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自毁纪》： 祁安

第一章 祁安

茫茫野景，砂砾翻飞。

死寂于风中盘旋，一眼望不到边。

人家都说，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再寄望的时候，他唯一寄望的，是镜中虚幻的自己。

那里面，有梦境。

梦境，多美好的词汇。听不到任何烟火里的嘈杂，任由奇幻肆意流淌。

对了，这是梦境，祁安的梦境。

大地中央，软软糯糯。石英砂堆起的浪漫，像情人的絮语。

然而，梦中听不到絮语，所以祁安很惶然，四顾之下无人烟。

唯有一点。那个点，让他觉得不孤单，同时也很疑惑。

他往点的方向前进了一步。那个点大了一圈。祁安又往前一步，点又大了一圈。

镜头越来越近，从远景变成了全景——点变了一座山的山头。

不过那山好像缺了一角，太像他想象中的不周山了——最近因为工作缘故，他时常需要将《山海经》翻出来看看。

他还想踏步来着，脚底下突然吃痛，一片不知从哪里来的碎镜贯穿了他的脚心。痛感愈来愈盛，不等他低头拔掉碎镜的间隙，大地便传来异动。四方震颤，祁安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地震没有带来呼号奔袭的猛兽，也没有带来飞沙走石，带来的，是从地底窜出来的，一片又一片锋利的碎镜，像新芽一般破土而出，不停往上冒着，镜面越来越大，每一片镜面反射的内容都是祁安惊惶失措的脸。

祁安早就忘了脚下的疼痛，以至于他反应过来时，脚早已被碎镜裂成了两半。顾不上这般锥心之痛，他赶忙起身，拖着血流不止的脚，一瘸一拐地往那座山的方向走去。

他期待那边会有人，告诉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惜灾难又来。冒出来的碎镜从新芽变成了飞刀飞剑，自地表处蹦出千丈高，还给祁安定了位，齐刷刷对准他，蓄势待发。

远处高耸的山峰背后传来洪水声，山峰摇摇欲坠，眼见被洪水冲垮。山体崩塌的声音就是信号——碎镜听令，以光速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正是祁安。

无数片碎镜插入了祁安的身体。

祁安的眼睛还能动，他居然还有感觉，只是不是痛感。

他的感觉是僵硬。本能驱使他看了看还能微动的双手。

他的手成了镜子的颜色。此时身体又传来异动，祁安腹部有所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

他居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怀孕了，看来此刻也只有这样的念头才能让他暂时逃避他现在的处境。

可惜，处境饶不了他，痛感终于袭来——一种真实的撕裂痛楚。

祁安的身体像玻璃一样碎开，而那腹部蠢蠢欲动的东西也终于跳出来了——一只披着长发的女鬼。

女鬼从祁安身体里爬出来，回首正对祁安，露出她狰狞一面。

疼痛与恐慌同时作用于祁安身上，他终于崩溃，想喊来着，张开的大嘴却被锋利的镜刺穿。

他被漫漫的洪水淹没在梦境之中。

清晨7点，祁安从睡梦中惊醒。身上的冷汗早就浸湿了他的海贼王睡衣。他看了看昨晚一拳打在镜子上导致受伤的右手，心里面发着怵：“还好是场梦……”

对于昨晚的那场愤懑，他又感到奇怪。按说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不寻常，似乎跟镜子特别有缘分——因为他永远打碎不了镜子。小时候顽皮，他还特意把家里的穿衣镜拆卸下来，扔在地上摔了无数次，可惜都没什么用，为此不讨巧地挨了老妈的一顿训。当然，他摔镜子是在老妈出去之后摔的，这项“超能力”千万不能让父母发现，要不然又是一场“齐木楠雄的灾难”……老妈训他，是因为他当时沉浸在依靠“超能力”拯救世界的幻想中，以至于没将穿衣镜安回去。

他的幻想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后，也就是现在。

祁安毕业一年，今年23岁，重复着麻木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像大部分地铁上的年轻人一样，塞着耳机，听着摇滚、嘻哈，反抗世界。

昨天晚上的事，他恨得是自己。这是他向公司第二次递辞职信，然而收效像第一次一样甚微，原因在于他太容易被说服了——每次跟老板辞完职后，第二天到公司和同事抽根烟的功夫，他就改主意，不想辞了。最后老板还是收纳了他，不是因为心好，而是因为公司太小，需要杂务……不能说是杂务，叫“人才”。

祁安恨自己的软弱和没主见，和他理想中拯救世界的英雄相去甚远，连辞个职都费那么大劲。所有英雄都是偏执的，为了心中的理想可以不怕万人阻挡。可惜，他太容易退了。

所以，昨晚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砸了一拳。

结果，正常了。手很痛，镜子自中间碎开，一片碎镜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震醒了呆滞的祁安。

他都不习惯自己的正常了，这种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他太兴奋了，又是一拳砸过去，然后又一拳，仿佛在蹂躏着软弱的他自己。

晚上一定能做个好梦。他面带痴汉笑脸，猥琐地凝视着床尾处墙上挂着的梦中情人——SNB女团成员金熙，然后坠入梦乡，然后，说准了，叫噩梦之乡。

那场梦，他从未梦过。

7点30分，他在床上抱着手机懒了半小时后，终于期期艾艾地起身走向合租屋的厕所——他懒的原因不是因为真懒，而是合租屋7点起床的人实在不少。

照常洗脸，刷牙，照常僵尸的一天。当然，临走前照常给照片上的金熙一个吻。

只要在公司足够混，时钟转圈的速度就会像光速一样快。当他拿kindle看网络小说看到激烈处时，18点的时针、分针、秒针完美融合在一处——下班了。

关系较好的同事相约一道湘菜馆聚餐，那个吃了一次湘菜辣到眼皮直跳、然后说他再也不吃湘菜的同事小李转眼就犯贱，跟着大伙儿一块去了——按他自己的话说，男人就是犯贱。当然，“大伙儿”连祁安自己也就四个人，他在公司的人缘没那么好，除三个平日好友小李、小明之外，还多了一个混过江湖的同事，当过兵，给老总当过司机。

湘菜馆里，因为混江湖的同事到来，朋友局变成了江湖局，自由惯了的祁安始终融不进去。

混江湖的同事喝醉了，开始忽悠自己以前在公司给老总当过司机，讲老总各种不为人知的事儿，吹嘘自己见过什么样的大人物。再然后，他们出去又是一根烟的功夫——没带上祁安——回来，就开始批评起祁安，说他不懂江湖规矩，敬酒的时候杯口要往下，以示尊敬，还问祁安：“你总是闹着要辞职，有没有想过，自己能给公司带来什么价值？”那样子，感觉司机一下子成了老总。祁安立马就怒了，不清醒了，回嘴道：“既然我没胆量，听同事的劝，又给退回来了，那我现在就一个字——混！因为我不相信公司会给我这么个叛徒什么样的福利。况且，你一个司机没资格评判我有什么价值。”这话一撂下来，这混江湖的开始得劲了：“行！就冲你这话，我现在立马开除你！”祁安也不在乎，正好遂了自己的愿。再然后，混江湖的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进了厕所，看来是给谁打电话了。回来的时候，混江湖的清醒了，对祁安恭恭敬敬的。

看来老总挺了自己一把，可是祁安觉得很失败。

他们喝着酒，说着对公司的感恩话。选择无关对错。

祁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了厕所，撒完尿，看着镜子，想着自己的事儿——英雄真不应该是这样。可自己真正的价值，与公司无关的价值又在哪儿？

祁安看着自己包扎过的右手，又狠狠砸向厕所里的镜子。

镜子没碎。祁安的“超能力”又回来了。

这次他同样兴奋，因为此时此刻，他感觉正常人的生活让他觉得无望。所有他又一次次将拳头对准镜子正中——反正打不碎，也不用赔款。

那些厕所里进进出出的正常人就让他们看着呗，反正祁安本来就是不正常的家伙。

更不正常的来了——镜子里出现了祁安梦里自他腹中破膛而出的女鬼。祁安被女鬼吓傻了，叫了一声，离镜子老远；厕所里撒尿的醉鬼被祁安吓傻了，叫了一声，缩了回去。

醉鬼双目无神，瞥了祁安一眼，祁安却并没有和他对上眼。他的关注点在女鬼身上——女鬼从镜子里出来了，然而不是慢悠悠爬出来的，而是以忍者般的速度从镜子里逃逸出来，镜子同样没碎。女鬼来到祁安面前，面容在祁安眼里展露无遗——一张惨白的脸，脸上的半部是空洞洞的，被切开了一样，切口却不是那么整齐，像碎镜的边缘切口。另半部也不正常，颜色是银色，材料也不是肉脸或者鬼脸，而是硬邦邦的，像镀了一层银。

女鬼从背后掏出一块锋利的刀——那刀的材质和她的手形完美融合在一起，不仔细看，像是嵌在她的手上似的——在祁安面前极速划了个半圆。半圆之外，一道气墙呼啸而过。然而祁安却并没有感觉，只是有点凉。女鬼疑惑，来了更猛烈的一击——直接用刀刺向祁安的脸，却发现怎么也刺不进去。连续两番的攻击都未得逞，女鬼心急了，欲发动第三次攻击，未曾想醉鬼向女鬼的身体踢了一脚，虽然踏空，但导致她的身体扯碎四散。

当女鬼的身体碎片重新聚集时，她看了一眼醉汉手上的手表，好像时间快到了，又回到镜子内，自镜中隐去。

“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吓死老子了！”手指不知道指哪儿，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瞟，醉鬼吓退了真鬼，这件事还真是少见。

祁安也没有理会醉鬼，自顾自地摸了摸脸——还好没有破相。虽然长得丑，一副死肥宅模样，但好歹要个脸不是？当然，这只是玩笑话，此刻的祁安还没从恍惚中缓过神——或许自嗨式幽默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喝完酒，祁安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晚上10点左右，从湘菜馆到地铁这段路不算太短，然而祁安走得太快太急。他也不敢出现在人少的地方，刚到达地铁时，先来的一班没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等了多少班地铁，才等到一班人稍多的。

这一夜，祁安开着灯睡觉，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金熙的脸。或许此刻，清纯可人、在照片里永远挂着两个笑涡的金熙才是他最后的港湾。

看着看着，眼皮终究熬不过去，祁安还是去见了周公。

没有梦境，祁安睡的很香甜，因为金熙一直在看着他，给他鼓励。

不错，金熙是真的在看他。在镜子里。

第二章 镜界

总觉得枕边有人，脸上清凉凉的。可惜，那也许只是你的口水。

或许有人呢？你怎么知道，那清凉的感觉不是情人温腻的手掌？

清凉和温腻本身就好像是反义词，那如果那手掌不是正常人的呢？

祁安睁眼醒来。第一眼出现的，是睡在他旁边的金熙。

“早安。”

当金熙说出这句话，祁安彻底醒了，是脑袋清醒的那种——因为金熙的声音是个男声。

祁安顿坐起身，环顾四周。又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完全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卧室，而是一个从来没有来到过的地方。像《冰雪世界》里公主住的水晶宫，只不过和雪的纯白色不同，这是一片镀银的宫殿卧室。四周贴满了镜子，反射着祁安硕大的身体。

“金熙”侧卧：“欢迎来到镜界。”

“镜界？”

“不错，是镜界。”镜中传来老者沧桑的声音，声音在房间中流转，穿透每一面镜，层层叠叠地，最后汇聚到祁安耳中。

镜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声音消散之后，有四面镜子中相继幻化出人形——一老一童，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啃着银色坚果的松鼠，站在那女的肩头。

老的身穿白袍，脸色煞白，青筋暴露。青筋里银色的血液流动不息，脸上就算没有任何表情，也是在一直动着，像是城市夜晚的交通线一样，即便作为参考系的摩天大楼屹立不动，蜿蜒的公路上汽车的路灯也总会闪烁不止。

男的，最可爱的是他的眼睛。每只眼睛里居然藏了两个眼珠，一大一小，简直就是手机背面的双摄摄像头……

女的，身形巨大，肌肉结实，短发，穿着个背心。按现实里的说法，就是——金刚芭比。

最后说一下“童”，简而言之，不仅像是白化病患者，脸更肿得能跟水面上浮起来的死尸有得一拼。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沧桑的声音又流转开来——只不过是从那个“童”嘴里冒出来的。

“惊喜”和“意外”？早就不是这种感觉了，他是害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金熙”身上，以一种哀的眼神看着“金熙”。

“金熙”的声音终于正常了，甜美，不腻歪：“介绍一下，那是高登大人，水神殿的水镜护法之一。”

高登自然指的是“童”。

“水镜护法？水神殿？”“金熙”越解释，祁安脑子里越乱。

“谁能讲个完整的故事，告诉我这镜界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水镜护法、水神殿又是什么鬼？再然后，我好好地躺在床上，为什么一醒来会到了这儿？再再然后，为什么旁边躺着的，是……再再再然后，她声音还变来变去的？”

祁安抛出一大堆疑问，等待着谁来回答，他只想快点知道所有的一切，然后再睡一觉醒来，发现仍然躺在他的床上，就再舒适不过了。他还算个比较行动派的人，接连的震惊和害怕早就让他明白，在紧张中表现沉默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可是面对祁安的追问，高登以及其余众人似乎并不急切，互相交换过眼神，神秘难测，搞得祁安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次将解决问题的希望交托给“金熙”。可是祁安没想到，“金熙”本就是他们一伙的，回应他的，自然和对面的众人一样，像拿香蕉逗猴子似的，笑得那么没心没肺，丝毫不理祁安的心急如焚。

当然，笑过之后，“金熙”也和高登他们一样，变回了自己的本体——镜人的本体，人的身体轮廓融合镜子的材料和特性，简直就是人与器物的完美结合。

祁安也真是个俗人，对于这种惊世骇俗的完美结合他表现的很世俗，果断惊骇了，那张惊骇的脸在众人的身体上反射出来，无限放大，有种莫名的喜剧感，逗得站在金刚芭比肩头上的松鼠吱吱乱叫，那声音实在太像嘲讽，连金刚芭比本人都受不了了，看见松鼠还没有变身，没有一点严肃团结的样子，给那松鼠脑袋上来了一下。松鼠学乖，立马变回本体，只是身子还是不停地发着抖，应该是没笑够。

问题又多了一个，祁安实在无力应付。感觉这些问题不是人类能够解决的，既然解决不了，那就求饶吧：“大哥，我只想回去睡觉，你们别这样了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高登挥了一下袍袖，示意众人退下。众人隐没于镜中，消失不见——“金熙”临走前，还调皮的对祁安眨了下眼睛，使得祁安一阵恶寒，或者说有点恶寒中的小期待——不知道昨晚她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比如说：那个？？？

高登打了一个响指，将祁安拉回“现实”，随后他轻巧巧跳上了他的床，盘腿而坐：“你相信你所在的世界，有神吗?”

祁安四下巡视了一遍，从自己的小腿上拔了一根腿毛，龇牙咧嘴的那一刻，他彻底相信了现在的状况不是梦。以前上学时在学校门口遇到那种宣传基督教的，他一定会绕道而行，不过现在，他一定选择上前去问下教堂的地址——毕竟他现在所遇到的奇葩事只能让他相信一种答案——世界上一定有神的存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高登又抛出一问：“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祁安能怎么办？他早就成了教徒了——点头如捣蒜。

高登抛出第三个问题：“那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神和外星人吗？”

他丝毫没时间怀疑这两种“物质”间的异同。

第四个问题：“最后，你相信自己是神吗？”

祁安惯性上来还想点头来着，突然自卑心就作祟了——如果自己是神的话，最先想干的事就是教训一顿说自己没价值的人。然而生活中确实不能，所以他摇头；后来又想想自己不能打碎镜子的“超能力”，感觉自己又好像是神，所以他又点头。

高登不解：“所以，你的态度是？”

祁安拍了两下脸：“所以，问题的关键是？”

高登想想也对，自己还没把问题的关键抛出来，到现在仍然搞得祁安一头雾水，实在不像个引导者模样，遂而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哦哦，抱歉，我这人比较喜欢搞神秘，但有时候就容易崩。抱歉抱歉，问题的关键是你自己是火神祝融。”

这话说得语气毫无起伏停顿，重要的信息一带而过，一点都不像奇幻电影里演的那么庄重、神圣，对“祁安是火神”这件事就好像隔壁家的某某不在家一样平淡如水。祁安即便知道自己是火神祝融，也提不起任何使命感。

所以，祁安也很随意地回答：“哦，所以呢？”

高登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颗银色坚果，和那只松鼠啃着的有几分相像。他也像那只松鼠似的，将食物放进嘴里咀嚼着，边吃边说：“所以，去拯救世界咯。”

祁安翻了个白眼，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位搞不清楚多大年纪的白毛怪给掐死：“所以，到底为什么我是火神祝融，为什么要让我拯救世界？”

高登又拍了一下额头，将银色坚果咽了下去：“哦，对了。没跟你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抱歉抱歉。”

祁安真的不想掐死他了，他想把他分尸。

高登严肃道：“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祁安实在忍不住了：“get out！”

高登倒也不急：“小伙子，别生气嘛，开个玩笑啦。其实事实是这样的，就跟你们世界里面写网络小说架构世界观的方法一样——镜界的存在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创造了镜界，根据《镜界异闻录》里的猜测，其实镜界是远古外星人的中枢实验室，而整个地球则是外星人构造的生物棚。寒武纪的无脊椎动物，奥陶纪的脊椎动物，志留纪、泥盆纪的鱼类，到后来的两栖动物、爬行动物，恐龙时代到智人崛起，每一次生命的演化都是外星人背后不断调整着实验方案，改善地球板块移动、气候变化，甚至不惜引入陨石，目的只有一个——就像人类想要创造出更完整、更人性的人工智能一样，致力于创造出更完美的生命状态。而自己，便成为独一无二的上帝，神中之神，造物主。当然，这只是猜测，全看人们是否选择相信这样的由来。是否选择相信镜界的存在也同样，有些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不能说他怪力乱神，主观臆造，有可能你认为的就是对的。这是其一，关于镜界的存在是谜底，他不由我们祖先创造，而是在我们来之前，就有了。”

祁安被这一番解释冲昏了头脑，他很想发问，但发现话到嘴边，或许根本就不了解高登到底在说什么，智者与傻子的对话真的像对牛弹琴：“所以，真的有外星人？”

高登乐了，又塞了一颗坚果到嘴里：“你刚才不是说相信外星人吗？”见祁安羞赧的模样，高登也不逗他了：“我说了，关键在于你相不相信。至少我是相信的，原始人的壁画里有穿着带搭扣全套宇航服的古怪生物，玛雅人的天文历法能推算到几万年以后，更何况你们的考古专家不也发现了几千年以前的电池？”

祁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哦。那其二是什么？”

“其二……有一个哲学问题得问你。你们怎样确认我就是我？而我为什么是我？”

祁安皱了眉，表示无能为力，随后犹犹豫豫地回答：“镜子？”

“你的答案也对。从镜子里是能确认本体，从他人眼里、从水面反光、从手机摄像头都能，而之所以确认我就是我，就因为你先确认了相貌。这是最先的，所谓我在故我思。当你的回答给我的时候，我想你第一意识一定确认的是‘我在’，但是镜人创造需要的却是‘我思’。也就是镜子反映出的你的情绪，你的自恋，你的愤怒，你的不甘，你的沉默以及沉默背后的想法，喜怒哀乐，是我们需要的，人类的灵魂。所以其二，关于我们镜人。镜人的本体我想不用多说了，你刚才也看到过，一块镜子而已，能够映射人类，同时也能感应人类的需求，比如你一直想要得到的金熙，小萱变得不错。当然，小萱只是复制镜人，我们镜人中的一个镜种，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分支，容后再讲。”

祁安赧然：“不过，这其一和其二之间的关联性在哪儿？”

高登打了个响指：“bingo！终于快要到了正题。关联性就在于神话。你一定听过共工怒撞不周山吧？”

祁安点头。

“镜界最信仰两个神祇，一个是水神共工，一个是火神祝融。据《镜界异闻录》记载，水神共工撞了不周山之后，并没有死去，而是撞开了不周山那个不完整的缺口——也就是我们现在称之为不周通道的地方——并且在通道内发现了镜界的存在，外星人的中枢实验室。外星文明说起来还是比神要更厉害一点，说不定神也是他们创造的呢？要不然在镜界之外的所有神后来怎么都莫名奇妙消失了，倒是有很多传说是讲远古人类遇到外星人的。说不定就是那些外星人到地球来清除掉神的？当然啦，都是猜测猜测，谁也说不准，哈哈。咱们还是聊聊正题吧，对了，说到哪儿了？”

“说到……水神撞了不周山，没有死，在不周山里发现了镜界的存在。”

“好的。嗯……关于远古的故事实在太过繁琐，我不想讲太多。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在镜界，水神共工和水神祝融是镜人共同的创造者。在镜人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水是镜人的灵魂，火是镜人的盔甲’。”

高登从床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扭扭手腕，嘿嘿一笑，打破了祁安的沉思：“抱歉，人老了，不能老坐着。好了，重中之重、正题中的正题要来了。关于你为什么是火神祝融，以及你为什么会被我们选中来到镜界，还说要让你拯救世界，当然我说的是你的世界，现实世界。以及……”

高登挑了一下眉毛，眼神中带了一丝戾气：“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