续说：“对，没人希望战争发生，所以那个婴儿出现之后，能认出那个婴儿属于皇室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死婴儿。”

善花听了脸色煞白，“可、可是，这怎么可以？”她实在是不忍，有点激动地喊：“这又不是婴儿的错，明明是父母的错！怎么可以杀死婴儿？”

白夜明白善花的心情，善花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善良、最有爱心的，她同时也是巨剑十二廷最出色的一位保母，平时的工作就是照顾小孩，听到婴儿被杀这种事情一定无法接受。他心里也觉得这样很残忍，但比起战争爆发，成千上万的人民死亡，牺牲一名婴儿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开始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告诉善花婴儿的事。

“妳说的没错，婴儿是无辜的，的确不该死，但还有别的办法吗？”飞帘的脸色凝重，白夜明白，他们两个考虑是一样的。就像过去受训一样，永远以团队利益为优先，永远以司剑院利益为优先，他们两个始终都是最有默契的一对组合。

善花眼眶红了，她看看飞帘，又看看白夜，立刻脱下围裙，抓起椅子上的红斗篷披在身上，就想大步往外走。

飞帘赶紧挡在她面前，“妳要去哪里？”

“既然你们让我知道这件事，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我要去救那个婴儿。”善花毫不妥协瞪着他，紧紧抓着身上的红斗篷，“阿飞，借过，不要阻止我。”

“妳不能去。”飞帘沉下脸，但他知道善花往往把孩子的事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白夜帮忙劝说道：“小花，听阿飞的，刚刚影木出现在广场，把大家都赶走了。妳现在去也……”他有点说不下去，“疯刀”影木是他们的师傅，他的风格只有四个字：“快准狠厉”。他最清楚铁面无情的影木会做出什么事，他一定当场把那可怜的婴儿杖杀了。

白夜闭上眼，不愿再想下去。

善花见飞帘不愿意让开，亮出手环上的结晶，咬着牙说：“飞帘，我不想在你身上打个洞。”

“打洞晶语，”飞帘叹口气，善花继承了“上古神的胃”，所以能够吟诵晶语，从手环上的结晶里唤出力量在任何平面上打洞，这是她的晶语能力，“小花，妳不必在我身上打洞，妳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硬是向前要挤开飞帘，飞帘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善花想挣扎，却挣扎不开，她不悦大喊：“放开我！你们不救，我去救！”

“小花，我不准妳去救那婴儿！”飞帘死死抓住善花不放，认真地瞪着她，“妳救不到的，那个婴儿在这里！”

“什么？”善花停下动作，愣愣看他。

飞帘一把拉开身上的黑斗篷，在他的右手臂弯中，那额头长着双角的婴儿正熟睡着。睡得很熟、很香，好像刚刚三人热烈讨论的话题，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瞧，是个小男生。”飞帘微笑。

白夜震惊的下巴快掉下来了，“你什么时候……”他才猛然想起，刚刚飞帘的右手的确一直藏在斗篷里，没有露出来。

飞帘看起来十分紧张，他打断白夜，“没时间了，我们要快点准备一下，影木的晶语在白天时威力最强，我只能晚上赶路，才能想办法不被他抓到。”

他在说什么鬼话？白夜还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我会带着这个婴儿逃离这座城市，这是唯一拯救他的方法。”飞帘斩钉截铁地说。在他怀中，婴儿吸吮大拇指，甜甜地睡着，似乎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