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徒傲世》——天问十九

时间:2019-01-30 14:14:0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天问十九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阴谋

夜。春寒料峭。

独孤雁却只是一袭单衣,独立在庭院中的一株梅树下。

树上仍然有梅花数朵,散发着淡淡幽香。天地间是如此宁静。

独孤雁的心情却犹如狂潮奔涌!他面部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仿佛都正在抽搐,眼瞳中仿佛有烈火正在燃烧,充满了愤怒,也充满了悲哀。

他的一双手紧握,指节已因为太用力变成了青白色。可是他整个身子,却仿佛已凝结在空气中,一动也不动。风吹起了他的鬓发、衣裳,那之上,已沾满雨珠。

春雨迷朦,春风凄冷。

庭院中有一座小楼。

精致的小楼,好比一个细巧的美人。婀娜在风雨中。

小楼灯火正辉煌。雨下得并不大,烟雾一样随风飘飞,映着从小楼中透出来的灯光,犹若一蓬蓬银色的粉沫。

小楼中隐约有笑语声传出来,男人的、女人的,在这个时候分外旖旎。雪白的窗纸上,偶然会出现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的影子,笑语声也就因此更觉得旖旎了。

独孤雁都听入耳里,都看在眼内,他本来不相信那是事实,但现在他不相信也是不能够的了。

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从那座小楼移开,也始终在倾耳细听,可惜他站立的地方实在太远一些。他并不在乎,因为听得到,听不到在他来说,也都是一样。眼睛看到的已经足够了。

看着,听着,他倏地一笑,笑得是那么凄凉,那么苦涩,又那么无可奈何。

笑着,他终于有了动作。双手缓缓地抬起,缓缓地解开了束发的头巾。那些头发像脱缰野马散开,他浑身上下,立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充沛的活力。

在他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因此激荡起来,可是他的动作却仍然那么缓慢,一双手下移,左手抄住了挂在左腰的一团铁链,右手握住了挂在右腰的那把刀的刀柄,十指几乎同时缓缓地收紧。

铁链长足两丈,乃是用北海寒铁打就,只有拇指粗细.但要将之弄断相信比弄断粗两倍的一般铁链更困难,一端连锁着那把刀柄上的一枚钢环。

那把刀长只两尺七寸,紫鲨皮鞘,形状如一弯新月。

“呛”一声,刀出鞘。刀鞘雪亮,犹如一块完美的白玉,毫无暇疵。

好刀!

周围的空气那刹那更加激荡,独孤雁的衣袂亦“猎猎”飞舞起来。

却只是刹那,人与刀逐渐朦胧。刀锋仿佛罩了层雾气,已没有出鞘之际那么光亮,在他的身上,也仿佛有一丝丝的雾气散发出来,烟雾般飘飞的雨粉竟好像遭遇到一层阻力般,再也飘飞不到他的身上。

是杀气!他的眼瞳亦已露出了杀机!

又是风一阵吹至。在他头上的那条横枝的三朵梅花突然飞堕。

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杀气摧落的?

独孤雁终于举起了脚步!那刹那之间,他的神情很复杂,一变再变又变。

他终于决定了自已所要走的路。

他走得并不快,但无论他走得怎样慢,也都绝不会改变主意了。在举步之前,他已经考虑到每件可能发生的事情,是考虑清楚后.才选择了眼前这一条死亡之路!

三十七步之后,独孤雁已置身于那座小楼之下。

小楼中笑语声不绝。独孤雁脚步一顿,身形急拔,“飕”的一声一拔三丈,连人带刀撞向小楼上那扇窗户!

小楼的内部比外表更精致。

每一样陈设显然都花过一番心思,也无可否认,这小楼的女主人柳如春实在是一个很值得修饰的女人,这一点,从她身上的修饰已可以看得出来。她将自己修饰得简直就像是一个公主。

从这座小楼的陈设可以看得出这户人家也是一户大富人家。

这是事实,然而却只是大富而已,绝谈不上一个“贵”字。

柳如春现在这一身打扮与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可以说绝对不配。不过也怪不得她,因为今夜作客在这座小楼,现在正坐在她身旁的段天宝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富贵中人。这样做,她的目的只是想大家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相亲。

柳如春是独孤雁心爱的妻子。段天宝是独孤雁最好的朋友。

独孤雁在家的时候,段天宝不时登门拜访,却是绝不会踏进这座小楼半步。

因为这座小楼也就是独孤雁夫妇的寝室。

现在独孤雁不在家,段天宝反而走进来,而且与柳如春相偎相拥在一起。这是怎么一回事,当然并不难明白。

胆瓶中插着一支桃花。

桃花正盛开,小楼中春色方浓,浓如酒。

在楼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非常精巧的紫檀木盒子,盒盖已打开,盒底垫着上好的锦缎。就只这个盒子已经价值不菲,盛在这个盒子之内的当然也是贵重之物。

那是一串二十三颗珍珠的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龙眼大小,像这样大小的珍珠,一颗珍珠的价钱已经赫人,何况二十三颖之多。更难得的是每一颗珍珠都是同样大小,这一串珍珠的价值毫无疑问已超过二十三颗珍珠一一加起来的总值。

现在这一串珍珠正挂在柳如春的脖子上。她双手把玩着这一串珍珠,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娇笑。她显然非常开心。

段天宝心中大乐,对他来说,这一串珍珠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何况珍珠有价,美人的一笑,却是无价。

周幽王为了搏得褒姒的一笑,倾国倾城,比起来,这一串珍珠又算得了什么?

柳如春娇笑着,忽然道:“你倒有心,我说的你都记得很稳。”

段天宝笑道:“现在你才知道?”

柳如春道:“可是我的意思不过是要一串普通的珍珠,像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可受不起。”

段天宝道:“你现在并不是受不了。”

柳如春微声道:“我应该还给你。”她作势的将那串珍珠拿下来。段天宝伸手按住,道:“别傻,难得你高兴,再说我的东西也就是你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柳如春“噗哧”的又笑了。

女人有很多种,有一种虽然并不是非常美丽,但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无不令人心荡神旌。柳如春正就是这一种女人。

这一种女人实在不多,否则以段天宝的家世财富,要得到一个比她更美丽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又岂会为她沉迷?

笑容倏地又一敛,柳如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在现在只有增加我的烦恼。”

段天宝一怔:“哦?”

柳如春叹息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绝不是我所能够买得起的,他也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看见倒还罢了,否则定会追究来历。”

段天宝微微颔首:“我明白。”

柳如春又一声叹息:“就是我们继续这样来往下去。也并非办法,这几个月来,我一再将这里原有的婢仆辞退,换进你的人,似乎已引起他的怀疑。”

“是么?”

“他先后已几次追问原因。”

“这个人的性格我也清楚,疑心本来就比一般人重。”

柳如春微喟:“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应该为我好好安排一下了。”

段天宝道:“我早已考虑到这个问题。”他笑笑接道:“至于我是否喜欢你,到今时今日,你也该清楚的了。”

柳如春点头。段天宝沉吟一下又道:“这些年来,他做的是什么工作你当然也是清楚得很。”

柳如春一个“他”字才出口,段天宝话已接上,“以他的武功,凭他的杀人经验。

除了我段家在大理的春宫之外,天下可以说没有一处安全的。”

柳如春道:“那么……”

段天宝又接道:“我本意是将你带进皇宫去。”

柳如春苦笑:“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段天宝亦自苦笑,“可惜我虽有此意,还得要父王应允,宫禁森严,外人要进去实在不容易,虽然身为一国储君,在未得父王许可之前,也是不能够随便带人进去的。”

“连这点儿权力也没有?”

段天宝解释道:“当今天下统一,单独我大理段氏王朝是例外,虽然年年进贡,到底不似臣服,只因为僻处滇边,摸不清底细,大局又方定,所以当今天子才没有特别采取什么行动,但已经暗中派人前来刺探。”

“也因此你们对外人特别小心?”

“放开这个原因不说,对于一个将成为我妻子的女人,他们必然也需要一个清楚明白。”

柳如春叹息:“若是知道我乃是一个有夫之妇,我当然也就休想进去了。”

段天宝安慰道:“不过父王近年来脾气已经改变了很多,我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假以时日,总可以说服他的。”

柳如春苦笑道:“到你说服他的时侯,又嫌我太老了。”

段天宝右手轻轻托起柳如春的下巴,道:“即使你老了,我还是喜欢你的,何况我绝不会让你等太久。”

柳如春的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但随又皱起眉头,道:“有一点,我们也必须小心。”

段天宝道:“你是说独孤雁?”

柳如春道:“万一给他撞见,实在不堪设想。”

段天宝笑道:“每一次他外出我总是送出百里之外,还特别教人盯紧,只要他踏进那百里的范围,立即就有人飞马给我报告。”说着他的左手已滑进柳如春的领子内,“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候也实在不早了。”

柳如春瞟了他一眼,娇笑道:“你就是这样急性子。”

段天宝大笑,一探手,将柳如春整个人抱起来。

柳如春娇嗔:“不要……”

段天宝抱着她打了两个转,向床边走过去。

柳如春喘息着道:“给他看见了……”

段天宝笑道:“这句话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说他绝不会这时候回来,便回来,又能够拿我怎样?”

柳如春道:“你不伯他的刀……”

段天宝道:“他若是真的敢对我用刀,只有”

柳如春道:“只有怎样?”

“死路一条!”

语声甫落,段天宝浑身猛一震,霍地转身!“轰”的一声,小楼东面那道窗户刹那间突然碎裂,木屑破片“嗤嗤”的四射!一个人破窗而入,悍立在窗前三尺之处,右手弯刀,左手铁链,满头散发飞扬,怒容满面!

“独孤雁!”段天宝脱口一声惊呼,那双手不觉一松,几乎将柳如春摔倒在地上。

柳如春挣扎着离开段天宝的怀抱,面色刹那已苍白如纸。她一直担心发生的事情现在终于发生了!

独孤雁怒瞪着他们,-声不发,事实上亦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柳如春的面色一变再变,死白!段天宝那张脸亦有些发青。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并没有什么解释,当然他们都知道,什么解释都已是多余的。

段天宝倏地大笑起来,道:“好!很好!来得总算是时候!”这些话出口后,他的神态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笑语声甫落,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才停下,两个声音就先后呼道:“太子,发生了什么事?”

段天宝急应道:“进来!”

轰然巨响声中,两个锦衣中年人破门左右冲进,看见独孤雁在楼内,齐皆一怔,兵刃立即拔出!一个三尺长剑,一个斩马长刀!

独孤雁连一眼也不看他们,目注段天宝,冷冷地应道:“一点也不好!”

段天宝一挺胸脯,一把又将柳如春搂住,道:“我要你这个女人,你要我什么东西交换?”他竟敢这样说话,柳如春不由一怔,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侧首瞟了段天宝一眼,整个身子都偎入段天宝的怀中。

独孤雁目光一寒,道:“你们的两条命!”

段天宝一点也不意外,道:“这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独孤雁冷笑。

段天宝接道:“大理虽然是一个小国,但也高手如云,我若有什么损伤,你便死定了。”

独孤雁道;“你绝不会只有什么损伤的!”

段天宝道:“难道你真的有把握杀我。”

独孤雁道:“在杀龙门变霸天之前,我一分把握都没有,现在杀你,我却最少有六分把握。”

他杀龙门变霸天连一分把握的确也没有,但龙门变霸天结果还是死在他的刀下。段天宝知道这件事,面色不变,“你不必说那些吓我,我们之间武功的距离,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远。”

独孤雁冷笑道:“不错,你也是有一身武功,而且是得自名师教导,可惜你一直养尊处优,很少有机会用,不似我!”

他是杀手之中的杀手!

段天宝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面色又一变。独孤雁接道:“当年你得罪险山四鬼,若非我出手相救,绝对活不到今天。”

“这救命之恩,我已经重重谢你,再说,若非知道我乃是大理国储君,相信当日你也绝不会出手。”

独孤雁沉声道:“有一点你应该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是真的将你当朋友看待。”

段天宝点头。独孤雁倏地叹息一声,道:“天教我杀你于后,又何必让我救你在前?”

“人生不过数十寒暑,独孤兄其实也不必太过认真!”

独孤雁一哂:“废话!”

段天宝又道:“再说我是绝不会亏待独孤兄的,皇宫之内也正需独孤兄这种高手,一官半职……。”

独孤雁冷接道:“都是废话!”

段天宝无可奈何地一摊手,突然一摆头,那两个锦衣中年人会意,立即举步向独孤雁走去。独孤雁的目光终于落在他们的脸上,道:“‘闪电剑’苏易‘奔雷刀’李东平?”

两个锦衣中年人冷然点头,“闪电剑”苏易接道:“独孤兄……”

独孤雁接道:“你们这些奴才配与我称兄弟?”

苏易、李东平面色大变。段天宝立即一声断喝:“杀!”

语声未落,苏易身形已起,人剑“飕”地射向独孤雁,飞刺独孤雁胸膛!独孤雁目光一闪,右手弯刀漫不经意也似一划,“呛”一声,正呛在来剑之上!苏易立时连人带剑被震飞,独孤雁却竟纹风不动,冷笑道:“这也称得上是闪电剑!”

苏易听在耳里,既惊且怒,身形着地立起,一拧,又飞向独孤雁,剑呛地一震,一剑十三剑,竟然分刺独孤雁身上十三处要害!

独孤雁连接十三剑,身形仍留在原地,突然暴长,人刀比成一道耀目的飞虹,急刺苏易的胸膛!苏易闪电剑急封!他显然也看出那一刀厉害,不容易接下,但又非接下不行,刹那之间,剑式已三变.身形也同时三变,可是仍然封不开那一刀也摆脱不掉那一刀追击!

一股强烈的恐惧猛袭他的心头,惊呼未绝,胸膛已然被弯刀划开!

独孤雁弯刀一划一跳!血怒激,苏易人刀被挑飞丈外,倒地不起!

独孤雁弯刀一翻,叮当的接下从旁斩来的一刀!

刀长足四尺,斩马刀!李东乎一见形势不妙,立即奔上前,斩马刀拦腰急刺,一心要独孤雁回刀自救,那知道独孤雁人刀如此迅速,斩杀苏易之后,仍然来得及回刀接下他那把斩马刀的拦腰一斩!

他大喝一声:“好!”双手猛一翻,刀一挑,再斩下,“刷刷刷”一连三刀!刀势急激,风声呼啸,隐约有雷雷霆之威,“奔雷刀”倒也名不虚传。

独孤雁却道:“奔雷刀也不过如是!”说话间已接两刀,闪一刀,刀势再一变,回斩十三刀!出手之刁、之狠,委实匪夷所思。

李东平咆哮雷霆,斩马刀上下翻飞,护住要害,还欲等隙抵抗,反击对方。

可惜他自保也不能!独孤雁第十三刀电光石火一样突破刀纲,“嗤”的斩向李东平咽喉!

这正是李东平奔雷刀法唯一的破绽!独孤雁第十一刀出手,已然发现这破绽所在,第十二刀将李东乎那把斩马刀迫在偏锋,再一刀,斩进这破绽之内!

准确的判断,迅速的出手,一刀致命!

“刷”一声,李东平整个头颅齐颈被斩下,一股鲜血“嗤”地喷出!独孤雁那刹那身形已暴退!一退七尺,又回到窗前方才站立的地方。李东平无头的尸体这时才倒下,鲜血染红了老大的一片地面,灯光映射之下,分外触目。

柳如春的俏脸却已经一丝血色也没有了,细巧的身子簌簌地颤抖起来,就像是疾风中的弱草。段天宝的面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但仍然镇定,目光从李东平、苏易的尸身处扫过,转回独孤雁的脸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独孤兄飞雁无变刀法果然不比寻常!”

独孤雁冷笑不答。段天宝接道:“但他们若非长久养尊处优,爱惜生命,出手不求伤敌,只想自保,并没有舍命-拼之心,全力出击,独孤兄要杀他们也不会如此容易。”

一顿又说:“高手面前,越怕死,反而就越死得快!”

独孤雁冷然问道:“外面还有什么人,你不妨都叫进来。”

段天宝摇头:“那些都是没用的奴才,宫中的高手没有必要是很少外出的。”

“若是你伏尸我刀下……”

“一定会倾巢而出,四处追杀!”

“段南山真的只有你一个儿子?”

“是真的”段天宝道:“所以在动手杀我之前,独孤兄应该考虑清楚。”语声一沉,接道:“独孤兄现在要罢手还来得及。”

独孤雁道:“苏易、李东平已死在我手中。”

段天宝道:“比起我的性命,死这两个人又算得什么?独孤兄若肯罢手,我又岂会再追究。”

独孤雁冷笑。“可惜在我眼中,你比他们两人更加该死!”

段天宝沉默了。

独孤雁缓缓举起右手弯刀。刀上沾的血已滴尽,斜映灯光,闪亮夺目。

段天宝随手将怀中的柳如春轻轻推开。柳如春这时候站都站不稳了,一离开段天宝的怀抱,立即瘫软在地上。段天宝怜惜地望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排山倒海般压来!

独孤雁仍然站立在窗前,并没有移前,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人与刀,已经呼之欲出!

段天宝知道独孤雁随时准备出手的,他现在若是再分心旁骛,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缓缓敞开外穿长衫,一双手尽管在动,目光却始终盯住独孤雁。在长衫之下,是一袭锦缎紧身衣裳,拦腰束着一条玉带,一支明珠宝剑斜挂在左腰玉带上!

然后他双手一甩一振,外罩长衫“呼”地一声蝙蝠也似从他的双手飞出,飞落在对门一架屏风后!独孤雁冷冷地瞟着段天宝,仍然不采取行动,眉宇间的杀气却更加浓了!

段天宝双手旋即下沉,左掌轻按着剑鞘,右掌同时握住了剑柄!他的双掌比独孤雁的显然细小,手指细长,看来是那么娇嫩,若只看这双手,不难以为是一个女孩子。

从这双手也可以看得出他平日里必然娇生惯养。

独孤雁却绝不会因为这双手轻视段天宝。大理段氏武功自成一家,非比寻常,在江湖上虽不致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了。

段天宝身怀绝技,独孤雁更就早已洞悉。

以段天宝的身份,不错,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无须亲自动手解决,但偶然技痒,亦会忍不住在别人面前露几手。独孤雁已不下十次在一旁看见。

也许他存心在独孤雁面前示威。但独孤雁亦不能不承认他实在有几下子。就独孤雁的丰富经验,十次下来,竟然还是瞧不出他的武功深浅,所以对于这个人,独孤雁一直都多少难免有些顾忌,但他始终有信心将段天宝击倒,因为他一直在刀口上讨生活,段天宝却一直养尊处优。

现在他亦别无选择,非与段天宝一决死战不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心意已决,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了。

段天宝到这个地步,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甚至看出独孤雁已准备舍命一拼。一个人存心拼命,必然能够充分发挥他本身所能够发挥的全部威力,何况独孤雁这种以杀人为生,职业杀手之杀手?

自己的武功如何,段天宝是知道的,独孤雁的武功怎样,现在他亦已清楚得很。

若是他仍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怕就会立即离开,可惜他也是除了一决生死之外,别无选择!他剑柄在握,脚步移动,横跨两步,倏地一声叹息,道:“你不是已经去远了吗?”

独孤雁道:“那是做来给你的人看的。”

段天宝道:“凭你的经验、身手、机智,发现他们的追踪固不难,要将他们摆脱就更容易,对于他们我也未免寄望太高。”一顿转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生疑的?”

独孤雁道:“三个月前。”

“什么原因?”

“你对我实在太关心了,如春也一样。”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是有些反常,再说做我那种工作的人,本来就不能够让别人太关心的!”

“不错!”

独孤雁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要知道?”

段天宝道:“没有了,你呢?”

独孤雁摇头。

段天宝道:“为什么你不问如春何以会背叛你?”

独孤雁的目光落在柳如春颈上挂着的那串珍珠之上,道:“她是怎样的一种女人我岂会不清楚,就是那串珍珠,已足以买掉她的心。”

段天宝道:“物质享受本就是每个人都希望的,怪不得她,然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独孤雁道:“情投意合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了。”

段天宝颔首道:“当然。”

独孤雁道:“你们之间是怎么会走在一起的,我无意知道,只想提醒你一句柳如春是我的妻子。”

段天宝道:“我也再提醒你一次我的生死存亡就是你的生死存亡!”

独孤雁冷冷地道:“只是这件事。”

段天宝道:“不妨三思!”

独孤雁不加思索地喝道:“拔剑!”段天宝点头道:“好,很好!”右腕一翻,缓缓拔剑出鞘。

三尺长剑,灯光之下,闪亮夺目!这毫无疑问,是一支好剑。段天宝剑一出鞘,身形立展,剑光一闪,刺向独孤雁。他拔剑虽慢,出手却极快,这一剑的速度,显然是远在方才苏易的所谓“闪电剑”之上!一刺竟然就是二十七剑!

独孤雁的瞳孔一刹那暴缩,轻叱一声,弯刀疾迎了上去。“叮叮当当”珠走玉盆也似的一阵乱响。刀剑一连相交了二十七次!

段天宝一翻腕,又是二十七剑刺出,变招之快,匪夷所思!这跟着的二十七剑,比前此二十七剑所用的时间,最少缩短了三分之一。二十七剑都是刺向同一位置,刺向独孤雁的咽喉,其间相差只怕不到一寸!

这种速度,这种准备,实在出人意料。独孤雁却竟似看出段天宝的剑势变化,弯刀一挑,斜挡在咽喉之前,一动也不动!二十七剑也就完全刺在刀锋之上。

剑光飞闪,夺人眼神!独孤雁也竟然眼一眨也不眨!这种判断,这种镇定,又是何等惊人。段天宝看在眼内,心头大骇,剑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他武功剑法虽然高强,平日毕竟是养尊处优,绝少与别人动手,临敌经验与独孤雁相较,简直判若云泥。

独孤雁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抢进,弯刀反攻,连斩二十七刀!每一刀都是斩向段天宝不同的地方,一刀紧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

段天宝当场手忙脚乱,但仍然能够以剑接下,却已经连退九步!独孤雁步步紧迫,弯刀追斩,刹那又连斩三十九刀。段天宝再退七步,后背已撞在对门那面屏风之上,身形不由得一顿,出手便一缓,独孤雁弯刀把握机会,疾斩了进去!

裂帛一声,段天宝胸膛衣服被刀斩开,肌肤上同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总算他闪避及时!刀锋的寒气却已直砭入他的肌肤之内,刹那之间,他最少打了七八个寒噤,手中剑却丝毫不敢缓慢,上下翻飞,护住全身要害。

弯刀片刻之间又数十刀斩下来!

刀锋嘶风,夺人心魄!

段天宝长剑飞舞,身形飞闪。一阵激烈已极的金铁交击声过处,段天宝身形已横移九尺,离开了背靠着的那扇屏风!

那扇屏风这时候已变成了一堆木屑。若是人,就成一堆肉浆了!

段天宝一身衣衫亦已有好几处碎裂,有两处还开了血口,总算他闪避及时入肉不深,鲜血却已迸流。他身上那袭锦衣多处被鲜血染红,满头汗流淋漓,面色已因为惊恐变得苍白!有生以来,他何曾这样子狼狈。

独孤雁绝无疑问,是决心将段天宝斩杀刀下!

拼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拼命,恐伯连一线生机也都没有,拼!

段天宝一咬牙,人剑拼命反击。独孤雁无动于衷。

落雁刀一出鞘,他便已置生死于度外,人与刀合为一体!

刀无情,人无情。非生则死,别无选择!

灯光辉煌,刀光剑光更辉煌,尖锐的破空声之中,灯光仿佛已经被刀斩碎!

柳如春心胆俱丧,她居然还有气力逃命,却犹如蜗牛一样,在地上手足并用,向门那边爬过去。一个人爱钱,必然也爱命!她爬几尺,偷看一眼,只恐被独孤雁发觉,抽冷于一刀将自己斩杀刀下。那身子也尽向桌椅旁边靠拢,希望必要时那些桌椅能够救她一命。

眼看她快要爬近门口,一声惨叫突然从后面传来!

是段天宝的声音!

她立时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回头一望。段天宝一条左臂正在半空飞舞!

断臂!

滴滴嗒嗒一阵异响,鲜血洒落在地上,那条断臂夹着血雨凌空掉落在柳如春的身旁。

柳如春情不自禁地一声尖呼!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事情,何况那又是段天宝的手臂?

段天宝的确是在拼命!可惜独孤雁也是在拼命,并没有因为他拼命就迟缩,反而激发起所有的潜力。

说武功,两人也许差不多,说不定段天宝还要胜一筹,但说到临敌经验,段天宝简直就是一个初学走路的娃娃,与独孤雁根本无可比拟。

所以独孤雁能够发挥本身武功的十足威力,段天宝连七成也发挥不出来,胜负的关键,也就在这里!独孤雁第三百九十七刀出手,终于将段天宝的左臂齐斩下来。

鲜血怒激,段天宝一声惨叫,身形跟跄倒退七步!剧痛攻心,他的眼泪也几乎掉下来。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王孙,如何禁受得住这种创伤。他的斗志刹那间完全崩溃了!

在他的身后,就是独孤雁进来的那扇窗户,他目光一转,身形立时拔起来,向窗外掠出。

他一心只想逃命!

独孤雁冷笑着,没有追,右腕一翻,那把弯刀“鸣”的脱飞了出去。他的左手已同时将连接刀柄钢环的那条铁链抖开!新月一样的弯刀曳着铁链一飞丈八,斩向段天宝的脖子。

准确!迅速!意外!

段天宝心神已乱,人在半空,身形又已老,如何闪避得开这突然飞来的一刀。惊呼未绝,他整个头颅已经被斩下来。血雨飞洒,断首与无头的尸身凌空掉下。

弯刀一转,却飞回楼中,飞回独孤雁的右掌内。一入手,又飞出!

刀锋上余血未去,血光与刀光辉映。

柳如春尖叫着整个身子从地上弹起来夺门而出。她总算走出了门外,也就在这个时候,独孤雁的弯刀凌空斩下。

迅速!准确!意外!

刀斩在柳如春的后颈之上,斩断了那串珍珠,斩下了柳如春的头颅。那串珍珠疾扬了起来,明亮的珍珠有如铰人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散开。

刀飞回!独孤雁接刀在手,眼瞳已变得珍珠一样晶莹,也好像有眼泪要掉下。

刀无情,人又怎会无情呢?

江湖上的朋友很多都以为独孤雁干杀手这一行,是因为喜欢杀人,也因为喜欢享受,但接近独孤雁的人都知道,独孤雁穿的是最普通的衣裳,上的是最普通的馆子,一点也谈不上享受。他的钱都花在家中。只花在柳如春身上。他的家依然像大富人家,柳如春平日的享受,很多人都比不上。

刀上仍有血。

独孤雁眯着眼,目光仿佛落在刀上,又仿佛并不是。也许他这样眯着眼,泪就不会那么轻易流下。

冷风透窗,吹进来一撮撮雨粉。雨仍然未歇,夜也正深沉。

独孤雁终于举起脚步。

夜更深。雨还是在下,一骑疾从独孤雁家奔出。

飞扬的散发,落寞的面容,弯刀、铁链。

独孤雁。

长路迢迢,长夜谩浸。此去何处?

正午。云漫天,独孤雁走在云罗之下,柳堤之上。

坐骑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倒毙路旁。

染柳烟浓,人更显得孤独。

何去何从?

今年是元鼎十一年,正是大乾立国的第六十年。这六十年里,大乾朝四代皇帝励精图治,大乾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看看大乾的帝都清阳就知道了。行走在清阳任何一条街道上,都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的景象。时常还能听到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每一条街道两旁都是店肆林立,阳光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繁华的景象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随意行过路旁的一家酒肆,耳边就能听到酒客们那带些市井气息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这是清阳独有的味道,也是大乾强盛的证明。

不过有光明就有黑暗,有繁华至极的清阳城,自然就有贫瘠无比的黄石镇。高原、黄土、风砂,这就是黄石镇上的一切。高原上飞扬的黄土,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卷卷金沙。在这个小镇上,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黄金是每个人的梦想,无边无际的黄沙却宛如噩梦。黄金的梦灭了,寻金的人走了。来去之间,小镇渐渐沉没,至今已荒凉,已经很少再有陌生的行旅来到。

但是这一切在九月初五那天发生了改变。不知为何,这北地武林的高手纷纷来到这里,荒镇中的客栈,竟在几日内蹊跷地再度开张,住进了上百号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九月初九,刚刚在东海之滨参加完“封刀之战”声名鹊起的韩懿在如血的残阳下走上了这一片黄土。按理说,他应该休息上几天的,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最好的朋友已经将鲜血随风挥洒在这片黄土之上。

他和柳随风上一次一起喝酒已经是在七个月以前了。柳随风在微醉之时,忽然又倒了两大碗酒,-定要韩懿跟他干杯。他是有理由的。“今宵酒醉,从此一别。我们很有可能从此不复再见。”。“你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所以才会说这种话,对吗?”柳随风不说话,不说话通常就是默认。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去干什么,但你能告诉我,你要去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柳随风沉默了很久才说道:“那是个远在西北边睡的小镇,镇名叫作黄石,黄金的黄,石头的石。“

从那以后,柳乘风就人影不见,七、八个月来一直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韩懿知道,因为他一直是柳随风最好的朋友。可是韩懿也没有想到,柳随风真的会在七八个月之后丧命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韩懿是个够义气的朋友,他当然要追到那个小镇去。

九月初五,清阳城外

今天快活林的老姚很高兴。从没有满过人的酒馆今日客满了,他今天怕是能赚上一笔。不过不可能赚得太多,因为三桌客人里有两桌都是穷鬼。

靠窗的那桌儿上早早就坐上了一个穷鬼:他在酒馆里只要了四个白水煮蛋,能不穷吗?怕是背上的长剑就是他的全部家伙什儿了。墙边的那桌来得比他晚点,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两碗阳春面,一壶烧刀子,一碟儿咸菜,这也就是不到一两的价儿。又是一个穷鬼!老姚三两下就做好了菜,给他二人端了出来。

在老姚算账之时店里来了一位真正的大主顾。三个看着像侍卫的人众星拱月一般围住中间一名身穿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哥儿,出手就是三十两银子,显得此人是贵气十足。

刚招待完贵公子,就又有一人进来了。老姚仔细一瞧,还是个老顾客,也就没搭理他,回后厨给贵公子做下酒菜去了。

韩懿今天是来休息的,他刚完成了个大单子,想来老地方喝上几斤酒,坐在那张靠窗的桌子上看看种下的花,在这小酒馆休息一下。

刚进酒家,韩懿就看到了靠窗桌子上坐着的人。这人白衣长衫,身背长剑。赤红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容貌虽然英俊,脸上却如死人一样全无表情。韩懿觉得他坐在这里真是浪费了窗外的美景。也是,亡命客走到哪儿都是江湖,哪有时间休息?

韩懿突然没兴致了。酒馆也成了江湖,他该到哪儿流浪呢?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他该走了。他是个怕麻烦的人,再不走怕是就会着惹上麻烦。他的判断还算准确,半个时辰后,这里发生了一个近三十年来最大的麻烦。不过他可是没躲过去……

老姚端出最后一盘菜的时候,才发觉那人走了。也许是跟着韩懿走的。老姚往他桌子上一瞧,诶呦嘿,这人也没有放下钱来结账。不过这事儿无伤大雅。毕竟,总有人做任何事都想不付出代价。像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只是那些人没这能力罢了。这不还留下三个人吗?老姚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之后,来到了那三个人身边……

天问十九说

新人新书,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章 当和尚

正午。

段南山悍立在丹墀之上,双拳紧握,鬓发因为愤怒不住在颤抖。

丹墀之下,左右两列,每列三排数百个锦衣、红衣、黑衣武士。大理以武立国,禁宫之内,更是无人不懂武功,锦、红、黑三色衣裳既是那些武士的官级大小.也是那些武士的武功高低。

虽然这么多武士聚在丹墀之下,殿堂仍然那么寂静。谁都看得出,也知道.段南山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这时候开口,万一有什么差迟,无疑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段天宝被杀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前已经送来。整个皇宫立时都为之震动。

激烈悲凉的号角声没多久划破了长空。

所有的武士立即奔向大殿,身居高位的忙奔入殿堂内,其余的都群集在殿堂外,听候差遣。

殿堂内鸦雀无声,殿堂外虽然聚集了数千人,也一样一片静寂。大理开国以来,发生的事情并不少,但储君被刺杀,却是破题儿第一遭!

何况段南山就只得段天宝一个儿子。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谁也不清楚段南山要采取什么行动。

周围的气氛是那么紧张!

是谁杀死了天宝?

独弧雁又是什么人?

据说是一个职业杀手,也是太子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曾救过太子的命。

是那个独弧雁。天宝曾经在孤面前提到他,武功好像非常好,善用一把链子刀!

独孤雁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什么?说,快说!

太子看上了他的妻子。

独孤雁回家的时候,太子正与他的妻子在房间内……

岂有此理!

段南山话听到这里,在他旁边的一张紫檀几子就在他拳下粉碎了。

天宝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段南山实在有些怀疑。

在他的面前.段天宝一直是很孝顺,很听话的好孩子,但众口一词,却又不由他不相信,再追向下去,他突然发觉这个宝贝儿子与他所知道的简直就是两个人。柳如春也并非他的第一个女人。

小畜牲恁地风流!

他气恼之余,仍不免心痛。段天宝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又何况他已经是一个老人。

风很急,殿堂中那些血红色的幔幕在疾风中不住的波动。段南山的心情更是波涛汹涌。

他笔直的身子逐渐佝偻了起来,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天宝瞒着我干出这种事情无疑该死,但要杀,怎也轮不到独孤雁来动手。”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五旬年纪的老人冷冷接道:“不错,独孤雁要杀,只能杀柳如春一个人!”

这个老人身材瘦长,脸颊有如刀削。站在那里,仙鹤一样,但两面太阳穴高耸,一双眼睛炯炯生光,那双手尖长而有力,鸟爪也似,看来乃是一个内外功兼备的高手。

事实上的确是高手!

这个老人也就是大理段氏王朝的护国剑师,姓风,变名入松,段天宝的一身武功也就是出自他的传授。有人说,他乃是大理王朝第一高手,武功犹在段南山之上。这是否确实,却没有人敢证明。因为他手辣心狠,早已经人尽皆知,心胸尤其狭隘,极之护短。

段天宝也可以说,是他唯一的弟子,对于段天宝的死亡,在情在理,他自然都不会袖手不管。

一顿他又道:“况且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仍然是一个问题。”

段南山听说愕然回头,道:“国师的意思,乃是独孤雁杀天宝,可能会另有原因?”

风入松颔首。

段南山道:“何以见得?”

风入松道:“独狐雁是一个职业杀手!”

“这又如何?”

“谁有钱给他,他都会替谁杀人!”

“这就是说,可以有人出钱买凶手刺杀天宝?”

“不无可能。”

“那么他妻子与天宝的关系!”

“可能是他预先安排的一步毒着,那么他杀天宝,岂非就理直气壮?”

“不错!”

“也所以我们现在若要将他追杀,就不无顾虑。”

“顾虑什么?”

“遭人非议!”

“好一个独孤雁!”段南山不由得怒形于色。

风入松冷笑着接道:“微臣也曾见过这个人,武功不知道如何,但毫无疑问是一个聪明人。”

段南山微微颔首,道:“那么以国师意思……”

风入松道:“无论如何,非杀此人不可。”

段南山沉吟道:“也许那是事实。”

风入松道:“如此就更需要消息传开去之前击杀此人!”

段南山颔首道:“孤也正是这个意思!”他松开的双拳立即又握紧,恨声道:“不杀此人又如何消我心头之忿!”

“一切包在微臣身上。”

“孤正要你亲自走这一趟。”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宫中武士,由你调动。”

“不过半日,谅他也走不了多远,千骑武士,已足以助我搜遍这周围干里!”

“多带五百,方便行事。”

“更好!”

段南山霍地转身,振声道:“传我命今,追杀独孤雁!”这句话是对风入松说的。

也是对众武士说的。

丹墀下轰然齐应:“追杀独孤雁!”

风入松武功高强,已不是独孤雁所能够应付的,一千五百个武士,已足以将独孤雁的行踪找出来。

追杀今已下!

白马,锦衣!风入松一骑在广场上疾驰一圈。

疾风吹起了他的鬓发衣裳,人虽然瘦老,但另有一种威严。在广场周围,一干五百名骑马武士排列整齐,已准备妥当。风入松策马如飞疾驰一圈,猛然一挥手,喝道:

“出发!”

语声一落,当先策马奔出。左右廿四个锦衣武士连随策马奔到风入松的身旁,其余各人亦自催动坐骑。

锦衣,红衣,黑衣,鲜明夺目。马蹄雷鸣,声势浩大,震撼长天。

三个月后,此时的秦阳已经遁入了殇邙山的深处。这里是大乾的边界,此时的他距离仙古宗已经不远了,可他却是不能再向前了。佛门圣地须弥山的人终于找到了他。

佛门从上古一直传承到现在,其中分支无数,其中最为强大的自然是禅宗。可在两千年前禅宗曾遭逢一次大劫,自那之后,禅宗两分。一脉在禅宗祖地布达拉宫隐世修行,另一脉则来到了须弥山。而须弥山就坐落在仙古宗周遭。两千年的修养生息,让须弥山恢复了几分圣地气象。他们开始了大规模地入世修行,主要是为了寻找在两千年前的大劫中遗失的佛门典籍和密宝。

而秦阳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门佛门功法。

也是他大意了,这门功法是他从一块传功玉简中得到的。功法作为传承之物,其实承载的东西有很多,大部分用纸,还有用竹简甚至是金箔等东西,简直是应有尽有,比如秦阳得到的第一本功法天子望气术便是用不知名的兽皮所书写的,十分奇异。

跟这些东西相比,传功玉简的好处就是方便快捷,只要一瞬间便可以印入你的脑海中。

但当然传功玉简也是有坏处的,比如纸质或者是其他材质的功法哪怕有破损,但也能看清一部分,从而修炼出一些残招来,甚至如果缺损的地方少,有些武道高手还能够通过各种推演将其修补到完美的程度。

但传功玉简就不一样了,阵法都铭刻在玉简中央,别说只有一半,哪怕是出现了一些裂纹,使得中央的阵法受损,那也读取不出功法来,必须要经过修复之后才行。秦阳就是得到了一块碎裂成两半的传功玉简。他对阵法一窍不通,只好找了一个被废了武功的阵法师帮他修复。

玉简修复完成之日,他才知道这是禅宗三十六门核心功法之一-大势至印。当时附近怕是恰好有须弥弟子路过感应到了。当年一位佛门先贤为了不让佛门核心功法遗落在外,特意将核心功法的传功玉简设置成了能与佛门正统弟子产生感应。

虽说那名佛门弟子当时对这种感应摸不着头脑,但事后必定会有所察觉。想来当时就应该将那名阵法师杀人灭口的,现在后悔却是晚了。

大势至印法是最为正宗的禅宗功法。此法内修精神,外练躯壳,崇尚天人合一的永恒一瞬,威力强横无比。但强横的功法对于自身的修炼要求也是十分高的,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就无法推动印法。以秦阳现在的修为,他也只能是干瞪眼,修炼不了,强行修炼怕是要走火入魔。

秦阳正在回忆着脑海中关于大势至印的记忆,灵觉突然就发出警示。但见前方一道身影拉起漫天气流,破空而来。

轰隆隆!

直到那道人影落到地上,其身后方伴随着滚滚气流而来的剧烈罡风爆裂声方才呼啸而来。

“秦阳施主何在?小僧达摩有礼了。”

淡淡的声音自漫天飞扬的沙尘中传来,只见一个胖和尚从中走出,那和尚脚踩芒鞋,一身月白僧衣,身高七尺不到,体宽肚大,面上含笑,双耳垂肩。

虽然远隔三四十丈,但秦阳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和尚身上那种,金刚不坏,我自不朽的意境

这个和尚不简单!

目睹此幕的秦阳瞳孔一缩,心头狂跳不止。

据他所知,须弥武道大致分炼体和炼气两种,炼体者肉身强大,金刚不坏。炼气者罡气浩荡,浩瀚恢弘。

这个和尚一看就是二者兼修,不好对付。

秦阳心下暗忖即使是将往生经这门专修肉身的神级功法修到小成的他,也未必有这个和尚这样轻松随意地飞度虚空!

“和尚来此何事?”秦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问道。

“和尚此来,正是为我禅宗遗落在外多年的神级功法大势至印而来!”达摩停下脚步,单掌竖在胸前,笑着说道。

“不错,大势至印正在我这里。却不知和尚你准备怎么办?”秦阳见这个和尚不好糊弄,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口。

“自然是传功玉简收回,人,梯度出家,入我须弥山。”达摩不急不躁的开口。

秦阳一愣,没想到须弥山是这么和气,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加入须弥山,倒也不是不可以。他现在只是想找地方避避麻烦,须弥山自然也可以。反正他也无门无派。

“大和尚,你若是打赢我,我入你须弥山又如何?”秦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利弊得失,随后就向达摩开口挑衅。

达摩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只见他脚下不动,竖在胸口的手掌向前一探,空气在这一掌之下陡然裂开一道缝隙!身子随着这一掌猛地踏出,在道道雷音炸响中,一步跨出三十丈,探手抓向秦阳!

秦阳眼皮一跳,没想到这和尚这么暴力。扭头见身后就是石壁,退无可退,只好催动真元,运起周身大力,手臂登时变成青铜颜色,猛出一拳,迎上达摩这一掌。

“咦”

。达摩口中发出一道惊讶的口气,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周身金光一放,手掌更是瞬间变成金黄一片。

空气在他这一掌之下齐齐后退,空气撕裂的道道声响好似连珠炮一般响成一片,迎向秦阳的一记直拳。

轰!

巨大的轰鸣声好似无数霹雳同时爆裂一般,滚滚的雷音响彻数里方圆。

两人交手之地更像是掀起了一道巨大的飓风,席卷着脚下十数丈之内的无数黄泥土,碎石头好似一道土石巨龙一般冲天而起十几丈!

噼里啪啦!

“不错!”

达摩见猎心喜,身上金光微微一收,整个人的皮膜变成了古朴的淡金色,面对秦阳迎面打来的一拳,不闪不避硬接,右手反手就捏起一式拳印,赫然是禅宗三十六神功中的“金刚伏魔拳力”!

仅仅只是捏起拳印,就让秦阳心中狂跳,好似一尊怒目金刚袭来一掌,压得周围空气纷纷凝滞。

“好和尚!好秃驴!”

秦阳见此攻击,心中更是涌出一股热血,一声雷鸣从秦阳口中发出,滚滚声浪劈头盖脸的打向达摩,随后伸手一把抓向达摩的拳印!

“啊呀!”

达摩大叫一声,轰然仰面砸倒在地!秦阳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数十丈之高,随即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嗡!”

达摩脑海中嗡鸣一片,只觉头痛欲裂,摔倒在地,久久站不起身来,好似漫天的星斗同时浮现一般!而秦阳也没好到哪去,半响都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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