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之痕2》——故凉人

时间:2019-01-30 14:25:48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故凉人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龙婴

此刻,在距雍州五十里地的荒漠,朔风嘶吼,一小队人连成蚁线,正由西边缓缓向东移动。

这队人已在大漠中行了七天七夜,粮草早在三天前就已断尽,此时是疲惫至极,饥乏交加。

尽管如此,没人敢停下来,因为那就意味着随时被队伍遗弃,葬身于这茫茫戈壁。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拖着沉重的躯壳一步一步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呼吸艰难,汗水密密爬满额头。

四周的人都低头步行,没人注意到他。

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脸颊划落到地面,少年咬紧牙关

不……不能死!

他握紧了拳头,拾起千斤重的躯壳,又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淌下来,流进了眼睛里,周围的景象开始模模糊糊……

“轰!”

他终于撑不住,重重倒了下来。

干枯的眼睛还残留着一抹渴求的光,死死瞪着地面。

周围立刻躁动起来,人群围成一团,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地上。

不过眼神里却不是怜悯或者悲哀,而是——惊喜!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凹陷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地光芒,他狠狠咽了一口吐沫,快速跑过去,试了试少年的呼吸。

“啊!他死了……”

男人惊叫一声,眼神突然亮了。

“死了?!”

人群哗然,疯了似的跑过去

在粮草断尽之时,尸体往往是最后活命的资本!

“住手,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主将突然怒气冲冲地赶来。

这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老头此刻已是面色蜡黄,狼狈不堪。

“我说过,我西北铁骑历年三十二万英烈,每一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容不得半点亵渎!”

尽管很疲惫,他的声音仍是掷地有声。

“将军,整整三天,兄弟们滴水未进,日行千里……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不被逼到如此绝境,如何到了这同类相食的地步!”

由于缺水,男人的声音嘶哑,听起来像漠北凄厉的风。

“混账东西!”

大刀丢出

白光照面,寒意森森。

男人的手脚冰凉,身体发软,瘫倒下去。

“将军!”

众兵齐齐跪下

“如今军力匮乏,正值用人之际,不能再杀了!”

未除神色严峻,他背过脸,陷入了沉思:

从坤城出发近千人,一路上逃的逃,死的死,到了雍州,剩下的不过六七百……

想到此,他无奈地朝人群挥了挥手。

。。。。。。

一行人继续赶路,每每看到海市蜃楼的景象,都会引来一阵狂喜,直到发现一切都是虚景时,个个蔫了似的垂下了脑袋。

周而复始,前面无论有什么,都不再引起大的波动。

北风乍起,在不远处的荒漠上赫然出现一块通天巨石。

那巨石大如星斗,形似铜鼎,一些菱角已经被风沙磨平,碎裂成一块块的石子。不过最奇的还是中间那道裂缝,约摸有数丈宽,幽黑深远,狰狞可怖,有穿堂风进去,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未除拿出一卷残破的地图,上面勾勾画画,由西北到东南,已经有二十多座城池,十多个州县点上了朱砂。

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们与东部联军汇合,攻下雍州,北疆大半的土地都将收进囊中。

这离他们的大计又近了一步!

想到此,他长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对后面的疲倦不堪的士兵道

“此处是穿风石,还有三十里就到了雍州,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等攻破了王城,宫里的女人,财宝,酒肉,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后面的人闻言个个都打起精神,这个时候哪怕是一滴水都能让他们精神大震。更何况是雍州百十万户人家,通明的火光和空气中弥漫的酒肉香气!

顿时军心大震,行军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不少。

黑色的蚁群在黄沙地上匍匐前进,他们像一群饿了数月的野狼,随时准备向近在咫尺的羊圈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洗劫。

北军将领最擅长的就是饿狼战术。他们习惯于把这些人逼到极限,在眼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担忧时,他们会扔给这些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这时候,所有人都会拼尽全力,背水一战。

熬下去的活着,熬不下去的就成为激励同伴前进的牺牲品。

这种方式很残酷,却很奏效。

毕竟坤城泥黎殿,每天都有一大群在冥火中静待的奴隶。一旦队伍中有一个人死去,他的位置就有千万个奴隶可以顶替。

朔风卷起黄沙,巨石又发出一声长啸。这声音不大,却莫名像个傲世奇绝的隐士,在久不得志后嘲笑世人迷醉,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为十年前,有一将领曾被围困于此,自戕身亡。

如今沙海茫茫,人去石空。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关于此人,只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兵隐约记得。

“老都头,你是凤尾营的旧部,你倒是说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终于耐不住好奇,拍拍满头白发,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黑脸老汉。

老都头咧嘴憨憨笑了笑,露出满嘴大黄牙“俺当时就是个烧火的,啥也不懂。”

“不懂?那你咋老吹嘘见过白将军?”

老都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声道“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想当年白长风和龙戟同属坤主门下,两人一个谨小慎微,坦荡正气,一个果断狠绝,阴郁邪气,这一动一静,一正一邪,一把离殇剑,一杆雪鼎枪,横扫域北五十六国,席卷天下百十城,诸侯闻名变色,众卒望风而逃。可把整个北疆都搅得天翻地覆!”

“可不是,那龙戟作为七铩之首,十二岁杀人,十五岁出彭城,斩左枭,十七岁扬名立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一路踩着千万人的尸体才走到那个位置,除了凤尾营统帅白将军,还没人能压他一头!”

“我呸!一个从泥黎殿的奴隶堆里爬出来的下作东西,凭什么和白将军相提并论!”

旁边有个尖嘴白狐面愤愤道

“七铩是坤主的暗部,说到底还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们杀了那么多人,死了也算赎罪了!”

老都头在一旁默默听着,揉了揉有些昏花的老眼,悄悄加快了步子,后面的闲谈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停下来歇了歇,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铜鼎般大的巨石。

“嘭!”一声,

突然,一阵惊天巨响从石底传了出来。

老都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退,

战马开始不安分地嘶鸣,

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动荡,流沙翻涌,土层塌陷,沙漠好似一锅滚开了的水,不安的气氛在人群中升腾,化开,人群开始散乱。

“他娘的,都给老子聚过来!”

慌乱之中,未除的淬火矛嘭然击地,众军如梦初醒,纷纷退到了巨石后面。

老都头定了定神,

这时候,他才发现那石底下不知何时竟多了个大洞。

只见这洞狭长,绕石而现,约摸半丈宽,深不见底,有风从洞底幽幽窜出,搅得人背后发寒。

“这是什么声音?”

尖嘴白狐面耳朵倒是机灵,率先在慌乱声中听到异常,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闻风沙声中,一个如婴孩般清脆的哭啼声隐隐约约传过来。那声音很小,空灵清远,余音袅袅,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山谷中传过来的回音,却又十分真实,似在耳侧。

这让人心底不由得发怵

“这,这里……”

一个士兵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黑洞。

龙婴

“呜——”

一声尖利的叫声突然划破天际,震得人脑袋发晕。

众人抬头

却见一只数十米长的手掌打石缝里伸了出来!

指甲,骨节根根分明,极像是人的指头,不过只有四根,上面还密密麻麻覆满了青紫的鳞片。那只手里兜着沙,流沙正沿着四指的缝隙沥沥下落,比瀑布还要壮观。

“这是……枭龙?”

“异兽枭龙?”

正当所有人都忐忑不安,一只带着光滑脑袋的怪物钻了出来,怪物的整个身体都布满了鳞片,呖呖闪着冷冽的光亮,它的头形像鸟,腹部和背部长满了褐色的毛发,由于过长,已经拖到了地上,靠近腹部的那一块还鼓囊囊的,好像盖着什么东西。那四根指头就从浓密的毛发里伸出来,冷冽中带着野性。

这怪物起先是发愣,好像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太适应。直到见到脚下有一群蚂蚁样的小东西在移动时,它顿时玩心大发,那只大手去挑拨。

这一挑拨不要紧,却连沙带人都被它捞到了手里,从半空中重重抛下,地上一片血肉模糊。

“哇呀——”

众人四下逃窜,

枭龙见状,从指尖抽出大把细丝状的毛发,肆虐地向人群扑了过来。

那毛发看似柔软,实则刚猛无比,穿过腹腔时毫不费力,再猛一抽出,血溅三尺,残忍至极。

尝到了久违的甜腥味,那怪物似乎兴奋起来,手舞足蹈。

数十丈长的细丝被齐齐甩出,吸血蚂蟥一般死死缠住了众人。

最可恶的是这畜生不直接攻击人的要害,一击致命。而是多次出丝,重复刺穿,直到人千疮百孔,血尽而死。

这于它而言似乎是莫大的享受,于活人而言却是生不如死。

每一次刺穿都是极大的痛苦。

因为细丝上不仅有倒刺,还有用于摄取血液的吸孔,刺到最后,往往血还没被吸尽,神经就先麻痹。

地上的尸体,穿膛破肚,内脏搅碎,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转眼之间,人已死伤近半。

留下的人孤军奋战,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移动,就有可能成为攻击对象,若是不动,四处飞溅的细丝也随时可能会要了人命。

许多人走走停停,一时间没了主意。

“那……那里!”

一人突然颤抖着伸出指头,结结巴巴地叫道。

顺着他的方向,众人看见一把泛着血光的剑正凌空劈下来。那剑通体发黑,剑锋却熠熠闪着清冷的金属光泽,中间刻有纵横交错的古老纹路,血腥扑鼻,煞气充盈,显然饮血已有不少年头了。

剑从苍穹而下,直直劈进了那怪物灯笼大的眼睛。

“呜——”那怪物哀嚎起来,一行紫黑的血便打剑锋淌了下来,打湿了腹底的毛发。不过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立马护住眼睛,而是迅速用爪子护住了右腿边那一小团东西。

慌乱中,一个人影匆匆闪过,径直拔下利剑,大把鲜血淋漓的物什被扯了出来,浆体流了一地。

枭龙痛不欲生,疼得爪子直往脸上挠,另一只眼睛已爆出紫红的血丝,眼白喷涌出粘液,顺着毛发流下。

“刚刚……那是离殇剑?”眼尖的人突然惊叫一声。

“听我号令!趁这个机会,火攻!”

未除一声令下,淬火矛低吟,直直射向那怪物身后的巨石。几十把长矛速速飞出,镞击巨石,火星四起,呼得点燃了怪物背后贴近巨石浓密的毛发。

“呜呜呜————”怪物凄厉地哀鸣起来,哀声惊天泣鬼,久久回荡在云天之外不能平复。

那只抽丝的大手此刻已瘫软在地上,丝线遇到火,发出刺啦啦的响声,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哪怕是一小步,只要它肯迈出,都能逃离烈火的煎熬,不过那也意味着身子底下的东西将焚身而亡。

“轰——!”

经受不住烈火的拷打,它终于倒了下来,沙尘四起,发出一阵撼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死死护住腹下的小东西。

火焰在它的后背肆虐地燎了起来,一大滴一大滴油状的褐色液体从燃过的皮肉里渗出,滴落到沙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一些紫青色的鳞片开始脱落,遇火翻卷,冒出乌紫的浓烟,半空卷火落下,好像燃烧着的羽毛。

直到最后,躯体焚尽,它都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烈火熄灭后,一团黑色的小东西静静躺在焦灼的土地上,被怪物的涎水和毛发紧紧包裹着,像一枚蚕茧。

士兵们这才缓过神来,往前凑了凑,试着去剥开那团东西。

“这……这是?”

一个肥嘟嘟的小手露了出来,在怪物粗野的毛发间显得莫名可爱。

“小……小怪物?”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群败类!”

未除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径直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两下,竟发出类似于婴儿般清脆的哭啼。

两只白皙的小脚丫子噌得伸了出来,一个小男孩,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爬了出来,他的脸肥嘟嘟的,极像是涂了层脂粉,干干净净,长得如瓷娃娃一般,不过额头上却有一个蓝色的小犄角,指甲盖大小,颜色浅浅的,还很是稚嫩。

“龙部的人?”

未除唰得拔出了刀。

“呃~”孩子发出一阵幼嫩的咿呀声,他向未除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好奇地盯着他看,清澈眼里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显得十分友好。

未除心中一颤,刀划在半空中,迟迟没有砍下去。

“未将军!”

一个士兵突然凑了上来

“这孩子得神龙护佑,初入尘世就遇离殇,怕是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若他当真未死,借此婴引出白亦(白长风)也未尝不可。”

“他吗?”

未除的手掌逐渐成拳,咬紧牙关,眉头紧锁,记忆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下午。

“那个混蛋,果然还是阴魂不散吗?”

一阵冷风呼得吹醒了他

未除抬头,天空已纷纷然落了雪。

“这……刚刚到九月啊。”

有人看着鹅毛大的雪,难以置信。

“呼——”

未除呼出一口热气,一手撑着剑站了起来。

他神色不定,怔怔看了那孩子一眼。

真得回来了吗?

未除的心情很复杂,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闪现出他死前的样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到死都不肯低头……

几历生死何为惧,败亦何悲胜何喜。

明明生时凭命往上爬,死时却那般恬淡。是他,又或许不是他。未除至今都弄不清当年死的人是龙戟还是白亦,尽管所有人都说他是龙戟。也许是因为那把离殇剑,又或许是因为人们都希望最后死的是恶人。

也罢,如果一切只是天意,那他也无可奈何了。

那孩子裸露在外面的小手小脚已冻得通红,坐在地上,两只小手拢在一起,瞪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将军……”

“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未除吸了口气,冲后面的人作了一个手势,众人抱拳,起身离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面就积了半尺多深。

那个孩子头上顶着雪,看到周围没人,坐在雪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个披着斗笠的人,边走边用嘴哈着气暖手。淡淡看一眼雪地上长着角的小怪物,轻轻叹了口气,口中热气氤氲在了寒风里。

那孩子破涕为笑,朝他伸出小手,他也抿嘴微微笑了笑,抱起他,迈开步子,向沙洲以南走去。

雪地上清晰落下一行脚印,北风卷过,残雪漫天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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