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血色华夏》:第1章 一失足掉进大明朝
第1章 一失足掉进大明朝
国庆长假八天,刚刚经受失恋打击的李致远同学打算独自外出旅游散心。
傍晚一个人在珞珈山里转了转,回到寝室就定了去杭州的火车,打算先去杭州看看西湖,然后去舟山找个海岛吹吹海风。
好不容易挤过旅途上汹涌的人潮到达杭州,又一路堵车堵到了之前订好的酒店,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了,饥肠辘辘的李致远打算吃点东西再睡两个小时,然后晚上来个夜游西湖。
再醒来时已经傍晚七点了,酒店离西湖很近,一个人慢慢踱步到了西湖边,人流相比白天已少了许多。杭州素有“人间天堂”的美称,而西湖则是镶嵌在这天堂中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天渐渐黑了,西湖美丽的暮色已渐渐掩去,湖四岸的灯光慢慢地亮了起来,李致远漫步苏堤,仿佛进入了金碧辉煌的人间仙境,湖水中倒映着流光溢彩的夜灯,宛如无数银蛇在游动。
刚刚似乎还下了点秋雨,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远处的游船上传来若隐若现的琴声,李致远有点陶醉于这美丽的西湖夜景了,慢慢地走向了湖边。
李致远正在这感受西湖的美景呢,身后突然蹿出一只哈士奇,受惊之下,一个不留神竟然一脚踩空,失足掉进了湖中。
这下可就悲剧了,李致远虽说生长在长江边,可从小就谨遵长辈教导绝不轻易下水的(因为在江边河边每年淹死的大部分是会游泳的)。
大学里虽然开了游泳必修课,但充其量他也就能在泳池里扑腾几十米,勉强混个及格,实在说不上擅长游泳,何况这回是受惊突然失足落水。
李致远心里慌张,刚掉进水里就使劲地扑腾,脚底踩不到实地,手里也抓不到实物,心里越来越慌,挣扎的越发厉害。
这会刚好附近没什么人,本想张嘴呼救,水正好大量灌入口鼻之中,扑腾沉浮之间,李致远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只剩一个念头:草,这西湖水真他妈的难喝啊!!!
李致远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两只脚都还泡在水中,之前湖四周的灯光全没了,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后天是中秋节,头顶月光正明,四周都还算亮堂,也许是今晚的月光格外的皎洁,李致远觉得西湖的水似乎都清澈了许多,而且四周静的可怕,完全听不到城市的喧嚣,难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李致远浑身湿漉漉的,夜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草地上爬起来,脱掉湿透了的T恤,往前走了两步,顿时停住了脚步,心里奇怪极了。
这…我这是在哪儿啊?这是苏堤吗?怎么全是泥地?我没被淹死就已经够奇怪的了,这西湖又不是江河,不可能把我冲到别的地方啊?
心里正发毛时,李致远抬头突然发现小路另一侧的湖岸边似乎还飘着一个人,赶紧过去把他拉了上来。
只见这人一身古装,头戴儒巾,穿交领道袍,脚穿方头鞋,浑身湿透,衣服头巾都粘在了身上,十分狼狈。
李致远心中暗忖:难道是汉服爱好者?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也不知道死了没。
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去翻动他的身子,刚看到他的脸李致远就差点给吓尿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这人竟然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李致远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难道我已经死了,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是我在做梦?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还疼,应该是还活着,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致远现在越发害怕了,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和不确定,现在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情形处处透着诡异。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去探了那人的鼻息,又听了下心跳,确定这人应该是死了!他可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近一个死人,而且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李致远心里砰砰乱跳着,害怕极了,抓起湿透的T恤,跳将起来,光着膀子拔腿就开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赶紧跑,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可是越跑他越害怕,因为这似乎正是苏堤,只是水泥地变成了泥地,岸边的景色和建筑也完全不一样。
原来的楼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古典的亭台楼阁,似乎是私家园林,这些私墅多修竹古梅,倚莲花峰,垮曲涧,深岩峭壁,掩映在一片林麓之间。
李致远停了下来,呼呼地喘着气,往地上一躺,实在是跑不动了,跑了这么久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之前熟悉的建筑和地标都不见了,而且他竟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古城墙!
这完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了!按照常理是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的,他躺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
仔细想了想,结合刚才出现的穿着汉服的死人、不远处的城墙以及完全没有任何现代化设施的路面,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穿越到古代了,要么正在做一个极其逼真的梦。
然后李致远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痛感很明显,嗯,确实是穿越了!
李致远现在心里是既兴奋又害怕,兴奋是因为原来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害怕是对前途的迷茫和担忧。
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现在必须考虑以下两个问题:
一是现在是什么朝代,以刚才那人的服饰发型来看,肯定不是清朝,那就还好,不用留那个金钱鼠尾丑爆了的发型,作为汉人,这样就好接受多了。
可是现在自己这短发和这身衣服也着实不妥。另外要是年代太久远,那连话都不会说了,必须尽快搞清楚朝代和具体时间。
二是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生存下去,自己现在没身份没银子,无依无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写不出华丽的八股文去考科举当官,又没高强的武艺能征善战,混口饭吃都难啊。
李致远就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大三学生,今年21岁,身高175公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专业是电子信息,宅男一个。
不过他爱好却颇多,尤其酷爱历史地理,平时也爱看点穿越历史网文,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啊,比起各位开了挂的穿越主角,他简直就是废渣一个啊。
“早知道就该多看看炼钢造枪搞工业的科技文啊”。
李致远愤愤地想了想,摸了摸牛仔裤口袋,掏出一个钱包,一个被水泡过的手机,手机是坏了,屁用没有,钱包里也就几百块钱的现金,两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都是完全用不上的东西。
裤子后面口袋里还有张江浙沪皖的交通旅游大幅面地图(860mm×578mm),防水便携撕不烂,背面是中国地图,另外还有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也许这两个东西还能有用,得好好收着。
李致远想到刚才那个死人,赶紧又跑了回去,从他衣服里摸出一小包碎银子,一个形状怪异的玉佩,再就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想了想又将他的衣服头巾鞋子全脱下来,虽然有点瘆得慌,还是给自己换上了。
可是这尸体怎么处理啊,被发现了自己可是小命难保啊。
李致远灵机一动,找来一块大石头,用自己之前的衣服裤子和尸体牢牢地绑在一起,然后使劲推入了西湖中,又将那个破手机也扔进了湖中,钱包还暂时舍不得扔,和地图一起藏在了衣服中。
干完了这一切,李致远站在湖边,心里默默地念叨:“这位兄弟,咱俩长得这么像,应该是有某种奇特的缘分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死在这里了,我以后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李致远靠着一棵大树坐着,想着等天亮城门开了之后,进城里好好打探一番再考虑今后何去何从吧。
就是不清楚这位死了的老兄的具体身份啊,看这哥们的打扮似乎是个书生,古代能有书读的就应该不至于太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致远又是溺水又是受惊吓,来来回回也是累的不行,半躺在大树边琢磨以后的打算,琢磨着自己在这里做错事改变历史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而带来可怕的灾难……
睡意一阵阵袭来,他终于支撑不住,上眼皮重重的搭在下眼皮上,沉沉地睡去了……
由于前景不明,夜里又有点凉,天刚破晓,李致远就醒了过来,衣服还是有点湿,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又到湖边洗了下脸。
看着清澈的湖水中倒映着的这自己,也许是头发太短戴着儒巾有点奇怪,又或是自己还不太会穿这衣服,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对了,古代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啊,自己这头短发怎么解释?
现在还能戴着儒巾,可总不能一直这样戴着吧,别人看到了问起来怎么解释啊,就说被火烧到之后剪短了?现在也只能先这么糊弄了。
收拾停当,李致远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向城门走去,现在天刚刚亮,郊外是没人的,私家园林里的达官贵人们更是不可能起这么早的,这也方便了李致远。
很快,经过仅剩下砖砌塔身的雷峰塔遗迹(宋朝的古雷峰塔在嘉靖年间被倭寇焚烧),李致远看到了城墙。
沿着城墙没走多远即看到了一处城门,上书“清波门”三个大字,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路人进城了,李致远也跟着进入了杭州城。
杭州自古就是东南首屈一指的大都会,是江南极为繁华富庶的城市之一,此时尽管时辰尚早,但已经有不少店铺开门营业了,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李致远眺望着这古代的杭州城,街道两旁房屋极多,茶馆客栈酒肆鳞次栉比,已经有商家开始叫卖了。
尽管李致远此时内心很是新奇,但还是表现得十分谨慎,不敢随便开口询问,打算找一家客栈酒楼,吃点东西,到处听听看看。
走了没几步发现一家招牌为“有朋酒楼”的客栈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就抬脚走了进去。
店小二看到李致远上门,立刻凑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李公子,昨晚怎地没有回来?我们掌柜的还一直担心您呢,今早吃点甚?还是老样子?”
这可让李致远高兴坏了,真是太巧了,原来那人就是住在这里的,看来我们住酒店的品味也差不多啊,暂时是有地方住了。
李致远回道:“昨天游西湖误了时辰,城门关了没能进得城来,先带我回房间,再送点吃的过来。”
店小二一脸吃惊地说道:“公子在湖边呆了一夜?怎地衣服都湿了,可需要沐浴?”李致远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房间。
尽管觉得有点奇怪,店小二还是带着他回了房间,李致远的房间是后面一处四合院东边的一间,门牌号标着“天叁”,看来那人住的还算不错啊,“天字三号房”啊。
房间还算宽敞,很是整洁,陈设虽不多,但是窗明几净。李致远进了房间,又吩咐店小二去准备吃的和热水,他待会要洗澡。
待店小二出去后,他开始仔细搜索房间,查找那人留下的物件。
东西不多,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衣物,还藏了不少白花花的银锭,一个箱笼,都是书籍,另外书桌上还摆放了一些书籍纸张。
李致远从桌子上发现了几本类似读书游历笔记的书册以及一些信件,记录了主人的不少信息,都是繁体竖排的,还好字迹还算工整,行文也不算晦涩,拣重要的看完后,李致远终于搞清状况了。
此人名字也叫李致远,字澹泊,湖广荆州府人,生于大明天启二年,家中虽已家道中落,但在当地勉强还算小康,有田有地,并不用担心生计。
可惜父母在崇祯十年后都陆续亡故,他年少时期也算当地有名的才子,专心读书,于崇祯十五年,也就是去年,在湖广乡试中考中举人,可惜却在今年的礼部春闱中名落孙山。
此时的大明朝已经是风雨飘摇了,湖广不少地方都是战火连天,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和朝廷的官军在湖广反复拉锯。
他在京师时就听说襄阳被李自成攻下了,五月武昌也被张献忠攻下,连楚王都被杀了,这下他连家也不敢回了。
现在北方也是烽烟遍地,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就江南还有几分安宁,他在会试落第之后就辗转来到了杭州。
至于为何会死在了西湖边,就实在搞不清楚了,从店小二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昨天出去之后晚上就没回来了,屋子内的钱物都还在,也不像是图财害命。
或许和自己一样都是意外失足落水吧,自己一失足就掉进了大明朝,他一失足却死在了西湖里。
弄清楚这些重要信息后,李致远呆了好久,直到店小二敲门才反应过来,店小二送来了一碟桂花糕、一笼包子和一小壶黄酒,又来了两个小厮搬来浴桶,倒上了满满的热水。
李致远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泡在了热水里,开始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该死的老天,怎么让我来到了这人命贱如猪狗的明末乱世啊,老子真是倒霉透顶了!”
李致远恨恨地咒骂着,他现在真想一头跳了那西湖,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生活在这样一个没电没网没手机的古代就够悲催的了,要是太平盛世还能勉强活下去,可居然是动辄屠城的明末乱世。
明末这段历史他还是很熟悉的,建奴到处屠城,杀的华夏大地人头滚滚,当顺民都还得拖着那条丑爆了的金钱鼠尾辫,他可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进步好青年,可没有跪着当奴才的习惯。
李致远已经打定主意了,他反正是绝不投鞑子,也不肯留老鼠辫子的,既然穿越一回,怎么也要抵抗到底,到时候实在不成了就跳湖死了算了,反正在这个时代这么苦逼也没啥好活的,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但是鞑子的屠刀没两年就要杀到江南了,现在的自己无权无势无根基,连人都不认识一个,这该从何处着手啊?
他躺在浴桶里左思右想,突然想起来自己好想还是个举人啊,举人也可以当官啊,虽说都是不入流的小官或者外放到没人愿意去的偏远贫穷地区还可以当个知县。
反正自己八股文是屁都不懂,再说明朝也快要玩完了,也不用读书考什么进士了,换个角度来看,这种乱世的机会也是最多的。
打定主意后,他反而安心了许多,人最怕的就是对未来完全没有了希望,一旦有了目标,心里也就踏实了。
李致远依稀记得史书上说举人要当官得先去吏部挂名报备,等缺额多了,进士都不够用了,才能挑选举人给补上去。
而且通常都是些县丞、主簿之类的小官,抑或是到穷山恶水别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才可以补个知县。
当然要是有关系有钱那就另说了,不过有权有势的也不稀罕当这样的小官,举人在官场上地位低,升迁也无望,大部分举子还是更希望继续科举,考取进士的。
既然决定搏一搏运气,那就得抓紧时间,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六年的中秋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他打算明天就上路,赶往南京吏部挂名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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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八月十四日癸未年辛酉月大乙亥日公元1643年9月26日
第2章 末世浮华
第二天中午,李致远收拾好行囊,结清了酒楼的钱,还来不及欣赏这大明朝繁华富庶的杭州城,就叫了一个小厮让他带着自己匆匆赶往杭州的武林门运河码头。
这个小厮话极多,不停地给李致远介绍杭州城的奇闻异事,无外乎就是些街知巷闻夸大其词的才子佳人青楼名妓的八卦故事。
一路上的人流又极多,闹市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竟有种不输于现代城市的感觉,置身于其中让李致远这样一个现代人都不禁惊叹于明末杭州的繁华。
街巷纵横,店铺栉比,冲天的幌子招牌琳瑯满目,如“油坊”、“布庄”、“绸绒老店”、“靴鞋老店”、“杂货店”、“皮货店”、“东西两洋货物俱全”、“木行”、“大生号生熟漆”、“枣庄”、“应时细点名糕”、“书铺”、“裱画”、“画寓”、“药材”、“茶社”、“酒馆”、……
李致远不禁感叹道:“这杭州城还真是热闹繁华啊,也不知道这样的景象还能持续多久?”
一旁的小厮愣了一下,接嘴说道:“公子这是何意?咱们杭州城当然会一直这么热闹下去啦,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杭州城就这样热闹了,我想再过一百年也还会这么热闹!”
“公子你今天走了实在是可惜,今天是中秋,晚上不知道有多热闹呢,全城的姑娘小姐们都会去游西湖,听说杭州城的各大青楼还会在西湖上公开选花魁,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会去捧场!”
“公子,我看你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又是有功名的举人老爷,干脆不要走了,说不定会有很多小姐看上您,以身相许……”
李致远都被这厮给说懵了,这家伙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个做销售、搞传销的好手,他也懒得管这厮这张嘴了,由得他乱说一气。
李致远知道明朝初期,洪武皇帝曾经对士农工商的服饰、居住房屋、出行车马都做了严格的规定,有着明显“明尊卑,别贵贱”的特定功能。
有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有特定符合身份的服饰居住以及出行条件,违反规定的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可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制度也没那么严格了,江南商品经济的空前繁荣,猛烈冲击各种各样的清规戒律和等级尊卑,普通市民们僭越封建礼制,追求华美多姿的衣着,刻意求精,互相攀比。
房屋民居也突破了封建等级界限,官绅士商追求奢侈享受,豪商巨贾鲜衣骏马、甲第琼筵。
然而,江南士绅们奢侈腐化,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普通百姓亦不知国之将亡,沉醉于江南的末世浮华之中,丝毫不知大明已处于灭亡的边缘,屠刀已经到了脖子上,自己的安乐窝也将在铁蹄下被踩的粉碎。
想到这里,李致远又问:“要是建奴鞑子杀过来了怎么办?”
这厮哈哈笑道:“公子真是杞人忧天,鞑子远在关外呢,再说有咱大明天子坐镇京师,鞑子怎么可能到江南来。”
“我可是听说张献忠占了武昌,把楚王都杀了,你们不怕他杀到杭州来?”
“这土匪成不了气候的,流寇都闹了多少年了,只要南直隶的诸公派出官军,定能剿灭流寇,再说了……”
他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我听人说张献忠只杀王爷和当官的,不杀咱们小民,咱们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就行……”
“公子,前面就是码头了。”
李致远点了点头,赏了他几个铜钱的跑路费,他便欢天喜地道了别,转身走了。看着运河码头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行船,李致远回首望了眼杭州城,叹了口气,也登上了一艘大船。
李致远进客舱放好了行李包裹,盘点了一下剩余的银子,估摸着还有上百两,用包袱包好了牢牢地绑在了衣服内侧的腰间,这就是最后的家当了,丢了可就没法活了。
船行驶速度并不快,他估计一个小时还不到二十公里,到南京大概有三百多公里,以这船走走停停的样子,估摸着应该要到明天才能到南京城了。
这船晃晃悠悠的,躺在客舱中让人昏昏欲睡,李致远很快就睡了过去,等他再次清醒过来似乎已经到了下午,他闲在客舱内闷的慌,遂走上船头透透气,眺望两岸的景色。
明末的京杭运河极为繁忙,南来北往的商船客船官船以及运送钱粮的漕船日日夜夜行驶于河道中,构成了一幅繁华的运河水上交通图。
只见河道内帆樯如林,舟船如练,船工摇桨击水,拉纤号子响彻云霄,运河沿途两岸百物堆山,商贾云集,几乎没有一块空地,全是热闹的城镇,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李致远是很了解明末历史的,明末的北方年年有灾,无灾不饥,无饥不大,而且灾荒之久、波及之广、灾害之大都是历代所罕见的。
朝廷还要抵御关外的建奴,而灾区赈灾困难,地方的官员盘剥却丝毫没有减轻,士绅地主也对百姓敲骨吸髓,百姓活不下去了,饥民起义暴动不断。
唯有江南地区还算风调雨顺,加之晚明开海禁,江南一带的富商在海贸中积累了大量财富,因此朝廷对江南的财赋、运河漕运极为重视,这也使得运河两岸更为安宁繁荣了。
看着这繁忙的运河以及两岸热闹的市镇,要不是李致远是后世之人,很清楚眼前这美好的盛世之景不过是过眼云烟,否则,还真要以为大明朝正是国运昌盛,国祚绵长呢。
谁又知道再过一年,满清的铁蹄将会踏遍江南,碾碎这建立在海市蜃楼之上的末世浮华,到时候鞑子的屠刀将会杀得江南人头滚滚,鲜血将会染红这片锦绣江山。
实际上此时的大明朝也就江南这块地方还能醉生梦死了,北方已经彻底乱了,李自成的农民军都快打到京师了,离南直隶不远的湖广也被张献忠搅的血雨腥风。
李致远想起后世不少人还念念不忘明末江南的资本主义萌芽,就觉得这实在是可笑,晚明上层士绅只知追求享受,精神上腐朽堕落,毫无进取之心。
在政治上,士大夫们毫无廉耻,只知追求自己的利益,党同伐异,不做实事,嘴上叫的震天响,只会空谈,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政治操守还不如青楼女子。
而底层人民懵懂无知,不知大祸将至,也根本不知国家为何物。这种虚幻而又畸形的繁华就犹如肥皂泡一般,轻轻一戳就会破灭,这种社会根本不可能发展出资本主义来。
也许只有让鲜血彻底涤荡过这片江山之后,华夏大地才能真正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回到正确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忽然,远处一阵琴声传来,悠扬的琴声正如这缓缓流淌的河水,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又不失激昂,一个个音符如情人的低声絮语萦绕在李致远的耳畔,拨动心弦,当真有绕梁三日之感。
循声望去,只见一“浙字号”的官船从后面渐渐靠了过来,琴声就是来自于此,船越来越近了,李致远这才看清了船头有一年约十六七的少女正在抚琴。
她穿一身极为淡雅素净的青色罗衫裙,鬒发素额,修眉玉颊,丹唇皓齿,端鼻媚靥,明眸善睐,无妖艳之态,无脂粉之气,比梅花觉梅花太瘦,比海棠觉海棠少清,只是眉眼间似乎掩藏着淡淡的忧愁之意。
少女微含秋波,头发被阵阵秋风吹得有些散乱,但却显得自然真实,这时,她朱唇轻启,唱到:“
萧瑟西风,啼螀满院,辘轳声歇。流萤暗照,归思顿添凄切。
更那堪、近来音稀,盈盈一水如迢迭。想当初相聚。而今难再,愁肠空结。
从别。数更节。念契阔情悰,惊心岁月。旧游梦断,此恨凭谁堪说。
渐江天、香老苹洲,征鸿不向愁时缺。待听残、暮雨梧桐,一夜啼红血。”
声音婉转悠扬,似水如歌,但却饱含着无限哀思,让李致远这个不明所以的外人都深感哀伤愁苦。
李致远在现代哪见过这样绝色娇弱犹如红楼梦中林妹妹一般天仙似的少女,他呆呆地盯着对面船上的小美人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是能娶到她,哪舍得让她一个人在这弹琴伤感,十几岁的少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就应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才是,心中愁苦抑郁,多伤身体啊。
李致远看着这美貌少女,怜爱之心大起,心里犹如猫抓一般,这要是在现代,他早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搭讪要电话去了。
可这是大明朝啊,男女之防甚严,何况他胸无半点墨,琴棋书画无一样精通的,难道站船头大喊:“美女,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啊”?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阵阵秋风吹过,凉意袭来,站在船头的李致远都不禁觉得有点冷了,何况弱不禁风的少女。
明末正值小冰河期,天气异常的冷,今天正是中秋,现代的江南还正在经受酷暑,这里却已经能感受到凉意了。
抚琴少女也是觉得冷了,担心着凉感冒,于是收了琴,在李致远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站起来转过身子,抱着古琴如弱柳扶风般,聘聘婷婷地走进了船舱。
这少女体态修长轻盈,足有一米六五,李致远不禁感叹,相貌身材无一不是完美啊。
随着她的离去,就像明月被乌云遮住了光辉,珍珠美玉被收进了梳妆匣,李致远只觉得四周的景致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呆呆地望了对面船舱半晌,又在船头再三徘徊,可少女终究是没有再出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只见两岸炊烟袅袅,船只纷纷靠了岸,这里是运河沿岸的一个城镇,大约在嘉兴附近。
明朝的京杭大运河是有史以来最为繁荣昌盛的时期,因为运河,两岸形成的城镇极多,沿途不管是住店还是买食物都十分方便,价钱也非常便宜。
李致远下了船,买了些饭食、果品和一只烧鸡,又打了一壶黄酒,买了两只月饼,独自坐在岸边,对着渐渐升起的明月,大吃大喝起来。
明末的吃喝零食还真是不少了,虽花样略不及现代,但贵在天然,没有地沟油之类的毒害物质,这烧鸡的味道就着实不错。
中秋佳节本应是家人团圆的时候,自己却一个人掉到了前途未卜、凶险无比的明末乱世。
想想以后可能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朋友,再也没有了手机电脑互联网,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懂自己、了解自己,举目皆是思想行为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古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鞑子、农民军砍了脑袋,李致远就觉得美味佳肴都索然无味了,酒也不禁喝得多了起来。
此时一轮金黄的明月高挂天空,不少人出来赏月拜月祭月,人们互赠月饼,邀月共饮,言笑晏晏之间尽显阖家欢乐之情,小孩子在月下互相追逐打闹,真是好一派祥和安宁的江南小镇,也不知明年的中秋夜是否还能有如此良辰美景。
李致远喝的微醺,正所谓酒足饭饱思“美人”,又想起了刚才船头抚琴的佳人,遂提起酒壶踉踉跄跄的去寻刚才那艘大船,或许还能一睹那绝色少女。明月,美人,美酒,想想都让人激动。
那艘船也停在了岸边,驻足等了一会儿,只可惜并未见到有人出来,佳人芳踪难觅。又担心误了行船,李致远不得不回了自己那艘船,正好感觉酒喝的头有点晕,于是打算睡个一觉到天明。
他是酒醉人胆大,丝毫没有一个人在外需要小心谨慎的觉悟,刚躺下就是美梦连连。
一会儿梦到自己当了官,招兵买马,和农民军鏖战,力抗建奴大军,挽狂澜于既倒,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一会儿梦到自己娶了娇妻美妾,洞房花烛夜时发现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位佳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淫笑阵阵……
他正陷在洞房花烛的美梦中呢,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将他给惊醒了。
只听得船舱外厮杀声、喊叫声、弓弩箭矢射中船体的砰砰声、人和物体的落水声,嘈杂不堪,大脑短暂的懵了一会儿,立刻就清醒了:这是什么情况,美梦变噩梦了?!
李致远所在的是一艘较大的客船,他住的是一间单独的客舱,听着外面乱糟糟的,情况不明,他也不敢出去打探出了何事,靠近窗户往外面看了几眼。
此时大概已近凌晨,明月高悬,看的十分清楚,似乎是遇到了打劫的乱匪,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还算安宁的江南运河上也能遇到打劫的乱匪。
现在一起大大小小的船只大概有十几艘,大部分是民船、客船、商船,少数是官船,船上大多没有什么武装力量,此地位于一条小河和运河相交的十字河岔处,附近并没有什么城镇,看来这些乱匪是提前埋伏好了的。
这伙乱匪人数众多,有船,有弓箭手,分成前后两拨堵住了船队的去路和退路。
弓箭手射杀敢于乱跑者,其余乱匪皆持大刀,行动极其迅速,快速地跳上船只,而且手段凶残,基本上先是见人就杀以立威,并高喊趴在地上可以活命,很快就控制了不少船只。
李致远暗暗叫苦,随便坐个船也能碰到这种倒霉事,他估计现在趴在地上投降也只能保命一时,这些人不像是绑票要赎金的,等他们彻底控制船队夺了财物女子之后,八成还是会杀了全部人的。
再说他是绝对没有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希望于别人善良仁慈的打算的,所以要想活命只能趁现在乱匪没有全盘控制住局面,赶紧趁乱悄悄地溜走。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发现自己这艘船在船队中间偏后的位置,目前还没有被控制,河道前后皆有贼船堵住,乱匪大部人马似乎都从河道西边岸上来的,东边目前还没有人,他决定立刻下水往东南边游。
现在问题就是他水性实在不咋地,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几十米水路,另外月光明亮,很容易被发现,好在岸边杂草丛深,只要上了岸,基本就算安全了。
他的重要物品都是随身带在身上的,那些衣服书籍也都不要了,机会稍纵即逝,李致远不再犹豫,找了块木板,悄悄地打开了窗户,将木板扔到水面上,吸了口气,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中,抱着木板,开始慢慢的向岸边游去。
性命攸关之时,他那蹩脚的游泳功夫总算没再坑自己了,游几米就抬头换一回气,眼看着岸边越来越近了。
这回换气抬头看时,发现自己旁边的一艘官船之上一个持刀乱匪正哇哇怪叫着扑向一个少女。
李致远定睛一看,正是黄昏之时那位弹琴的少女!也没时间多想,他赶紧顺着船沿爬了上去,趁其不备,操起手中木板,对着他后脑勺狠狠地就是一下,乱匪哼都没哼一下就歪在了一旁。
幸好这边就这一个匪徒,李致远拉起惊魂未定的少女,立刻就准备下水开溜,谁知对方死命挣扎,哆哆嗦嗦的问:“你拉我手干嘛?”
李致远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干嘛,逃命啊,再不走等他们都上来了,我们俩都得死在这!”
“逃到哪去?”
“下水游到东岸去,那边好像没人,别墨迹了,快点!”
“可…可是…”少女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我不会游泳啊!”
李致远一拍脑袋,欲哭无泪,“我差点忘了,这时代哪有千金小姐会下水游泳的!”
少女哆哆嗦嗦地对李致远道:“那你还是快走吧,别管我了!”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游回来救了你,不能白救了,你不走等会生不如死!”李致远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也想到了落到这些乱匪手里的可能下场,小脸煞白。形势危急,李致远没时间给她做思想工作了,也不管她怎么想,拉起她就往水里推,刚接触到水,少女就挣扎着说:“不行不行,我怕水啊!”
“别怕,你抱着这块木板,你待会千万别乱动,我带你游过去,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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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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