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国殇》:北守齐燕

时间:2019-02-02 19:43:01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炽凌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北守齐燕

北守齐燕

北国的雪,总会过早的来临。秋末时,枫红的叶还未化作尘埃飞散,那跋涉千里的寒流便已卷起风雪,不觉间已弥漫苍穹,如洁世的净羽般絮絮飘落。又将不觉间乘风归去,去往来时的方向。

夏国,天云城,北国的边际

雪在昨夜下过。当纯白的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渐黯的苍穹之中,与缓缓坠落天际的夕阳交相辉映时,天地间默然无声,仿佛陷入永恒的沉眠。归家的人群停下急促的脚步,静默肃立、遥望天边。

人与世界都沉浸在这圣洁的氛围之中,虔诚、无言,仿佛是在迎接神的降临。

这是今年首回落雪,不久之后,来自极北的寒流将翻越辽阔的北方平原,为北国的边疆带来寒冷与寂静……

广袤的旷野之中,万千峥嵘险峻的山峰拔地而起,如万千利剑破天陨落,直插大地之中。山峰之上寸草不生,如烟熏般灰黑,弥漫着荒芜的气息。

这里是夏国的边疆,荒芜、寂辽,甚至连天空也常年笼罩着灰暗的色泽。驻守在此的天云城,便坐落在这崇山峻岭之中,仿佛暗藏荆棘中的利剑,守卫在夏国的边疆。

夜临,夜如黑鸦伸展的羽翼般顷刻间遮闭这方遥寂的天穹,旋即又将苍穹之下的世界吞噬殆尽,四方的世界沦陷在寂辽的黑暗之中,恍如末日将至。

寂辽的黑暗之中,峻耸冲天的两峰之间,凌然矗立地之上的城中,不知何人突然吼嘹起巨响,霎时惊破黑暗的沉默与恐惧,片刻之后,城中万千灯火骤然亮起,万千微弱的荧光汇聚成燃烧的炽焰,霎时燃亮漆黑的天穹,将久违的光明迎回世界。如那生于黑暗之中的光明,为这死寂的世界带来无尽的希望。

火焰之中,巨城雄伟壮阔的身姿逐渐显现,坚硬的石壁拔地而起,直冲天宵,从四方将城笼罩其中,在夜色与火光中流露出铁金般冰冷的光泽。

细微的墙缝间藏着或陈旧或新鲜的血迹,如剑铭刻般展露出这古老的城墙昔日有过何等惨烈的战争。不论是入侵者、亦或是守卫者,都挥舞起手中染血的剑,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鲜活的生命如草芥般肆意倒下、消逝,鲜红而炽热的血散逸天际,有的侵蚀进墙砖之中,将墙砖染成血的颜色,有的在风雨与时间的洗刷中逐渐褪色,甚至逝去,但那寄宿血中、昔日战死在此的亡魂,却仍游荡在这冰冷而坚毅的城墙之上,诅咒着战争与死亡。

高耸的城墙之上,身负铁甲、手执剑戟的士卒肃穆而立,迈着规整的步伐来回巡走,夜枭般尖锐的双眼四处顾望,时刻关注四方的情况,无人休息,更无人交谈,甚至连步伐的声音都不曾改变过,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转。铁与石壁的交鸣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城墙之上的气氛如铁般冰冷而肃穆,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的气息,城中却如另一个世界,沉重的气氛如冬化春来般骤然释封。巨城之中,万家灯火通明,从远方的山巅望去,仿佛密集在夜空中的星,却又不似星光般冰冷而遥远,即使相隔万里,也依旧能感受到那家般的温暖。

正值新年,嘈杂的闹市之中,红火的灯笼早已挂起,温暖的红光透过笼罩四处散落,映亮黑暗中的世界。昨夜积落街道的雪早已清去,青石铺盖的道路两侧,早已涌满买卖的摊位,所需之物俱全,生意人趁机放声吆喝着生意。

宽阔的道路间熙熙攘攘挤满人流,大人孩童尽穿着新衣,放松身心漫行游玩,淘气的孩童追逐嬉玩,寻找着有趣的玩乐,劳作一年的大人也放下心中的疲惫,欢笑着与熟人攀谈,不时牵住自家小儿,不让其乱跑……满城尽是繁华欢庆之势。

全城陶醉在年的欢乐氛围中,似乎暂时忘记不久之前那惨烈的战争,与那来自遥远的北方,随时会进犯夏国,夏国北境的敌人、齐、燕之国。

千万年之前,无垠的海洋从大地褪去,从此陆地便成为万灵的暖床,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人崛起于万兽之中,建起人奴役万灵的国度与文明,人的历史从此而记载、至今。

从古至今的众多史书之中,大致足以叙述人的历史。异世之中,五国并存,唯一的广袤陆地,东临沧海,辽翰无际,西接凌岳,通天彻地,东西之道皆被封闭,不可通行。五国之中,为夏国历史最为久远,从九千年前百国并立的时代起就如蛟龙般盘踞大陆的中央,北吞膏腴之地,南侵要害之郡,一统大陆东、南、西、北四方,大有延承万世之势。

六千年前,如日中天的夏国顷刻间崩塌,究竟已无处可寻,在此之后,北方先后有齐、燕称王,建齐、燕之国,百年之后,南方又有楚、宋叛离夏国,自立楚、宋之国,齐、燕、楚、宋四国盘踞夏国南北两侧,加之东西侧天堑阻塞,使夏国陷入四方受阻的困局之中。

乱世之中,夏国虽元气大伤,失去近六成以上的疆域,但论国力与底蕴,仍远超四国,四国为彻底毁灭夏国组建联盟,共攻夏国。之后近五千年的岁月中,五国战火不息,焚尽这世界的安宁与和平,四国联盟虽疆域较广,军力较盛,惜乃各有私心,加之四国皇帝多昏庸无道,致使其连连失势,历史之中甚至有国被夏军攻破国门,处刑国君,若非四国同仇敌忾一心灭夏,恐怕早已国灭人亡。

反观夏国,从最初的失势中迅速崛起,展开对失地的收复之战,历代夏皇在绝卓的教育与复仇之心双重驱使之下,几乎尽是雄才大略之士,兼绝世之才与盖世之武于一身,带领夏国走上愈加强盛的道路。

这般局势一直持续至几十年之前,骤然终止。

齐国有史以来最强盛的君王、齐桓王田策以仅十六岁的年纪登上齐王的皇位,为期十年的时间中,齐恒王剿灭朝中所有奸臣佞臣,更替成自己信任的班底,又在之后二十余年的时间中,竭力发展齐国,使齐国从五国之末成长为仅在夏国之下、四国联盟中的最强之国。

从三年前起,齐国便联合燕国从北方猛攻夏国,同时使楚、宋二国南上攻夏,使夏国同时兼顾南北两境。夏国受南北夹击之势,不禁陷入困势,但本代夏皇同其父辈先祖一样、也是雄才大略之士,夏皇受命于国家危难之时,力挽狂澜,迅速建起夏国七方军势,分守七方疆域,并自命为御宇将,带领其中一方军势南临楚宋战场,大败楚宋之军。

相比南境战势,北域已是危在旦夕。齐燕联军来势汹涌,齐王田策更是亲临战场,统帅三军,大有不破夏关不复回的决心。

为敌北域强军,夏皇派遣其最为信任的将领,北域战将齐燕将,有天云之称的九殇,与夏国老将荒骸将,有古世之称的魔卿,率领夏军精锐固守北方边疆,以抗齐燕之师。

三年苦战,血染天际黄地,尸遍旷野。夏军重伤,几近城破人亡,换得齐燕之师尽退。战后齐燕将九殇、荒骸将魔卿仍固守北境,以防齐王狼心不死,率兵重临。

夏皇在南方战场披荆斩棘,大败楚宋之师,南逐千里,收复大片失地,听闻北境战事后大喜,遂将齐燕将九殇的驻城赐名为天云城,将之封赏九殇。荒骸将所驻城池亦被夏皇赐名古世城,封赏予魔卿。

夏国,天云城

千仞城墙之上,士卒仍在日夜不息的巡逻,城中仍旧欢闹,在这为数不多无战事的时日中,人们也终于能休息几日,尽情享受年的风韵。

夜下,风起,吹落在矗立崇山之中的城墙,却从未动摇其分毫。

万家灯火明亮温暖,城墙之上肃穆寂静,皆沉浸在各自的气氛之中,而在漆黑的天穹之下,一个人缓缓抬起那双如深渊般寂静的眼瞳,斜倚在城墙旁,仰望无涯无际的夜空。

天云城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沧海那浩瀚的海流奔流不息向远方咆哮而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顾人情冷暖,不顾沧海桑田。

因处此特殊之地,此地守卫极少,而此刻,千仞城墙之上只有一个人,沉默、寂静矗立城墙边,今夜月从云中出,星自水中流,柔和的光芒顺着天际降临世间。男人一袭黑铁战甲着身,星月之光散落,柔和的光晕在铁黑的战甲之上荡漾开来,平添几分祥和之感。

男子摘下铁黑的头盔,轻放在旁侧的城墙之上,旋即又抬眼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稀薄的云从中溢出点点星光,洒落在男子深渊般黯淡的双眼之中,为之映上些许光亮……仿佛被黑暗吞噬却又将黑暗映亮的光明。

男子站在世界之中,却又仿佛隔绝在世界之外。

风吹落男子的肩头,吹动那玄黑如墨的长发,皎洁的月色之下,流露出男子如铁般的容颜,眉宇、鼻唇,甚至连那苍白的皮肤,都流露出那如铁般冰冷而坚毅的气息。

唯有那双玄色的眼瞳,散发着如深渊般寂静、危险的气息,仿佛那至深的黑暗,将世间的所有尽吞噬殆尽。

男子突然垂下眼帘,遮住那双玄色的眼瞳,缓缓吐出口中温热的气息,透过眼角的余光望着其化作白雾散逸天际,沉默许久。

似是夜太冷,男子轻咳两声,就着微冷的夜光低头望着苍白如纸的手掌低声自言道:“夜,真冷啊……”

男子的声音如这夜中寒冷而寂静的风,飘向黑暗之中,再度沉默,许久。

男子不再抬眼望向苍穹,仍侧身斜倚城墙旁,旋即遥望着滚滚远逝的沧海,久久不曾回神。奔腾的江流映落那双寂静的眼瞳中,仿佛坠落无底的深渊。

“殿下。”

男子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声响,夹杂着几缕困惑与焦躁,旋即又响起铁与石的重鸣声,显然是膝部的铁甲撞击在石壁之上,将男子从思绪中带回现实。

男子并不回身,仍侧身斜倚城墙旁,面不改色的望住远方的沧海,显然早已知晓来者为何,也早已知晓来者何意,淡声问道:“子明,有何事?”

名为子明的人恭声道:“齐燕将殿下,依齐、燕境内蝶眼传回的消息,来年初春,齐桓王……”子明止声不语,谈及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齐桓王时,眉间骤然紧蹙,咽下口中唾液后,沉重的声音再度变得焦躁……甚至畏惧,“可能再度进犯夏国北境。”

男子低垂的眼帘略微晃动,旋即平复如初,仍以淡然的语调道:“子明,纵使齐燕之师兵临城下又有何妨……”

男子沉寂的气势骤然涌起,深黑的铁甲之上寒光流动,仿佛再度回归血与火的战场,成为那战无不胜的夏国第一将、齐燕将、天云九殇。

“我必再度将其戮尽!”

那深渊般的眼瞳之中,仿佛又烈火燃起,将那无尽的黑暗与深渊燃尽,如帝王般极具威严的声音骤然如山岳般将子明、城墙,甚至这天下的苍穹压倒在地。

子明望着男子眼神霎时变得狂热,声音中的迟疑、焦躁与恐惧顷刻间消逝无存,奋声吼道:“夏国千载不灭!夏国万载昌盛!”

或许,在子明的心中,只要有这个战神般的男人在,夏国就会万世昌盛,千载不灭。

“夏国千载不灭!夏国万载昌盛!”

子明豪迈的吼声传进男子的耳中,男子不禁无声的笑,望着远方渐升的日阳,从蔚蓝壮阔的海中破天而起,将光明与希望,带来这被黑暗笼罩的世界中……无尽的黑暗刹时湮灭在光明之中,仿佛审判降临。

男子淡声道:“真正值得恐惧的永远不是敌人……是我们的心!”

男子转过身来,拿起城墙之上的头盔,将之戴回头顶,大步走向远方,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通知齐燕军全军,北守齐燕,誓死不归!”

在这沉寂的世界中,战火又将重燃……

今宵醉

今宵醉

夏国北境,荒骸之地,古世城

几日前刚下过雪,飘落在这荒骸遍布的世界之中,为暮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些许肃穆、与生气。

夏国北境,常年处在战乱之中,抵御来自极北的齐、燕之国。三年之前,齐桓王田策联齐、燕、楚、宋四国之师共犯夏国,新任夏皇临危受命,建七方军势,分守夏国七方疆域。直临北夏战场的,为齐燕、荒骸二将。

齐燕将,当世夏皇最信任的人,有天云之称的大夏第一将,九殇。

在此之前,齐燕将便已是夏国五军之中最为强盛的西北军统帅,论权力、威望,夏国千里仅在夏皇一人之下。齐燕、荒骸二军开赴北境战场之后,果不负帝望,拒齐燕之师于关外三年之久,威震天下四方。

同临北境战场的荒骸将亦是一代鬼才,与今朝夏皇重信九殇相似,前朝夏皇极其信任魔卿,不加丝毫怀疑便将大量军权交予荒骸将。魔卿感激帝恩,不负众望,一生戎马沙场,换得夏国数十年安康。

今朝夏皇登基之后,便起用名不见经传的齐燕将为西北军统帅。朝野为之震怒,文武百官联名上书以求夏皇收回圣旨,夏皇置之一笑不为所动,最引人惊诧的是魔卿竟愿从帝命,自甘降为副帅。

而始作俑者的齐燕将九殇却悄然淡出众人的视野,既不辩解,亦不作为。直至齐燕之师军临城下,齐燕将才率军北上,合荒骸将一同迎敌,如同异世的战神在大地之中崛起般,重伤敌军、首战告捷,从此朝野再无疑言。

在外界重重猜疑之下,齐燕、荒骸二人相处实则极是和睦,荒骸将为齐燕将的雄才大略所折服,自甘辅其左右,齐燕将也极是尊敬这穷尽一生征战沙场的夏国老将,常以学生自居。

夏皇听闻北方战事大喜,封赏齐燕、荒骸二将,赐名荒骸将所镇守的城为、古世城……

荒骸之地,自古便是荒芜埋骸之地,素来荒寂静默,黑羽的夜鸦栖息在墓地之上,聆听着来自远方的低吟。临近荒骸之地的古世城,亦是人迹罕至,少有生气。三年之前荒骸军驻军此地后,惊扰了远处墓地的夜鸦,这座城中死寂的气氛竟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日夜不息的血、火与死亡交织的轰鸣声。

不久之前,齐燕之师北退内地,养精蓄锐。这座三年里战火不息的城,终于如困顿的猛兽般瘫倒在地,时刻等待着再度降临的战争。

夏国,古世城

齐燕之师已退军多日,古世城中也逐渐从熟睡中苏醒,恰逢新年将至,雪落平原,在战火之中幸存的人们暂时放下心中的悲痛,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间,问候亲朋好友,观赏沿途的年景,趁机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与和平。

吟萧阁,古世城中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战火暂时平息,达官贵人、富贾裕商,也不顾雪落天凉,尽如狂蜂般涌至此地,一醉方休。

吟萧阁设五层,一、二层迎接普通客人,其上三、四层设有雅间,迎接上等客人。但不论有着富甲天下的财力、亦或是无与伦比的权势,都没有资格登上顶层,自吟萧建成以来,顶层的主人便只有一位,当今古世城的主人,荒骸将、魔卿。

久未有客的顶层,今夜灯火辉煌。

坐落末层与次层的客人品尚着久酿的美酒,将艳羡的眼神投向辉煌不似人间的顶层,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讨论着如今坐在顶层中的众人,那些位居权力顶端的人,眼中不时涌过狂热如火的尊崇。

正是战火燃起之时代,最值铭记的自是那些浴血战场的战士,荒骸将虽不及齐燕将如战神下凡般的丰功伟绩,但亦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雄才大略。抵御齐燕之师时,荒骸将亦曾率荒骸军大破敌军,更是在敌军日夜不息的围攻中数次将其重退。古世城中,若论起众人最为尊崇的人,无疑是这座城的主人与英雄,荒骸将魔卿。

吟萧阁,顶层

悠远而深邃的琵琶音如缓流般徐徐道来,弥漫在这灯火辉煌的世界之中,仿佛引人走进世外仙境,无限旖旎深情从弦中迸发而出。

大弦乐音沉重悠扬,如急骤的暴雨般落尽尘世,小弦乐音清灵短促,似是有人窃声私语,相异的乐音交错而奏,犹如大小珠粒尽坠玉盘,溅起或轻吟、或沉唱的旋律。忽如黄莺低语,流转花间,忽如冰泉幽咽,冷滞弦上,凝聚不散流不畅,乐声渐息若断绝,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清越的乐音突又迸发而来,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又转而铿锵雄健,如回火燃的战场,铁骑冲杀刀枪齐鸣,气吞万里如虎。

曲终之时,奏者回收拨当心画,四弦同时发声,如绢帛撕裂般清脆,久久回荡在这灯火辉煌的世界之中。

奏者放下琵琶,收回莹玉般白皙又如蝶翼般清灵的双手,站起身来,面向座中的主人浅浅一笑,顿如千芳齐放,羸弱的灯火散落,荡漾在她月白的长裙中,仿佛月落流水,刹时波澜涌荡。

她轻撩起耳旁垂落的青丝,皎洁如月的玉颜霎时间流露在这尘世间,她亦如自己奏出的乐音般清灵、悠扬,如圣洁的雪莲般盛放在幽谷之中,美得不似凡世。

她望着座中的男子,幽溪般潺潺的眼中流淌着无尽的神情,红唇微张,柔声询问道:“大人,妾身这一曲,弹奏得如何?”

座中的男子仰起头来,那双如雄狮般极具侵略性的眼瞳缓缓从黑暗中出现,投向堂中如幽莲般盛放的女子,她不禁呼吸沉重地垂下皎洁的面庞,玉颜涌现出几缕红晕,这如野兽般贪婪、凶厉的气势,不论感受过多少次,都莫名有着想要跪下臣服的冲动,仿佛那个男人不是凡人,而是被困千万年的猛兽,不论时间流逝,每当他仰起头时,那俾睨天下的气概依旧会如洪流般迸涌而出,席卷整个世界。

男子约有五、六十岁,苍老的面容却流露着如年轻人般的矍铄与狂傲,不难想象其年轻时是何等的俊逸,乌黑如墨的短发梳至脑后扎成小辫,微扬的嘴角流露出不符年纪的邪气,那双深黑的眼瞳此刻出现在辉煌的灯火之下,如雄狮般俾睨天下众生。

即使一袭便装着身,也难以掩盖弥漫在男子身周浓重的血腥气,那是千百次从血与火的战场浴血奋战,千百次从鬼关归来,千百次见着战友与敌人死去却依旧握紧剑柄、冲杀前方,逐渐遗忘了死亡、遗忘了恐惧、君临天下的气势。

荒骸将、古世魔卿,吟萧阁顶层的主人,亦是古世城的主人。

男子微笑的望着女子,雄狮般桀骜的眼中涌现出少有的柔情,极具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堂中。

“不错,”男子一顿,流露出邪气的微笑,“只是,同上一次比起,少了些温柔。”

女子娇躯微震,声音霎时变得幽怨,头也不抬地回应道:“上次,上次已是三年之前,三年未见,妾身早已不是那个三年前的自己!”

男子闻言不由一怔,望着女子的眼神霎时多了几分歉意,旋即收敛至底,再度流露出那俾睨天下的气势,雄重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惆怅,“三年,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也不知何时,这战火才能停息?”

女子听闻男子声音中略带失落,微仰起头,抚平长裙的褶皱,缓步走近男子身旁,抬起那双白皙而清灵的手,落在男子宽阔的肩头,为男子轻柔的按揉。

男子享受地放松身躯,妖异的嘴角突然流露出得逞的微笑,旋即将女子搂入怀中,不待她挣扎,狂野而贪婪地吻上女子温润的红唇,许久。

男子的唇仿佛具有诱惑的魔力,奋力挣扎的女子逐渐浑身瘫软地倒在他健壮的胸膛之上。

许久之后,女子似是大梦初醒般慌忙挣扎脱出男子的怀中,又慌忙站起身来退至一旁,红润的唇微张,喷吐出温热的气息,皎洁如月的玉颜此刻如玫瑰般盛放,却依旧掩抑不住她眼中如潮流般涌动的喜悦与柔情。

男子豪爽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狂傲的面庞上涌现出潮红之色,不知是羞还是醉。他仰起那双桀骜的眼瞳望向远方,窗外的世界弥漫在夜与雪中,仿佛一场永不终结的梦境。那眼神穿越万里,仿佛重回那金戈铁马的战场,那个如战神般矗立在天地之间的男人,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中尽显妖异,深黑的眼瞳仿佛无尽的深渊,将这战场、这战火……这纷扰的世界吞噬殆尽,带着千军万马冲杀敌营,战马的嘶鸣声与铁器的交鸣声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血与火燃尽大地。那个男人望着远方,无言的眼中是那么淡然,又是那么……寂寞。

男子沉默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又端起另一杯酒,朝万里之外沉声道:“敬你!”

旋即一饮而尽。

男子站起身来,走近娇羞的女子身旁,仿佛是害怕她下一刻便会消逝般,大力抱紧她,缓缓闭上那双桀骜的眼瞳,俊逸的面庞再无之前的邪气,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般平静……而眷恋。

女子呆滞在被男子搂在怀中,似是感受到他情绪不对劲,沉默不语地抱紧男子,仿佛母亲在安慰着失落的男孩。

许久,男子沉声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男子眼角不知为何涌出泪水,声音变得低沉而悠扬,眼中、脑中再度回荡起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如男孩般瘦弱、却又如磐石般坚定的男人。

男子的思绪仿佛又重回许久之前,那个男孩初到军中,是要来接替他西北军统帅时,他从冰天雪地中走来,一袭黑铁战甲着身,苍白的皮肤仿佛久未见过阳光。

他站在世界之中,却又仿佛隔绝在世界之外。

男孩步履轻盈的走近魔卿,仰起那双如深渊般寂静的眼瞳,直迎魔卿那俾睨天下的眼神,轻声道:“齐燕将、九殇。”

魔卿望着男孩的双眼……那么的寂辽、与空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喉间突然哽咽……这个男孩是经历过多少,才会变得这么……寂寞。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

前唐诗仙李太白的诗句,如潺潺流水般,寄托着无限惆怅与伤感,回荡在这空旷的世界之中。

万里之外,天云城

千倾黑夜之下,万家灯火之中,九殇举起手中的酒杯,无言的眼神望着远方,一如曾经般轻声道:“敬你……荒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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