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尉在天上》——亮子引力

第一章 不说再见，回不去的海天

（一）、“嗨，刘晓宇！”在他步入机场大厅的那一刻，一个女声，就那样地不期而至，像寒冬暖风，飘入耳膜。

他顿足，凝神。她，就那样地出现在他眼前：甜美的容颜，后束的丸子头、暗红色开领裹臀大衣、黑色圆高领内衣、黑色丝袜秀腿、黑色齐膝高筒皮鞋、手臂挂着精致小巧的银色包包——一身得体的装扮，彰显出她的优美与品位。

“徐琳，是你呀？！”他迎上去，她迎上来，条件反射般，几乎同时举起了右手。职业军人的习惯，见面的第一步，不是举手敬礼，就是互相对捶。

她当胸捶了他一拳，他也“捶”了她一拳！——不是胸，而是肩。

“你穿便服的样子很好看！”他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目光清澈。

“我穿军服就不好看么？”她娇嗔了一下，打量着他，不容他接话，说：“你还是那么高冷，还是那么帅气！”

俩人一道走向机场咖啡厅。徐琳是刘晓宇当兵时的战友，一个继续在部队服役的女军人。

十年过去了，突然的相逢，他们都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与热切。徐琳告诉他，她刚休完探亲假，从上海坐机归来，没想到遇见了你。相互先简洁明了地介绍了各自现况，很快谈起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她的笑声依旧爽朗。

她话锋一转，问：“你结婚了吗？”——他以无言的表情，然后笑一笑，算是作了回答。

她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要是吕潇……”很快，就打住了。徐琳和吕潇是好战友、好姐妹。一时间，他与她之间的谈话，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与沉默。

多年前的分别，多年后的聚首，似乎该叙旧的话题一时也叙不完。他看了一下表，时间是下午4点39分59秒钟，比应该提前30分钟登机时间延后了1秒钟！“徐琳，我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啊！”他说。

俩人同时走出咖啡厅，他向她举起了手，挥了挥，转身走向了登机口。

就在入口的一刹那，他显得漫不经心地回头。——她仍站立在原地里，看着他！

他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战友战友情同手足”。他冲着她，再次笑了笑。

她也笑了，挥了下手，说：“进去吧！”然后，转身，依然军人独有的神清气爽，耀武扬威，融入人流中。

坐在飞机上，满耳都是马达轰鸣声。广州到武汉，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他闭目养神，借以平复一颗不平静的心。可是，那些身影总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又一次地睁开眼睛，空姐按照吩咐递来一杯咖啡。

“晚上不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的。”邻座坐着一对小恋人，女孩儿看了邻座的他一眼，复又低声和男孩儿说着虾米、咪咕新出的某某首张原声大碟。

他微仰了一下头，微风般露出了笑意，他的神情永远自负与不羁，他左手端起杯子来，轻轻地小品了一口。

晚上不要喝咖啡？！似曾相识燕归来？！

——多年以前，一个女孩儿，也是这样对他说！

——那时候，他和潇都是军人。潇在空军飞行大队服役，他在海军特种部队服役。虽然兵种不同，但他们同属一个大军区驻地。

（二）、那时候，忙碌的人们从电视广播报刊杂志里知晓了这一事件，人们也以不同方式程度的道德良知、社会责任感观给予了关注。身处盛世和平年代，少却了几多战火硝烟，也就少却了几多的鼓角争鸣。

某某第一军报，全文刊发了吕潇母亲追忆女儿的文章——《几曾萧雨入梦来》：

“潇儿，妈妈昨晚又梦到你了，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街边上，我冲过去抱你，你却一下就消失了……。那些报道上说你是英雄，我们是伟大的父母。可是，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和伟大两个字连在一起。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成个家，养个伢，帮你把他带大。

你晓不晓得每次看你飞行，我和你爸爸的心都是悬着的，什么激动啊、骄傲啊，都是你平安落地后才会有的感觉。那年劝说你停飞，你哭着说不愿意，我就晓得，我这个女儿，是要嫁给飞机了。

以前觉得这个城市很大，有1000万人口呐，现在却觉得它太小了，因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说：那是吕潇的爸爸妈妈！我们这种悲伤的人站在人群里，会让别人也悲伤。我们心里有巨大的伤口，每一点同情的眼光，都会把它烫得很痛。

客厅的窗帘半拉着，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很多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在这阴影里轻轻地走动，避开对方的眼睛，也不提你的名字。很多人想来看望我们，都被我们婉拒了。你还那么年轻却走了，我实在没法平静地去谈论你。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我不晓得一个英雄的母亲该说些什么，我只想哭……”！

——扑面而来的已经不是风！他，看见时光之手，划破长空，穿透胸腔！他，听见骨骼被触碰的声音，那看不见的手掌、手心、手纹，真切的就像自己的皮肤！它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地把他包裹、覆盖，无所不在无处遁身！

哦，十年如风，而不是风！对于人生，它足以让平庸者更为平庸，让卓越者更为卓越！当然，也足以让光荣者更为荣光！

——多年以前，一封他从未完整读下去的信。多年以后，哪怕只是稍微一触摸，他仍就深陷汪洋大海中……，他把她珍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私人荣誉馆，借以一种仪式也好，告慰那些无处安放的灵魂也罢。他想，作为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总该忘记点什么，也总该记住点什么！那么，就算是为了祭奠那些将被记住与将被忘却的记忆罢！

——于是，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深，刘晓宇坐在电脑前，开始了回忆。尽管他讨厌回忆，回忆是一把生锈而残忍的刀，滋哧割开那些已经看似结疤的伤口，然后，那些振奋的、甜蜜的、酸楚的、揪心的疼痛就再一次开始弥漫……

(三)、天空很蓝，风儿很轻。他行走在阳光里，矫健如兽，帅气似风——那一年，刘晓宇十八岁，穿上威武飘逸的水兵服，一个人，一条心，一意孤行当兵去！

前路很远，未来很近。他知道，他将是海军特种兵——蛙人尖兵！即将进入那个盛满海水与火焰的革命大熔炉，进行脱胎换骨的大冶炼，他做好准备了么？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除了满腔的豪情与壮志，心里多少也有些惴惴的不安和忐忑，抑或有着一份悲壮在升腾……

此前，刘晓宇是一所工科大学的大一学生，机械图纸程序语言等塞满了他年轻的脑门芯。其实，在那个生存压倒一切的年代，他的兴趣爱好多少显得有点微不足道的人微言轻。自小的他在绘画音律方面表现出不凡的禀赋和能力：速写、素描、水彩、油画之类，画什么像什么，大有信手拈来无师自通之嫌。面对乐器节拍韵律更是情有独钟，一曲吉他弹唱《大约在冬季》，举座皆惊也一举成名。那时候那个地方的女生普遍呈现出含蓄而婉约的基调，但也不乏勇敢的心，他第一次接到情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爱上了写诗……

从小学到中学，在那些或大或小的活动中，他总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意想不到的心理满足和收获——仅此而已！他知道，他的故乡在远方！可谓，高贵的头脑，多少有些卑微的出身。尽管，有梦想的人生并不卑微。过来人说：他是个文艺青年！

在当地，年岁稍长的人都知道，他有着一个曾经显赫一世的家族，晚清时期还出过几个举人和进士来着。那幢气势恢宏的刘家大祠堂即是见证之一。到了他爷爷那代人，尽管爷爷才华横溢经纶满腹，但人生无常，命运多舛，爷爷人到中年，卷入一场从天而降有始无终的衙门官司，迫于无奈而挥别故土，远走他乡。

临行前的那个深夜，爷爷留下年仅三岁的儿子托付一远房亲戚暂时代为抚养，只说过一段时间回来接他。没想从此黄鹤一去，遥无归期。多年以后，刘晓宇的父亲讲给成人后的刘晓宇听：“他们跟我说，你爷爷走时说了这句话的，我每天就坐在门口那颗柳树下，等啊盼啊……”。

承诺的话语难免靠不住，就算是父亲的父亲又如何？于是，刘晓宇的父亲开始了人生的艰辛打拼，用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和肩膀，为他支撑起一片还算温馨丰裕的天与地。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他也继承了祖辈上的优良基因，从小学到中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初三那年，他想报考美校，未果。高三那年，他想报考艺术学院，再遭无情扼杀。他们说，当今社会，你只能学技术。于是，他最终选择了那所某某省颇有名气的理工学院，开始了他并不十分热爱的大学生活。

像所有青春男生一样，他喜欢漂亮女生。严格地说，仅有漂亮还不够，当然是气质女生——天使般的容貌，魔鬼般的身材，金子般的身心。在他十来年的学生生涯中，他喜欢过那么几个女生。但一般都是满怀激情的开场，却是索然无味的结局。在爱情多项式的合并同类项中，最终能经受法眼考量的微乎其微。

他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却又是一个执著的爱情完美主义者，傲慢与偏见，温柔与思迁，站在冰与火的分界线——他也许就是那么样的一个人！

然而，刘晓宇迷离的眼神，在半年前的那个暑假突然定格——他与女神邂逅！

第二章 那一年，为了爱情当兵去

(一)、潇，他儿时的小伙伴，他的初吻献给了她。少不更事的年龄，他以为那只是一个不经意而为之的冲动或是玩笑与儿戏，他以为他会像微风拂过不留一丝痕迹般忘了她，许如她也会像微风般拂过忘了他一样。他想，在我们人生成长的征途中，定然会有更多的无限可能即将发生。

然而，就在多年之后的那一天，那个夏天的再相遇，从对方的眼神中，他断定，此生，潇注定将会是他的唯一，她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专为他而来！

潇住在离他近邻的一个城市的一个街道，就读的小学不同。他和潇的交集，主要得以她外婆家为纽带。潇外婆就住在同他一个古城小镇的一个社区一条街。童年记事起，他俩就似乎已经很熟悉了，俩人是同年，她还比他大三个月零三天。

记忆中的她，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完美女生，白皙精致的面庞，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式，头上别着一个蝴蝶结，脚穿一双红色小舞鞋，就那样步履轻盈地出现在南门的道路上，像一片云彩向他这边飘过来……

小的时候，每年的寒暑假，潇都会从那个城市来到这个古镇度假。他当仁不让成了她最亲密的小伙伴，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田野捉蜻蜓，他们疯啊闹啊，神采激扬，无休无止。——他总是让她开心得乐不思蜀流连忘返。此外，他擅长讲故事，听来的、想象的和自己加工以及杜撰的，关于鬼和人、妖和仙、坏蛋与英雄的故事……

那一个傍晚，在她外婆关门之前，她站在靠墙的门槛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突然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她一开始是有些惊愕的，很快的她笑了，他抱得更紧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涌遍了全身——他吻了她！完全是情不自禁，也有不顾一切，但很快又触电般弹开！

他就那样地拼尽全力拥抱她，久久不愿分开。他看见她满面绯红，他只想就那样一直抱下去，却是害怕被她外婆撞见，心里默然想“再过十秒钟”，十秒到了！又再数着“再过十秒——十、九、八、七……”，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然后，他做出了不得不终止的抉择，他松手，转身猛地跑开了，他都不敢回头看她一眼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小流氓！回到家里，他还沉浸在无限的慌乱与自责中。翌日清晨，他带着做错坏事的胆怯与顽皮，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地观察她，她比以往晚了一些出现在门口，她在朝他家的方向看。接着，她外婆走了出来，在问他的妈妈：“你家小宇呢？”

他的心，咯噔一声：拐哒，兴师问罪了？她该不会是告状了吧？！应该不会呀，她是那样的活泼开朗、聪明伶俐、美丽动人……？！

他听见妈妈在回答：“晓宇刚才在的呀，谁知道又野哪儿去了。”接下来，她外婆没了他预料的下文，转身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似乎都已明白了！他像一个演员，从幕后走到前台，迎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她居然没有生气？！或许，她已经忘了？！

——那一刻，他发誓：“我们的友谊再回到从前，不可亵渎或玩焉！我要保护她！”——他就那样朴素地想！

后来，他考上了那座城市的重点中学，潇也是。就这样，他们成了同班同学。准确地说，他们成了初中同班同学。在学校，他们其实很少直接说话的了！那时候，男女生之间是不说话的，但总是充满了默契。每周六回家，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出现在路口。然后，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只是远远地跟着。快要到了，她回头，他就转身……

（二）、为女孩子打架，那是他的第一次。没有料到，他居然如此英勇无畏，奋不顾身。他入校的第一个月，高他一个班级的一群男生中，有个高高帅帅的家伙冲他调笑：“你是吕潇的跟屁虫么？”

他看着那家伙，想了想，说：“是，又怎么啦？”对方就一脸的浪笑，他有些不明就里，等他刚走开，听见后面叫了一声：“舅拿！”

他一愣！回头，转身，那一群的家伙们冲他哄然大笑！他就拿眼神狠狠地盯向始作俑者！——在他们那个地方，被人叫“舅拿”是占人便宜带有侮辱意味的。“舅拿”即为小舅子。一般只有姐姐的丈夫才可以这样称呼，也仅限于背后称呼。

于是，他大声冲那个家伙喊道：“不许你这样叫我！”谁知道，那个家伙的喊叫，居然接连不断：“舅拿，舅拿，舅拿！——谁叫你像跟屁虫粘着人家！”

——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瞬，叛逆、不服与愤怒像潮水般起伏，他差一点就要冲过去了。但他忍住了！那个男生是老生，牛高马大，学校一霸。——他众我寡，原地待命，伺机而动！于是，在那群家伙们的哈哈大笑声中，他多少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落荒而逃。

翌日上午，他下课经过那间教室时，那个家伙又冲他高声大喊：“舅拿！”那个家伙坐在临后门课桌上，见他经过就开叫！——那个家伙得寸进尺，肆无忌惮！——那个家伙蔑视我的忍耐和愤怒！刘晓宇简直被气坏了！少年的心，单纯而炽烈！——你为什么要拿潇来说事？！绝对，以后，不许！

他返身回到教室自己的座位上，那一个下午，他没有听进老师所讲的一个字。他在想，如何先发制人一招制敌，将那个家伙、那个混蛋打趴在地下！——对待比你强大的对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比他更强悍！——从小在城市与乡野混大的男孩子，也许什么都缺少，唯独不缺少爆发力！

当天的晚自习上，他装着上厕所，实际是在侦察那家伙，他要寻找最佳攻击点！他沿着走廊墙壁，渐渐靠近那个家伙所在的方位，在敌明我暗的间距里，他看见：敞开的后门处，那个家伙正在跟一帮子家伙们神吹鬼侃，谈笑风生。

时不我待，更待何时。他快速跨至那门口，那个家伙一抬眼看见了他，那个家伙是个练家子，迅速站了起来，四目相对，由不得也不由得对方做出丝毫反应，他的右拳就出去了，紧跟着左拳右拳出去了……

他完全藐视对方身边左右的“跟班、啰噜们”，出拳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他的头脑里甚至出现那么一两秒间的空白……，出了几下拳？不知道！

他看见那个家伙用双手拼命去护头和脸，听见那个家伙不断地发出悲惨地嚎叫，像突然挨了刀的猪！——那个一脸坏笑，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加混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仿佛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了桌椅上。呵，貌似强大，其实渺小！

那个班级的男生女生们，全都傻眼了！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他停止了进击，转身离开时，只听身后一片哗然，犹如美国世贸中心，猛然遭受到重击……

办公室里，那家伙所在班级的班主任问他：“就你？！一个新生竟然敢打老生？！——你为什么要打他？！”

“他一见我就喊舅拿！我忍他多次了！”他答。

“喊了个舅拿怎么啦？”班主任竟然反问他。

“他侮辱人！就是不行！”他的答声理直气壮。

一时无语，短暂沉默。班主任的语气出现了缓和：“但你也不能打人呀！幸亏无大碍，这样吧，伤者为重，你陪他唐药钱吧？”

“行！”他回答得干脆利索，正气凛然。他很快回到了自己教室的座位上。

此后，那帮混蛋们见了他即作鸟兽散！此后，他成了无人敢惹的“锤将”！——哦，看似多么复杂，却是如此简单！

——这事儿，潇，至今都不曾知道！这事儿，他，也没有告诉她！——那时候，他想：喜欢她，为什么就得告诉她？！

初三那年的下学期，潇随父母举家搬迁到那座省会城市。临走的前一天，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我要走了！”

——没有承诺，没有道别，甚至没有语言，他们的内心，只有那片小树林，只有那些风知道……

（三）、女大十八变，再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一名端庄美丽，优雅可人的高中毕业生。一开始，他们多了一份拘谨和羞涩，礼貌地打了招呼，渐渐地像成人般说起了志愿和大学，她报考的是一所军事院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大学。当她问及他时，他答，随便上个大学就可以了。

“怎么能随便呢？！”她不解地看着他。也难怪，潇的爸爸是军人出身，她本该有着超越同龄人的优势和前途。而他老爸，只是一个洗脚上田的小老百姓而已。

那是一个宁静舒缓的古镇午后，城墙边，潇说：“我给你当一次模特，条件是——”……

她有着几分狡黠地看着他。——他也期待地看着她。

“——你要画好哦！”这就是她需要的条件。她还是那样地看着他。

他支起了画架，眯起了眼睛，舞动了画笔。那一刻，他俨然就是一位艺术家，专为他的女神而生！很快，一个青春洋溢凝神静思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能送给我吗？”她有些爱不释手，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却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当然，只要你喜欢！”他貌似漫不经心却是欣喜异常地答。然后，郑重其事地签上他的大名。

“缘份让你我擦肩/没开口却有感觉/爱情最害怕犹豫/再回头只能怀念/寂寞因你而强烈/熬不过漫长午夜/天涯挡不住思念/渴望着他年他日再相见/到那天绝不再让你走过我身边/沉默的习惯愿为你改变/心要让你听见，爱要让你看见/不怕承认对你有多眷恋/想你的时候/盼你能收到我的真情留言……”

那一年，港台歌手邰正宵的《心要让你听见》再一次响起，那是镇上纺纱厂的高音喇叭在播放流行歌曲。在当时是很潮流很人性化的做法，犹如后来一个时期很潮的mp3、mp4般，深受少男少女的追捧与爱戴。

那一刻，他俩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种比甜美更为甜美的东西……

——就在那个暑期之后，潇，成为了一名军校大学生。

——就在那个暑期之后，他，成为了一名地方大学生。

潇给他寄来她的军旅照，短短的发型，清瘦的面容，尽管有着飒爽英姿的绿军装，还有一双含笑依旧的大眼睛。可是，他看着看着就心酸起来：一个柔弱小女子，本该在家撒娇炫美的年龄，却要承担起远离亲人卫国戍边的重任……。

但她讲述起她的别样生活却是斗志满满激情澎湃，丝毫看不出她的艰辛与羸弱。

真的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么？只是，她不经意间一笔带过说，军容风纪检查了，第一次剪下长长的秀发，她们好多姐妹都莫名其妙地哭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年以后，他才体会出：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女兵，其实远比男兵付出的还要大还要多……

他不止一次地想，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写信告诉她，想家人了、想念家乡的味道了、或是需要什么的时候，说一声，我可以给你邮寄来！她说，这里什么都是供给制，吃零食的习惯要改的。——哦，当兵还有那么多习惯要改的？！

信中她问，大学校园一定是丰富多彩的吧？女生是不是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