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青春》：：康宣的选择

第一章：康宣的选择

余晖从白墙黑瓦的屋檐一角斜洒下来，只留下了屋脚处的一片阴凉，农历六月份小村的傍晚，蛙声与蝉鸣交织出一段盛夏的变奏曲。

‌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农忙时节，村里的人都是趁着晨月出去耕作，直至日落而息，才沿着田间小路归家；夕阳的余韵将村里人的身影拖的又细又长，干完了一天的农活，村里人都有些累了；不过这种耕耘的疲倦始终都是幸福的。

几十年来，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子就一直沿袭着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当然它蕴含着春华秋实的人生道理；也反映了皖南一带乡村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同样它也是诗意的；诗意不只是花前月下；灯火阑珊、村里的人就是用锄头在田间地下不辞辛苦的留下了许多的诗行、

‌天色暮时，随着伴山小路萦绕的萤火虫；微光淡淡，如同天上的星点一样；渐渐地、渐渐地多了起来，直至大地也被染成的一片梦幻的星空。

‌后山山路层叠盘旋，却也是一条必不可少的道路。山脚下坐落着一户人家，同样的是白墙黑瓦，青砖围着个小院，院墙角摆放着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这也算是有几处药栏花榭了；院门就是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下系着条灰灰的狗。

夜幕来临，山脚下那户人家的大门仍然是敞开着的，屋里的灯火投射出一道白光平铺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正站着个少年，那少年正呆呆地望着天边；仿佛天地华宇之间只有他一个人的迷茫，忽闻屋里传来一番对话，只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孩子决定还是你决定？”

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回答道:

“宣儿考的不好，但大学还是要上的。”

“他自己说不上学了，去学门手艺吃饭。”

“不念书将来没文化，被人瞧不起；”

“…………”

二人的争执声充斥着这个被月色侵淫的小院，而院子里的那个少年任然是呆若木鸡似的站着，他那望着天边的眼神飘忽游离，却也依稀看得见一丝坚毅，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他转过身踱步回到家中，堂中八仙桌的两侧分别落座的是老爹和老妈；经过方才的一番争执，二人此刻显得都有些许的沉默，老妈怔怔的望着门外，而老爹则习惯性的点了一颗烟，吐出一团浓浓的云。

“爸、妈～”

掷地有声的两声呼喊打破了方才片刻的宁静，没听见中年男人和妇人的应答，少年又振振有词的说道：

“我知道自己考的不好，对不起你们；如今我只想学个手艺吃饭，也给你们分担一些，人家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不行！”

没等说完就被老妈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且语气是那样的坚决，显然一家三口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每一次谈到这个问题，都必然又起一番争论，最终他和父亲还是没有拗过老妈的决定；一家三口就在这个三分月色的晚上拍板了此事，算是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原来少年名叫康宣，是个落榜考生；父亲康玉浦和母亲梁秀英皆是地道的农民，姐姐康蕴在京城上大学；家里的生活一直都是云淡风轻；此次康宣高考落榜的事情却给家中添了一丝波澜，就连远在天边的康蕴也时常的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总是要她安心读书，家里的事不要她操心。

然而对于妈妈的决定姐姐康蕴是支持的，必须让宣儿继续读书，避免过早的涉足社会。

六月、康宣用他考的并不高分数录取于池阳城当地专科学校，在等待开学的这段时间里；康宣选择了在家里干活，六月农忙；他感觉如此的享受。

‌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江南还余热未消的九月份，值此开学之际；母亲早就替他整理好行囊，而康宣自己只是背了个书包，里面塞了几本书；和姐姐考上大学的时候一样，在父母的陪同之下，去村口搭上了早班车缓缓驰去。

‌开学当天的校园，那叫一个人满为患；门口两端的街道上布满了投机发点小财的小商贩，大都卖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

康宣一家三口穿过人群才得以入内，经过学校学生志愿者的帮助下安顿的了宿舍，再费了一番周折算是置齐了生活用品。

中午时分，一家三口在校门口的小酒馆吃过了午饭，妈妈又是一番叮嘱；翻来覆去的不过是：“要吃饱穿暖，垃圾食品不要吃，晚上早点睡觉；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一所大专院校，康宣的专业则是园林艺术；然而专业的选择并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是父亲康玉蒲的决定，他甚至都不知情。

‌下午两点钟，父母与康宣在校门口的小酒馆别过，踏上了下午回家的大巴车。

康宣按原路返回了校园，宿舍里来了几位五湖四海的朋友，他有些倦了，还没来得及认识新的室友，他就爬上了妈妈方才铺好的床铺沉沉睡了。

‌仿佛在梦里听见一阵喧闹，康宣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匆匆忙忙的认识了全新的室友，欢声笑语中充斥着新鲜感，相逢即是缘分，康宣也欣然接受命运的这份安排。

闲谈之余，他收到了来自姐姐康蕴的一条短信:

亲爱的弟弟:

我也许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你，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就像你如今也第一次接触大学，第一次接触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第一次要自己去独当一面。希望这对你来说又将是一次人生的洗礼。

你也许觉得我有些啰嗦，确实从小到大，我们两个总在很多事情上有分歧，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大才子，我也经常和我的同学聊起我的弟弟，我的神情总是骄傲不已。

也许这样的学校，并非你所愿，但是事已至此，你要学会去迎接命运，自古英雄出炼狱，要学会在不一样的环境中，修炼你自己的人生！

姐姐蕴字

第二章：遥远的她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经过了烈日炎炎下的军训以及平日里的课程，康宣开始融入了他新的班级，当然更熟悉的还是几个“新鲜”的室友，分别是宋军、刘明、赵晓阳、刘俊、还有一个叫陈默；这五个人各有特色，宋军性格开朗，善与人交流，平时都不见人影；他总是能与其他班级的同学玩的不亦乐乎，称兄道弟。刘明精明能干，乐于助人；所以他在一开学就加入了学生会组织；希望能够一展他的才能；而赵晓阳和刘俊你总是不会单独见到他们其中一个，因为他们同样爱打球，喜欢运动；常常都是一起活动；最后说道的陈默真的是人如其名，陈默总是沉默的；他不爱说话，课余时间总是一个人抱着个手机半躺在床上，而康宣同样也是没有和室友们同样的爱好，平时就爱看看书；所以平日宿舍里往往只有康宣和那个不说话的陈默，一个抱着手机；一个抱着本书。

‌那日，天气阴阴沉沉的；四〇五宿舍里依然徒留了他们两个人，天气变化没能影响大家的日常生活；宋军常不见人，刘明在学生会总有些莫名的任务；赵晓阳和刘俊去篮球场了，掌灯时分；康宣如往常一般的独自去食堂吃饭；待穿过校舍下的林荫小路，径直走到食堂窗口打好饭菜；正吃着呢，忽然听见外面风吹雨声，食堂对面水房的铁棚被雨滴打的汃汃作响；寻着声音望去，只见水房里有两个女生在打开水；不知是因为雨声扰乱心绪，还是他比较喜欢眼下的这幅场景，便多看了一会，不料想那绑马尾的女生忽地回头，康宣这才反应过来，不管她有没有看见；康宣都略显难堪的低下了头，到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雨伞；也没带手机，无奈之中康宣用余光偷偷看了下门外的雨势，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雨势，而是方才打水的两位女生的脚步；且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你刚刚在看什么？”那马尾女生说道，

‌康宣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多看一眼而要被“审问”，当然她的语气并非是审问，而是有些矫情，有些嗔怪，甚至带有些戏弄的口吻；此时年少无知康宣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

‌“没有、没有”

‌“那你干嘛还紧张啊，我认识你；你叫康宣”

‌“你怎么知道？”

他一下走出了刚刚略显尴尬的语境，也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认识也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

‌“嘿嘿，不告诉你，谁让你刚刚偷看我们家大美女，”

‌闻言，站在她身后那个被她描述的女生娇嗔了一句：“陈青；别瞎说！”

‌康宣这时早忘记了难堪，心想：

‌“陈青，原来她叫陈青；她怎么会认识我呢？”

‌再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位女生，前面的陈青身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一双眼睛明净清澈；眉毛细如弯月，说话之间，由内而外的给人一种聪慧大方的感觉。再看后面的女生清瘦高挑，一头细致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披在双肩，细叶般的眉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看皮肤白皙无暇中透出淡淡的红润，无不给人一种怜惜的感觉；再加上刚刚沾染了一些雨水在面庞，更加显得如出水芙蓉一般冰清玉洁。

‌“看傻了吧你，怎么不说话？”陈青说道。

‌康宣这才意识过来，尴尬中带着一丝满足；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没什么啊；”

‌显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有一脸难堪，一脸茫然。

‌陈青见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的笑了，身后的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陈青道：

‌“看来你真的是傻了，还下着雨呢；没有伞吧，来！这把给你，我和晓雨回去撑一把就好了。”

‌说话间将自己的伞递到了康宣手上，康宣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她们俩的背影；

‌“原来她叫晓雨，她会姓什么呢？她们好像很乐意帮助我，干嘛又匆匆走了？”

‌不觉间、二人已走远了。康宣撑起了伞的同时，还在想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为什么会借给他伞，此时他露出一个微笑像是自己在调侃自己，嘴角依稀挂着一丝简单的满足投入了回宿舍的雨中。

回到宿舍，大家都回来了；刘俊和赵晓阳则是被这一突如其来的雨淋成了落汤鸡，两人光着膀子，露出了身上那并不发达的肌肉。宋军看见了康宣手上那把颇为清丽的伞，便调侃道：

“哎哟！这是哪个妹子的啊？”这种措辞是宋军一贯的风格，

一向精明严谨的刘明也颇为好奇的问道：

“是啊，哪个女生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些疑问；他的心里莫名的拥有了一种小小的辛福感。笑着回应大家道：

“我说我不认识，你们信吗？”

“不信，怎么会；骗谁呢你？”

“怎么可能！”

“快！老实交代！”

大家七嘴八舌，感觉想要打起来一样；不过最终还是搞清楚原委了，原来刘明和陈青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一起检查班级文化建设时见刘明班级后墙宣传栏的字写的很秀气，便问是谁的字，刘明告诉她是康宣的字，还悄悄的从班级的窗户指给陈青看过，陈青记得康宣的样子，所以才会认识康宣。

当晚，康宣向刘明要了陈青的qq号，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充斥一种百无聊赖的情绪，康宣就偷偷拿起了手机小心翼翼的给陈青发了一条消息，发虽是发了；但康宣想到她上自习应该不会玩手机；正做收起状，陈青便回复了；

“你是学生会的，怎么上自习也玩手机呢？”

“我平时不玩的；今天第一次”

“今天谢谢你，不然我要冒雨回来了”

“没事；我只是乐于助人；嘿嘿”

看了她的回复，康宣笑了，没有继续问了，而是转移了话题；紧接着两人相互交流了很多，聊得很投机，范围也很广泛，从故乡到学校，从爱好到理想；两人想必都意犹未尽的沉浸在这一次的文字交流中，临近下自习的时候，康宣在纠结一个问题，当然最终他还是直白的向她问了出来：

“下午在食堂那个晓雨的qq你有吗？”

约莫过了半分钟；

“她很少登qq的”

“奥，没关系”

等了几分钟，陈青发来了一串冷漠的数字；康宣礼貌性的回复了个“谢谢”，康宣也没多想，那个“谢谢”也就一直沉在他和陈青的对话框的最底层。

是夜，下了自习；洗了个澡，康宣便爬上自己上铺，把枕头上那本《尝试集》收了起来，拿起手机加了晓雨的qq；大约十分钟左右；他一直呆呆地凝视着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康宣定睛一看；果然是对方通过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原来她的网名叫——冷月葬花魂；康宣不禁觉得有些许伤感，顿时想起这不是《红楼梦》里林黛玉和史湘云的联句吗？不禁暗思：“难道她也读《红楼梦》？”正冥想着，只见晓雨发了条信息过来：

“你好，你是？”

“康宣，下午食堂借伞的那个”

“我忘记了哎！”

“不会吧，就是下午的事啊？

“开玩笑了，当然记得、嘻嘻”

“你喜欢《红楼梦》？”

“嗯，你怎么知道？”

……

两人聊的同样很投机，他没想到在网络这个虚拟的平台上她显得很活泼开朗，不像下午见到她那般腼腆；也许是他还不了解她。原来她叫林晓雨；跟他一样平时爱看看书，性格很开朗，起码在聊天中表现出来的是这样；另外还有就是她的名字很美，晓雨、清晨的雨；多么的诗意。

康宣问她是不是喜欢《红楼梦》倒是让她十分惊讶；

林晓雨回复到：“难道你也喜欢？你是男生哎？”

康宣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还怀疑她是否喜欢，现在反而被她怀疑了，嘿嘿。

随即回了一句：“男生怎么了，就不能读红楼梦了？曹雪芹本人就是个男的嘛。”

晓雨被他说服了，便索性转开了话题，问道：

“是不是看了我的网名你才知道的？”

康宣即刻回复：

“嗯，是的；史湘云很有才气，不过我却一点儿都不羡慕她，她能和林妹妹联句；我不也是正和林妹妹聊天嘛，嘻嘻”

消息才发送出去，康宣立刻意识到这样说是不是显得唐突；他甚至感觉自己都不太像自己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林晓雨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的唐突部分，大方回复道：

“还没发现，你倒是挺会耍贫嘴；我虽然姓林，但我可不是什么林妹妹、”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康宣考虑到她明天早上还要上课，便提出了让她早点休息；虽然他谈兴正浓，他更相信她也是一样。而对话框的最后两行是：

“晚安，很开心”

“晚安，好梦”

外面的雨依然在释然的下，又一个青灯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