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纪实录》：梦境•一

梦境•一

入梦

昏暗，或者说微弱得几乎没有的的灯光笼罩下的楼。

大概是个学校吧。我站在两面相对的镜子中间，镜子里的我一层层地叠加起来，无限地增多，无限地变小。

没有出口。一楼是一个不超过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支撑镜子的铁架显得很很沉重，镜子的右下方的一角用红色的字迹写着：2017年6月3日。

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是一段长长的楼梯，大概是通往地下室的。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深得没有尽头。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恐惧，直觉告诉我，我不能在一楼呆下去了，我应该上楼，一层一层地不停地向上走。

二楼，和一楼一样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走到三楼，恐惧感减弱了。三楼是一条狭长的横向走廊，走廊的下面，就是指除楼梯外的分别向左右延伸的走廊的下面，没有柱子之类的支持的东西，走廊下方大约10米处，是清一色的花岗石地面。三楼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头，但我知道在右边和左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分别有两条脆弱的，窄窄的红色楼梯——不是红木楼梯，是原木的，红色的漆上去的，大概是用红色油漆和别的什么红色液体的混合物漆的——颜色极不正，但好像是刚漆好不久的，不过楼梯已经有些年头了，摇摇欲坠的，似乎一踩就会散架。三楼只有一个房间，正对着三楼走廊正中间的楼梯，是用木头做的门，看起来已经朽得快要掉下来了，可锁却是新换的，不锈钢的圆形锁，很结实。这扇门虽然看起来使用寿命到头了，可却怎么都推不开。门面上钉着一块墨绿色的牌子，镶着红木框，看起来也是新定上去的，上面用白色写着三个字：控制室。

过了一会儿，黑色的雾从三楼地板的缝隙钻上来，那种恐惧感又回来了。

我继续向上走，四楼我没有作停留，直接向五楼走去。

五楼。我知道这里有我要找的东西。五楼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是一条纵向的走廊，地板，墙，天花板，全部是木头；头顶镶在天花板上的一排巨大的吊灯，发出与其形态极不相称的昏暗暖色光芒；左边的木墙上挂着一排抽象画，右边的木墙上则挂着一排写实派的人物油画。

“啪！”一扇黑色的铁门突然关上，死死封住了楼梯口——五楼唯一的出口。

毫无征兆地，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姑娘站在了我的身边。

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小姑娘的眉眼，小巧精致的鼻子和鲜红的嘴唇，十分使人怜爱——偏偏又衬上苍白如纸的皮肤，使她生出几分诡异的灵气。

“已经是最后一层了呢。”小姑娘轻声说道。明明看上去身型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可声音却沙哑苍老得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妪。“要按正确的顺序打开每一扇门，才能离开哦。”小姑娘接着说。

她穿着白袜的脚踏着木屐，轻飘飘地直直向前走去，红色的和服服服帖帖地直直垂下来，盖住脚踝。

不知道怎么的，我也像中了邪似的，跟着她向前走。

我数了数，一共有七个房间，左边四个，右边三个。房间有门牌号，就钉在门上，从出口开始，左边是1，3，5，7；右边是2，4，6。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木制的双层搁台，摆着蜡烛；搁台上方，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是一个端坐着的穿黑色长袍的女人，天花板上垂下白色的纱，遮住了女人脸。

搁台前有黑色的影子在飘，速度很快。依稀可以辨别出五官——那是一张平静的，冷漠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穿红色和服的小姑娘消失了，正如她出现时一样，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烟雾啊什么的，就是突然不见了，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般。

我转过头，旁边就是七号房间，我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如同人偶屋般精致的小屋子，高度大约只到我的膝盖——很难想象，在两米多高的木门后面，竟只有这样一个不足半米高的人偶屋。

我蹲下来，仔细看向里面。

粉色和黄色的色调，有三层，帘子上缀着厚重的蕾丝花边，精致的沙发，桌子，餐厅，是真正可以使用的，等比例缩小的家具；餐厅的桌子上，放着同样小而精致的蛋糕和茶杯，杯子是刚刚泡好的加糖的茶，蛋糕显然是刚刚烤好的，还冒着热气——虽然令人不可置信，但很明显，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啊……真是不敢相信啊，有人来了呢。”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轻轻说。

出乎意料的，住在这样一个充满少女气息的小屋子里的，居然是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大叔。

“已经好久好久都是我一个人了呢。”大叔和善地笑了笑，“陪我聊聊吧。”

（聊天内容略，我记不得了。）

大叔森森地笑着，“你……留下吧，永远永远陪着我吧……我太孤独了啊……”

（忘了是用什么方法与大叔和解的）

大叔疲惫地垂下眼睑，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梯。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小盒子下来了。

他轻轻地打开盒子，拿出一条红色发带——很轻，很仔细，仿佛是在对待一条生命。

“把这个……带给一号房间的镜妖……”大叔慢慢说，“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他顿了顿，接着说，“谢谢了，大概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任何人了……”大叔慢悠悠地向楼上走去，没有再下来。

我站起来，关上门，往一号房间走。

我打开一号房间的门，莫名地感到一阵阴冷。

这是一间浴室，右边的墙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上面沾着一道道的血痕；大理石方砖的地面上，摆着一个白瓷浴缸，浴缸已经放满水了，有几滴血漂在水里，还未完全融开；几缕乌黑的长长的头发丝漂在水里；浴缸的边缘，一道血手印直拖到地上。

似乎是伴着白色的水雾，右墙上的镜子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的影子，然后这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挣脱了镜子的束缚，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女人轻的同影子一般——不，应该说，她就是影子，没有重量，却以立体的形象出现在空气中。

她没有瞳孔，可偏偏那全白眼仁的眼睛，却又传递出无限的悲伤与痛苦。

这大概就是镜妖了。

梦醒

梦境•二

入梦

很高很高的楼，两千多层。

旋转门的外面尘土飞扬，我缩了缩脖子，窜进大厦的一楼大厅里。

大厅的装修很奢华——真正的金碧辉煌，我走近摸了摸墙壁，是真的金子——已经无法用奢华来形容了，这里的一切，都是纯金打造的。

我的正对面，也就是大厅正对着转门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管风琴，同样是纯金打造。下面放着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琴盖是打开的，琴键上落满了灰，显然许久没有人弹过了。

天花板是一副画，是那种欧洲基督教教堂里的那种风格，画的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穿暗红色罗马长袍的孩子，女人一个拿着竖琴，一个吹着长笛，本应是一副圣洁的画面，可偏偏那两个女人的脸上却挂着戏虐的笑容，而那个孩子则挥舞着双臂，脸上写满了痛苦。隐约能看到背景里有一个男人，张开双臂，留着络腮的白胡子，头呈四十五度向上看，他的背后是一轮太阳。我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上帝。

我继续向里面走，发现这座大厦居然还有地下室。我顺着纯金的楼梯向下走，就是地下一层。地下室没有一点霉味和潮气，白色的灯光很明亮，白色瓷砖的地板被擦的锃亮，上面整齐地摆了四排桌子。右手边有一个窗口，从里面传出面的香味。

这大概是个餐厅。

我走近窗口，发觉自己有些饿了。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似的，一双苍白纤细的手递出一只碗，盛着清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牛肉面。这只手不像是人的手，没有任何生气——更像是，机器的。

我接过碗，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墙角吃完了整碗面，然后把碗放在窗口的边上。

我离开地下室，大厅最里面有一架直梯，我按下1990层的按钮。

我走出电梯，1990层是那种英式复古风格的装修，看起来像是个宾馆，即使铺着厚厚的暗红色流苏地毯，一走在地板上还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金色的颜料在每一扇门上标着门牌号，是1991～1998。

我敲了每一个房间的门，没有任何应答。

没有人。

我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

我好孤独。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