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星河》——二手大叔

引子---六百年前

四月的南荒又进入了雨季，黑水泽畔的扶余山顶，一块半丈方圆的凸起大石上，两个站立的身影一壮一瘦，壮的像头牛犊，瘦的像根竹竿，两人一起默默的看着北方。

“下山吧天王，叫大家伙先搭棚子避雨，已经到这里了，他们应该不会逼得太紧。”

“先生觉得真神还会怜悯？”

“从追随星神破开那道门，夜魅一部就不再是真神的子民了。”

“也是。”中年男子忽然笑了一声，“也不知后人会如何写这段历史。”

“天王何必想那么多？追随星神而战是每一个部民的荣耀，这两百多天来，天王何曾听过一句抱怨？”

“只是这荣耀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些。”

“天王若是后悔，这山就不用下了。”

“先生教训的是！”男子说着躬身一礼。

......

扶余山很高，山脚尽是荒野水泊，十万部民如蝼蚁，深一脚浅一脚，冒雨南行。

淋淋沥沥的雨雾里看不到多远，那片难离的故土只存在于脑海里一副幻象。

“刀！”

中年男子大喝一声，刀奴捧刀上前。

刀名“长生”，刀身四尺二，刀芒丈余，轰隆的雷声中，刀光如游龙，山顶上瞬间出现一方十多丈方圆空地。

“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里。”

“寿终之时，必来为天王捧刀。”

“好！”

......

黑水泽东，南下探路的勇士终于回来，消息并不是太好，天越来越沉，雨越来越大。

“先生，不能再走了，前头的情况比这还坏，根本没多少地方可供立足。”

“阳离山呢？物产如何？”

“山里好一点，但是这么多人如何活得下去？”

“能活得下去的。”

老人看着探路的勇士温和的笑了笑，温暖的笑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所有人都坚定的点了点头。

“轰隆隆......”

惊雷阵阵，闪电如巨龙遨游在黑云之间，怀里的婴儿被吓醒了，哭喊声在雨帘中越传越远，押送的五万神卫军严阵之前，牛犊一般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的嘴里念念有词，柔和的目光穿透一切，与那中年男子相接，彼此点了点头。

“传下去，所有人跪送天王！”

“所有人跪送天王！”

“跪送天王！”

“轰隆隆......”

巨龙扑向人间，老人看着怀里的婴儿欣慰的笑了笑，前方的男子举刀，龙与刀化作一体。

十万部民匍匐在地。

“星魂不灭，夜魅不死！”

怒吼声中长刀斩了下来，带着数丈长的光华如游龙。

闷雷阵阵，游龙把泥泞的大地破开一道鸿沟，一头接着黑水泽，一头向南而行，四方雨水汇聚，片刻间便成一条大河，奔涌的河水一头扑向远方的巍峨青山。

.........

引子---六百年后

一去紫台连大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宋承云安静的看着瀚海尽头的红日，晚风吹起浮沙，吹来一声叹息。

叹息声来自于一个女子，回过头来笑了笑，像这风一样。

“真漂亮啊，小四。好早以前第一回来过之后，我就想过，有一天我要死了，一定要死在这瀚海。”

女子的声音像画楼上的风铃，宋承云看着她风中的发梢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走吧，一直往西走，走的远远的，他们找不到你的，我有法子脱身，你不用担心。”

“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女子轻声反问一句又低下头去，好久好久，把怀中包裹放在身侧黄沙之上，解下腰间束带绕过背后沙柳，重新在腰间打了个结。

“我累了小四，不想走了，走了就再看不到这日落了。”

“孩子就叫朝之吧。帮我看着他长大。”

“善泳者溺于水，不要教他入武道了，找个夫子学些诗文，再给他找个好些的女郎。”

女子的声音似在天边。

宋承云蹲下来擦去她嘴边的血丝，女子极慢的侧过头来又笑了笑，然后转回去。

一口血喷出来，红了素白的轻衫。

红日只剩下一半，缭绕的风沙里有些模糊。

宋承云不忍再看，抱起脚边的婴儿起身，大踏步向东南而行。

走出十多步苍然回首。

一株枯柳，一个女子，一把剑。

风中又飘来一声叹息：“真漂亮啊......”

叹息声过，悠扬的骨笛响起来。

风华指间沙

半壶醉天涯

唇暖骨笛声声呜咽

月冷霜华

彩蝶翼双飞

不渡沧海还

笛声寒

梦影残

离黄舞清秋

红颜葬白骨

何处繁华流觞尽

谁人笑把章台柳

秋如旧

心空瘦

九霄一曲

人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