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却美好的青春》： 所谓的相遇是什么

第一章 所谓的相遇是什么

无所谓优劣，因为一旦挑选，便是优胜劣汰；无所谓成败，因为一旦评判，便是成王败寇；无所谓高低，因为一旦罗列，便只是板上钉钉。

中考的余温在八月的烈焰下显得不值一提，随着入学通知书的发放成千上万的家长心情变得不同。毕竟有的孩子考入了书香萦绕的实验高中，而有的，却是普通的高中或者根本没学上。九年义务教育刚刚结束，新的未知生活还在等待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也同样被稚嫩的面孔所期待着。

而我呢？一个人靠着助学金，独自一人在这城市中读书，最终却低于实验高中5分未被录取。从九月开始，老的助学基金因为我未考入实验中学就要停止发放了，而我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又能有什么其他的经济来源呢？我的未来可真是灰暗一片呀。

八月二十五日，我领完最后一笔助学金，独自走在街上，迷茫、彷徨，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助过了。从小独自守着不算大的房子，靠着邻居的救助顽强地活着，上学后受到实验小学的照顾，颁发着助学金让我一直上完初中，可天不随人愿，终究我失败了，如同失去巢的雏鸟落下深渊一般，感到恐惧、无助。可今天的太阳虽异常刺眼，却很温暖。洒在我身上的阳光仿佛轻抚着婴儿的母亲的手一样令我心安。尽管惨淡如此，生活终是继续。虽然会变得更加艰苦，但总归要独自走下去。毕竟，初中时的我，也是为了那我生命中的一点烛光而在无尽的黑暗中顽强摸索着，前进着。

“好，今晚就吃红烧肉。”我一笑，向着菜市场大步走去。虽说是菜市场，但其实说成商业街最合适。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得卖，因为四十几年前是一个小菜市场，约定俗成就都这么叫了。

“哎呀，叡叡来了，来来，阿姨这有刚做好的花卷，拿些回去吃吧。”刚进菜市场，卖馍的陈姨就热情地叫住了我。

“嗯，陈姨，我买两个。”我快步走了过去。

“哎，提什么买呀，你这从小都是我们拉扯大的，拿好啊，小心烫。”陈姨自顾自地说着，包起两个花卷递给了我，我小心地接住，

“谢谢陈姨。”我感谢道。

“哎，叡叡你爸妈也不知道咋回事，把你扔在这，俩人都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是你爷爷对街坊好，那能有那么多人一起把你拉扯大呀！”陈姨数落着我父母道。

的确，父母在我大概六岁的时候失踪了，这是街坊都知道的，但其实……我轻抚着右臂，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

“是，陈姨，大家的好我都记得，可我不争气，没考上实验高中，辜负了大家的辛苦了。”

“哎呀，叡叡，阿姨们都知道，你小时候苦，没好好读书，大了还老来咱这帮忙，更是耽误了学业，别放在心上，要是真没钱上学，来找姨，姨和你叔叔合计跟其他人凑凑钱，肯定能再供你上个高中。”陈姨语重心长地向我吐露着之后的打算。可我知道，陈姨家还有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其他邻居也都有自己的难处，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在宽慰我。

“嗯，陈姨，要真到那时候就麻烦您了。”我带着几分哭腔说道。

“哎，叡叡，你明白就好，姨先去蒸上馍，马上客人就来了。”陈姨摆摆手，先进了旁边的房间。我也转身去买剩下的食材，一路上，除了部分卖家不认识我而收了我的钱，大部分的卖家都没收我一分钱，虽然我猜到了，但还是感觉心中一阵温暖。为受到了别人的关怀而感到温暖。我提着东西，继续走着。

“你是什么意思？”一声女子的娇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循着声音看去，一名年纪与我相仿的短发女生指着那边卖菜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眼里满是愤怒和委屈。那名年轻男子抓着另一名黑色长发的女生。

“那个，抱歉，我钱没拿够，您可不可以把这包菜收回去。”黑色长发女生对年轻人说道。

“不行！我已经说过了，卖出去的菜不收回来，你们赶紧拿钱，不然就得留我这。”年轻人眼神充满着嘲讽的意味，他盯着两名女子一阵猛扫，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了别样的令人作呕的意思。

“多少钱？”我走过去询问道。两名女生转头看向我，可能因为看出来我和她们年纪相仿，眼神中少了对于陌生人的戒备。

“二十，”那名黑发女生说道。

我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元，放到了年轻人胸前的口袋里，将青菜提到手中，然后甩开年轻人的胳膊，拉起那名黑色长发的女生，她并没有抗拒，但我拉着她也感觉到了有很大的阻力，估计是她有点没有搞懂状况，在信任和不信任我间犹豫吧。

“走吧。”我示意那名短发女生，他意识到了后对着年轻人哼了一声，便快步跟了过来。我感受到了年轻人恶意的目光，但他应该知道，在这里他不能对我动手。

感觉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我松开女生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菜场的西边有几家店是出了名的黑心，因为他们‘外边有人’才得以经营，这二十元才买这么两三斤青菜，你们应该知道了他是有多黑心了吧？”

“嗯，”长发女生轻嗯了一声，她抬头看着我，嘴唇翕动着，仿佛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我停下脚步回身询问道。

女生不知道我停住了，向前走着轻碰到了我的身体才发觉，赶忙停下脚步。

“那个，那个……唔。”女生轻抚着撞到我身体的额头，红着脸支吾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中提着的青菜。我发觉到了，便把青菜单独提了出来，

“怎么，是想要这个吗？”我将青菜递出，询问道。

女生明显欣喜了，她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接住我递出的装着青菜塑料袋。

“但是，对不起，这是我花钱买的，不能给你。”我实话实说，二十元钱相当于我做两顿饭需要的菜钱，况且这二十元钱还只买到了这么点菜，自然是不能再免费送给她了。

“可是，可是……”女生明显难过了，她露出为难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喂，你刚才既然都‘英雄救美’了，这点事你都不能帮帮忙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短发女生忍不住指责我道。语气和刚才面对那名年轻人时一样的强势。

“嗯，我也有我的难处，毕竟是我花钱买的。”我看着短发女生回答道。短发女生听完还想继续跟我说什么，却被黑发女生的话打断了，

“那个，要不您看这样，这菜算我买下来了，您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找个时间把钱付给您，您看怎样？”长发女生的提议给了我个台阶，确实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少的菜太亏了，而看起来他们又急需要这菜，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大家也不用再纠缠了。

“也好，我叫陈彦叡，电话……”我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这是我的手机。”女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熟练地打开了通讯录。

我把自己的电话留在了上面，然后将手机递回给长发女生。

“陈彦叡，我记住了，你好，我叫韩宓凰，这位是我朋友程思思，思思。”韩宓凰一边介绍着，一边示意身边的程思思。程思思有些鄙夷地盯着我，毕竟我刚刚的表现难免有些铜臭气，丝毫没有女生期望中那种白马王子的样子。

“你好，我叫程思思，实验高中新生。”程思思嘟着嘴自我介绍道。

介绍自己是实验高中的学生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毕竟两万余名考生只有一千人能够进入实验高中，在我们同龄人中，这就代表着优秀。

“额，是，思思是实验高中新生。”韩宓凰略显尴尬地向我说道，她应该也觉得程思思现在的行为有些炫耀的意思。

“韩宓凰，你呢？”我顺着她的话提问道，虽然结果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我是橙心中学的新生。”橙心中学，那是什么学校？我粗略的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我知道的高中，并没有橙心中学这样一所高中，难道是民办高中？我不禁有些疑惑。

“好，我知道了，这给你，我们再联系。”我将菜递给她，韩宓凰将菜接住，向我轻鞠了一躬，

“今天真是谢谢了，谢谢你出手相助，陈彦叡。”

我只能笑笑，同样行了一礼，转身提着菜走去，哦，对了，得给他们提个醒。

“对了，如果以后买东西的话我建议到东边，那边的卖家都是在这待了有二十年的‘老人’了，他们看你俩这么可爱漂亮，会给你们优惠的。”

所谓的相遇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一把钥匙，锁住了相遇前，打开了相遇后；是一束弱光，照亮了灯罩前，黑暗了灯罩后；是一面镜子，显现出明镜前，隐藏了明镜后。人，正是因为相遇而改变，原本不会考虑的事却慢慢理解。所谓的相遇，是蝴蝶轻振翅膀，却不曾料到身后的台风正是因其而起。

这，便是相遇。

“宓凰，你拦我做什么？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连那一包小小的菜都不愿送给我们，他也好意思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并不知道，此时的程思思正在向韩宓凰数落着我。

“思思，他做的难道有问题吗？你怎么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呢？”韩宓凰提着菜劝说着。

“这不是占便宜，你想，他本身出手相助，若是了‘事拂袖去’，多完美的邂逅呀，结果呢？为个菜斤斤计较，一点都不男人。”程思思在说“了事拂袖去”时脸上流露出的幸福和说“斤斤计较”时的鄙夷对比强烈，仿佛她眼中的陈彦叡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所以，不要在现实中提你的那些甜美幻想了，现实可是很残酷的。”韩宓凰腾出手轻拍了一下程思思的额头，甜美一笑，

“走吧，今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第二章 人生的转折总在不经意间

我回到家，几近黄昏，静谧的房子里昏昏暗暗的，我随手打开灯，将鞋整齐地放在玄关，家不大，却也是一栋独立的公寓，我将家门钥匙挂在楼梯旁边的板上，其他房间的钥匙也整齐罗列在上边。我向着客厅走去，提着菜走进位于客厅一角的厨房，将东西放好，然后去打开电视，听着新闻，回到厨房做着简单的准备工作。

平淡、无聊、相似的日常我已经过的麻木了，每次大脑一片空白的过完一天，到了晚上，又为了明天而深思，可到了明天，却也依旧无所事事。曾经的我尚可以沉浸在学业中度日，可如今，直到八月将尽我的未来却依旧昏暗一片。如果说生活是一场旅途，那么我应该是迷失了道路只能停滞不前的失路人。

“呼。”我看着眼前做好的饭菜，不知道要做什么，空耗着时间的我永远无法理解时间的宝贵。时间对于我来说仿佛是永无止尽的，除了徒增的年龄和消耗的钱财，我看不出时间在我的世界留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

人生，只是一条比直的道路，能选择的，只有前进和停止。

“叮铃铃……”家庭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打过这电话了，上一次我有印象的还是在初二的时候。我起身去电话前，拿起电话。

“喂，是陈彦叡吗？”听声音应该是韩宓凰，她没有食言，果然打了过来，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可能是我的内心渴望正常的与人交谈吧。

“嗯，我是，是韩宓凰吧。”我回应道。

“嗯，是的，那个，今天下午真是多谢了。”她仿佛没有找到话题般再一次的感谢我，语气中流露着紧张。

“没事，打电话过来除了感谢我还有没有别的事？”我主动提出了一个话题。

“嗯，下午我和思思都说了自己的学校，可陈彦叡你却没有说你的学校，我想了解一下，你应该和我们同龄吧？”韩宓凰试探性地询问道。

“我是和你们同龄，不过我还没有确定上的学校。”我吐了口气，假笑着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还没有确定？可今天已经八月二十五号了呀。”韩宓凰惊讶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只好继续笑着，

“是呀，本身我只报考了实验高中，却差五分报考失败了，又没有别的学校录取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语气中的轻松连我自己都觉得假，恐怕韩宓凰听出了不对劲，可我们本身素昧平生，又是萍水相逢，又有多少忙是可以帮的呢？

“那个，”韩宓凰好像犹豫着什么，从听筒中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陈彦叡同学，”他貌似下定了决心，连称呼都变了。

“我在。”我答应着，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你要不考虑一下我的学校？”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叫橙心中学吧？”我向韩宓凰确认道。

“嗯，是的，橙心中学是最近两年才公开招生的，知道的人不是很多，现在大部分学生都是教师的孩子或者学校相关人员的熟人的孩子。”韩宓凰介绍道。

这些其实我都不想知道，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只有一件事，我确切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学费多少。”我向韩宓凰提问道。

“大概一万元一学年。”韩宓凰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我的大脑。一万元，是我十个月的补助金？是陈姨卖多少馒头才能挣到的，一万个？两万个？

“我可能不能去，”我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想要努力克制，却实在是控制不住。

“啊，为什么，是因为学费太贵了吗？虽然确实有些贵，但我们学校各方面还是可以的。”韩宓凰可能感到了我的难处，试着改变我的想法。

“嗯，这学费不在我的承受范围内，所以我还是不去了，谢谢你，韩宓凰，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没等韩宓凰再说些什么，抢先结束了话题。

“哦，好吧，那晚安。”韩宓凰并没有再说，而是向我告别。

“晚安。”我挂断了电话，随即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韩宓凰的话久违的在我心中点起一圈涟漪。就像恋爱故事中，初见的男女主在陌生的学校里再一次相遇，一起努力着、了解着、也恋爱着，醉心于美好的青春时光，在那里，没有残酷的现实，有的只是甜蜜的记忆。“一万元一学年”，她温柔的声音却震碎了我的幻想，是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钱，寸步难行；没有钱，顾虑重重；没有钱，就几乎没有了未来。

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考一个高分，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如果我能再多学一点的话，我的人生，是否能一帆风顺地走下去？

“叮咚、叮咚。”刺耳的门铃声如同一双手，将我从自责的世界拉回，我慌忙地起身，去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位女子，年龄我并不能看出来，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内着白色衬衫，系着领带，下着一件短裙，下摆大概到膝盖上处两三公分，梳着的黑色长发垂在肩上。精致的五官，标准的身材，本是陌生人，但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总有难言的熟悉感，可我却并不能确认。

“怎么，看我入迷了吗？”女子清脆的嗓音，温柔的语气一下子令我反应了过来，身上散发的甘甜气味更是让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内心中有什么锁着的东西被打开了。

“嗯？”女子将身体前倾，脸似乎一下子贴到了我的脸上一样，香气再度袭来，

“哇，您，您哪位？”我直直地后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用起了敬语，我有些狼狈地站住，我能感觉到，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红着脸，嘴不自然地笑着，总而言之，一定是个很怪的表情。

“呵，不邀请我先进去吗？”女子规矩地站好，向我询问着，灵动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流露着俏皮的感觉。

“那个，好，请进，请进。”我说完却后悔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这陌生人要进家怎么可能让她进呢？我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愚蠢。

“打扰了，”女子有礼貌的喊了一声，貌似是想引起我家人的注意，她将鞋脱下，整齐地放在玄关，换上在旁边放着的粉红色的拖鞋，然后示意我带路。

我看着那双拖鞋，原来它还放在那里呀。

“那个，我确认一下，你是陈彦叡同学吧？”女子打断了我的思索，不知何时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向我确认道。

“嗯，我是，还没请教您是？”我一边坐到她的对面，一边再一次地用了敬语。

“嗯，我是来通知你的，你被我们橙心中学选为了特殊教育生，请你在九月一日时到学校报到，”

“哦，我是橙心中学的校长，我叫温靓，你可以叫我温老师。”温靓将一封信从口袋里拿出，放到了我的面前，示意我可以打开。

“可温老师，贵校的学费我实在是负担不起，您请收回成名。”我并不想开，人都是贪图享乐的，没有见过肉的人才能咽得下糠，如果我见过了这样的机会却得不到，将来只会一直顾念着的。

“哦，我忘了说了，所谓的特殊教育生呢，是我们学校官方设立的，我们的目的呢是帮助那些因为家庭情况所造成的个人性格缺陷的学生转变三观而设立的。我们调查过你的经历，所以你被选为我们第一位特殊教育生，你在上学期间的正常费用都由学校承担，也就是说，你是不用交学费的。”温靓向我介绍着这所谓的“特殊教育生”制度，我看着温靓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说的越好，我付出的东西肯定越多，她既然说出这些，难保我不会在学校受到歧视，我讨厌那样的事。

“那个，我……”我要拒绝。

“那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学校？”

“虽然确实有些贵，但我们学校各方面还是可以的。”

人生的转折总在不经意间，如果没有韩宓凰的电话，如果没有温靓的询问，我的人生又会是走的怎样的一条路？一切仿佛巧合，却又像是注定。如同蝴蝶效应一样，它在一点点地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改变。

我已不记得那晚都说了些什么，温靓走时的微笑，我吃饭时嘴里格外甜的红烧肉，是玄关那双摆在了最显眼位置的鞋，这些如同幻灯片般在我眼前不断重复的浮现，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橙心中学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