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停,寒山有孤影》免费试读_夹心芝士
一 雪崖上的身影
自从12岁那年奉了师父之命来这须弥雪山修行,褚恒一待就是十年,可是距十年期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也未见师父人影。
入夜,褚恒灭了烛火,翻身上床。窗外暴雪砸着窗棂,把寒气狠狠的往屋里逼。褚恒又翻身下了床,睡不着是必然的了,既然有这大雪,那就雪崖上走一遭吧。
须弥雪山的半山腰上,孤零零的坐落着一间独院,院前不出十丈,便是悬崖峭壁。院里一间房,一桌二椅,一棵梅花树再无他物。褚恒来此不久,就刻了一块匾挂在门上,就叫独院。此处三面环山,背西向东。每早起来,便可从那唯一的缺口看太阳升起。
所谓的雪崖,是矗立在悬崖里的一根雪柱子,柱顶稍稍高于独院所在的山腰,可惜四面八方没有任何与周围雪山连接的地方,就这么独独的矗立在那里。
褚恒先前功力未到,只能远远的眺望着雪崖,心里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到雪崖上面走一遭。只可惜,功力够了,他也才发现,那雪崖与周围雪山的距离,不是哪个高手随便发发功就能上去的。
那天的风雪比今夜的还要猛烈几分,褚恒也是辗转难眠,索性披了棉袍出来练剑,也就在那一晚,他找到了登上雪崖的方法。
他在崖边运功,身形轻似雪片,起跳,然后在功力运到极限,身子落至一定高度时,快速发功,汇集周身的雪花,在脚下制造一个仅够站立的台子。借这一立足点再次发功起跳。这样的台子,褚恒足足做了四个,才终于上了雪崖。
从此,褚恒做出如此类天阶,上下雪崖便是轻松自如,只是必然要等风雪天,雪足够大的时候。
这夜风雪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褚恒凝结出最后一阶天梯,稳稳的落在上面然后起跳。风雪肆虐,眼前都是白茫茫的冰雪,也就是因为这满眼的银白色,让褚恒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雪崖的平地上,一抹突兀的红色出现在眼前,鲜红的颜色映衬着这白茫茫的雪地,显得更加刺眼。褚恒轻轻落地,收功,看着眼前的这一抹鲜红,并没有冒然上前,而是掌心对地,凝结了一股内力盘在手心,这才慢慢上前看个究竟。
“以为可以暂时躲避,却不想又碰到了高人,如果高人只是路过,那权当看不见我吧。若是特意前来寻我的......也罢。”绵柔的女声夹杂在凄厉的风雪里,说话的正是那一团鲜红。
红衣女子从雪地上慢慢起身,身形晃动不定,褚恒这才看到,这鲜红可不止女子的衣衫,还有雪地上大滩的血迹,褚恒慢慢收了内力。
“看来高人只是路过了,只是今日这地方我先得了,还请高人行个方便。”
女子这话,是要赶褚恒走了。可这地方,可是他褚恒第一个踏足的,如今突然出现个不明来历的人,怎么可能把他赶走。女子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褚恒,看似不在意的举动,褚恒却感觉到一股内力待发,想是这女子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随时防备着。
褚恒嘴角轻笑,一个箭步上去切了女子内力,女子身体一软就向下倒去,却被褚恒拦腰接住。
“姑娘还是不要逞强了吧,我没有恶意,何必要赶我走呢?况且这雪崖可是我的地盘!”
说罢,未等这女子开口,便扶着女子背坐过去,自己在她身后运功,一掌,两掌。女子只觉体内热流翻滚,随后噗的一声吐出一滩黑色的血。
“以姑娘的方法,想要逼出这毒,怕是血放干净了也不一定奏效。”褚恒收了掌,若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子。
“高人果然是高人,不仅知道我中了毒,还知道我所中的是什么毒?”
“此毒虽说毒不死人,却让人的心灵饱受折磨,中了此毒,必须无时无刻跟随施毒者身边,且无二心,不然毒发之时必会受心魔嗜心......”红衣女子坐在地上,仔细的听着。
“能对你下此毒,看来那人对你执念很深啊。”
“高人可知此毒叫什么?可有解毒之法?”
“......叫什么确实不知。不过此毒必须由施毒者亲自动手,斩断执念,方可解毒。我也只不过让你减轻了此次的痛苦。下次毒发之前,姑娘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红衣女子默默低下头,回到那个恶魔身边?才不要!
褚恒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红衣女子,如果是往日,以红衣女子的身手,怕是想要来回雪崖之间,比他褚恒都要轻松一些。可她刚刚毒发,失了那么多血,怕是想要离开这里就有些困难了。
眼看暴风雪变小,再不走他褚恒也别想回去了,刚刚被人一直高人高人的叫,在这露了糗态,可不毁了形象。也罢,只能如此了。
褚恒甩手将袍子别在腰间,一手将红衣女子拦腰抱紧,一手开始运功筑天阶。红衣女子先是一惊,便很快知道他是想带她离开这里。只是以往褚恒一人来去,早已熟练,虽说这女子体型轻盈,却也是一个人的重量,运功起跳都比平日费力不少。
风雪肆虐,红衣女子抬眼,眼前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雪片拍在他的脸上,微微泛着红。因为费力用功,紧紧抿着嘴唇。风雪吹的女子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可眼前的人,却似在发着光。
“谢高人出手相救。”
耳边烈风夹杂着雪花,将这句温柔的言语一起淹没在了冰雪里。
落地,收功,褚恒将女子慢慢放下。此时天边露出了第一抹阳光,风雪见小。
“请问高人尊姓大名?”
“和姑娘的身手相比,我哪算什么高人呐。”褚恒自嘲的笑了笑:“在下褚恒。”
“褚...恒。”女子一字一句的叫了一遍,似是要把这名字刻在心里一般。
阳光刺眼,二人就这么对视站着。褚恒这才仔细的看清眼前这女子。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多么小巧精致的一张脸,眼神中尽显温柔,眼底却有不经意的一抹悲愁。
褚恒哪知,那一抹温柔,是多年未见,仅在此时独有的,对他褚恒一人的。
“姑娘今日中了毒还能登上这雪崖,如此身手不凡,在下实在佩服,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溪珧,我叫溪珧。”
“溪珧姑娘。在下一直在山中修行,未得师命不敢私自出山,遗憾不能送姑娘一程。”
“无妨的,我可自行出山。那......溪珧就此别过,他日山下有缘相见,再好好谢过。”
“好!溪珧姑娘慢走。”
溪珧看着褚恒,心里苦笑,这是把我赶走了么?面前却也只能点头行礼,就此别过吧,有缘自会相见。
褚恒望着溪珧渐行渐远,便转身往独院走去,边走着,心里边嘀咕,这姑娘能听话回去的吧,先回去,毒慢慢想办法嘛,嗯对,应该再叮嘱她一声的。今天太阳真好,早上吃什么呢,吃......烤鸡?烤鸡的香味?不对,我才想呢,怎么就闻着味儿了?
褚恒一抬头,已经走到独院门口了,这味儿是自己家里飘出来的。快走两步一推门,院里的木桌前,一老一少,两人对坐着。
“师父,溪珧姑娘为什么依依不舍的?”
“傻徒弟,没看出来那姑娘还想和你师兄多说两句嘛。”
“那她怎么不直说,师兄都把人家送走了。”
“你师兄傻,你也傻。人家姑娘家家怎么好意思开口。”
褚恒站在门口,眼底冒火。
“师父,我都听见了。”
老人一手拎着个鸡腿,一手抹着胡须,似是刚刚才发现褚恒站在那。
“哎呦,我大徒弟回来啦。”说着便跳起来,伸开双臂朝褚恒扑来。
褚恒看着飞扑过来的师父,油腻的双手,被搓成一撮一撮的胡须,本来仙气十足的白袍,胸前蹭满了油渍。顿时一个飞踢,气旋卷着雪花与地上的梅花瓣一并朝师父涌去。
老人也似是早有防备,侧身一闪,什么雪花梅花,一片都没沾到老人宽松的长袍。
“大徒弟,不厚道。为师那么想你,你怎么一见面就踢我?”老人正说着,褚恒一掌已经朝着老人的脸拍过来了。
“哎呀哎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老人左袖一挥,挡开褚恒,右手心却早已有一团凝聚的内力,手掌一翻,推向褚恒。
“您还好意思说想我?我以为您早忘了山里还有个徒弟呢!”褚恒也不惊,急退两步,避开老人的攻击。
“为师怎么会忘呢?为师这不是给你买烤鸡耽误了嘛?”
“给我买?那您怎么自己全吃了?而且您都晚了一个月了!”
两人见招拆招,来来回回已过了不下百招。
“师父师兄你们别打了。”一旁的少年终于坐不住了,但那二人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听见了嘛?你师弟叫你不要打了,我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那您怎么不停手啊?话说他又是谁呀?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
“师兄你错怪师父了,师父没有忘了你,师父只是睡过头了。”
“你个臭小子,乱说话。”
“原来是睡过了啊,师父这一觉可美啊。”
“哎呦,这脚有点狠了啊。”
......
独院里,十年安宁,难得今日片刻温情喧嚣。半日后,风停雪停,阳光甚好。独院木门紧闭,又恢复了以往的安稳宁静。
二 出山
山脚下,一抹红色身影在林间穿梭,绕过一处山壁,不见了踪影。片刻后,又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停留在刚刚去人经过的地方。
“慕哥哥,怎么不追了?”
说话的是站在后面的那个小个子,说他个子小,倒不如说他像只瘦小的猴子一般,弓着腰站在那里,姿势仿佛随时都准备冲出去。一头不羁的乱发,也不束,就这样披散开来。
“罢了,追的上嘛?”
这位被称作慕哥哥的人倒是高大许多。一袭云缎黑袍,金丝描线。左肩上披着一挂白狐裘。一顶玄金冠,将长发高高束在脑后。
“可是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要......”小猴子着急的跑到慕哥哥面前。
“哼,”一声嗤笑,慕哥哥两眼盯着红色身影消失的方向。
“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溪珧最后一次发力,又跳出几百米,终于用尽了力气。她找了一棵树坐下,仔细感觉。
那个恶魔,好像没有追来了。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真要听褚恒的,先回到那个恶魔身边再想办法?不要不要,溪珧甩了甩头,真回去了,怕是毒解不了,反而再也逃不脱了。
蓦地,溪珧想起了褚恒替她祛毒的时候那股清凉的内力,不似周身凌厉的风雪让人寒冷,倒像是霜雪初化凝聚成的潺潺细流,贴肤游走。
溪珧看向雪山顶的方向,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山下一座茶肆内,褚恒三人持茶而坐。
“师父,我终于出山了,你可得带我好好逛逛。”
褚恒对师父说着话,眼神却在他这个小师弟身上不停打量。
年纪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微微胖,看起来憨憨厚厚,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再普通不过。别人不知道,褚恒可清楚得很,要不是当年师父和娘有些渊源,娘临死前要将自己托付给师父,求了许久,师父才勉强答应收了他的。现在突然多了这个小师弟,一定不简单。
刚刚下山走的急,又和师父一路对招,这一路下来还没顾得上和这位小师弟认识认识。
师父看的出褚恒好奇心爆棚,一堆问号已然挂在脸上。嘿嘿一笑,捋了捋胡须。
“为师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星烁,你师弟。”
“嗯……”
“嗯。”
“嗯?完啦?”
褚恒还在等着师父继续说,扭头一看,师父已经开始拿茶水洗胡子了......
褚恒一脸郁闷,四处张望了一番,赶紧低头用手遮脸。
“师父,你不要面子我还是要的。”
二人抬头,茶肆小贩已经投来两道鄙夷的目光。
“咳咳,嗯。”师父赶紧正了正身。
“啊对,没完。那个,星烁啊,这是你师兄,快快行礼。”
被唤作星烁的小师弟一个人玩着茶杯正发愣,被师父这突然一叫慌了神,起身带倒了凳子,又被凳子绊倒,哎呦呦的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这才恭恭敬敬的给褚恒行了礼。
“师兄好,师...师兄辛苦。”
星烁小师弟挠挠头,努力的想还能再说点什么呢。褚恒已经一脸无奈的看向师父,心说不至于吧,虽然样子看起来憨厚,敢情是真傻啊。
师父倒是淡定:“好啦好啦,想不到要说什么就别说了。”然后就继续洗胡子去了。
“师父,你这也太敷衍我了吧,你知道我......”
“知道知道,说来话长啊,为师以后慢慢再跟你说。”
褚恒其实是想问师父,怎么会突然又收了一个徒弟回来,这位小师弟到底什么来头。可见师父有意躲避问题,便也不再多问了。
这小小的茶肆,今天也真是热闹,五张四方小桌,一会儿功夫就坐满了。来人大多佩剑,也有背刀的,持锤的,感觉这里马上就有一场群架要打。
在褚恒隔壁桌,来了三位客人,身着青衣,头扎青巾,各持一剑,却统一都是一个样式。
“就在这里歇脚吧。”
“你说我们这次能赢得了吗?”
“这次务必全力以赴,让尚华派的小子再赢下去,怕是要将我们挤出三大门派了。”
褚恒听的一头雾水。毕竟在山里待得太久,对当今的世事一概不知。
三人还在讨论。
“嘭!”
突地一声响,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师父,剑出鞘,刀在手,空气瞬间凝固。
师父站在桌前,因为站起来的时候太用力,桌子凳子被掀了个跟头。
“这个好这个好。”
说罢,一把拽起褚恒,另一只手又薅起星烁,飞也似的去了。留下一茶肆的大眼瞪小眼和还没顾上收钱,欲哭无泪的小二。
师父拉着褚恒和星烁,在树林里停了下来。
“嗯,到这里应该追不上了。”
“师父,你说什么?”星烁歪着圆嘟嘟的小脑袋,看着一直向后张望的师父。
“没什么没什么。”
“师父说他没给钱,怕人家追上来。”
这个师父,褚恒还能不知道吗?没进山之前不是带着自己打野味就是蹭吃喝。还以为这么多年能正经点了呢。
“嘿!胡说什么呢,为师这个......不都给你买烤鸡了嘛。”
“师父你怎么不早说呢,星烁这里还有。”星烁说着,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啊掏的,还真掏出不少碎银。
“嘿,你这个小东西,还学会藏钱了!没收,没收没收。”
星烁低头,手上的银子早已进了师父的腰包。看着又跑出老远的师父,无端受了训斥的星烁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湿润润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不是您叫我去卖草药的嘛。”
褚恒一脸同情的摸了摸小师弟的头。
“跟着这样的师父真是辛苦你了。”
师父找了一块大石头,径直跳上去盘膝坐下。褚恒安抚着小师弟也走了过来。
“大徒弟,刚刚那三人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听是听见了,不过不太懂。”
“你在山里蹲了十年了,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褚恒给了师父一个白眼。
“是十年零一个月。”
“咳咳咳,你看你,还记上仇了。”
师父捋了捋胡须。
“三年前的门派挑战大会上,尚华派有个叫成壁之的小子,挨个挑战了三大门派的首席弟子。那三人可都是掌门座下的得力弟子,可是在这个成壁之手下,却统统落败。”
“听明白了,这个成壁之还挺厉害的。”
褚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被师父一拳砸在了脑袋上。
“明白个头。“
“哈哈哈哈......“
一旁的星烁看师兄被打了,没忍住笑出了声,却被褚恒投来的两道锐利目光吓得又憋了回去。
师父将手收回袍子里,又闭起了眼睛。
“尚华派在三大门派面前,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接连几年,竟没人能胜得了这个成壁之。这件事情就好玩了。”
“哦,师父让我也去挑战他?”
“嗯?这会儿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
褚恒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师父还真是这个意思。
“我对这些虚名不感兴趣,师父,咱们不是说好去山下的镇上好好逛一逛嘛。”
“朽木,朽木。”
师父用手指戳着褚恒的脑袋。
“你就是块木头。”
褚恒被师父戳的脑袋直晃,歪头一看,星烁又在憋笑了。
“就当给你考试了。为师想看看,那小子在你手里,能撑得过几招。”
褚恒心想,三大门派都败了,师父竟然说在我手里能撑几招?没说反吧?还没等他问出口,师父又已经跳下石头,甩甩长袖,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你也不能太丢人,走,我们先去镇上给你打理打理。”
真是在山里憋的太久了。一路到了镇上,褚恒见什么都新鲜,星烁的那点碎银子很快就花完了。
师父蹲在路边左手打右手,打完了又换过来,痛心疾首的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剩下点。
褚恒倒是潇洒了,从头到脚换了个遍。笑眯眯的在师父面前晃悠。
“师父你看。”说完又转了一圈。
“哎......”师父赶紧用手遮脸,眼睛能闭多紧闭多紧,丝毫不想再多看自己已经出手的银子一眼。
星烁倒是一脸无所谓,心想着这回有大师兄陪自己一起采草药了。心里正美滋滋,转头就问了师父一句。
“师父,今天我们住哪里呀?”
这一问,褚恒和师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
“小星烁,你那里还有私房钱不?”
“没......了。”星烁见褚恒这样问,心想完了,今天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东堂宗,瑶漓仙居,携月山庄乃当世三大门派,这一届的门派挑战大会就在东堂宗举行。由三大门派掌门一起主持大会。褚恒三人在镇上的小石桥旁对付了一晚,便出发朝东堂宗的方向去了。这一路,褚恒倒是对他这个小师弟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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