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迪亚狂想曲》免费试读_空巢老蛋
第一节 苍白的夜
入夜,如绸的银辉洒在微冷的维尔斯草原上,在草茎细叶间波动跳跃着,织成了一个朦胧泛白的夜景。在月光的渲染下,这片大陆最大的草原此刻显得沉静幽宁,偶尔有晚风拂过,草叶摇曳中,仿佛无际汪洋上的层层波澜。如此安详的夜却没有虫兽的歌谣和表演,草原的安静中透出一丝不祥的气息,令人脊背悚然。
老姜抬头看了下天上的月亮,不禁打了个寒战——初秋时节,古特部落境内就已经颇具凉意,大概是受了风灵的影响,草原上疾风正劲,到了晚上才偶尔停息下来。但这里的牧民贝斯图尔表示:“这草原不适合生存,但我们是草原之子,生而注定与风搏斗的民族。”
老姜作为一个商队护卫的养子,颠簸地成长了二十七年,并学习一切父亲总结的卡拉迪亚大陆生存心得,然后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作为一个没有国籍的雇佣兵,老姜至今为止的人生基本都是在马背上的颠簸感和战场上的血腥味中度过,他见识过乌索山下的卡拉德工房飞溅的火星,见识过星棋湖边卡拉迪亚学会沸腾的试剂,见识过号角城下斯诺雪原皑皑的冰雪。而如今,他身处卡拉迪亚大陆最大的草原中心,目的是萨地境内最炎热的都城——日冕王城。完成这次护卫旅行,老姜就算是完整的周游过卡拉迪亚大陆了。
“这帮混蛋唯利是图,为了利润不惜横跨绝地(萨地境内的沙漠因为常年酷热,被其他地方的人们称为‘绝地’),开的佣金却少的可怜”老姜满腹抱怨着跟在队伍后面:“横跨维尔斯草原和绝地,才给五千第纳尔,分到我这还能省下一百就不错了,卖了条命出去才换回来十天的旅店费,真他妈不值。”
“怎么,心情不好?”看到老姜边赶路边骂娘,贝斯图尔催马赶来,“是不是为了薪金的事?”
老姜盯着这个生了一双细眼鹰眉,看上去相貌不凡的向导,心想:“鬼才知道这家伙打了什么鬼算盘,说他是普通牧民,就是高索山上的石头都不信。”
然而想是一回事,老姜还是回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玩命跑这一程,总共摊下来一百第纳尔不到”老姜说到自己的苦逼薪酬,不觉咧了下嘴:“脑袋别裤腰带上卖命讨生活,明天吃啥全看这些脑肥肠满的奸商的脸色,真是够了。”
贝斯图尔一笑:“商队护卫可没什么前途,尤其是最近,那东西又开始活动了……这活儿已经无异于自寻死路,你还是早点改行为妙。”
老姜一撇嘴:“那东西估计就是商人怕强盗出没,编出来吓唬他们的故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我们的佣金上涨了点,我还得谢谢他们——多少都是涨,钱多总是好的。至于真正的那东西,估计在之前那次清理,就被灭绝了。”
贝斯图尔的眼睛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快到没人发现他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这种东西,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说不清。”
老姜没料到贝斯图尔会这么说,有些诧异:“照你这说法,是见过咯?”
贝斯图尔把帽檐压低:“没有,但谁也没见过尸体,那次清理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不知道。”
老姜盯着贝斯图尔,看到这个精健挺拔的草原人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一般,身体因愤怒或是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嘛,月黑风高夜,讨论这玩意也不好,咱说说维尔斯——”老姜话音未落,就差点被自己的马掀翻,同时耳边响起一片片如同奔雷的马匹嘶鸣声,毫无疑问,整个商队的马匹都受到了极度惊吓,很多商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受惊的马蹄无情地践踏在他们身上,人和马的尖叫声、咆哮声撕裂了草原上的宁静,整个夜晚回荡着恐惧的气息。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商队头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打断:“他们……是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姜从未听过如此骇人的尖叫声,甚至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人类的声音,或者是……那东西。但他的大脑很快就被空白充斥,周围交替不断的尖叫声,惨叫声,偶尔伴有刀剑出鞘的刺耳声音,但只是间或的一两声证明它的主人还保持着一点理智,其他人——包括老姜——都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因为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对面发生了什么——
一黑如洗的夜幕中,出现了一片如同地狱中升起的火焰,映照着刺目的刀剑反光,铁甲上一片片干枯的血痕,以及纯白的皮肤和闪烁着红光的双目——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军队,不,是怪物——吸血鬼。
商队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出现的,也没人会有那个脑子去想这个问题,仅有的几个尚存理智的人也已被惊惧击垮……吸血鬼,卡拉迪亚大陆上最为禁忌的不祥生物,曾经是人类的异变体,他……不,是它,它们是千年前灾变的产物,负载了人类不可能承受的自然元素而被扭曲成为非人生物的东西,凭借吸取活人血液来稳定自身体内的不稳定元素力,籍此获取更强大的力量,目前为止,凡人无法对抗的存在——异变者,吸血鬼。
吸血鬼在夜间的移动速度极快,徒步就有几乎比肩战马奔跑的速度,就算是大陆上骑术最好的古特骑手,在夜间也几乎不可能甩掉吸血鬼的追击,遑论当下这群吓破胆的商队护卫——他们将会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残杀。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的战栗使我钉在原地,眼皮都无法控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白皮肤的怪物用刀剑、指爪、唇齿撕裂着猎物的皮肤和肌肉,贪婪地喝下如同泉涌的血液。夜空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有些甜。”
“那个时候,我看到唯一一个还能行动的人就是贝斯图尔,他拼命地压住受惊的骏马,挥舞着弯刀试图向吸血鬼发起反击。”
“我看到吸血鬼像割麦子一样放倒一个个护卫,然后撕开他们的脖颈,贪婪地吮吸喷溅出来的鲜血。”
“我看见自己的父亲在最后关头试图反抗,然后被撕成了两半,他的佩剑落到了我前面不远的地上,喏,就是这把。”
老姜指了下被扔在墙角的一把铁剑,上面满是棕色的血痕,即使离的很远也能闻到一丝血的腥味,血液牢牢地凝结在剑身上,大概是洗不干净了。
“其实他不算是我的父亲,但那一刻,我的大脑忽然被一丝怒火点亮,暂时地驱逐了恐惧。”
“当时我应该是从被惊呆的马背上滚下来,勉力拖着吓软的双腿奔到那把剑旁边。然而,手指刚刚触到那把剑,我就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然后感觉自己高高地飞了出去。”
“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里了。”
等到老姜用虚弱的声音说完了这一切,他的听众便盖上了桌子上的小香炉的盖子,老姜随即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倒在酒馆的床上。
此前一直静静地听着的那个人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脸上盖着一层不透光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不见表情——
“似乎是个不错的中间人……”
这是那个男人嘟哝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他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第二节 冒险者
“应该是这里了。”
艾尔文看了看“白昼炉火”的招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羊皮纸:“是这里没错。”
“居然在这里?这么破落的地方?”艾尔文身后响起了一个凛然无情的吐槽:“看上去就脏的要死,不想进去。”
艾尔文头都没回:“菲尼克斯……”
“……”
“……”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被称作“太阳”的少女一脸不满。
“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好了好了,先进来安顿一下队伍的事,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女嘟囔着被艾尔文拽进了旅店。
“白昼炉火”的老板腾吉-斯图克是个老实人,从祖父辈买下这片地开旅店开始,斯图克一家就一直是老实人,老实到从未敲诈过旅客一枚第纳尔。其他的旅店,有的店主标价上是很便宜恩7第纳尔每人每天,可实际很多都不包饭菜,等旅客住进去,吃完了,要离开的时候才会在老板的账单上看到自己在这个旅店生存的价格——生命的重量。像这种奸滑勾当,斯图克家族从未做过,他们一向坚持明码标价,童叟无不欺的理念,在古特国内一直享有盛誉,以至于正儿八经的路人都不忍心用自己风尘仆仆的双足玷污这正直而老实的店主的旅店。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艾尔文几乎不会在旅店这种多出是非,人来人往的地方借宿。他的队伍一直都是在远离城镇的地方露营,但今天很不一样,平素厌恶城区的艾尔文,此刻正和“老实人”腾吉谈着价格:
“吃饭还是住店?”腾吉在艾尔文走进旅店的时刻开始就用一双小眼溜溜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客人:二十岁上下的年龄,垂眼明眸,身材壮健,中等身高,一身书卷气,看上去很矛盾而且违和,就连腾吉这样老于世故的“老实人”,也没能看出艾尔文究竟是干什么的。但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归根结底,他在乎的只是这个客人身上有多少油水可捞,而就这个男人的装饰看来,无疑是个穷光蛋。
“二十个房间,三天。”艾尔文的声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房间不够了,只有十九间。”腾吉假装翻了下记录表,不耐烦地说到。
“那么十九间,三天。”
“每人每天27第纳尔。”
“每人?”艾尔文的眉毛一挑。
“合住也一样。”
“又是一个穷商人”腾吉想到,“我可没有这么多房间供他们挑挑拣拣,老子还有更大的客人要伺候。”
艾尔文从口袋里拿出了550第纳尔放在柜台上:“带路。”
腾吉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寒酸的家伙居然出手如此大方,立刻伸手要去拿钱,但艾尔文用手指压住了桌子上的纸币:“店里有个人,我得问一下。”
腾吉一愣,马上便明白了面前这个看上去一身斯文气的人不是善类,甚至很有可能是个祸根。腾吉从父亲手中接过旅店有二十八年了,很少遇见这种出手大方,直奔目标的人,但就他遇见的四五个来讲,每一个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来头,所以他立刻谨慎起来:
“人?小店人来人往,不知你要问的是什么样的人?”
“无名氏。”
“……没听说过这个人。”
艾尔文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胖老头儿的眼睛:“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他的。”
腾吉心中一凛,全然没想到这个斯文人的眼睛里会有如此凌厉的目光:
“不知道,小店不曾住过无名氏,名字都有登记。”
“带着一个死人。”
“……没见过。”
“那么——”艾尔文缓缓地抬起了手
腾吉很快看到,旅店的大厅挤了二十个人,一眼便能看出都是常年在战场上赌命的主。
“有麻烦了……”腾吉暗想,一边把目光瞟向柜台旁边用来报警的铃铛,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生命去拉响它。
“麻烦你把我的朋友带到他们的房间。”
腾吉几乎把舌头吐出来:“那……少一个房间的人……”
“我和艾尔文一起。”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少女发出了声音。
“艾尔文是……?”
“就是我。”艾尔文抬了下手,神情颇为尴尬,刚才的锋芒毕露全然不见踪影。
“哦……哦……请这边来……”
艾尔文回头看了下女孩,正好对上她面无表情的脸,条件反射般的扭回了头,不禁揉了下太阳穴:“没办法啊……”
走在楼梯上,黄昏的霞光洒下来,铺满了维尔斯的城墙,仿佛在这草原国度的石头上镀了层金。
夜晚。
“这里虽然贵,不过房间里的卫生伙食啥的弄得都还不错嘛”艾尔文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闲聊道:“虽然外面的招牌是够脏的。”
说到这里,艾尔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发问道:“你习惯这样的生活吗?”
“不习惯。”站在窗前的少女回应道。
“……”艾尔文不由得偷偷叹了口气:“还真是坦率啊……”
“……”
“那么,今晚打算怎么睡呢?”
“随便你。”
“你睡床,我睡桌子,可以吗?”
“不可以。”
“是谁刚才说随便我的……”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任由艾尔文在身后抓狂。
“这里的星空,更加澄澈鲜明呢。”
“……毕竟是草原嘛。”
“是……呢”
“……”艾尔文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无比孤独悲伤的身影,在月光的披洒下越发显得清冷。
少女背对着艾尔文,纤白的手伸向胸口,抓住了一直戴着的吊坠,身体微微颤抖着。
尽管看不到少女的神情,艾尔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友人,自己也不能真切地安慰她,只好把眼睛移到手头的信件上,静静地等着时间流逝。
因为吸血鬼的袭击,夜里的维尔斯静的骇人,靠近“白昼炉火”的人还能依稀听到眼泪落地的声音,心碎一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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