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凡安》——井泉言

第一章 引子 烟灭

霜降的早晨沉静在雾海之中，如海市蜃楼般迷幻，把天上宫阙降落在人间，街上忙碌的人们，包裹着大衣享受此刻的美景，等日出光照，雾海便会化为露珠被覆在冰冷得大地。

路边的店铺拉起门闸，打扫门面，准备迎接客人，这一片楼房大都有了年头，墙面由高到低，由远到近，皆是污迹斑斑，裂痕蔓延，但居民们都不愿意换新的住所，而是等待拆迁，从中牟利。

在两栋旧楼之间，有一个热闹的胡同，胡同口停放着一部早餐车，夫妇两人在此贩卖着简单得早餐，车上左边是煎饼，右边是粥豆奶，车旁还有个油锅，锅架上放着刚出锅得油条和麻球，油锅里滚油冒泡，散发着环环热气把周围冷空气逼开，让人想多停留一会。

胡同里整齐摆放着沉旧的桌椅，供来往的人们能在忙绿的早晨歇歇脚，吃份味道依旧的早餐。

在早餐车的斜对面，有座高四层的老楼，一楼是个小卖铺里面小间摆放着一排排电脑，这片的未成年人都爱跑这来上网打游戏。

小卖部旁有个生锈的铁门，铁门上的对联破烂，随着早晨的寒风舞动，时刻会离去。

铁门旁人行道上立着块牌子，任由冷风从它的身体吹过，牌子上隐约看见“生活公寓”几个大字，右边有“小时，日，月，年，租房”，最下面是联系电话。

按理说这牌子是不允许摆在路边，妨碍人行道通畅，城管之前也经常开着大货车收牌子，但屡禁不止，收了，又会出现一副新的，最后没办法，只要不是太过分，没人投诉，也就不去理会。

铁门的里面是通往234楼层的楼梯间，由于不通风，空气潮湿闷气，呆久了呼吸都难受，墙头满是蜘蛛网，无人打扫，任凭蜘蛛随意布网，抢占地盘，捕捉飞虫。

“吧嗒，吧嗒”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响声时高时低，间隔很大，走得很慢。

铁门被推开，走出个穿黑色长风衣的人，留着寸头，眉峰微皱，不怒自威，一双鹰眼盯得人怯弱，嘴里叼着根烟，精神疲惫，右手戴着单只黑色手套，脚穿黑色的马靴，一身的黑色配上古铜色的皮肤，认识的知道他是刑警总队队长兼公安厅副厅长，不认识的，以为他是个黑帮老大。

他走到站着零散几人的早餐车前，吐出口烟道“严叔，来份煎饼，做快点，挺急的”

正摊着煎饼的严叔，抬头看了一眼“凡安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案子？说来听听”

“最近毒贩比较猖獗，正打压呢，我放给下面的人管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严叔还想问，旁边炸油条的方姨道“你老问凡安工作上的事干嘛？这些事能到处乱说吗？赶紧做你的煎饼，人家要咧”

严叔哈哈两句，将做好的煎饼给了等待的客人，拿起勺子浇上自制的谷浆铺在平底锅上，打上鸡蛋，一股清香味飘出，让人直流口水。

“凡安，你存芳姨着的钱可快没了，记得补，不然下次只准你赊粥”

“好，方姨，明天补”话刚说完，大衣外兜响起了歌声，惹得四周的人都朝着瞟了一眼，梁凡安不急不慢的掏出手机，便接听。

手机里传来柔性的喊叫声“凡队，你到没，再不来，厅长要发飙了”

“很快就到了，别急”说完就挂了手机，露出厌烦之色。

严叔听见梁凡安说的话，加快手上的动作，撒上最后的葱花，卷起放进袋，递了过去“小凡，赶紧走吧，别让人等急了”说完，又摊起了煎饼。

梁凡安吃着煎饼，慢慢的走着，这离省公安厅很近，十几分钟的路程，这也是为什么选择这租房，图个方便，他自己也买了套房，离这不远，自己有部小车，但不愿回去住，那里有太多他不敢想的回忆，他也记不清有几个月没回去了，应该已经堆了不少灰尘吧。

省公安厅门口站着一个女警，身材曼妙，戴着白边眼镜四处张望，着急的直跺脚，远远看到梁凡安，立马小跑过来“凡队你快上去，你再不来的话，我们都要被骂死了”

陆妙语扯着梁凡安的手往公安厅里跑，马尾一甩一甩的。

现在在刑警总队，梁凡安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做，实在不行叫副队长陆妙语安排。

陆妙语警龄本事在队里并不算最大，但梁凡安却力排众议给提了上来，队里的人也有不满，只不过无人敢说，毕竟他还坐着总队长和副厅长的位置，且以前留下的余威犹在。

梁凡安现在也不想坐这两位置了，他正打算什么时候转给陆妙语。

公安厅办公大厅里，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着自己的活，看资料，查电脑，却一点声音没有，整个办公厅显得压抑无比，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靠在门口旁办公桌的女人。

她双眼闭着，戴着警帽，像个睡着的美人，却无人敢窥看她的美姿，秀手环胸，丰满的身姿在警服下蠢蠢欲动。

她身任副厅长兼刑侦总队长之职，被手下称为雷行母豹，做事标准高且果断迅速，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长得漂亮，不少人想追求她，却又因为她冰冷易怒的外表，敬而远之，厅里敢直面和他说话的，也只有厅长吴定涛和梁凡安了。

陆妙语将梁凡安带到她面前，办公厅里的人都停止手上的工作望了过来，赵心慢慢睁开眼，瞪着睡眼惺忪的梁凡安，心中很是气愤。

一时办公厅的暖气仿佛是像失效般，冷得直让人打颤，除了梁凡安。

“下次我就直接把你从床上拖过来”赵心愤愤的说道。

“那敢情好啊”梁凡安无视了她的愤怒，调侃道。

陆妙语在一旁不敢说话，赵心像个炸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

赵心冷冰冰的望着他，梁凡安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与她对视。

一会儿，赵心只好无奈的朝厅长办公室走去，梁凡安在后面跟着。

推开门，吴定涛正横眉怒目的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插满烟头，烟雾环绕在吴定涛周围，坐着的身影模糊不清，重影叠叠。

看到两人进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子上的物件晃动不已，烟雾也被冲散开，露出本来面目。

吴定涛身高一米七五，年纪四十一，一身肌肉依然壮硕，整洁的警服被肌肉撑大，如果换成盔甲，颇有掌管千军的大将风范。

“梁凡安，你以为当上刑警总队长，就没人管你吗，一天到晚，什么事不做，就躺在办公室里睡觉，这里是公安厅，不是你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这身衣服是不是准备拿刀砍我啊，你家里这很远吗，早上七点就通知你早点过来，你看看现在几点啦，都快九点啦，要不是有赵部长在后面替你护着，你一年前就滚蛋回家种田了”

吴定涛怒吼指着梁凡安骂，唾沫星子乱飞，得亏隔着一段距离，不然要被喷的满脸口水。

梁凡安听而不闻，藐视着吴定涛，赵心在一旁听的不耐烦。

每次吴定涛骂梁凡安，就要扯到她爸，扯到一年前梁凡安晋升副厅长时，没去参加晋升会议一事，早已听腻。

赵心怕吴定涛再骂下去，趁他喘气时连忙插嘴道“局长说正事”

吴定涛气愤的哼了声，点着根烟说道“小赵说话了，我就先放过你，不然我非骂的你狗血淋头”

梁凡安心想是口水淋头吧。

吴定涛打开抽屉，拿出两份案卷，缓了口气，说“现在缉毒局发现了条线索，大鬼的手下在辉阳酒吧里贩毒，上级特派你去参加这次任务，要求你在不影响辉阳酒吧正常营业情况下，找到那人，把大鬼藏身之处引出来”

“这事缉毒局不能做吗，为什么要派我去”

“那来为什么，叫你去就去”

“现在我右手有伤，握棍子都握不紧，你还叫我一个人去办这么复杂的案子”梁凡安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

“不是你一个人，还有赵心，她主动要求一起去”吴定涛见梁凡安在找借口推脱，怒火又要发作。

“万一失手谁负责，我可惹不起，而且到时怪罪下来，你还升不升职了”梁凡安鹰眼细眯，想看透眼前的人，平常他可不会这样。

“你不用管这些，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压不死你，你给老子好好完成任务回来就行，这次可是上面专门指定你去办此次任务，等明年年初我走了，厅长这个位子可就是你们两个竞争，怎么做，你可要想好了”吴定涛说出了原因，想诱梁凡安去。

梁凡安与吴定涛对视，他知道是个套，等着他跳进去，只是想不通吴定涛为何会站在敌方，来逼他。

赵心站在一边，用水灵的大眼看着梁凡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理由推脱，前因后果他都因该想去，就算不是为这案子。

僵持了一阵子，梁凡安突然想到什么，顿时明白，绷着脸说道“我不去”

坐着的吴定涛一听，脸上的肌肉收缩，周围的烟雾似被染成红色。

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对梁凡安暴吼着，声音把办公室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以为你谁啊，说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就滚蛋保证没人要你去”吴定涛说话直逼梁凡安，丝毫未留情面。

赵心本以为梁凡安再不想去，也会委婉的拒绝，没想到他会直接说不去。

听到吴定涛的话，梁凡安无所谓的从内衣口袋掏出工作证，放在桌上后，回身丢下句话，便推门而去。

“其他东西你找陆妙语要，她知道放哪”

待梁凡安走了出去，愣住的两人才反应过来。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这不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

赵心觉得这事太奇怪了，梁凡安不是任性乱来的人，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走，而且他一定会想去才对，想了半天听到吴定涛的骂声，才回过神，拿起他的工作证和两份案卷说道“厅长，我去找他回来”

没等回话，就关门追了出去，留下吴定涛一人在办公室。

吴定涛收起愤怒的嘴脸，坐到凳子上，点了根烟，头向后靠，闭着眼，用力抽了口烟，放松地吐出，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办公厅里，工作人员听到了厅长的骂声看到梁凡安推门而出，表情麻木，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有人暗喜，有人鄙夷，有人惋惜，有人不满，但出来阻止他离去的只有陆妙语，扯住他的手死活不让走。

“凡队，别走啊，你走了，谁来当队长”

“你顶上啊”

“我？我不行”

“那不行啦，我平常又不管事，都是你干，不干的挺好的吗”梁凡安摸摸陆妙语头，回了个温暖的微笑。

“干的不好，人员都不会分配，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要相信自己，我说你可以，就可以的”

陆妙语苦着脸，还想说什么，但看见赵心走到了面前，立刻止住嘴，让到一边。

“妙语，你先走开，我跟他谈谈”赵心下命令般对陆妙语说道。

“是”陆妙语不情愿的低着头，走到了一边，和其他假装工作的人同样，偷偷看着两人。

梁凡安摆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已经预料到赵心会拦住他。

赵心皱起眉头，说道“去我办公室聊”

两人很默契的不说话进了房间，一时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胡乱猜测，而陆妙语冷漠的望着两人背影一言不语。

赵心把案卷和工作证丢到沙发前的木桌上，靠着办公桌，盯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的梁凡安，更加好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什么不去”

梁凡安点了根烟，缓缓吐出烟雾，说道“这摊水太浑，我可不想掺进去，再说本来就是针对我的”

赵心没听明白，俊雅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表情。

梁凡安望着许久未曾出现傻愣样子的赵心，暗自笑了几声。

赵心听见梁凡安在那笑，思绪转回，羞怒道“你笑什么”

梁凡安收回笑容，严肃的问了句“你这隔音效果好吗”

“好啊，怎么了”

“过来，做我旁边”

赵心也没多想，坐了过去。

“说吧”

梁凡安深深的吸了口烟，刚想说话，嘴上的烟被赵心抢去，灭在烟花缸里。

“不准在我房间里抽烟”赵心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厌恶的看着梁凡安。

梁凡安尴尬的笑了笑“好，我的大小姐”

“快说，为什么不去”

“全省号称第一的辉阳酒吧背景有多大，谁不知道，而大鬼敢在辉阳酒吧贩毒，没有后面的人默许，大鬼这胆小狐狸敢去老虎身上拔毛？而且你忘了小鬼是谁抓的，大鬼会不想找我报仇，说不定人没抓到，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虽说没错，但这也不是你不去的理由，伟伶失踪前，去的就是辉阳酒吧，这可是你查出来的”

“你怎么不明白呢，这次上级指名点姓派我去，警界谁不知道我是你爸的徒弟，但还敢派我去趟这浑水，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来头不小，摆明想针对我，可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贸然前去，形势不利，我可没办法全身而退，并且吴叔提醒我退避，消失一段时间。”

赵心一分析，确实如此“吴叔提醒你？我怎么没看出来”

“被你看出来就怪了，这是我和他的秘密”

“切，那也不能不去，之前一直碍于身份不能进去查，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难不成就这样放走”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现在也很难再查出什么来，查出又有什么用呢”梁凡安说着，脑海浮现出上官伟伶灿烂的笑容。

“必须去”赵心坚决的说道

“真的要去？”

“必须去”

梁凡安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去就去”

赵心满意的笑了笑“那你先看案卷，计划下行动，晚上就去，我还有事要做，可不像你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

起身，捏了捏梁凡安的脸，说道“靠你啦，神谋百算先生”

梁凡安苦笑了一声“你跟陆妙语说声，叫她回队里先，我就待在这了”

“你呀，就知道欺负妙语”

砰的一声，赵心离开了办公室。

梁凡安坐在沙发上，点着根烟，看着桌前的案卷，一点想看的心绪都没有，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赤红的烟头那么刺眼，燃烧着有限的烟草，每吸一口，像在咆哮，加速了燃烧，绽放了光芒。

梁凡安觉得口干乏味，把烟灭了，躺在沙发上，闭眼睡去。

第二章 实习

“凡安，这次实习机会可来之不易，现在形势不好，我也无法帮你，得亏你自己杀了个回马枪，抢了个名额，你可要好好发挥别浪费了这次机会，有你在，心儿她我也放心点”

赵有传开怀的笑着，高兴这个徒弟真争气。

最近自己要竞争副部长职位，对手都互相盯得紧，只要一露出马脚，就会被对方拉下马。

实习机会名额只有三个，红卫警校校长讨好自己，给了女儿赵心一个，名额本就少，各种人物麻烦要求校长，也不能再拿个名额给梁凡安。

所以名额早已内定好，就在快要公布名单时，梁凡安参加国内综合武术比赛满载归来，理论知识第一，枪械使用第一，武术格斗第二，综合成绩第一等，几乎拿了个大满贯。

梁凡安在校成绩本就是第一，校长非常看重他，这次拿个大奖回，他也有借口踢个人走，把名额给梁凡安。

红卫警校是当今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流警校，能从这里毕业出去，不说仕途一帆风顺，但绝对是水到梁成，别人也不敢看低你。

梁凡安当时为了能上这所警校，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才考上，虽说有赵有传当师傅，但大部分荣誉和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他也不想抱着师傅这尊大佛，知道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终究会流走，这也跟他性格有关，执著，冷静，做什么事都三思而后行，但自立性太强，宁愿自己累死也不愿意求别人帮助，属于自己的，一定会去抢。

记得刚上警校时，学校要求每名学生要带笔记本电脑上课，梁凡安上警校，家里本就不同意，最后弄得鸡飞狗跳收场，自己执意报的名，学费都是自己出的，现在生活饮食都是靠平时打零工，那还有多余钱买电脑。

当时赵心想帮他买一台，也知道他的性格说先借给他，但他宁死不让，他也知道赵心绝对不会收他钱的。

硬是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月买了台笔记本电脑，把两个月的手抄笔记给录上去，要不是赵心和他一起玩到大，知道彼此性子，都会觉得这人有病，死倔的不行。

这次实习机会是由当地市警局和红卫警校联合组织对在校优等生的磨砺，由省级公安厅督办。

每届毕业都要组办一次，凡是参加实习的，往往到哪都是受欢迎，重点关注，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实习说是磨砺菜鸟，其实就是熟悉熟悉办案流程，比别人先走一步，真正要菜鸟做的就是抓捕时在附近驱散人员罢了，犯罪嫌疑人由刑警来抓。

犯罪嫌疑人名叫王奇，男，身高一米八，汉族，小学文化，未婚，其父王硕石健在，本地人，年龄三十五，身体壮硕，无职业者，烂赌成性，有参加私赌进拘留所的案例，有借贷额欠款。

根据资料显示，在事发前，王奇正在赌友上官贺私设赌窝里赌博，赢钱后，发现钱丢失不见，怀疑上官贺夫妇做了手脚，与其发生口角后，将夫妇两人杀死后逃逸。

后技侦人员查出王奇躲在步行街内高五层的楼房里，时间已有八日，户主陈和是王奇的债主，预测也遭杀害。

现在是劳动节放假期间，已是正午，步行街里高高低低的楼房临着马路，一，二楼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应有尽有，二楼以上便是住房，有的建了三层，有的建了五层。

匆匆行人躲在狭窄的阴影里行走，从远处看去，这里如突石嶙峋的乱石阵，此起彼伏，疾走的蚂蚁绕着突石爬行，灼热的阳光盘踞在突石周围，金光闪闪。

梁凡安和赵心坐在街边奶茶店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红豆奶茶，望向案犯藏身的楼房，便衣警察正朝楼房慢慢包围靠拢。

赵心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上网购物，桌子上还放着她一部手机。

“原来只是在旁看着啊，害我期待那么久，本来劳动节放假都约好朋友逛街了，现在却只能在这呆着”说完，赵心愤愤的吸了几口红豆。

“你可知足吧，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再说了你可是师傅的掌心肉，含在口里都怕化了，他们哪敢让你去干危险的事啊”

“就一直在这等吗”赵心郁闷的说道

“等案犯飞出楼房，我们可能有机会”梁凡安假装正经的说道。

赵心鄙视了一眼，笑着说“案犯要是会飞，也轮不到我们出场了，直接直升机呜呜呜出动”

“对了，另外一个呢，怎么人影都没看见”梁凡安四处看，见不到三个名额中的另一个人。

“别找啦，哪呢”赵心头点了点路对面敞逄跑车。

车里坐着一对男女，男的坐在主驾上二十岁左右，面黄肌瘦，穿着短袖，左手撑着头，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案犯所在的楼房，手腕处，手表在阳光下散发这夺目的光芒，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右手放在副驾少女的细腿上，少女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装扮却成熟妩媚，难以看出应有的稚嫩。

“这人谁啊，他是带女朋友出来逛街的吧”

“叶家大少叶衡启，别盯着人家看啦，咱们惹不起”

梁凡安收回目光看着赵心“那个在本省号称能一手遮天的叶家？家里有钱有势怎么还来上警校”

“想在警界发展一条路呗，现在叶家除了警界，那个地方没有叶家的影子，人家可跟我们不同，路都铺好了，在警校挂个名，出来后直接进省局，我爸都不敢这样搞”赵心撇了撇嘴，又靠近小声说道“我听说这人吸毒，上警校都是被逼过来的”

“吸毒？”

梁凡安忍不住瞟了一眼叶衡启，似乎察觉到梁凡安的目光望了过来，露出不屑的表情，摆头又继续看向楼房。

“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啊”梁凡安讽刺了一句，看到副驾的少女和叶衡启说了句话，起身离开跑车，走进一家小卖铺里，过了一会拿了两瓶饮料回来。

梁凡安刚想收回目光，一个苗条柔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走去马路对面，进了小卖铺。

不久便出来，梁凡安仔细一看，是个背着书包十五六岁的少女，平刘海扎着马尾，身着简单的校服，背着书包，苍白憔悴的瓜子脸，美貌的让人怜惜，红肿的眼眶，眼泪已经干涩，眉目中带着害怕，似在做惧怕又必须去做的事，小步斟酌地进了家五金店。

梁凡安甚觉奇怪，又说不上那不对劲，不远王奇所在的楼房，周围的便衣已经做好了部署，准备开始抓捕。

少女从五金店走出来，细长嫩红的小手微微颤抖，握紧背包的肩带，脸上的悔怕褪去，更加坚定盯着案犯所在的楼房，瞳孔深处涌动的鲜红在不断渗出，曼妙的长腿迈着大步，犹如赴死般前进。

渗人的眼神让梁凡安一震，顺着目光看去是被便衣警察包围的楼房，迅速察觉到了什么。

“赵心，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待着，别乱跑”说完，就冲了出去。

“哎，哎，去哪啊”赵心不满叫道，急忙付了款，收起两部手机，拿着包追上去。

少女显然没有发现便衣警察从她身边走过，便衣警察也没有注意到少女从他们中间经过，双方互相看成了路人。

少女眼里除了那栋楼房，已经没有其他东西，感觉不到时间，凭着本能支着身体心脏加速跳动，背包的肩带早已被手心的汗水浸透。

梁凡安冲到少女面前，拦住去路，凛若冰霜的吓唬道“同学，你想干什么”

少女急促的后撤一步，被梁凡安的出现吓了一跳，专注的神情转为诧异，从诧异转为畏怯，脸色在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变换，煞白的毫无血色，一时低着头不说话，企图用黑密的刘海遮住自己慌张的脸庞。

看到少女紧张的模样，梁凡安就知道其中一定有鬼，一双鹰眼直盯着她，想逼她说出心中的秘密，可少女像个哑巴，连呼吸都有意屏着。

时间像静止般，从旁人眼里，两人似恋人在吵架，互不搭理，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光晕缠绕。

赵心跟了上来，看到梁凡安瞪着名柔弱的少女，不知怎么回事，虽觉得奇怪，但相信梁凡安不会无故拦住女孩。

看了半天，两人不说话，便打断两人的心战“你老瞪着人家干嘛，人家还小呢，那经得起你这样吓”

听到赵心的话，梁凡安收回目光，明白自己有点过，自己没办过案，只能学警匪片里警察面对犯人的表情。

“小妹妹，在这里干嘛啊”赵心对少女温柔的说道.少女抬起头，脸色憔悴的让人心头一紧，一双大眼睛瞧了赵心一眼，又低下头，没有回答。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声，梁凡安转头看去。

是案犯王奇从五层楼的高房窗户跳出，落在旁边高四层楼的天台上，五层楼的窗户上，有便衣警察跟着跃了过去想追上王奇。

街上的人们看到这如电影般的场景，都停下脚步观看，拍照。

街上的便衣警察立马站出来疏散人群，禁止拍照。

“赵心，你留下陪陪她，我去看看”说完，人影便不见了，赵心在后面连叫几声，他都没理，眼看是追不上，回头望着仍在低着头的少女，表露出和谐的笑容，拉起少女僵硬的手

“走逛街去”

王奇在烈日下冒着大汗，不停地从一个楼房跳到另一个楼房，每次地跨过，在十几米的高空上，身体都会忍不住打颤，在地上蹭出的伤痕隐隐作痛，体能再好也开始出现不支，但他不敢停下休息，身后的呼喊声，犹如死神的镰刀催促他不断奔跑，仿佛一停下来，自己的性命便会被夺走。

汗水浸湿了全身的衣服，身体完全靠着求生欲望在强撑，终于他停了下来，前面是菜市场，而他在三层楼的顶楼，已经跳不过去了。

他不知该庆幸他不用奔跑还是悲哀自己要被抓，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看着刺眼却发黑的太阳，他有一种想直接跳楼死去的冲动，摇晃着沉重却清晰的脑袋，他有一种想躺在这睡一觉的无为。

“站住，别跑”警察的怒吼把快晕厥的王奇惊醒。

王奇吓得立马连爬带滚的跑到前方的房檐，望着隔着条马路的菜场大棚，心中起伏不定。

他低头看见紧贴房檐的檐沟，污黑的檐沟没有积水，污垢干裂。

顺着一节节看去，是一条直通楼下的排水管，来不及考虑，爬过去，反身扣着排水管向下爬，浑浊的排水管随着王奇的动作晃动，他低头看见下方，路边行人都注意到王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形成一个包围圈。

离地还有三四米，纵身一跃在地上翻滚，蹭的满身灰，伤口也更多，下落地力还没卸完就顺着惯性朝菜市场狂奔。

围观的行人立刻让出条道，生怕被王奇撞到。

呼啸而来的警察也追了上来，留下几人疏散人群，其余人包围菜市场从四口进入。

菜场大棚里菜贩们正准备把剩余菜卖完收摊，看到王奇，疾跑进去，满身污脏，虽觉异样，但还是习惯的吆喝起来“大哥，买什么菜，过来看看便宜卖给你”

王奇哪有时间理会，视若旁风，左顾右看寻找出口，跑到菜市场中心十字岔口，气喘吁吁，环绕一周，四个出口都有人凶狠的瞪着他，向他慢慢靠近。

他们都刻意大步子慢频率，没有大声呵斥，怕引起人员骚动，不利于抓捕。

菜市场仍有人吆喝，但现在已过了饭点，只有稀少的人来往，与菜贩砍价，买卖。

王奇心中早已恐惧不安，慌乱地张望，看到身旁卖肉摊上的剁骨刀，迅速夺到手中。

卖肉摊的小贩正给摊前等候的妇女剁肉，放在一边的剁骨刀突然被夺取，让他一愣，提着菜篮的妇女还在考虑要不要买排骨煲汤，丝毫没有注意危险就在身边。

四口走来的警察看到这一幕，立马冲过来，想阻止王奇，但还是晚了。

王奇一把将妇女扯了过来，扣住她的头，把刀架脖子上，眼神凶横而慌乱，拿刀的手都在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浮动。

“啊”

妇女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措，眼前的刀上粘有碎肉，瞳孔放大的夸张，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吓得尖叫。

一时菜市场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此，下一秒，人声喧闹，全都跑出了菜市场。

王奇靠着卖肉摊，用力卡住妇女的脖子。

“再叫就砍了你”

妇女迅速停止叫喊，浑身直哆嗦，看到便衣警察包围上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救我，救我”眼泪吓得在瞳孔转圈。

便衣警察掏出了枪指向王奇，领头的组长怕王奇冲动再杀人，安慰的说道“王奇，放下刀，你还有机会”

“有个屁的机会，我都杀了三人了，你跟我说有机会，你在逗我嘛，赶紧滚开，不然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王奇怒吼着，手下更用力，双眼泛红，额头汗水冷热交替。

妇女一听王奇已经杀了三人，还要拉她垫背，吓得快晕厥，脸色煞白，被王奇强拉硬扯着惊醒，她低声苦苦哀求着。

“不要，不要杀我”

在微亮的菜市场里，场面一直僵持，没人敢开口打破宁静，只有妇女微弱的哀求声回荡。

王奇的肤色是长期在猛烈阳光下照射而成的古铜色，但在与几个黑漆漆的枪口对视下，脸色苍白的让人胆寒，眼中的血色越来越鲜艳，形成血丝从眼角曼延向扩大的瞳孔。

“别拿枪指着我”他怒吼一声打破了场面。

拿枪几人都望向领头儿，等着指令。

领头人眉头一皱，考虑两方利弊，打算先稳住王奇。

“王奇，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别再杀人了”说完，他收起了枪，其他人也跟着收枪。

“放我走？哈哈哈，快给我辆车，只要我没事，她就没事，否则都得死”

“好”领头人答应了，其他人还想说什么，被制止。

“小言，去找辆车”方言看到领头背后的手势，立刻会意，跑了出去。

“哈哈哈，你们都到那边去”王奇指向一个出口，癫狂大笑着，又表露苦涩的面容。

王奇看到他们已经聚在一条出口上，另外三口皆空荡，又吼叫道“你们在这呆着，不许跟过来，不然都得死”

在场的人都握着拳头，看着王奇靠着卖肉摊慢慢后退。

突然，众人神色一松，讶异的看着王奇身后。

“哎”

卖肉摊内传来微小却清亮的声音，在菜市场里清晰可辨。

王奇一愣，迅速转头看，还没看清，幻化的影子便擒住他拿刀的手，隔着肉摊，一把他扯进摊内。

他手中的刀不肯松手，但另一只手已经松开了妇女。

妇女失去了支撑，瘫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警察的目光中，王奇被扯进摊内，腾空了一米多高，整个身子脸先着地，闷哼一声，那人又一脚踢在王奇大臂内侧，手一软，剁骨刀应声掉落，发出咣当声回响在每个人耳旁。

王奇想起身，挣脱那人的手，上身刚撑起，又被一脚踩在肩膀，手往背后一折，死死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不停反抗，扭动，青面獠牙地叫着“放开我，快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你”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起身，反倒手臂更加疼痛。

领头带着其他人赶上前来，吩咐人叫救护车进来把大妈救走，再把王奇拷上压了出去。

看着擒住王奇那人，年龄十七八岁，朝气蓬勃，眉宇不凡，一双鹰眼直击灵魂，仿佛没有什么能躲过这双眼，面容坚定，傲气十足，个头一米八几，比大部分人都高，双眼看着忙碌的众人，好似帝王在俯视臣子。

王奇被接手压走后，那人便转身要走，急急忙忙，领头人立马说道“你是方言叫的人吗，我是吴定涛，这次任务负责人之一，怎么没见过你”

领头人觉得在哪看见过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吴定涛，说道“我是学校派来配属的梁凡安”

众人一惊，他们都没想到这人的身份会是学校的配属人员。

梁凡安看吴定涛没说话，继续说道“吴警官，我现在有件急事需要做，我处理完后一定会去警局做笔录的，校方配属名单上有我的电话”

说完，在诧异的目光下，离开了菜市场。

等人跑出去，吴定涛笑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我第一次看见杀人犯时，腿都在抖，哪有这般神勇，冷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笑起来，表示赞同。

“走回去审案，还有一堆事没处理呢”吴定涛带着几人出去，剩下几人采集现场证据。

骤然想到了什么，吴定涛对着身旁一人说道“回去叫方言把这人资料拿给我”

“怎么，老吴起了收揽之心？”

“废话，这种人才不多，将来都要飞上天的”吴定涛边走着边望向出口满意的说道。

“老吴，不是我说，这条大鱼，你这池子装得下吗，别鱼没留下，池子也给崩了”同事何耀有意提醒到，并没有丝毫恶意。

吴定涛没有回答，大笑不止地走出菜市场上了警车。

警车上，吴定涛伸个懒腰，“得亏计划提前了几天抓捕，要是再拖，我都快坚持不住了，回去审完王奇，让大家轮流休整几天吧”

几人听到终于可以休息，都开心的呼应起来。

警车快速的行驶着，闪烁的警灯在大街上离去，告诉众人已经安全，不必在担心生命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