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无限——暗星号》:一
一
雨水连绵,笼罩小镇,古朴的北方镇子,楼房和平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风呼呼的吹着,撕扯着沈成飞的衣服,雨水趁机灌进了他的衣服中,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皮肤上。
他身子一颤,竖起了自己的衣领,将拉链拉到了顶。
行人匆匆从他的身边走过,轿车在路上来回呼啸,压过积水,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他的手中,是一张诊断书,一张肝癌晚期的诊断书。
“我们很遗憾的通知你,你……得了癌症,肝癌晚期。”这个四十多岁的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患者。或许是因为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他面无表情,但令他吃惊的是,面前的这个仅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多么激动。
没有震惊,也没有伤心欲绝,他只是愣了愣,然后看着那张片子。
“我,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他问。
医生回答:“大概,五个月,不过接受治疗的话,就会有多的时间,有时间就有希望。”
沈成飞笑了笑,他对医生说:“这样的希望,你觉得能有多少几率?”
医生张了张嘴,沈成飞却阻止了他:“就这样吧!不治疗了。”
“这件事你必须和你的父母说!这不是你说不治疗就不治疗。”医生说
“苟延残喘救不了我的命,只能让我徒增痛苦。”沈成飞道。
“你要为你的父母朋友想想,而且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暂时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吗?”
沈成飞看着医生,他知道医生不会同意。
医生也看着沈成飞,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他想要生气,但却找不到理由。
“你不应该私自做主,你还是个孩子。”
“屁个孩子。”沈成飞笑道。“我已经满十八了,从法律上我具有完全行为能力。”他顿了顿。“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所以我请求,请求你保密。”沈成飞将那张片子牢牢握在手中。“我很清楚我的身体的情况,肝癌晚期,而且已经转移全身,除非奇迹,否则是治不好的。已经治不好了,花再多钱得到的也不过是增加痛苦。我的父母为了我劳苦了大半辈子,我不想再在这上面增加更多的债务,以及,我也不想他们看到我最后的时光是像废人一样,在痛苦中生不如死的活着。看到我死的折磨已经够了,不向让他们再看到我生的痛苦了。”
“我明白了。”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会给你开些止痛之类的缓解的药物。但你知道的,你的病情瞒不住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就真正接受治疗吧!”沈成飞道。
医生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道:“今天,我从没来过。对我的病情,在真正治疗之前,你与我,包括任何人,都不知道。”
……
……
沈成飞将那张诊断书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中。
垃圾桶上积水中的倒影突然从天空的灰暗成为了天蓝色。
一把雨伞适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被雨淋透了会感冒的。”熟悉的温柔的声音随之传来。
“小雯。”沈成飞转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女生。“真是巧啊。”沈成飞挤出笑容。
“你出门也不知道带把伞。”张雯雯责怪道。
“出门走的匆忙,没看天气预报。”沈成飞回答。
两人并肩而行,一把蓝色的雨伞将外面宣泄的雨水隔绝。
“刚才看你在撕什么东西。”张雯雯问道。
“没什么。”沈成飞含糊回答,紧接着他问:“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燕京政法大学。你呢?”
“我还没想好。或许就这样了呢。”沈成飞笑了笑。
“怎么可以这样,能上就上。而且你家里能同意吗?”
“家里……”沈成飞不语,他看着路面上的积水流向前方的下水道口。他看到一只蚂蚁在一片树叶的边缘来回跑。他看到这只蚂蚁连同树叶很快随着雨水冲入了下水道,被雨水淹没。“他们会同意的。”沈成飞小声道。
他再次并在张雯雯开口前转移话题:“什么专业?”
“法学。”张雯雯说道。
两人走到了一个路口,在路口停了下来。
张雯雯欣喜地看着一个方向。
沈成飞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里,陈志举着一把雨伞匆匆跑来。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张雯雯对沈成飞道,然后向他挥了挥手。
她看了看陈志,又看了看雨伞。
“给。”张雯雯把雨伞交给了沈成飞。“你需要雨伞。”
说话间,陈志已经来到了跟前。
陈志责备道:“你手机没电了是吧?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你爸妈已经联系了亲戚朋友给你庆祝庆祝呢。”
张雯雯撇撇嘴,带着喜悦的笑容道:“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轻轻一蹦,钻进了陈志的伞下,搂起他的胳膊。
“再见了。”张雯雯对他挥了挥手。
“再见。”沈成飞对两人挥手告别。“伞我明天还你。”
“明天给我就好了。”陈志突然说道。“她明天还要和朋友出去。”
“嗯。”沈成飞点点头。“那我明天给你好了。”
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成飞的微笑渐渐凝固,也渐渐消失。
“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他自言自语道。“尽管始终放不下,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选择?你会幸福的,而我……”他抬头望着天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这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夜晚,月亮格外的亮,整个小区陷入了安静。雨早已经停了,空气有些冰凉。
沈成飞趴在窗口,逗弄着趴在窗外暖气管道上的一只橘猫。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猫,反正它经常趴在这里,沈成飞与它已经非常熟悉了。
屋里,爸妈都已经睡着了,老爸的鼾声在他的房间都能够听到,老爸的气管有些问题,所以鼾声像是喘着粗气,即便是在平常,也都感觉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他享受这样的安静。
他拿着相册,翻开第一页,看着父母的照片,一只手抚摸着那只橘猫。那只橘猫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抚摸。
“爸妈也老了啊。”他看着照片中年轻的父母,想到了他们现在藏在黑发间的白色。
他父母的照片都是在年轻时候照的,老两口的合照很少,特别是这个年龄的。
沈成飞翻看着照片,却始终没有找到一张他们的,没有一张时属于他们三个人共同的照片。
“早知道,就去照一张全家福了。”沈成飞道。他们是一个很内向的家庭,不擅长表达处理感情,一切的感情,都系在了日常的习惯当中。
“我记得,老妈当初很想照一张全家福的。”沈成飞抬头看着月亮喃喃说道。“可终究还是没去。明天就去照一张吧!一定要照一张。”
他看到了自己高中的毕业照,看到了照片中的自己,还有张雯雯。
“我还记得那天呢!那天轮到我们班照了,结果相机还坏了。我记得那天张雯雯让我给他在纪念册上签名,那张纸……”他猛然转头,看到了在桌子上,那张印着刘亦菲写真的纸,纸上一个字都没有。“真的还是很难接受。”
“嘿!你知道吗?我要死了啊!”沈成飞揉着橘猫的耳朵,橘猫抬起头往他的手心蹭。“以后,我们就不能像这样私会了。我要死了。”橘猫睁开眼看着他。“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接受化疗的话,会更长。可是……我不想痛苦的活着啊!”
“我想一直陪着爸妈,我说过以后要让他们住大房子!”
“我想张雯雯成为我的女朋友,我喜欢她,我想告诉她!”
“我还有很多游戏没玩,电影没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治疗会让我活的更长,可我知道,那只会增加我的痛苦。我想活着,好好活着,我真的想好好的,走到最后。”
沈成飞的双眼湿润了。
“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月光渐渐照进了屋内。被雨水洗刷过的空气,使的月光格外的皎洁。白色的月光落进了屋中,落在了沈成飞的书桌上,盖在了书桌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水晶模样的黑色石头在月光的映衬下裹着一层薄薄的光雾。
光雾中,蓝色的图案开始闪烁。
蓝色的光芒很快盖过了那层光雾,也很快淹没了明亮的月光。
沈成飞在惊疑中回头,一道蓝色的光突然从石头上射出,钻进了他的眼中。
恍惚间,自己熟悉的房间与一个陌生黑暗的房间不断交替。
黑暗、冰冷、陌生,这是他从眼前快去变换的环境中所看到的。
他无法适应如此快速的场景交替,纷繁的信息从他的眼睛涌入大脑,夺走了他最后一丝意识。
熟悉的房间瞬间退去,他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穿越,来到了这个冰冷黑暗的地方。
冰冷与黑暗,是这里给他的唯一印象,也是这里所展现出来的唯一模样。
他的脚下是一个圆台,边缘的那一圈光芒渐渐消失。
从圆台向外,只有微弱的光芒指引着他。
“这是哪里?”他愣了许久后问道。
他迈开双腿,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整个人僵硬地倒在地上。
不只是双腿,而是整个身体,似乎与他断开了联系,似乎与他有些漫长的距离。他一个念头一动,几秒后他的身体才慢慢地作出了反应,就好像这副身体不属于他。
他僵硬地倒在地上,眼睛目视着前方的黑暗。
“小飞!”
模糊的黑暗中,似乎一个声音正在呼唤着他。
这个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击声,将他的意识逐渐从那个冰冷黑暗的空间,从那副僵硬的身体拉了回来。
眼前的画面剧烈交替,从那个神秘的黑暗空间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只是现在天已经亮了,阳光射进屋中,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半个身子晒得发烫。但他的身下却湿成了一片,一道白色的盐渍明确地将干与湿的部分区分——他出了一身汗。
“小飞!”老妈在门外喊道。“起来吃饭了!太阳晒屁股了还睡!”
沈成飞匆忙的换好衣服,一打开门,就看到老妈那张暗黄的已显老态的面容。两鬓能够看到发间的白色——染发膏并没有完全将白发隐藏。
“吃什么?”沈成飞憨憨一笑。
“吃空气!”老妈怒道。“这都快中午了!一天就吃两顿饭!早餐最重要你知道吗!”
沈成飞笑着听着老妈的唠叨。
笼屉里还留着两个肉烧饼。
“吃完饭包饺子!”老爸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看着电视。三两下擀出一张饺子皮,随意向前一抛,叠在一堆饺子皮上。
“你总是把饺子皮擀这么厚!素饺子馅要多皮要薄!”老妈抱怨道。还是拿起一张饺子皮包了起来。
沈成飞听着两人彼此的抱怨唠叨,想起了昨夜的那一叠照片。那么多的照片,却没有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同框的。
“爸妈,看这儿!”沈成飞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和自己的老爸老妈,拍下了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拍照了。”老爸惊喜又好奇地说道。“我看看啥样?”
沈成飞打开相册点开刚拍的照片,电话却在此时不适宜的响了起来。
“林乐,有什么事吗?”是他的同学。
“同学会,要来吗?”林乐问。
“什么时候?”沈成飞有些疑惑。
“后天。”
沈成飞看了爸妈一眼,微微沉默,道:“我就算了吧。”
“别啊,这一次还能够聚的起来,以后各奔东西了想聚也聚不了了。”
“你也知道,尽管同学两年了,在班里我也没什么熟人,去了也是挺尴尬的。唯一还算熟的也只有你了。所以我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而且,聚会什么的,我真的很难应付。几天前我去了初中的同学会,太尴尬了,这样那样的规矩,也太麻烦了,我应付不来。对我来说,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吧。现在我只想待在家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林乐回道。
“林乐!”在对方即将挂电话的时刻,沈成飞突然说道:“帮我转达给他们:未来道路漫长,你们要好好走下去。”
说完,沈成飞主动挂掉了电话。
手机界面回到了那张照片上。
“爸,妈,你们看……”
沈成飞刚刚竖起手机给老爸老妈看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又开始闪烁起那个黑暗的场景。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那副身体中。那副身体仍然僵硬地躺在地上。
他的手停在了空中,手机从他的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屏幕碎裂。
他的爸妈看到了他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神采,刚要询问,就看到自己的儿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任由他们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
……
或许是灯光,也或许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也或许是那种压抑的气氛,将沈成飞从那个世界再次拉了回来。
沈成飞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张昨天才见到的面孔。
他左右看了看病房,没有看到他的父母。“是因为癌症?”他问。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对你进行了手术,割掉了一部分肿瘤,但……”医生长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癌细胞竟然扩张的这么快,它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大脑。”
“我还有多少时间?”沈成飞问。
“三个月?不,可能更短。如果癌细胞的扩张速度依然这么快的话。说真的,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任何模型都无法模拟这样的癌细胞扩散速度。我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
沈成飞呵呵一笑,说了一句让他满头雾水的话:“或许这根本不是癌症呢。”
紧接着,他问医生:“我的父母呢?”
“在外面。”医生回答。“尽管你醒了,但还没过危险期。”
沈成飞这才发现,医生的手套上满是鲜血。
“我在,进行着手术?”沈成飞震惊地问道。他左右看去,才看到那些医生护士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准确的说,你在手术的过程中,麻醉药突然失效了。”
“可我没有任何感觉。”
“恢复的可能只有你的意识,你的感觉仍在麻醉中。”
“陶大夫,你看!”一个医生突然喊了起来。
他指着沈成飞的肚子。正是那里正进行着手术。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上面。他们震惊又恐惧的看着沈成飞的内脏器官。
“这不可能!”陶医生震惊地喊道。
他看到肿瘤块正在快速蔓延,刚刚被切除肿瘤的地方很快又出现了肿瘤。
癌细胞不断分裂,也不断同化健康的细胞。
“我快死了,对吗?”沈成飞从医生的表情上猜到了什么。
“我……”陶医生张了张嘴,无力地说道:“我无能为力。正常的癌细胞不应该扩散的这么快!而且它还在影响正常细胞!或许再多一点时间……”
“没有时间了。”沈成飞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时间了。”
沈成飞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吞噬他眼前的场景变换的速度开始加快。每一次在这里去那里的交替,他的耳朵里似乎总会听到一种声音,就像是时钟指针的行走,急促、紧张、压抑。
“医生……”他开始失去气力,他的声音微弱似在喘息。“请告诉我的父母,对不起,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我不孝,没有好好孝顺他们,对不起……我……我……爱他们……”
声音渐渐消失,心脏停止了跳动,被肿瘤挤压成了碎片。
沈成飞死了,没有恐惧没有伤心,他的脸上他的眼中,满是对死的不甘。
二
十分钟?
还是十个小时?
没人知道。
时间在这里似乎陷入了停滞。
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也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
僵硬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沈成飞的意识也终于开始控制这副迟钝的身体。那种遥远的、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复存在,意识与身体完成了统一。
这个过程不知道花费了多长时间,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在这个黑暗的、冰冷的空间中,沈成飞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污浊的空气让他呼吸艰难。空气干燥、稀薄,却掺杂着一种黏糊糊的污垢似的,粘在了他的鼻腔和气管中。
“是幻觉?还是真实的记忆?是遥远的过去,还是刚刚发生?”沈成飞在心中不断问自己。
他记得他死了,他记得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医院病房的无影灯上。父母、医院、癌症,一切的记忆都是那么的清晰,可总有一种感觉,在现在与这个记忆之间,是一段漫长的跨越。这种跨越让他出现了似是而非的错觉。
“梦?还是现实?如果是梦,那我是谁?这是哪?如果是现实,那这又是哪?我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他的疑问接连不断,但没有人给他解答。
他抬头向前看,看到的是幽暗的走廊。深邃的黑暗,宛如一只蛰伏着,张着嘴巴静待猎物上钩的怪兽,令他恐惧。
“有人吗?”他向黑暗中大喊,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但回答他的只有诡异的寂静。
“有人吗?不管是外星人还是地球人。”他又喊了一句,迈开步子大胆的向走廊小心地挪动脚步。
忽然间,一声低沉的吼声从走廊传来,吓得沈成飞坐倒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
他被吓走了魂,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的黑暗,大睁着双眼,动弹不得。
那个低沉的吼声只有一声,久久没再响起。
他从惊慌与恐惧中缓慢恢复过来。
心脏的跳动声让他的身体更加颤抖。心跳声在如此的安静中,被墙壁反射撞在他的身上,本就虚浮的脚步因此更加蹒跚。
当他跨过房间与走廊的那一条明显的分界后,一堆奇怪的信息突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这些信息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没有在他的主意识上多做停留,只是一个恍惚的瞬间,冥冥之中,他对这里似乎多了莫名的熟悉。
他的脚步快了几分,在幽寂黑暗的走廊前行。
这里很黑,但仍有光芒进入了他的眼中,为他指引方向。
他顺着狭窄的走廊来到了一个紧闭的大门前。
大门光滑平整,棱角分明的图案从中心向四周辐射。
他一路忽视了其他敞开的门,走过了一个个通向其他莫名方向的路口,似有指引一般,来到了这个门前。
“这个应该有开启的方法吧?”——此刻的他依然没有意识到这种莫名的奇妙的熟悉感指引他来到这里。也或许正如他现在所认定的那样,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从路过的大门和忽视的其他走廊凭着自己的感觉和藉由莫须有的巧合来到了这里。
他的手轻抚冰凉的大门。
大门的温度低得刺骨,冰冷像是无数根针扎在他的手上。
“为什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的手顺着线条游走,停留在中心的那个点上。无数的线条在这里汇集,又似乎是无数的线条由这个点发射。
看似坚固的大门突然在瞬间如沙尘一般分解,又如荧光一般消失。
大门后面的神秘空间在沈成飞的面前展现。房间中央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碑。
黑色的金属碑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用简单的图形构成了复杂的图案,像是麦田怪圈那样精美。
这座碑孤独地矗立在这个房间的中央,一米高的碑,在这个广阔的房间中显得十分渺小。
沈成飞走到这座碑前,碑上的图案突然出现了光芒,巨大的震耳的轰鸣声,像是鲸鱼歌声一样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随着声响,一颗巨大的红色的火球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颗恒星,无比巨大的恒星。
恒星的光芒意外的柔和,柔和的光芒却没有照亮这个房间。
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是无数的微弱的光芒散布在每一个角落。
那是星辰。
而这是宇宙。
沈成飞此刻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或许就在宇宙中,或许就在一艘神秘的外星飞船中。
或许只有归结到外星人身上,才能够解开这一切的答案。
似乎在证实他的猜测。他面前的那颗巨大的恒星突然缩小飞到了他的面前,停在了碑的上方。
然后在距离恒星极近的却又极远的地方被放大,恒星被缩小。
被放大的那个地方停着一艘立体的十字星结构的飞船,在恒星的轨道上翻转。
它距离恒星很近,近到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是钢铁都会成为气态,它距离恒星又很远,远到爆发的日珥始终无法将它吞没。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沈成飞问道。尽管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碑的上方的飞船变成了灰蓝两种颜色,在这两种颜色中,红色和黄色的线条穿插其中,像是血管,分布在每一个角落。分布着红色线条的地方成为了灰色,分布着黄色线条的地方成为了蓝色。蓝色占了整艘飞船不到一成,少的可怜。
看似杂乱的线条整齐有序,由一个中心由粗向细由一向繁向整艘飞船辐射。
“能量!”沈成飞立即想到了这些线条的作用。“这些线条是输送能量的线路,或许是电线——如果这样高科技的外星飞船也用电线的话……”沈成飞调笑道。“红色的线表示没有能源,黄色的线表示有能源,也或许能源力量耗尽……”
“我不明白!”沈成飞向可能隐藏在这艘飞船的外星人问。“你们给我看这些是要做什么?你们指望我一个高中刚毕业的人能够明白这些吗?”
房间中的所有影像突然消失,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亮起了幽蓝的光芒,这些光通往黑暗的深处。
蓝光将房间将走廊都笼上了一层诡异冰冷的色彩。
“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沈成飞无奈地笑了笑。
他迈开脚步,随着蓝光的指引,走进了黑暗的更深处。
……
微弱的幽蓝的光,带领沈成飞经过了一道透明舷窗占据四分之一的舷廊,舷窗的外面,一个赤红色的明亮火球在空间中喷薄自己的力量。舷窗过滤了大部分的光线,也阻挡了大部分的热量。舷廊内与外,差着十几万摄氏度——这是一个相当巨大的火球,巨大到在这个位置超过了人的眼睛能够看到的全部。
这样震撼的景象让沈成飞停下了脚步,久久凝望这个超过他认知与想象的东西。尽管太阳这个名字从出生就伴随着他,在人类诞生前、地球诞生前就已经存在并且孕育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但人们对它的了解,也超不过一万五千多万公里。难以想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欣赏宇宙中的庞然大物——它的庞大、恒星的庞大都超过了,完全超过了人类的想象。
除了震撼,别无他感。
——舷廊的尽头,同样是厚重的金属舱门。与之前的舱门不同的是,这个舱门的结构更加复杂,不像之前的那个那样平整。舱门上依然有星状辐射的线条纹理。
当沈成飞站在这个舱门前,舱门开始向左右分离。它缓慢地移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它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它完成复杂的分离与重构的能力,仅有的能量连简单的移动都显得十分吃力。
舱门在开启了半米后彻底停止。蓝光在门的那边微微照亮。
这是一个比之前的房间还要大上三倍不止的房间——昏暗的光芒只能让他如此猜测。
这里有几个空的密封舱。除此以外依然是空无一物。
这里的一切、这艘飞船中沈成飞所看到的,都没有生命生存的迹象,甚至生存过的迹象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沈成飞问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蓝色的光在其中一个密封舱内亮起,密封舱随之开启。
“是要我进去吗?”沈成飞犹豫了。他问:“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不是没有任何选择了?”尽管是问句,但语气却带着肯定。
不管是凶是吉,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两次深呼吸后,他最终还是走进了密封舱。
密封舱无声且迅速的关闭。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几根管子立即刺破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体内。
强烈的、由内而外的痛苦瞬间爆发,似乎有什么要撑碎他的身体。那种似乎是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脱离身体的痛苦让他几次晕厥。他喊不出来,嗓子里好像堵着一块石头。
银白色的液体从他的嘴中、眼睛里、鼻孔中、耳朵里不断涌出。这些液体在他的体表聚集涌动,似乎有生命一般,很快将他包裹。
管道抽离,密封舱打开。
一套外骨骼装甲的各部分模块从黑暗中飞出,数根灵活的机械线缆将这些模块在被银白色液体包裹的沈成飞的身上组装。
痛苦消失,他的视线从黑暗中脱离,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
“我还活着?”他不敢相信。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看到了自己已经穿上了一层装甲。
可见光的、红外线的、紫外线的、听域内的、听域外的超声波的次声波的……各种杂乱的信号一股脑的蜂蛹进他的大脑,在他的大脑中形成了纷繁复杂的奇异图案,那是以超过了可见光波长之外的电磁波段构成的奇妙世界,也是人的听力范围之外的声音的奇妙世界。对电磁波波长的接受范围不断调整,从紫外线到红外线的不断漂移反复,他“眼”中的画面最终以更加复杂的、冷暗的色彩固定下来。
没等沈成飞适应下来,幽蓝色的光再次出现,将他指向了飞船更深处的空间。
在那里,人造重力失效,空气浓度接近于零。强大的致人丧命的辐射如同猛兽一般在那里躁动。
“我明白了。”沈成飞恍然。“如果你们不是特意让我送死的话,那你就是让我进入那里,找到损坏的原因。从你们给我看的飞船的影像来看,飞船的大部分区域都停止了能量供应。现在你们使用的能量是来自几个应该类似于电容器装置的东西,飞船的线路看似复杂,但主要的线路都是以星状辐射,都指向同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核心。容器的一端是黄色,另一端是红色。大部分容器都失去了核心的能量输送。这是你们现在唯一的能量来源。但是失去了核心的能量供应,仅有的容器是无法实现运行一整艘飞船。你们让我去那里,要不然是让我送死,要不然是让我找出其中的原因,鉴于我不想死,所以我更期望是第二个。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清楚,也许或者肯定!你们拥有读取记忆的能力,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能力范围。”他叹了口气,无奈且绝望的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啊!”
幽蓝的光仍在闪烁。
“你们,需要的不是这样的能力……是,生命?对吗?你们需要一个没有价值的生物来献出他的性命?”
沈成飞无力地猜测。
“这也难怪,为什么你们自始至终就没有露过面,如果是需要寻找原因的话,你们就可以办到,除非你们……除非你们受限于存在能量的区域。如果这么想的话……”他渐渐的兴奋起来,从一条死路中又找到了一个方向。“你们,或许是你,受限于能量,只能够在还拥有能量的区域活动,甚至于只能够存在还拥有能量的区域。你曾试图用其他的方法进入那里寻找原因,但无一例外或者能源耗尽或者遭到破坏,而这些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于是你需要一个能源独立于这艘飞船之外的某种方法。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或许,就是这样呢?你就是这艘飞船,你通过什么方法连接上了地球,通过什么方法将我拉到了这里。那场癌症,的确十分诡异,世界上没有那种癌症,或许那是什么副作用,让我来到这里的会让我在那里死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一个外星人,甚至连人生活的迹象都没有。除非外星人的生活已经不需要外物或者说可见的外物。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那里,一定有阻止你遭到原因的力量存在……”沈成飞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声尖锐的低吼,那个声音似乎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身子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一下,靠在了墙上。
“如果有,我又如何生还?”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他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是依然的,幽蓝的光不断闪烁,指向那个方向。
“我才想起来,不论怎样,我都没得选择。”
沈成飞苦苦一笑,说着蓝光的指引向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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