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蒋先森》——沉默似铁

第1章 偶遇

就宜居而言，沿海城市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是在北方，沿海城市的冬天不会像内陆城市那么干冷刺骨，夏天也没那么闷热，而且早晚时间段，更是特别的凉爽。

蒋先森生于斯长于斯，祖辈都是锦江市的本地土著。他爱这个城市，以至于本有机会去省城发展，也被他几番思虑之下放弃了。当然，原因也不完全是故土难离，更多考虑是父母年迈体弱多病，需要有人照顾。

父母在儿不远游！这古训蒋先森一直深以为然。

五月的锦江市，天气不凉不热，蒋先森把汽车车窗开了半截，让外面的阳光微风涌进车内，感觉非常惬意。

在等红灯的时候，蒋先森看见齐嘉琪和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站在公交车站。蒋先森把头探出车窗，喊着：“嘉琪。”

齐嘉琪看见是蒋先森，立刻欢快的拉着那女子，向蒋先森的汽车跑过来。

蒋先森忙不迭的提醒：“慢点慢点，我的天……看着点车！”

齐嘉琪带着同伴险些撞到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看的蒋先森心惊肉跳的直皱眉。

齐嘉琪拉开车门坐进去，先拿起蒋先森的水喝了一大口：“幸亏遇到你，要不然我们还得去挤公交车。”

坐在后座的女子有些担心：“这样在路口上车，行吗？”

交通灯已经变绿，蒋先森一边开车一边问：“你们去哪？”

然后又回答那女子的话：“没事儿，只要不让交警看见就没关系。”

齐嘉琪：“哎，右拐右拐……我们俩去金水桥。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同事张悦。这是我同学、哥们儿，蒋先森。”

张悦微笑示意：“你好，蒋先生。”

蒋先森从后视镜对张悦点点头：“你好。”

齐嘉琪就哈哈大笑：“什么蒋先生，是蒋，先，森。”

于是，蒋先森和张悦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齐嘉琪就是这样，总是能够轻易就把轻松快乐感染身边人，和她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这也是蒋先森一直和齐嘉琪关系很近的原因之一。

齐嘉琪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是典型的北方女人，爱憎分明，很有点侠女风范。蒋先森正相反，他的性格属于那种双重性格，也能侃侃而谈但更善于沉默寡言。

有一次和安婧吵架，安婧无论怎么吵闹，蒋先森都高挂免战牌，一声不吭。气的安婧恨恨地说：“你真是一个滚刀肉！”

滚刀肉，是形容一个人的性格缺陷的贬义词。

对于妻子的评价，蒋先森不太当回事，滚刀肉就滚刀肉，连刀都不怕的肉，说明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车子停在了金水桥商业街，蒋先森看了看手表：“你们吃饭了吗？这附近有一间烤肉店非常不错，特别是他家的特色烤牛排，非常地道。”

齐嘉琪眨眨眼看了看张悦，说道：“那我们就牺牲点宝贵时间，陪你去吃一次？”

烤肉店因为正是饭点儿上，吃饭的人很多，这个月份店内也没有开空调，多少显得有些闷热。

蒋先森将外套脱了搭在座椅上，回身正看见张悦也脱了外套，张悦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T恤。让蒋先森想不到的是，一个穿着外套看起来很苗条的女人，原来藏着这样性感丰满的身材。

张悦搭好了外套一抬头，恰好对上蒋先森的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正盯着自己的胸部看。这就很尴尬了，蒋先森此刻恰似一个被抓了现行的賊。

从卫生间回来的齐嘉琪打量着蒋先森：“先森，脸怎么这么红？”

蒋先森摸了摸自己的脸：“红吗？可能是碳火烤的吧……”

齐嘉琪又转头看张悦：“那这位小姐的脸怎么不红呢？”

张悦笑着：“我从小到大都是怕冷不怕热...”

齐嘉琪嘻嘻一笑：“得了吧，什么怕冷不怕热，我看就是脸皮厚，烤不透！”

普通的一顿饭，吃的蒋先森魂不守舍。回到自己单位，蒋先森都不明白，今天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都快要四十岁的人了，按说世事沧桑也历练了几十年，怎么就能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失态呢？

思来想去，蒋先森慢慢也理顺了思路，他自己分析着，主要还是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自己一时有些走神。

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没什么好愧疚，自己也就是稍微有些心动，又没付诸行动，也不可能付诸什么行动。那一瞬间不过是心理生理上的躁动，男人的正常反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喝光一大壶茶之后，蒋先森已经原谅了自己，而女儿的来电，更是彻底让蒋先森重新回归自己的位置——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有家庭的男人。

女儿来电话是要蒋先森去学校接她，因为她错过了班车。

城市规划，将本在市中心的几所学校都搬迁到了望花新区，据说下一步政府机关都要搬迁到新区。政府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刺激消费，尤其是新区那些大量空置的楼盘。望花新区的前景被描绘的绚烂多彩，但是眼下来看，还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就拿女儿那几所学校来说，目前只通一趟班车，早中晚各有一次，基本就是学生的通勤车。如果没赶上车次时间，那就只好用打车软件，用双倍的价钱叫出租车，或是干脆让家里来人接。

十五岁的蒋安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歪着头打量蒋先森：“爸，我发现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蒋先森抓了一块女儿的零食放嘴里：“哪不一样，我头上长角了？”

蒋安安佯嗔着：“瞧您这杠抬的……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您今天好像挺高兴，捡着钱了？”

蒋先森板着脸：“小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察言观色这一套！”

蒋安安立刻一本正经的说道：“爸，您可别小瞧察言观色。我们老师都说了，只有那些善于学习、善于观察的人，将来才能更好的立足于社会，服务于社会。都傻乎乎的看不出个眉眼高低，那国家还不都乱了套。”

蒋先森又气又笑：“你们老师整天就教你们这个？还有没有正经的了！简直是胡闹。”

嘴里说着女儿，心里可是想着，连安安都看出自己和平时不同，今天回家可得小心点，让安婧看出什么苗头，刨根问底的那可是自找麻烦。再说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嘛。

第2章 蹭饭去

到家之后，蒋先森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安婧戴着口罩站在走廊里，家里所有窗户都被打开，满屋子呛人的辣椒油味道。

蒋安安咳嗽着：“妈，咱家的原子弹终于试验成功了吗？”

安婧横了女儿一眼：“就能贫嘴！”

看着蒋先森捂着鼻子从厨房出来，安婧委屈的说道：“本来想给你们爷俩做水煮鱼来着，手忙脚乱的就忘了开油烟机，就搞成这样……”

家里不要说吃饭，人都待不住，蒋先森：“看样子咱们只能转战其他战场了。安安，去把你妈那个半成品的水煮鱼端出来。”

安婧解下了围裙：“去哪呀？”

蒋先森问安安：“闺女，这事儿你定，姥姥家奶奶家二选一，咱们去谁家蹭饭？”

蒋安安眼珠转了转：“既然把这么大权力交给我……那就、奶奶家吧！我也有一个月没去了。”

出门下楼上了车，蒋先森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道：“安安，爸爸得批评批评你了，爷爷奶奶那么疼你，你都一个月没去看过他们了？”

安安坐在后座，撅着嘴：“那能怪我吗？我倒是想去，可妈妈也不带我去啊，我一个小孩子，还不是得跟着你们大人屁股后面带哪去哪。”

安婧端着鱼盆，说道：“安安，你都多大了，还用我们带着去！想去自己不能去吗？真是典型的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

蒋安安拽过自己的书包：“好啊，以后我一个月去八次。这些复习题作业啊，也不怎么多，摞起来也就比我矮几公分吧，就麻烦你们帮我处理处理？”

安婧看着蒋先森：“看你这闺女，我说她一句，她有一万句等着我。”

蒋先森的父母的住所，是一处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旧小区，因为年久失修，道路都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安婧看着车窗外感叹着：“这地方都快成三不管了……嗳，你们那没有什么风声吗？这里什么时候能拆迁？”

蒋先森是锦江市动迁安置办的副主任，哪里的房屋拆迁改造，他的消息是最灵通。

“几年前这地方，还真在动迁计划里，可是现在你满大街看看去，新楼盘都卖不出去，哪个开发商愿意再接这种烫手的山芋？”蒋先森把车子慢慢停靠在一边。

安婧不满地将手里鱼盆放到丈夫手里：“那起码也应该修一修吧？”

蒋先森说：“现在政府都把有限的资金，用在重要项目上。像这种情况，就算市政部门报上去，批下来也只有一个字……”

身后的蒋安安自问自答：“哪个字？等。”

蒋先森笑着：“还是我闺女有觉悟，这一点很像我。”

刚走到父母家单元门口，正遇见蒋先林。对这个足足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蒋先森颇有些无可奈何。

蒋先林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白天无所事事，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和一帮子人胡吃海塞。到了夜里就背着一把吉他，去一些酒吧餐厅去驻唱。蒋先林可从不认为自己这算不务正业：“我这是自由职业者。”

蒋安安叫了一声：“小叔！”

蒋先林有些近视，走近了才看清楚：“哥，嫂子。”

笑着掐了掐蒋安安的脸蛋：“说曹操曹操到，你爷爷刚刚还念叨你。”

蒋安安快跑几步：“那我就先进去了。”

安婧忙喊着：“慢点，这楼里连楼道灯都没有，小心摔了。”

说着也紧忙跟在蒋安安身后进了单元门。

蒋先森看了看弟弟：“艺术家这是又出去卖唱？”

蒋先林挠挠头：“哥，你不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这么大偏见，我们这可不叫卖唱，我们这叫表演！”

蒋先森冷笑：“行了，别往脸上贴金了。台底下坐着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鬼，你们这也叫表演？我说艺术家弟弟，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找个正经的女朋友，再……”

蒋先林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哥，你别打击一大片成吗？沈雪哪不正经了？人家平时人前人后，对你可尊敬着呢啊。”

蒋先森有些气闷：“我都让你气糊涂了！我是说沈雪不正经了吗？我意思是说，让你做些正正经经的事！前几天，我托朋友给你找的那家外贸公司，你怎么不去？你知道在锦江以后什么最有前景吗？是外贸，对外贸易最能在……”

蒋先林不停的看表：“哥，你的政治课，咱回头接着上，我这赶时间，我先走了啊。”

蒋先森端着鱼盆，无可奈何的看着一头长发飘飘的弟弟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