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好凶》——宅家懒人

第一章 找爸爸的小花猫

2021年9月21日，阳平县老法院的家属院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一缕缕旭阳从远方的云顶山上落下来，微暖的阳光先洒在遛狗的人身上，然后又在小区门口的亭子里洒了一圈。

门卫张老头平素是个爱下棋的人，但不是什么人他都会出手。

比如现在亭子里对弈的两个老头子，和围了半打的看热闹的人，张老头平素就不爱跟这些人切磋技艺。

老张叹了口气。

他读书少，但自知之明这个词的意思还是懂的，知道就凭自己那两下子，对付对付一般的毛头小子还凑合，跟亭子里那一撮人较量起来就只有吃瘪的份儿了。

今天围观的人比较多，张老头也就没往亭子里凑热闹。他拉了一把椅子，趁着端好的天气，悠游自在地躺在晨光下玩弄着自己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他孙子前些天给他的，什么牌子不清楚，但比他原来的那个好太多了，不仅仅能接打电话，还能当电视用呢。

而且就在昨天，他还发现了这个手机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手机能看那种没穿衣服的节目！只是这个节目有点奇怪，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不过对于一辈子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张老头儿来说，甭说还有几个节目了，哪怕就只有一个，也足以品味半生了。

张老头自个儿坐在角落里，关掉手机的声音，一个人美美的看着小视频。

瞧瞧，这腿长的、这屁股扭的……

他娘的呢，真好看！

张老头两眼直直地看完了一段视频，看得他心里头直痒痒，又为自己感到难过：可惜了了，年轻的时候没赶上这好日子。

现在的张老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只能痒痒了。

这节目还挺长，看得人脖子疼。

张老头得着下一段节目缓冲的功夫才歇了歇眼，舒缓脖子的时候扭头却发现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走到了门杆处，接着就看见这丫头扒着栅栏往里面翻。

门口那栅栏高一米五，比小丫头的脑袋都冒出一截儿。

这可吓得张大爷赶紧收了手机，起身喝道：“嘿！嘿……”

他恶声恶气的，想把这不晓事的孩子给吓退，却不想那傻丫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地攀爬着。

那丫头动作还挺利索，两手拉着合金杆，脚底一蹭，小脚丫子再一跨，眼看着就要翻过来了。

张大爷这才被吓了一跳，一米五啊，这么小的孩子要是从上面摔下来，可不得了了。

他赶紧瘸着腿上去，想着把孩子给抱下来。

只是他这半把年纪了，又瘸着半条腿，等他赶上去的时候，那小叫花子似的傻丫头已经从栅栏上蹦了下来。

一米五，两脚稳稳落地。

“嘿，这谁家的疯丫头……”

张老头松了口气，仔细看了看小丫头的脸蛋儿，印象里以前没见过这个孩子，估摸着是从别的小区来这边玩儿的吧。

看脸蛋儿吧，虽然脏兮兮的，不过长得真是好看。

张老头拿来跟别家的孩子比较了一番，好看是好看，就是觉着这丫头有点傻气傻气的，那么危险的栏杆也敢乱翻。

小丫头稳稳落地之后，摊开手中的小纸条瞅了一眼，然后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旋即往最里边的那栋楼跑了去。

从头到尾被彻底无视的张老头气得不行，“哼，野丫头！”

野丫头一直跑一直跑，转眼溜进了四号楼，旋即八号住户的门前响起了敲门声。

匍匐在沙发上的旺财闻声而动，冲着门口“汪汪汪”叫了三声。

门开了，高彦直的母亲刘兰芝低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九月份的天已经开始转凉，可眼下这丫头竟然还穿着光着脚丫子，身上只着了一件小短裤和一件小短袖。

“哎哟……”刘兰芝看都可怜巴巴的，蹲下去问道：“小花猫，你是哪家的孩子呀？”

小花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的摸头杀，瞪着一双璀璨生光的大眼睛道：“我找我爸爸。”

哦……

刘兰芝看了看小花猫的脸蛋儿，虽然有点脏，但依旧看得出十分的精致。

她开始思索着这可能是谁家的孩子，想了一下，却没有半点收获。

作为小区委员会会长，对整个老法院家属院的七十二户人家，哪家哪户有几个没读书的孩子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眼下这个，肯定不是小区里的，可能是找错地方了吧。

她便问道：“那你爸爸是谁啊？”

小花猫张着小嘴说道：“我爸爸叫高彦直。”

“高彦直啊……”刘兰芝一听，小区里确实有一个叫高彦直的，而且就住在她家，只不过不常回来罢了。

她高兴地说道：“高彦直我认识啊，那我儿子，你找他有事儿……？”

说完，才觉着味儿不对。

高彦直是我儿子没错吧？

嗯，没错！我还生了一个女儿叫高彦彤。

刘兰芝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这丫头刚才说什么来着，找爸爸？

她说她爸爸是谁？

好像说是高彦直……

可高彦直又是谁？

那我儿子啊！

刘兰芝的胸中顿时被激起波涛万丈，她儿子可还没结婚呢，那眼前这个是……

她双目绽光地盯着眼前这只小花猫，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私生女！

刘兰芝的这个想法产生得很自然，连她自己也不觉得突兀。毕竟作为高彦直的生身母亲，她太了解自己那个乖儿子是个什么样子人了。

她那个乖儿子啊，打小生出来就长得漂亮，白首粉面，剑眉星目，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何况是女人了。而且他不仅仅是长得漂亮，脑瓜子还灵光，读书学习样样在行，从上学起考试就没拿过第二名。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啊，“小儿才说者，最易坏”。她那个乖儿子只是长得乖而已，性子可坏，平素就喜欢跟女生勾勾搭搭的，仅仅据她所知的，高彦直在高中三年就换了四五个女朋友。

呼……

经过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刘兰芝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伸出脑袋往楼道上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然后提了口气，麻溜地一把把小花猫拉进了屋，啪地一声关了门。

沙发上的旺财看见陌生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刘兰芝挥手将它赶开，高志军听着声儿端着茶壶从卧室里出来，随口问道：“谁啊？”

“没谁，院子里的小朋友。”

刘兰芝知道老头子的性子和脾气，而且父子俩的关系最近也不太和睦，在事情完全弄清楚之前，可不敢让他知道，于是矢口否认道。

高志军看着小花猫的脸，却是觉得有些眼熟，拧着眉头问道：“谁家的孩子啊？”

刘兰芝犹豫了一下，这说谁的好呢，实话实说肯定不行，这老头儿要知道这孩子是高彦直的多半会炸毛。

要不说是院子里的？

也不行，整个家属院没多大，这老头儿又是专门管孩子的，院里谁家有孩子没准儿他比自己还清楚。

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人老成精的高志军从老婆子的表情中感到了情况不妙。他喝了一口平阳黄汤给自己压压惊，然后缓缓地问道：“高彦直的？”

刘兰芝诧异道：“你咋知道的哩？”

“我猜的……”

听刘兰芝把孩子的来历讲了一遍，高志军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陶瓷杯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炸成了八九瓣儿，“这个混账东西！”

虽然都是猜的，事情的真相还有待查实，但知子莫若父，高志军太了解自己那个混账儿子的德行了，而且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人家孩子都找上门来了，那事情多半是板上钉钉千真万确了。

陶瓷杯碎了一地，但这不但没让高志军的愤怒有丝毫消减，反而是将他多年来对儿子的种种不满统统砸了出来，在此时此刻汇聚成一股怒火直上脑仁儿，随之而来的时血压蹭蹭地往上涨，高志军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险些站不住身子。

刘兰芝一看情况不对，老头子这是气场没把持住，怒火攻心，一不小心又把高血压的毛病激出来了。

她立马打了120，直到把高志军送进医院，才抽出功夫给高彦直打电话。

关机？

嘿，这小子！

刘兰芝牵着捡来那只小花猫的小手，正是心乱如麻，突然晃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远航？远航！”

一头冷汗的付远航回头看见丈母娘就在不远处招呼自己，心头惊了一跳，有些慌张地小跑过去。

“妈，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今天不是上班吗，在这儿干什么？”

刘兰芝看着付远航，颇为疑惑。她这个女婿在江北市第一人民医院上班，平素忙得跟头驴似的，平素一周也不见得回来一次，今天怎么无缘无故跑到阳平县医院来了？

“哦……”

付远航听着刘兰芝的语气，倒是松了一口气。至于丈母娘的质问，他转瞬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医院组织了一个学术交流会，我代表我们科室过来交流一下。”

刘兰芝却觉着有些不对，阳平县医院比起江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来差了好几个档次，如果是两家医院组织学术交流会，那不应该县医院的医生到市医院去吗，怎么还市里的往县里跑了？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而问道：“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到高彦直啊，我打他电话怎么关机了？”

“彦直？没有啊，怎么你找他有事儿？”

付远航说话时微微地怔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常人几乎无法察觉，却都落在了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里。

刘兰芝手里牵着的那只小花猫瞪着双璀璨生光的大眼睛，小嘴一瘪，突然插话道：“骗人！”

第二章 暗度陈仓

在付远航胆战心惊的应付着自己丈母娘的时候，远在江BS区的应急中心也是一片紧张。

三十分钟前，阳平县公安局留守在医院负责照看高彦彤的小刘同志被县刑警大队队长高彦彤的亲弟弟高彦直敲了闷棍，并夺走了他的配枪。

虽然院方在第一时间报了案，但当市公安局关注到此案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高彦直已经乘坐一辆江A9527牌照的网约车上了高速。

根据江北市应急指挥中心掌握的情况，这辆网约车的目的地是阳平县内的峪口镇。

而就在几个钟头前，阳平县刑警大队队长高彦彤在峪口镇执行一次抓捕任务的时候，被嫌疑人一刀捅穿脾脏，割破了肾血管，现在正在县医院进行抢救，生死未卜。

袭警，夺枪，然后直奔峪口镇。

高彦直的目的地如此的明确，因此也不难猜测，他多半是想单枪匹马的给他姐姐高彦彤报仇雪恨。

案子虽然是发现在阳平县，但由于高彦彤的职务关系和目前的特殊情况，市刑侦支队对此案高度重视，派出了刑侦支队的得力干将江心亲自坐镇应急指挥中心督办此案。

在掌握了高彦直的去向之后，江心立即给峪口镇的交警中队下了任务，配枪出警，务必在峪口镇高速出口把人截住。

两分钟前，那辆牌照江A9527的目标车辆在西梁子大桥的测速监控中被监测到一次。按照行程，大概还有四十分钟，这辆车将抵达峪口镇的高速出口。

“峪口镇那边都布置好了吧？”

“江队，已经布置好了。”

“是谁带的队？”

“郭天成。”

江心的脑子里很快浮现出郭天成的资料，此人现任阳平县第五交警中队队长，去年才因伤从刑警队里调出去的，是一名有着十多年刑侦经验的老码头了，在职业生涯中执行过数十次守株待兔的任务，抓人是一把好手。

有郭天成这样的老码头带队，江心觉着胜券在握，距离目标人物高彦直被逮捕归案也就不远。

峪口镇高速出口收费站，郭天成带队在抵达之后，让所有人都乔装成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然后关闭了ETC通道，只等目标车辆进入匝道减速缓停的时候一拥而上，把人制住。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嫌疑人手上有一把77式手枪，七发子弹。如果嫌疑人拒捕，允许开枪，但是不准打头，也不准从背后射击要害。”

虽然嫌疑人手上有枪，但是了解了案情的郭天成判断高彦直拒捕的可能性有，但开枪的可能性没那么大。不然，这会儿来的就应该是特警突击队，而不是他们交警队了。而交警队的配枪是9毫米左轮，6发橡皮弹，杀伤力有限，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致死的可能性也不大。

“通知郭天成那边，目标车辆已经过了天龙山隧道。”

江北市应急指挥中心调取了整段高速上的监控设备，刚刚天龙山隧道入口的测速监控又一次捕捉到了江A9527的映像。按照这个速度，目标大概五分钟将抵达峪口镇的下道口。

一分一秒过得很快，五分钟转瞬即逝，双峰下道口的监控拍摄到江A9527按照既定路线下了高速公路。

“目标车辆已经下道，按计划行事。”

江A9527如约而至，收费站目所能及之处，已经看见它紧随在一辆四十三座的大客车的后面。

大客车体长，不仅迫使目标车辆在距离匝道十米外就开始减速，而且给双方造成了一个视野盲区。

不过无心算有心，老道的郭天成抓住了这个机会，贴着大客车的车皮从车头迅速压到了车尾。

“郭队，副驾驶没人。”

当大客车加速之后，刚刚启动的江A9527已经距离郭天成不足两米。郭天成大步向前一突，一手伸进车窗制住了司机，同时另一只手上的配枪已经瞄准了后排。

“警察，别动！”

剩下的队员紧随其后跟上来补位，至少四把05式警用左轮将目标车辆包围起来。

车上有两个人，一个司机，一名乘客，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郭天成挨个看了一眼，一个老码头的直觉告诉他人不对。一个胆敢袭警夺枪的人，这么轻易就被制伏了？

江北市应急指挥中心通过峪口镇高速出口收费站的监控也发现了不对，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和乘客跟嫌疑人高彦直的外形特征都相差甚远。

一问才知道，车子从阳平县出发的时候是三个人，不见的那一个，早在经过双峰镇的时候就下了车。车子没走双峰镇的高速出口下人，而是在高速公路上违停把人放下了车，违停的地方也是特意避过了双峰下道口的监控。

应急指挥中心调取了双峰镇高速出口附近的监控，果真在收费站的监控里有所发现，二十分钟前江A9527驶过双峰镇的高速下道口，几分钟后一名疑似嫌疑人的男子大摇大摆的从收费站走了过去。

指挥中心里，刑侦支队新来的实习生童小瞳脱口问道：“他不去峪口镇吗？”

江心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暗恼自己大意的同时，开始思考着嫌疑人的真实目的。还没来得及细想，耳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市局副队长刘长风过来了。

“小江，案情进展怎么样了？”

江心简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刘长风目光如炬，声色严厉道：“把双峰镇能用的警力都调动起来，务必在双峰镇内把人给拦下来。”

看见刘长风的老脸沉得快要出水的样子，童小瞳吐了吐舌头，在江心的耳边悄悄地道：“刘局火大了，这是要挟私报复。”

江心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童小瞳两眼闪动着兴奋的目光，爆料道：“听说阳平县被夺枪的那个刑警，是咱们刘局的儿子。”

江心这才恍然大悟，在国内，一个警察被夺了枪，基本上就宣告他的政治生涯结束了，难怪刘局的脸色那么难看。

不过这在江心看来是件好事儿啊，从缉毒战线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刘局精干老练，工作经验之丰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自愧不如，有他在旁边坐镇，无疑是给这个案子上了一道保险。

而且，有江北市公安局副局长这么大一块招牌立在这儿，下边各部门干起来肯定更卖力啊。

嫌疑人虽然躲过了峪口高速收费站的一劫，但接下来他恐怕是要寸步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