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就开始回忆了》——咕咕豆
第一章
29岁后的葛大路经历过无数次宿醉后,在春雨淫溢的某一天清晨醒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到自己口干舌燥,身心俱疲。淋浴头喷洒出的热水让他有想尽情吮吸的冲动,他认为这样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在我看来这是他一贯自欺欺人式的自我安慰罢了。
洗完澡,裹上了睡衣,打开了电脑,点上了烟。
我知道葛大路要干什么,他总是说要写些东西,写一些发生过的,真实的。
我们多少次在酒桌上诉说着对现状的不满和对过往生活的怀念都唏嘘不已,百谈不厌。也许是真的怀念,也许是怕真的忘却。葛大路说,还是把我们的生活记录下来吧。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但是又一致强调:写可以,一定要注明这些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这完全符合葛大路自欺欺人的风格。我知道,葛大路写的越假,那就越真实,写的越真实,外人才会觉得越假;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我们自己最清楚;我知道,真是要写出来,我们都可以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知道,我可能就是葛大路,葛大路可能就是李子慕,李子慕可能就是余浩,余浩可能就是我。。。。。。
青烟微散,余烬落地,一根烟尚未燃尽,葛大路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十三年前。
2002年,夏末。
在葛大路看来,他和李子慕、余浩、徐大明等人的相遇是必然的。因为没有哪个新生会在高中开学第一天的第一个上午的第一个课间就会去厕所抽烟。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看不见,摸不着,还他妈想不到。
葛大路在班主任冗长而兴奋的自我介绍中,恍恍惚惚地过完高中的第一个四十五分钟。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自己看着面前的40多个陌生的脑袋,心里略微紧张,但很激动,却又十分兴奋。新的生活来啦!
班主任的激情还未散去,铃声就响了起来。无奈又多说几句,恋恋不舍地出了教室。短暂的几秒沉静顷刻打破。一个班里56个新生有男有女;认识的,不认识的;刚认识的,马上要认识的。唧唧喳喳,喧闹四起。
要问学校里哪个地方必须人人要去的,我会说是厕所。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有人会说是教室、食堂、宿舍、小卖部等等。这些都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葛大路在自己高中的第一个课间就去了厕所。不远,出教室门右拐走两步就到,你要是走四步就是女厕所。简单点说,葛大路的教室隔壁就是厕所。一进厕所就能看见里面,有站着的,蹲着的。站着的,有撒尿的,有抽烟的,也有一边撒尿一边抽烟的。蹲着的,有拉屎的,有一边拉屎一边抽烟的,没有蹲着只抽烟不拉屎的。我想女厕所里也应该是只有站着的和蹲着的。站着的是排队的,蹲着的有撒尿的也有拉屎的。葛大路去厕所是站着抽烟的。
厕所里除了葛大路抽烟还有三个人也在抽烟。一个是站着抽烟的余浩,一个是一边撒尿一边抽烟的徐大明,还有一个就是蹲着的,一边拉屎一边抽烟的是李子慕。旁人进了厕所不是撒尿就是拉屎,而他们四个,虽然有撒尿的,有拉屎的。但是你点上了香烟感觉不一样了。因为我感觉他们四个都是为了吸烟才去的厕所,无非是徐大明趁着吸烟顺便撒了泡尿,李子慕趁着吸烟顺便拉了泡屎。
异类总是惺惺相惜,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任凭进来撒尿拉屎的人进进出出,烟都没有吸完,他们四个就搭上话了。蹲着的李子慕看着进来抽烟的葛大路说:“哥们二班的吧,看着眼熟啊。”
葛大路嘬了口烟说:“恩,二班的。”
“这下有人陪你抽烟了啊。”徐大明略显兴奋。
李子慕叼着燃了一半的香烟提着裤子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叫李子慕,我也是二班的。”提上裤子又指了指刚才说话的和另外一个人说:“这是我初中同学徐大明,楼上五班的,那个是他五班的同学也是刚认识的。”李子慕扭过头问徐大明:“靠,光顾着拉屎了,你同学叫啥来着?”
徐大明正要开口介绍。厕所门一响,他们四人扭头看去。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进了厕所,看着抽烟的四人,先是一愣,然后眼里放光。“你们四个出来跟我去办公室!”
四人丢了烟头,跟着老师模样的人出去了。
下到一楼,到了办公室,老师模样的人让他们四人站到自己办公桌前,自己向旁边的老师说道:“看着他们几个,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旁边老师说:“知道了,这几个你们班的?咋刚来第一天就犯错了。”那人说道“不是我们班的,你看着他们别让溜了,我回来再说。”
四人站着,葛大路不知道他们三此时什么心情,但是葛大路心里捉摸着,妈的,上厕所就老老实实上厕所,不是你们班的学生你也抓?不是我们班的老师跑到我们楼层厕所。
上课铃响了。短短几分钟,葛大路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以时间长短来决定的。就像有些人高中三年在厕所吸烟都不会被抓,有些人被抓老师不认识说两句也就算了。但是偏偏就这短短的十分钟,自己只是抽了根烟,况且还没抽完。葛大路扭头看看身边的三人,李子慕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又看看徐大明,也是微微一笑,最后看看那位还没来得及认识的,仍是微微一笑。葛大路心里想着,妈的自己和徐大明就是抽烟,而那俩一个撒尿,一个拉屎,至少还做了点事。想想觉得自己挺亏也跟着微微一笑。为什么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就是想笑。
上课铃响过,办公室有几个老师匆匆出去,对他们四个视而不见。明显这几个是有课的老师,还剩下几个老师,看来没课。便有老师闲不住了,问道:“你们几个干什么了,被李老师叫到办公室来。”他们四个这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说,李子慕仍是面带笑容。“还笑,就你了,你说说你们四个干啥了?”李子慕看看另外三人笑意更浓,便说:“没什么,就是他们三个撒个尿,我拉个屎,这屎还没拉完就被叫过来了。”李子慕这话说完,他们三憋不住了终于笑出声了。办公室里剩下的老师有的听完也笑出声,有的还摇摇头,叹叹气。
“哎呦,光是上个厕所,能把你们叫过来?”问话的老师接着又问。
“也不全是,还有就是我们趁着上厕所的时候顺便抽了根烟。”李子慕从容不迫。
啪!问话的老师拍了桌子,“太不像话了!”
这时逮住他们四个的老师回来了,葛大路瞟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妈的,拉屎去了,真是憋得轻,还有时间逮我们。
回来后,那个老师往椅子上一坐,俨然一副审讯的模样。“说说吧,都是哪个班的?”
他们四个又是互相瞅了瞅,最后还是李子慕开了口。
“老师,我俩是二班的,他俩是五班的。”
“五班的怎么跑到二楼抽烟?”老师接着问。
“你办公室在一楼,不还跑到二楼上厕所。”徐大明小声嘀咕。
另外三人听徐大明嘀咕完,忍不住又都笑出声。
“你看看,你看看,这新来的学生都是什么样子?”老师说着看向其他老师,摊开双手,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叫班主任把他们领走吧,”之前问话的老师建议道。
最先过来的是徐大明的班主任,叫张平利,瞅着也就四十来岁。来到办公室看见他们四人,二话不说一人屁股上来了一脚。
“老师,我是二班的。”李子慕挨了一脚略显委屈。
刚说完又是两脚。李子慕不再吭声。
“刚到学校就抽烟?二班的怎么了?二班的怎么了!”说着又是几脚。
“五班的那俩,你们都叫啥?”张平利一边问一边又是几脚。
徐大明和余浩小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徐大明?余浩?”张平利思索着。
“徐大明,你入学在班里排前20名,怎么是这样呢?以后还想不想好好学习了?”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好奇,以后不会抽烟了。”徐大明似乎有些忏悔。
“余浩?哎,算了。李老师我把我学生领走了,麻烦你了。”张利平说道。
那个所谓的李老师点点头,笑笑不再说什么。
葛大路和李子慕看着他俩跟着他们班主任走出办公室,同时又看清楚了徐大明和余浩在走出办公室前一秒的表情,俩人眼神都是先往刚才笑声吸引他们四个的那个女老师方向瞟去,然后又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因为有课,第二节课结束,葛大路和李子慕的班主任才急忙过来,他们的班主任叫赵燕,刚毕业的师范专业的大学生。来了以后,一个劲儿的给那个李老师道歉,说自己没有管好学生,以后一定好好管教,还请李老师多多帮忙等等。
在回班里路上赵燕没有向张平利那样的训斥,只是和风细雨的敦敦教诲。大概就是刚来就犯错,怎么能这样呢,以后不要在学校吸烟了。以后再犯错我就请家长了。你们还小,要好好学习等等。葛大路和李子慕相视一笑回到班里。
第二章
开学的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葛大路,当然更没有影响到李子慕。
时间会给你想要的信息,哪怕你自己不想知道。
班里56个同学,34个男生,除了葛大路自己和李子慕,他发现班里还有5个同学吸烟,并且已经与他们打成一片。22个女生,能让葛大路眼光在其身上停留超过三秒的有3人,不过还没有和这3人接触过。这些是葛大路开学一个星期,时间给他的信息。
而时间给葛大路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有关李子慕、徐大明和余浩的。
李子慕和徐大明是初中同学,据说那个初中是重点中学。这一点葛大路至今怀疑,因为同样是重点初中出来的学生,李子慕,初中时期的“小霸王”,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其劣迹在他们初中广为流传。徐大明,初中学习成绩优秀,尤其篮球打的不错,这一点李子慕一直用牛逼来形容。
余浩,初中学习垫底,来到高中分到五班入学成绩仍是垫底。难怪那天他们班主任张利平在教育完徐大明后,对余浩没有多余的言语。
余浩和徐大明前后座,余浩坐在徐大明身后。那天,第一节课下课,徐大明要去楼下找李子慕去厕所抽根烟,起身前从桌斗里摸索出一根烟,揣进裤兜。这一幕身后的余浩尽收眼底。余浩不漏声色地也从桌斗里摸索出一根烟,在徐大明走开前,拍了一下他,说“哥们,抽烟啊!一起呀。”后来徐大明说自己扭头看见了一幅真挚而又猥琐的笑容。正是这笑容打动了自己才带着余浩去楼下。
葛大路起初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拿着一根烟去厕所?后来当各个班的烟筒们相互混熟,自发的在课后相聚厕所时,葛大路明白了。因为但凡有人拿出整盒的香烟,大家都会一拥而上,用不了两个课间一盒烟就没了。这也是时间给葛大路的信息。
开学半个月,迎来了军训。为什么开学后才军训呢?那时正流行爱国主义素质教育,我们所在的小城专门在市郊成立了一个军训基地,对外全封闭,全军事化管理。就这样,小城的所有高中在八月中旬就排着队往里面运送新生。轮到我们学校已然到了九月中旬,正好军训半个月十一放假。
9月14日上午,我们学校的十几辆大巴车拉着所有高一新生来到了军训基地。一个团长带着十几个教官迎接我们并训话,都是场面话。无非是欢迎大家来到军训基地,他们为大家做好一切保障工作,让我们一切按照教官的指示服从命令,要发扬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精神,不辱使命,顺利完成军训。
对大家来说,正常的军训就是每天的早起早睡、训练、吃饭、晚上的集体活动等等。而对我们来说军训给我们的印象是姑娘、啤酒、花生、吃不完的鸡蛋、吃不完的肉、弹坑和每个夜晚伴人入睡的黄色笑话。
军训的第一天下午,是葛大路第一次注意到马晓璐。那天下午他们班被安排打扫操场,操场是两个篮球场组成。大家扫完地后,连长拿来管子接上了操场两头的水龙头,让几个女生接水泼到操场上,让几个男生拿拖把拖地。安排完活,剩下的同学分别回男女驻地打扫宿舍卫生。
因为有水玩,葛大路和李子慕果断留在了操场。等连长管子接好,女生们先接水。葛大路和李子慕还有剩下的几个男生坐在篮球架下,等着地泼湿了好拖地。葛大路打量着那几个接水的女生,女生留下来的也是为了玩耍,几个女生接水的时候用手接水互相泼着玩,阵阵嬉戏、不亦乐乎。
九月的阳光下,几个女生泼着水,嬉笑着,一个挽着袖子,扎着马尾,脖颈白皙,笑似秋风的姑娘让葛大路的内心骚动了。后来我问过葛大路,为什么一定要我用笑似秋风来形容马晓璐,葛大路说,那时燥热的午后,他看见了马晓璐的笑容,感觉到了如秋风拂面般的阵阵凉爽。
“操,看上哪个姑娘了?”李子慕看着出神的葛大路。
“就是那个。”葛大路用手一指,春心荡漾。
“马晓璐?”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靠?你认识?”葛大路看着张云鹏问道。
“废话,俺俩初中同学,他妈跟我妈同事,打小就认识。”张云鹏笑笑。
“有戏。”李子慕看着张云鹏,拍拍葛大路肩膀说。
之后的对话葛大路不记得了,他们等女生泼完水,拿着拖把去拖地。拖地的时候,葛大路的目光依然时不时停留在马晓璐身上。女生泼完水也坐在篮球架下休息,马晓璐嘴里含着个棒棒糖和其他女生说笑。
晚饭后,葛大路和李子慕拉着张云鹏来到小卖部,啤酒、花生、小香烟。一瓶下肚,张云鹏说起了马晓璐。
马晓璐,学习中上等。在张云鹏印象中,初中没有谈过朋友,不过好像暗恋隔壁班的一个打篮球的,那货好像也考在他们高中。
那一晚,葛大路没有仔细听他们的黄色笑话,而是回想着,阳光下,扎着马尾,笑似秋风,喜欢吃棒棒糖的姑娘。
军训的用餐,很规律,按时按点,十人一桌,早餐每人一个鸡蛋,稀饭、馒头、油条、咸菜随便吃,但是不能浪费;中餐晚餐,一荤两素,荤菜一盆,吃完没有,素菜两盆吃完再盛。
负责发饭的大厨俨然太相信他眼中朝气蓬勃,勤奋好学的高中生了。自打第一天发饭,李子慕就找到了漏洞。发饭的大厨好几个,推着小车每桌放饭,差鸡蛋就放一盆鸡蛋,差荤菜就放一盆荤菜,差素菜就放一盆素菜。于是当有大厨把鸡蛋或者荤菜放上桌子后,李子慕就趁机把鸡蛋或者荤菜藏到桌底。等一会另外一个大厨路过看见桌子上没有鸡蛋或者荤菜就会放上一盆。就这样简单的伎俩,他们在军训的期间总是吃到更多的鸡蛋、回锅肉、红烧肉、红烧鸡块。尤其是回锅肉和红烧肉,很多女生不吃肥肉,这样他们直接连女生那份也吃掉了。
饱暖思**,这话一点不假。葛大路他们不但吃得饱还吃得好。他们去军训基地唯一一个小卖部去买烟的时候发现小卖部不但有饮料还有啤酒。因为规定不让军训的学生喝酒,所以啤酒不能拿回宿舍喝,只能在小卖部那喝完。起初他们还和老板据理力争,说香烟都能带走,为什么酒不能带走?小卖部老板也当仁不让,抽烟教官不管,喝酒不行,就是你们教官来买也要在我这里喝完了才走。你们这群小杂皮,要喝就在这里喝完再走,要不就滚蛋。面对老板嚣张气焰,他们果断选择忍气吐生。就这样他们在饭后和午休的十五分钟间隙里每个人能喝两瓶啤酒吃半包花生豆。
军训是非常之辛苦枯燥,烈日下站军姿,踢正步。不过仅仅一天他们就基本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训练的第一天,休息的时候,徐大明去厕所路上发现了训练场上有几个挖好的水泥弹坑。弹坑三米见长,两米见宽,一米五深,地下铺好沙土。估计是训练用的,跳进去再爬上来。这个消息不幸让李子慕知道了,所以每天他们几个的训练就是训练前报道,等休息时就跳进弹坑,等着训练结束。上午,下午都是如此。时间一长,训练场上的三个弹坑每天都蹲满了人。
十几天一转眼就过去了,这十几天正常训练的同学一个个晒得哟嘿发亮。他们几个一个个满面红光,余浩还自嘲,这十几天天天跳弹坑里斗地主,每天四瓶啤酒,他大爷的啤酒肚都快喝出来了,回到学校要好好运动了。
军训结束,过了十月一假期就又上课了。欢快的生活总是短暂的,不过要是有目标,这日子就不会白过。葛大路的目标是回学校开始展开攻势拿下马晓璐。李子慕也物色了一个姑娘,隔壁一班的,长得漂亮就是太黑了,一班的男生称之为“黑玫瑰”。李子慕说,靠,黑怎么了,黑玫瑰也是玫瑰。徐大明的目标是学习和打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在保证自己班里前20名情况下,争取早日进入校篮球队。余浩说,自己没有目标,只是不要在班里当倒数第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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