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燎原》——一饕餮客

第一章 黑蔷薇

美国德克萨斯州中部的荒野，一辆毫不引人注目的福特轿车飞驰在公路上。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卷着尘沙的热风风穿过车窗打在车中的人身上。司机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他咧开了衬衫，露出了健壮的胸肌和茂盛的胸毛，带着墨镜，叼着雪茄，就像一个西部牛仔。詹姆斯坐在左后方的位置上，穿着黑色正装，带着蓝牙耳麦，坐的笔直，目光严肃。酷热的荒漠里气温高达38度，他全身上下却一丝不苟。

车辆行驶到了道路的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所四四方方的混凝土建筑，巨大巍峨，占地足有上千英亩。十米高的混凝土墙上拉着电网，哨塔上站着拿着m16的士兵，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刚刚靠近到百米左右，路边的高音喇叭就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前方是军事禁区，请你立刻停下车辆，接受检查！”

司机乖乖的停下了车，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四名穿着沙漠迷彩的士兵走了过来，两人靠近检查，两人在五六米外举起了枪戒备，只要稍有异动就可以把车中人打成筛子。

司机出示了CIA的证件和通行证，警备解除，十几米的厚重闸门轰然向着两边拉开，汽车驶入。两人在士兵的陪同下去了典狱长的办公室，出示了州长签署的文件。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过了几道铁门，来到了一间囚室外。合金的大门上贴着囚犯的照片，看起来颇为俊朗，姓名上写着一个”k“。

詹姆斯通过单向透明的玻璃看了进去，”k“正盘膝坐在床上，面部放松，闭目养神，一点没有其他囚犯常见的焦躁和恐惧，显得十分的坦然。他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犯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作为地下战线的精英，他对于CIA可能的折磨方式有充分的认知，如此表现，怕是视死如归了。他对工作人员要求提审。

代号”k“的唐铭被带到了一间房间里，座椅被焊死在地面上，棱角全部包了起来，炽白的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对面的詹姆斯用纯正的普通话开始审问。

”姓名？“

”唐铭。”

”年龄？“

”26岁。“

……

”身份？“

唐铭抬起了头，射灯的灯光晃在他的眼睛上，看向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但是他知道审问他的人一定在那个方向，他冲着那个方向露出了讥嘲的笑容。

”商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战略。过了好久，久到唐铭都以为人已经走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唐先生，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才26岁，你还能再活六十年，七十年。也许未来你能有一栋在夏威夷靠海的别墅，有一个亚裔的女朋友，每天依偎在一起看着潮起潮落，日升日降。也许你还能有一个孩子，长得像你一样，英俊挺拔，很受女孩子的欢迎……这都很好很好对吗？尤其对于我们这种每天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他的语气带着梦幻般的憧憬，不知为什么，唐铭相信他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说着这些。

”但是——“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如果你不配合，这些——女朋友、孩子、海景别墅，只会在你的梦里了。不——你甚至连梦都做不了了。我们的时间都有限，情报有效的时间也有限，对于一个受过反审讯的间谍我不想浪费时间，唐先生，你再最后考虑一下吧，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们国家的人不是很重视后代吗？作为独生子你忍心你的家庭从此断绝吗？“

“的确，你们的组织会优待烈士的家属，但是能代替儿子尽孝吗？等到你的母亲——我看过她的资料，她的身体不好，等到她六七十岁了，腰都佝偻了，头发雪白，每天面对着空荡荡屋子，自己做饭，看着儿子的遗像混着眼泪吃下去，这就是你身为人子应该做的吗？！”

他的话就像一个大锤重重的砸在唐铭的心里，詹姆斯可以看到他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汗如雨下。

”最后考虑一下吧，唐先生，你的职业。“詹姆斯的声音很轻柔，带着梦幻般飘渺的感觉。

”我……我……是商人。“唐铭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

”带走吧。“詹姆斯疲倦的挥了挥手，两名士兵走了进来，把唐铭带了出去。

他们把唐铭带到了一间洁白的房间里，牢牢地绑在一个躺椅上，脱下了上衣连上了心率测量仪，”滴——滴——“的响声回荡在房间里，唐铭看到了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父。

”全能仁慈的天主，你慈悲为怀，从不拒绝向你呼求的人。你知道我们的有限和软弱，面对生命的终结，我们都怀有恐惧、不舍……“神父念起了悼词，身边的士兵把一个带着管子的注射器扎进了唐铭右臂的静脉，医生开始配置巴比妥酸盐，加入了注射泵里。

”滴。“医生按了一下注射键，透明的药水顺着透明的塑料软管向前流动着，将要通过唐铭的静脉流淌过四肢百骸。

”啊！“唐铭忍不住的喊了出来，攥紧了拳头，奋力挣扎，绑带深深勒入了他的肌肉，让他动弹不得。”滴滴滴滴滴滴滴——“心率监测仪的响声连成了一片。

唐铭的眼前闪过了自己在如火红旗下宣誓的画面，那天秋阳如火。画面破碎，又汇聚成了母亲带着白发的身影，遥遥的仿佛要探手过来抚摸他的脸孔，又忽地破碎了，变成了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仔细。

药液中的麻醉成分首先生效，他放松了下来。遥远的天边还传来了神父絮絮叨叨的悼词：”也求你使我们仍然生活在世间的人，珍惜生命的恩赐，勉力行善，来日……“

”不想死，不想背叛。“他最后一个念头想到。

突然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

”滴——“心率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尖叫，震惊的表情凝固在了唐铭的脸上，显得分外的诡异。詹姆斯疑惑的看着刑台上的唐铭，这个钢铁般意志的特工竟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他有种模糊的感觉，也许发生了某种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

怀特主教盯着眼前黑色的棺材，目光呆滞，满是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谁也说不清是在为了死者悲伤还是在发呆。棺材里的青年静静的仿佛睡着一样，这个蔷薇家族的孩子虽然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权势，但是也值得他为他举行葬礼。

这也的确是很隆重的丧礼，黑色的棺材上蚀刻着瑰丽的花纹，周围蔷薇摆成了一片花海，在微风中摇曳。卡昂市的绅士们都到了，带着严肃的表情，绿森行省的州长和首府的市长阁下也派来了代表。

卡昂市的市长威尔森先生带着优雅的悲戚表情，站在外圈，本来这个叫做沃伦.霍华德的青年将要在两个月后接任他的职位，但是既然意外被盗匪所杀，也就大大增加了他连任的可能性。而众所周知蔷薇家族的新任族长把这个表哥派到这里，本来就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也就意味着只会象征性的谴责一下他，不会认真追究他的责任，甚至——威尔森先生小小的意淫了一下，还会带来蔷薇家族族长的友谊。虽然在“那件事”里蔷薇家族遭受了重创，但是终究还是帝国的豪门。一旦抱上了这只大腿……想到了这里，他有点想笑的冲动，赶紧咳嗽两声，把笑意憋了回去。

怀特主教继续盯着棺材发呆，虽然教会已经日薄西山，但是人们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谁也没有失礼的催促他。“都是一群杂种！”怀特在心里骂道，他看着棺材里的那个孩子苍白的脸蛋，胸口发闷。作为一名活了六十多岁的主教，他见惯了贵族们的骄狂和龌龊，但是沃伦不同——他极有礼貌，不是只对漂亮女性的那种礼貌，而是不管对仆人、百姓还是他这个没有权势的主教都一样的尊重，在光明教的教义中人人是平等的，这使得怀特主教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去世了，却没有一个人为他悲伤。

“开始吧。”老头说到，声音有些沙哑，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周围的人们听到他的话，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面向着坟墓站好，脸上重新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悲伤。周围的乐队奏起了悲伤的音乐。

”……愿神保佑你的魂灵受到指引，永归安乐。“一大段悼词念完，老头的声音越发的沙哑了，众人向着坟墓鞠躬，哀乐奏到了最高潮。

”愿神保佑你重生。“老头念完了最后一句，在光明教的教义中圣徒是可以复活的，所以人们在祈祷中加入这一句是期待着去世者能够重返人间，当然，很少有人从棺材里爬出来过。即使爬了出来，也多半是因为死灵魔法或者黑暗生物。

金色的光辉从老头的身上散发了出来，渐渐的汇聚成束，洒在了棺中的青年身上，生命仿佛回到了这个青年的体内，苍白的皮肤变得红润，好像随时能够醒来。

一滴浑浊的老泪无声的留下，老人总是为生离死别而感同身受，他甚至能想到自己死去时候的样子，也许教宗会派人来把他从这个满是无信者的地方接回去吧，到那时自己就能埋葬在教会的白石林里，享受着圣歌下葬，灵魂也能升上天堂。到了天堂，自己……

一声尖叫打碎了怀特的天堂，老头愤怒的望了过去，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姑娘，她有着栗子色的披肩发，穿着棕色马裤，衬出玲珑有致的醒目身材。看见众人都愤怒的看了过来，她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赶忙指着棺材的方向喊道：”蔷薇！“

一阵轻柔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朵里，像蝴蝶扇动翅膀，也像微风掠过花枝。众人回头看去，经过一上午已经有些枯萎的蔷薇花仿佛又被注入了生命一样，重新变得饱满。蔷薇家族的纹章是黑蔷薇，但是世界上却没有纯正的黑色蔷薇，于是找来了一堆其他色的蔷薇充数。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就仿佛一滴墨迹滴入了水中一样，以棺材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蔷薇变的漆黑如墨，黑色的花瓣随风飘摇，透着不详的意味。

唐铭睁开了眼睛。

炫目的阳光，带着蔷薇花香的风，远处的惊呼声，身上穿的笔挺猎装，身下坚硬的棺材，无数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脑海。

”我没死。“他自言自语道，他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用手遮住了阳光，看到了一群模糊的影子，刚才还仿佛远在天边的惊呼声、尖叫声变的越发的大了，吵闹的让他心烦。

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腿一软跪在了泥土上，刺痛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脑海，他抬起手，看着手心流出的血液，红的晶莹剔透。

”呵呵呵呵呵……“他低沉的笑了起来，笑意越来越大，先是肩膀颤抖，然后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向着前方跑去，不断摔倒又不断爬起。

”我没死，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肆意的哭着笑着，十几年的训练都被丢到了脑后，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终于他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重重地绊倒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在地上滚了四五圈，停在了一双秀气的靴子之下。

他抬头看去，太阳在她的身后笼罩了一个光圈，就像圣光一样，映着一个窈窕的影子。他下意识地抱了上去，她的身子绵柔而温暖，带着花香的气息，让人心安。

他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翘家的女孩

洛兰换上了紧身的猎装，站在家里二层小楼的窗口边上，有些跃跃欲试。

今年才17岁的洛兰正是好动的年纪。她的父母都是市政厅的公务人员，父亲是税务局的办事员，母亲是警察局的书记员，受到父母的影响，她的交际圈子基本也都在公务人员子女中。这些人自成圈子，外人很难加入。直到半个月前，这个圈子加入了一个新人——沃伦.霍华德，这个来自帝都蔷薇家族的俊朗青年。尽管他凭借着显赫的家世，在与他们相仿的年纪就登上了市长的宝座——这个他们父辈用了一生都未取得的成就，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和他们的父辈有什么共同语言，而人总是需要朋友的。所以沃伦加入了他们的圈子，并成为了其中绝对的核心。

沃伦很快凭借着他的礼貌和平易近人获得了其中大部分人的好感，当然也包括洛兰。洛兰很美，皮肤像牛奶一样，有着一双就像水晶般剔透的大眼睛和挺翘的鼻梁，因为经常运动的关系，身材玲珑有致，但是还没有到艳压群芳的地步，反而因为父母在公务人员中垫底的位置，在圈子里地位不高。高大俊朗又平易近人的沃伦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当沃伦的死讯传来，她闹了大半个上午说服了父亲去参加葬礼，也是她第一个叫出了蔷薇的异状。

本来很有传奇色彩的复活因为沃伦接下来失控的举止变成了笑话，他没有躺在棺材里像圣徒一样宣布自己的重生，而是像一个疯子一样跑来跑去，人们纷纷尖叫着躲避。洛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心里一动，留在了原地，但是很快她就后悔了，沃伦并没有像经文里的圣徒一样复活后庄严的赐福给世人，而是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泥土和眼泪蹭了她全身。随着那些八卦的贵族回到各自的圈子，顿时他和她声名鹊起，圈子里的伙伴见面时都带着欲言又止和不怀好意的笑容。

于是她被父母禁足了，这是第三天。

这三天里种种事情不断煎熬着她那颗好动的心，离奇复活的贵族子弟，流言四起的伙伴们，以及她隐隐感觉到的暗流涌动。连街头的市民都知道一队由两名中阶剑士带领的侍卫绝对不是那些衣衫褴褛、饭都吃不饱的流匪能消灭的。虽然沃伦在家族中地位不妙并不是一个十分隐秘的消息，但是也不是人尽皆知。那么，哪里有这么胆大包天的盗匪敢抢劫与帝国同寿的蔷薇家族？

从沃伦出事后父母的出行宴会变多了，卡昂市里最贵的会所总是爆满，市政厅的人们总是行事匆匆，城外的南方兵团开始了夏季操练，声震数十里，种种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走了！”洛兰给自己打气，把床上的亚麻床单一头绑在书桌上，一头绑在了自己的腰上，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跃下的一瞬间她听到了桌子拉动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她想起了桌上的墨水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是转眼间自由的美妙味道就让她把后果抛到了脑后，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拦了一辆人力车向着蔷薇家族买下的庄园赶了过去。

人力车的车棚挡住了炽热的太阳，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吹拂在脸上，石板铺成的大街两边行道树葱茏，洛兰尽情享受着自由的味道。直到车到了庄园的外面，她才想到了关键的问题，自己并没有一个适合的身份来拜访未来的市长，更没有预约，这在这些古老的豪门习俗中无疑是失礼的。

但是这些无疑是难不住勇敢的洛兰小姐的，她硬着头皮向着庄园门口走了过去。正是盛夏的天气，门口的侍卫却穿着铠甲，手握长剑，站得纹丝不动。看到有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两名侍卫疑惑的对视了一眼，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否有过预约？我们并没有接到通知，也许是我们疏忽了。”其中年长的侍卫说到，语气客气中带着疏远。

“嗯……大叔，我没有预约，但是我认识沃伦可以嘛。”洛兰堆起了灿烂的笑脸。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洛兰看到他们皱起了眉头，和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作为一名准市长，全市几十万人谁不想见沃伦？谁不认识沃伦?

”这位小姐，沃伦少爷现在不方便见客，请您谅解。“年长的侍卫依旧是礼貌带着疏远的语气，这些豪门的侍卫第一课学的就是礼仪，就是需要立刻砍下洛兰的脑袋，他们也会对着喷血的无头尸体用敬辞。

”哦，好吧。“洛兰耷拉下了脑袋，垂头丧气的向着人力车走了过去，她能想到身后的侍卫心中的不屑，他们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

”是洛兰小姐吗？“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

洛兰转过头去，看见庄园的门打开着，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走了出来，两名侍卫对着他躬身行礼。应该是路过，洛兰判断到，她看见管家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我是我是。”洛兰赶紧说道。

“洛兰小姐，请。”管家对着她做出邀请的手势，然后对着侍卫吩咐道：“洛兰小姐是贵客，以后不必预约。”两名侍卫点头称是，眼神多少有些暧昧，显然抱腿事件已经流传开了。

洛兰顿时脸红了，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乖乖的跟着管家向着庄园内部走去。两人走在铺着鹅卵石的林荫路上，洛兰发觉庄园里多少有点冷清，显然大半的侍卫都折损在了“盗匪”的手里。

管家把她带到了庄园中央城堡一楼的会客厅里，声称沃伦进行功课，请她稍候，然后又急匆匆地向着大门走了过去。洛兰坐在松软的沙发里，看着周围豪华的摆设——她也只会用豪华来形容，新一代崛起的权力者们，比如帝都各部门的官员，市政厅的公务员们，各地的豪商，大多出身寒门，于是他们有意无意的在各个方面和传统豪门划清界限。为自己的知识和独立的人格而骄傲，对于繁琐的贵族礼仪和各种传统奢侈品不屑一顾，洛兰的性子也有父母教育的结果。

洛兰看见周围没人，踩了踩脚下松软的羊毛地毯，跳了起来，一口把面前骨瓷杯子中的红茶喝干净，味道还不错。在度过了最初的尴尬后，她又坐不住了，左右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向着城堡二楼偷偷溜了过去。

城堡中空荡荡的，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的画作和雕刻精美的铠甲兵器，阳光通过各个安排巧妙地窗子照射进来，并不显得幽暗。她轻手轻脚的走着，在二楼靠南的位置，看到了主人的书房。她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把雕花的红木门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眼睛凑了过去。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外的老树在带着花纹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光斑，屋子的主人穿着洁白的衬衫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厚重书籍，留下了一个挺拔的侧影。

“咳咳。”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洛兰的身子顿时僵硬，她尴尬的慢慢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灰袍的人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面孔在兜帽中看不清楚，手中拿着海蓝色的法杖。灰袍人看见她转过头来，身形如青烟一般重新消失在了墙壁中。

洛兰感觉这一天尴尬的次数比一年都要多，反而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直接敲响了书房的门。

“请进。”书房里传来了沃伦诧异的声音。

“咳咳。”洛兰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推开了门，挺胸抬头大踏步而入，小羊羔皮的皮靴故意踩着“咚咚”作响。

“沃伦阁下，能不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洛兰学着记忆里的父亲做出严肃的表情。

“叫我沃伦就好，请说。”沃伦诧异的看着本来应该等在一楼的洛兰，露出了饶有兴味地笑容。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洛兰问道，板着脸面无表情，压抑着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好奇心。

“哈哈哈哈。”沃伦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站了起来，请洛兰坐下，给她摆上了红茶和糕点。

“怎么了，很好笑么？”洛兰有点恼了。

“没有，没有。”沃伦笑着坐在她的对面，说到：“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怎么会……”洛兰瞪圆了大眼睛，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诧。

“管家、侍卫认为是家族的秘法，某人认为我是假死钓鱼，神父认为是神的恩典，每个人都讳莫如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是第一个问出来的。那么，美丽的洛兰小姐，你认为是因为什么呢？”

“我认为……”洛兰蹙起了眉头，想着，“我认为……不对，是我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她抬起头看见了那张俊朗的脸上嘴角带着的微笑，顿时明白过来了，再次羞红了脸，直想逃出去。既然每个人都讳莫如深，那么她又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问这种牵扯极大的事情呢？

沃伦看着这个栗色头发的漂亮小姑娘又羞红了脸，不由得暗自点头，能听懂话就是聪明人。否则话一旦说透了，两人都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那你在看什么书呢？”洛兰强行没话找话，如果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她估计会留下一辈子阴影，沃伦把手中的厚书递了过来。

”帝国矿产分布与特征，你看这个书干什么？“

沃伦又笑了起来，估计今天不说出点什么这个小姑娘是不会罢休的。

”我被盗匪刺伤了。“他说道。

”嗯嗯，我知道。“洛兰双手托腮，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她没想到沃伦真的会向她爆料。

”刺杀我有可能是有仇，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本市的什么东西。“

”对对对。“洛兰直点头。

”本市有什么是不能被蔷薇家族发现的呢？要不是造反，就是某种珍惜的资源，或者秘密工厂。“

”哦！所以你看矿产分析！“洛兰瞪大了眼睛，她低头看去，书桌上还摆着几本书，还有一些资料，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应该是某种物资流动统计报告。

“嘘——”沃伦对着她做出了保密的手势，洛兰赶紧用力的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两句，洛兰主动提出告辞，沃伦送到了门口。

洛兰心情复杂的向着街道慢慢挪去，既有发现内幕的隐隐兴奋和恐惧感，也有连续尴尬造成了自尊心受损和被沃伦谈吐造成的震动。她没看到的是，沃伦站在大门口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