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赦》——Doggyy
彼子之誓
夜色苍茫,夏初的索诺河,一直都暴怒如狮虎,在沉睡了一年后,不断地向着世间发出咆哮。它的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宣扬着自己不可被亵渎的威权。它便是海拉的镰刀,暴怒,疯狂,嗜血。
一个漂浮在岸边的身影慢慢醒来,他抬起头,双眸在萧瑟无人的河畔找不到焦点,如炬的目光游离着,就像他的躯体。
“这样的夜色,真美……”那副躯体抬起自己的手,月光打下清晰的影子弥散在水中,他忽然发现了什么,随着一圈涟漪,岸边的乌鸦睁开黄色的双眼。它看见一直斑鸠在夜空中盘旋,它简单的思维里写着这生物不属于这里的符号,然后又慢慢合上黑色的眼睑,突然触电一样,乌鸦飞了起来,留下一地落叶和黑色的毛羽,覆盖住被风吹乱的树影。
灰色的斑鸠暂停了它的巡视,它找了个地方落了下来,一个树枝一样的东西,它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株会移动的树,一株带着它走了一些时候的树。
“伴随太古洪钟般响起的声音,将是墨色般的星辰,丧钟为谁而鸣……”河边走过一个身影,她独自唱着,与索诺河的咆哮相比,她就如同一只蚊子在一个交响乐团中扇动自己的双翅,但这声音却仍如箭矢刺破澎湃的狂潮,仿佛恶鬼要通往幽冥。
她突然停下来,看着肩上的斑鸠,很显然,它不喜欢这样的声音,于是它选择再次飞走。但她没有再理会灰色的鸟,“……是你吗?”她突然对空气说着。
“还有漫山遍野的士兵,他们中有人哄声震碎苍穹,那是另一个声音,威严如彼,手持圣剑。”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那是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少女回过头,棕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她叹了一口气,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的蓝宝石般的瞳孔中,流露出一股冷漠的气息。
“是王国的追兵吗,”少女没有再回头,她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看着汹涌的河水奔腾而去。“有些事情总该有个了断……”
“我很想知道,那首颂词是什么意思。”少年自顾自在她的旁边做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没指望身边的人会回答他,从一开始。
“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堂为奴。”少女突然开口,她的语气依旧毫无温度,宛若冰霜。但她的语气里透露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仿佛那简短的语句,是篆刻在教科书上的标本。
男孩突然笑了,笑声时如浅唱深沉,毒蛇深邃,听到她的回答,早已是意料之外,这样的答案,他很是满意。
“你的眼必见王的荣美、必见辽阔之地。他们是这么说的吧,”男孩回过头,双手在漆黑的夜色里比划着,仿佛抓住了星辰,水珠顺着他俊俏的眉梢落下:“那是王的诺言,也是最大的骗局。他笑着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悬在头上的利刃早已出鞘。”
“就连奥丁,也早已高举冈格尼尔死在芬里厄的口中,他举着挑起战争的武器,妄图阻止血液流淌。笑话,神的陨落,是注定的,六足天马的血染红天幕,蓝色斗篷如幻如梦。”
“诸神早已随着世界死去,这世间又何谓黑白。”他自顾自地说着,像荷马书写自己的史诗。“他们随着世界之树风中成灰,尼德霍格拖着无数的骷髅坠入深渊。”
“但倘若诸神仍未死去,我是最希望他们陨落的人吧。”无声的风吹过,他的眼中万物寂然。
“公主,在你的眼中,我看见了折断的冈格尼尔,”男孩安静下来,褐色瞳孔中展现出摄人的光芒,“你为什么要走到这里,像梦游一样……”
“你来取走恶鬼的灵魂,又何须给它安睡的理由,自从在母亲起兵叛乱的那一夜,我就想到了今天,而我原本就是恶,”她的声音毫无波动,“这便是我的原罪,即便心有不甘,“
“漫漫长路一个人走过,无非是为了了解,它有多么短暂。”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来夺你性命的?”少年回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深褐色的瞳孔中仿佛囚禁着魔鬼。
“它……”少女抬起头,直视着那双褐色的眼睛。她的手指着少年背后的长剑“你听不见它的呻吟吗?”
“为什么是呻吟,为什么找到你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无助,与悲伤。”少年说着,拔出背后的长剑。“你不需要怜悯,对吧……”
刀锋尖啸地划破空气,斩断漂浮的雨珠。少年的目光穿越雨幕,无数柄薄刃如致命蝴蝶般在雨中起舞,它们尖啸着扑向眼前的人,“我们或许是同类吧……”
斩杀在一瞬间结束,一片血幕在少女眼前升起。
“你……”她看着眼前的身影,突然感到无边的悲哀突然涌上心头,“……”少年在最后一刻挡在了利刃的轨道上。鲜血从他的身上不住地涌出,被雨水冲刷一地,狂风吹走的,是致命的血腥味。
他手中的长剑落地,击穿遍地雨雾,“倘若你是我的原罪,我心甘情愿。”少年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如同铁壁般坚硬,那柄长剑在最后一刻挡住致命的刀刃“就像曼珠沙华,即便生来便是罪孽,而我甘愿为它投身地狱。”他起步走向河畔,空气突然变得寒冷,落雨,似乎也停了下来。地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脚印,就像通往地狱。
少女抬起头,蓝色的瞳孔倒映着众星,和那个人的身影。
河畔的身影凛然一震,他抬起头,缓缓的举起他的左手,红色的液体从肩上淌下,本应篆刻在历史墙壁上的符文竟然从他的口中奔涌而出,血色的咒术在四周无声地蔓延。索诺河仿佛沉睡了千年再次醒来,汹涌的河水怒吼着冲碎滩涂。
血色的“Ⅱ”在他背后浮现。
四周响起钝器落地的闷声,他仿佛看到,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杀手接连倒下,就像他自己,那是炼金秘术,也是他的鲜血,在士兵间构建而成的生命锁链。四处响起的倒地声,昭示着战斗的结局,士兵们的长剑甚至没有拔出,便重重落地。“我没有退路了,从走近你的那一刻起……”
少年的双腿渐渐麻木,他的双手也渐渐支撑不住跪倒的身体,但他在倒下的最后一刻,清楚的感受到了背后的风声,如果他能回头的话,会发现,一个全身缠绕着金色符文的刺客,他的刀锋早已像雄鹰的利爪逼近后颈,他还会看见,刺客背后殷红的“Ⅲ”“三……贪婪……”少年轻叹着,感受着背后的杀意,感受着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果然,如你所说,七宗罪在牺牲一切的时候,是接近神明的存在。”
“停下……”仿佛是录像带被卡在了某一帧,刺客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随后,他听到…身上传来的骨骼爆裂的脆响,他挣扎着想再近一寸,哪怕是一点,眼前的死敌就永远被抹去了,可他做不到。简单如彼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个强横的命令,把时空拖拽在了一个奇点。
倘若他能回头的话,会看到,背后的尊若神明的身影,她的背后涌动着符文,眼中的众星灿若银河。但他没有机会再看到了,“永别了,”他叹了口气,在绞肉机般的压迫中,合上了双眼。
少女拾起眼前的长剑,看着眼前的少年渐渐醒来。“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虽然很朦胧,大火,你,那个男人,还有死去的我,那一切都是什么?”
“你想……杀了我吗?”少年挣扎地爬起,嘴角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那些遥远的记忆都早已模糊,你就这么相信那些幻境?”
“带我回去……有些事情我想做个了结,原来我一直在逃走,”
“死神在我背后,一直挥舞着他的镰刀,我走的越远,倒下的人越多…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想亲手划破着无边的永夜。你愿意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她说“做我的骑士,还是走你的路。”
“我愿成为你的刀锋。”
她笑了,笑起来的模样美得令人窒息,她抬起头,看到了碧白若雪的月色刺破黑夜,连着少年琉璃色的瞳孔,她提起长剑,剑背轻触少年的后颈和两肩:“吾名为凛,我起誓永谨守忠诚与荣誉。”
少年单膝跪地:“我为凑,将成为你的剑,斩断世间的黑白。”
“即便投身地狱……”
夜变
有时候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所以世界上才有那么多不愿醒来的人。
“我告诉你的是那个女人所有的计划,”王朝着身旁的少年道,“是时候做出选择了,现在,此地,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针对恶鬼的杀局,”少年说着,他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选择,在告诉了我那么多之后,你仍觉得我会站在那条线前面,为你阻挡即将到来的千军万马吗?”
“我不想向你祈求什么,从今晚开始,这个国家将会成为他们的舞台,层出不穷的花样将令人眼花缭乱,我早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来讨好观众。现在我要做的,是作为其中的一个角色,跟着他们,将他们送上舞台,而你是那个抹上句号的演员,当你登场之时,谁也无法阻挡幕布落下。”国王不紧不慢说道,仿佛一切早有定数,但少年感受到,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浑浊,或者说,无法理解,一个无形的领域悄然笼罩了整个房间,“这个王国残存的七宗罪,各自烙印在我们身上,我们都为有罪之人,但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审判者,像是天神俯瞰着有罪之人。”
“我本为一宗罪,三个锁,那是我的能力,也是我的极限。第一次,我锁住了过去,你审判者的身份无人能知,直到我死去。其二,我把那个那个女孩的力量控制在一个阀值,只要没超过那个值,力量就不会失控,除非她得到“钥匙”。最后的一个锁,烙印在你的灵魂某处,一切烛光熄灭的时候,它便会解开。”
“无论如何,这才是你要告诉我真相,”少年笑道,“你教我几年了?十几年,你不断的教我战斗,教我渗透,教我暗杀,到最后还不如这一课来的简单。”
“欺骗与诡计,”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剑刃呼啸着回应,“不择手段才是王霸之道。”
“我会随着你的计划,但是,”他转身走出房间,脚步缓慢而坚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收到一丝伤害。”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疯子,而你我都无可救药了,”阴影中一人轻笑道。烛光渐渐微弱,最后变成银白色的一点。
“戴上,”少年火红色的袖中取出一副青色的面具,很像他头上的那副,上面绘画着红白相间的纹理,仿佛狐狸的头颅。在他两边躺着四五个士兵。在几秒前他们正持剑砍向眼前的少女,“起兵失败了,那几个人都是王派来暗杀你的爪牙,现在,他不会让我们走的太简单。”
他身边的少女很顺从地接过面具,“我母亲,她在哪?”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把一只手伸到少女面前,他手上拿着一枚戒指,上面纹刻着一个一朵盛放的紫罗兰。“我最后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已被王军淹没。”
“凛,是吧。”他问道。
少女正欲开口,但少年便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在他面前,空无一人的甬道上涌动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青色的面具覆盖住少女的脸,从她看到那枚紫色戒指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已经成了她唯一可以相信的存在,那是女人最后的嘱咐。面具前蒙着一层青色的薄纱,遮挡住她蓝色的瞳光。她接过少年手上的一柄弯刀,刀柄闪烁着黑曜石的光泽,刀尖弯曲成了死亡的形状。
大理石一边,人影缓缓浮现,它抽出背后的短剑,一股凌烈的杀气瞬间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稚……只有你一个人吗?”少年突然开口,他相向而行,目光穿过黑暗,直视着那副褐色的铁甲,以及被它覆盖住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他的嘴角抽搐着,随着他手握着短剑轻轻下垂,周遭的墙壁突然喷发出巨响,灰色的尘埃喷涌而出,凛冽之势甚至贯穿了混厚的甬道。
少年的高度在一刹那下降,他在身体向后倒下的瞬间,反手将倒在两边的士兵甩向身前,他的动作在瞬间完成,甚至没看到发力的动作。
两副盔甲在十米内的空中突然停住,像被空气抓紧,而后花火迸溅,炸裂出巨大声响,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少年看着两副被捏碎的盔甲,冷笑道:“这样杀生,就不怕脏了手吗?”
凛看着少年红色的长袍挥舞成一团炙热的火苗,他正不断地将甬道中的东西扔向前方,似乎想阻止什么前进,但收效甚微。突然一丝红光闪过,少年抽出长剑砍向前方。在那一瞬间,她看到无数黑色的铁链越过尘土轰鸣着向前,仿佛黑色的洪水冲向少年。
他是一个人前来,但他背后带着他的千军万马。
“你们休想从这里逃走,”名为“稚”的人咆哮道,“湊,你的一切,你们的计划,我都知道了,带着她你是走不远的!”
“你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少年双手撑着地面后跳,躲开两道锁链,“自以为你懂我,但事实呢,你就是像父亲一样自以为是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如果不是自以为是,他是怎么死在那个男人刀下的,你就在他的身甚至无法阻止。”
稚没有回答他,但锁链挥舞的速度更快了。
“只要他双手掌控着眼前的铁链,这条甬道就是他的领地。在极限的空间里,任何人都没有胜算。”少年借着一次极远的跳跃落在了凛的身边,他无法再后退,凛不可能跟上他的速度。“你愿意帮我吗?”他问道,嘴角已有鲜血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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