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与没落》： 1927年

第一章 1927年

太阳高挂在天边，炙热的阳光正鞭打着大地，空气仿佛是开着了的热水。这时，就连渤海边上吹来的风也吹散不了这热气。

虽说这时正值孟秋，但这热气仍不肯退去，继续肆虐大地和世人。

这时候，北平也挺是热闹的，街上布满了匆忙的身影，其间最为醒目的是一些穿着灰黄军装的士兵在押着一些人，大多都垂着头，不敢见人。

可路过的人儿还是瞧出这些人的身份，因为这对北平人而言，他们太熟悉了。

不少行人指着某个人，神情颇为诧异，偏着头对旁人低声讨论。

大致内容也和前些天一个样子，无非是惊奇革*军又把一个祸乱百姓的清廷大臣或富人给逮着送去市集枪毙。

过了一会儿，百姓又听着了整齐的枪声，想过去弄些“大补”，可又怯那些士兵，便低着头往剃头匠那走去，哭着剃掉头后的辫子。

虽然不舍，但是也得忍下心去剃掉，不然那些士兵又得寻上家门，到时候可没理由再拖延了，定然要拉去市集枪毙，以示威慑。

这时，全国不少的知识分子和有地位的人正往北平聚来，可是热闹。

自北平没了清廷后，一些强制贯彻的禁令也消失了，自由的气息开始出现了，这使得北平竟比往日更热闹、更繁荣。

底下的百姓对革*军不禁改了观念，原来不似是清廷所说那样野蛮、杀人不眨眼、抓人充饥、喜淫掠之流。除了强改旧礼旧俗外，一切安分，不像那些八旗子弟。

百姓们有些放心，市集也重开了，人们又继续忙生计，顾着家里人那些吃食，可目光却望不见城外的黑云。

清廷没等革*军攻来北平就慌张逃窜到了奉天，明面上还下了公示，指名奉天为陪都。

宫里的皇族跑光了，朝里的大臣也收拾细软走光了，留下了一个没人管的大城市。

那些日子，城里发生了什么，百姓比清廷、革*军、记者更清楚。

但是，这些不重要了。

洋历7月25日，也就是昨天，日方对国际表示将介入中*国内务，提出了“助清剿匪”口号，日驻华大使并以“任何人不得无理由去推翻本要给人民幸福的政*，即使是该政*还未施行。”驳回了革*军的言语。

同时宣称在朝日军已经出发，并与在奉天的清廷取得联系，此外，调动本土兵力和第三舰队，准备助清平定战乱，还中/国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日驻华使馆准备搬往奉天，不少国家使馆也有此打算，这表示国际诸国并不支持革*军。

不少知识分子望见这后面扑来的死神，提笔写文章，登在一些报纸上。

“我从未见过清廷动过一丝想给人民幸福的念头，所谓的洋务，也只不过是巩固统治，以洋人之利制国人。”

“倘若说谁才是中国如今的火炬，惟有革**人，没了他们，我中国才真的没了希望。”

“我不是什么圣人贤者，没什么资格要大家听从我言，但如今之时事，清廷与之***，谁更有希望使国强民富，一目了然。对于鸟儿而言，新生的树木比枯树更有资格建巢。”

“1912年，有人绞死了一些想要给国家人民带来希望的人，如今，他们又觉得要再绞死一些人，才会使中国富强起来，并以此洋洋得意。”

“狼，一种永远吃不饱的生物。这时，它饿了，瞧上了黑土地上奔跑的羊儿，便啸了几声，吓跑了旁边的野牛、黑熊之流。于是，心满意足地露出了自以为坚利的牙齿。”

“我辈身为中国人，手执中国剑，脚踏中国龙，头顶中国魂，身缠中国之气节，力创中国之荣耀，岂怯歹人？”

这些言语是经常能在报纸上见着的了，只是有人摘抄一些下来，轻吟在口，声音这儿响起，那边传来，竟使不少男儿激动之下去参了军。

迫于民众压力，也想向世界展现自己的实力和价值，革*军准备出师北伐。

……

“清廷无能，致使列强分食我国；日寇如狼，欲食我东北，我辈男儿岂能坐视？”

一些学生头缠着白布，举着旗帜，喊着口号，往军部那儿走去请战。

刘迪学着行人，给他们这些义士让出了一条阔道。

学生没注意到刘迪，因为目光和心神早放在了军部那儿了，那顾得上路人。

刘迪望着他们远去后，便垂下头盯着一个卖报小孩，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生，卖一份新闻纸吧。今儿个的号外可是大好的消息，那个美利坚有意支持革**人，你瞧……”他从腰袋里掏出一份报纸，翻开首页，映入眼里的是一行大字标题——美利坚公开支持我革***:第一束光己抵达，黑暗终不长久。

刘迪顿时陷入片刻的沉思。

小孩偷偷打量了刘迪的衣着，他是个军人，可衣着与平日里见着的士兵不一，似乎是个军官，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想必会有闲钱卖吧。

刘迪瞄了一眼小孩的腰袋，只见仅剩三四份报纸零散地躺在那儿。

“今天卖得可好？”刘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

“卖得很好，不出半个时辰就全部卖光了。我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小孩熟练地找了零钱，与报纸一并交与刘迪。

“昨天呢？”

“昨天我不知晓，我是今天才卖的。”

刘迪有些诧异，重新打量这小孩。

“清廷那会禁言，报社都关门了，直到四天前***进城才重新开门。他们要很多人手，我娘就让我去试试能不能争来工作。”

说罢，小孩一溜烟跑了，明显不想再答下去了。

“禁言论吗？”刘迪嘀咕一句。

这时，他也不急着回营去，也就站在街上翻看起报纸。只是这时候的字都是繁体字，并且要从右到左看下去，刘迪有些不习惯，读来费力。

大致内容可以用小孩那句话来概括，太平洋西岸那边的美利坚有意支持****，打算介入东亚事务。

刘迪叹了一口气，这真如记忆中一样。

“这该死的时代，恶心的世界…”他暗中咒骂了一句。

但这并没什么作用，那场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刘迪稍微收回心神，提着公文包，快步地走出城，去郊外的军营。

这时，太阳渐渐下垂，行人们忙着进城，出城的只是少量的一些人，大部分还是军人。

但是，其中有一些出城的百姓瞪着刘迪，目光凶狠，仿佛快要冲上来生吃了刘迪，但不知是为什么，他们最后不甘心地走了。

起初，刘迪觉得奇怪，以为是以前得罪了什么人，含糊地问了别人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满清的遗老遗少，自然仇视革*军的人。

因为这群人与别人不同，基本上没犯过法，高层拿他们没法子，便任他们离开北平，散走全国。

这几天离开的更多，早上也走，中午也跑，下午也搬。

因为上面那些人决定把北平定为新国首都，改名燕京，想效仿那明朝，稳定北方。

这举动却惹得那些遗老们的不满，他们不愿居住在仇人的都城，更何况本来就是抢满清的皇都。一部分决意北上投靠清廷，一部分则想隐居山林，不食周粟。

高层们正忙得手脚并用，光是日军入东北的事就能使他们恨不得使出分身术，更不用提建国大事了，哪儿顾得上这些人的动作。

不过，高层还是派人截下了在国内享有盛名的一些遗老。

想着这些城里所闻的趣事，竟不觉中走回了营地，迎面望去，几个亲信正小路过来接自己。

他们背后是照得通明的几万军队的营地，颇为震撼人心。

刘迪扭头望向背后的燕京，它被城墙围了起来，严实得紧，灯光只能倒映在夜空上，给人一种巨兽沉睡的感觉。

刘迪觉得没有安全感，即使是前方的军营也没有安全感。

这个世界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

第二章 忙事一堆

“团长，你终于回来了。师长又遣人来催我们补充更多的新兵了。”

巡逻的哨兵看到刘迪回来后便跑回去告知长官，所以几个亲信便着急跑出来找刘迪。

212团虽说在反清战争中损失不大，但是一直将其作为精锐部队看待的高层十分着重212团关于补充新员的事。

他们想要让所有的精锐部队都尽快恢复满编及战斗力。

高层们并不认为第一批北伐部队能抵抗精锐日军的攻势，所以他们把精锐集中在第二批部队。

当然，他们也不会认为这些精锐能击溃日军的攻势。他们只是想让这些精锐用命去拖死日军。

212团便是刘迪的团。

这个编号是最近才有，以前都是直接称刘团。

高层们重编了军队，把第一批遣东北部队称为第一军，第二批部队称为第二军，第三批部队则称为独立师，由司令部直接指挥。还有一些不参战，用于稳定的国内局势的部队被编入第四军。

212团理所当然地被编入第二军，隶属21师。

这些都是大致上的变动，但其核心还是把西洋那套整个搬来用，有些细节因中西差异迟迟未实施。

“昨天不是又召了些进来了吗？”刘迪闻言，觉得有些诧异。

亲信无奈地道:“他们说那些远远不够，说是敌我差距太大，得用人数去和日寇拼。”

刘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不征。他们还是来催的话，就说，新兵太多了，会影响我们团的战斗力，而且人多了，枪不够用，粮食也不够吃。”

亲信更无奈了，回道:“已经说过了，但他们仍然要我们征兵。不过，他们也考虑过这些问题，让我们只要保持满编制人数就行了。”

刘迪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心里倒是摸清了师部的执着程度。

“师部有说过解决粮食和武器缺乏的问题吗？”刘迪询问道。

“他们说，过些天就会有的，让我们不必过于担忧。”亲信道。

刘迪默默地把报纸递给亲信，随后一言不发地越过几个亲信，往营地回去了。

亲信揣着报纸，正觉得有些奇怪的，忽然眼角余光之下瞄到了报纸的标题，连忙翻开，旁边的俩亲信也凑了过来看。

报纸内容很详细地为读者介绍这起事件，并以此道出自己的猜测，并没有过分夸张化。

“有救……有救。”有一人喃喃道。

“我们终于不是孤独面对日寇了，有国家附和我们的声音了！”他捏着报纸，手背青筋绽出，情绪不得自控。

“有一个国家参入了，必会引动其他国家。”

“那个什么苏联必不会放任日寇独占东北，定然加入，便为我方的一大助力。”

“再加上这美利坚，日寇定然会忌惮万分。”

这些亲信学识渊博，大多是出过国，喝过洋墨水的，判断时势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透过一份报纸，望见了背后的波涛。

其间，一个原本脸上挂满笑容的亲信忽然低沉了下来，他有些怨恨道:“我国之事，竟只能期望他国之手，实为一大耻辱。”

其他亲信闻言，猛然一惊，随后一种沉闷的气氛布满了这里。

是啊，我们的事，竟然只能渴望别人的帮助，憋屈。

“现在只望杀退了日寇，摆平了国内的杂事，然后就可以走我们的强国路了。”

“对，那时候，我们的军队要比任何国家还多，实力比谁都强，谁人再敢欺凌我等？”

“我觉得更为重要的是幼有所教、老有所依、男有所用、女有所长……总而言之，我想要一个暖饱无忧，衣住无忧的社会。”

“你这番话着实有理，但是我还是觉得军队的事更重要。无强国，何来的大家？”

“民生重要。”

“军队重要，再次重复，军队重要。”

“军队可以先搁下，百姓之事为国之重事。”

“胡说……”

见俩人渐渐要争了起来，剩下那个亲信便强行打断话题。

“停。这些事有些远了，往后再谈。如今之大事，是如何击退日寇。”

俩人闻言，猛然惊醒。

“现在我承认军队重要些。”

“现在晓得也不算晚。”

那亲信见状，便有些匆忙道:“现在之大事不是讨论这些，而是跟上刘团。”他用着手指，指向刘迪的方向。不过，已经看不见刘迪的身影了。

俩人先是一愣，随后向同伴表示歉意，便一块追了上去。

刘迪已经回到了团部了，正坐在指挥部里翻看着文件——新兵征召和后勤的相关资料。

团副叫方振国，是一位久经岁月雕琢的中年大叔，他常常修理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戴着一副眼镜，从内到外溢出一股文人的气质。

军装穿着在他身上，倒像是文人的长衫，不似是军人，像极了古时候正气缠身的劲骨书生。

他出生在学者的家庭，自幼受到文气的熏陶。

方振国是读书人，读书人有自己的骄傲，他放不下身子去接刘迪。即使刘迪是留洋生，是他的长官。

文气中杂夹着骄气，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这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吗？若是我也这般模样，想必那群疯女粉也会抛弃了所谓的小鲜肉，转头瞄向我了吧。”刘迪虽说见了方振国许多次了，但是仍然被对方的气质所吸引。

方振国递了一份文件给刘迪，述道:“这是今日弹药和粮食之耗所表。若是按这般发展下去，弹药会在24天后耗尽，粮食会在18天后食尽，我军必败。”现在正是训练新兵的时候，这些东西耗损大是意料之中的事。

刘迪沉默了。前些话倒是听懂，后面那四个字儿再配上您老这平静的面孔，我总想吐槽些什么，但竟无话可说，甚至觉得没毛病。

“另外，虽说如今是孟秋，但是这一战定然会持续长久，冬装也得备好，关于季冬的物资要争早准备好。否则，我军必败。”方振国提醒道。

“关于冬季的事，上面的人比我们还上心，到时自觉去领便是了。”刘迪回道。

在他的记忆中，革*军的冬季物资准备了很多，冬装的装备率达到了86%，几乎每十人，便有八个人有冬装。

但是方振国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他提醒道:“恕在下直言，总后勤的人可能是欺你年幼，随便糊弄你。我觉得有必要去催催。否则，我军必败。”

刘迪该怎么说呢？

“这事我会去与总后勤的人谈谈，请宣民兄安心。”他打算明早鸡鸣的时候便过去。

“别，这事先缓缓。”刘迪连忙道。

方振国皱眉道:“为何？难道你不信任我的能力吗？”

“别看我拿不起枪，杀不了人，但是论口舌，在下还是能拍胸口担保的。”他微扬着头颅，有些骄傲的样子。

刘迪闻言，沉思一会儿。

这方振国的确是口舌了得，团里的不少东西都是让他的嘴给争过来的。

“你的口舌固然出色，但是你这些天总是跑去总后勤部那儿，他们怕是有些厌倦了你。到时候，你恐怕没进门，他们就得把门关上了。”刘迪不能放任方振国天天过去要东西，东西要多了，上面的人会有些烦的。

方振国一时哑口，他这些天手忙脚乱，倒是没想过这些事。

“那怎么办？要不我过几天再去。”他打算先缓几天再去，所以习惯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先别急。”刘迪这几天摸了一下方振国的性格，晓得他的性子。虽说在嘴上提问，但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只是礼貌性+暗示地表示如果没有建议，那他就按照自己想法做事。

“我那福建本家为了援助我们北出抗敌，资助了一大笔钱。除此给军部外，有一部分是寄给我用的。虽说这笔钱不多，但是也能让我们用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去找总后勤部的人。”刘迪知道现在物资吃紧，若是催得太紧，那些家伙会疯掉的。而且他知道过一段日子，有人援助中国的革*军。所以，没必要现在去争那些少量的物资，不如趁现在给总后勤的人留个好形象。

“什么时候寄过来？有多少？”方振国得趁早打好算盘，好好计划这些钱该怎么用。

“这几天会寄过来。大概是三四万，或者更多。”刘迪含糊其辞。

“我要具体数据。”他有些不满。

“信上没说清，说是先寄一笔，过段时间再寄一笔钱过来。他们说会定时寄钱来充当我的生活费。”刘迪

方振国皱了眉头，这是让他不要再过问。毕竟人家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拿了出来，他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同时，他也知道刘迪这是借此让自己闭嘴。

方振国站了起来，挺直腰板，整理好衣领，随即向刘迪敬了一个礼。这个长官值得他敬礼。

“文件都在这儿了，属下便告退了。”

说罢，他往团后勤部的方位走去。

那几个亲信跑了回来，见着了方振国，便敬了一个礼。这个长官也同样值得敬礼。因为他相同于这支部队的娘亲，总是操心着部队用的、吃的和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