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界行》免费试读_字孝文
第一章 米特村
栅栏上缠绕的藤蔓的叶子被风雨吹打得噼啪作响。
肃秋已至，雨水不断，这些顽强的植物却仍残留绿叶，在雨中被冲刷得更像是充满生机与希望。
男孩侧躺在床上，微微睁开他黑色的眼睛。屋外的雨声让他难以入睡，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几次这样的大雨。虽然，今年他刚满九岁。
“呼呼……”男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裹了裹麻被，强迫自己睡过去。一个九岁的男孩，在村子里不算小了。
明天他还要和父亲一起上山挖白茸菇。大雨过后白茸菇会更多，也更容易被发现。
之后，又要赶到城里卖给商人，白茸菇的味道在挖出来后最开始的一个时辰最鲜美，也能卖得贵一点。所以，他要赶紧入睡，明天才能起得够早。
忽然，一道白光闪耀，甚至透过窗缝照亮了男孩的脸，随后，“轰咔咔”，一阵惊雷仿佛在耳边响起，男孩感觉房屋都在震动。
“啪咔”，男孩隐约听见前屋的木门销断了。这木销用了几个月，早该更换。但是父亲最近很忙，山上的野物比往年多了很多，作为村里的猎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机会，就没什么时间换木门销。
里屋的父母睡得很沉，男孩独自睡在侧屋。他得去把门关上，不然让风雨吹一晚的话，前屋会脏，母亲明天收拾起来很麻烦。
“呃……”男孩的一双小脚踩上凉凉的地面，他打了个寒颤，眼神带着坚定，然后立即跑向了前门。
“哗……”门外的雨一阵又一阵的落下，男孩不得不顶着风雨，踩着已经淋湿的地面合上木门。
突然，又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天空，勾勒出远方的轮廓，同时也照亮了男孩带着难以相信的稚嫩面庞和流露出恐惧的呆滞眼神。
他看见小河上面——山塌了！
米特村左边靠群山，村子右边就一条浅浅的小河。然而，现在的小河上游好像有着大量河水暴躁流下，那些，都是山上的泥土和岩石！
男孩的四肢冰冷，心脏却疯狂跳动，温热的血液涌入脑中，他被吓得失神的眼光瞬间凝结，立即冲向里屋。
“轰咔咔”，又是一阵雷声，和着外面的山崩之声，震得男孩耳朵嗡嗡响。
他冲到了里屋门前。
听着父亲的呼噜声，男孩的表情有些奇怪：父亲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大？不对！是外面变得好安静！连风雨声都小了！
屋里的石地面都变得平静，不复之前的激动。男孩眼中犹豫了一下，细细感受了外面的动静，没有叫醒父母，扭头慢慢跑回前屋。
木门大开着。
男孩小心翼翼地靠近门边，紧紧抓着门框，眼里有些紧张、害怕，探头探脑地看向外面。
外面的风雨确实小了很多！
他的黑眸中映入一道柔和的白光，准确地说，是一道泛着淡淡白光的身影。白影在远处的河流上方悬空而立，风雨中看起来有些朦胧。
他的面前就是泥石洪流！
此时，白光亮了几分。光芒发散开，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圆，边缘没有丝毫突刺，显得圆润而完美。
圆形的白光中有些比淡淡白光更加明亮的小星星闪烁着，迅速围成一圈，带着无比的魅力，就像夜空中的明星！
而即将来临的泥石之流却停步不前，甚至不断向后翻卷，向着那片残破的山回流。
男孩不由地屏住呼吸，眼中更多的是难以相信，他浑身颤抖地看着倒退的洪流。
就像遇上天敌的野兽，或者受到城主命令的卫队。
甚至是——奇迹！
泥石都回到了崩塌的山上，再没其它动静。白光闪了闪，消失不见。
男孩感觉白光有点暗淡，皱了皱眉：难道小白白累了么？
他轻轻合上木门，搬了一个木桩凳抵在门后，快步走回床上，裹上麻被。
他的眼神明亮又充满好奇，好像也在微微闪着白光……
………………………………
洁白的冰雪阻止着地下生命的活动，也让地上的生命寸步难行。然而，时光的力量就算冰雪之季也无法抗拒。
生命就趁着他们角力之机，或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或于梦中醒来，繁衍后代。
米特村的人们早已将门前的雪扫净，靠上个年的积累渡过凛冬，他们将迎来新的年。
现在，村里的一部分人聚集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外。木屋建在了山腰，几乎是在村子最外面的位置。
“唉，村长，丘吉上个年没留足够的食物，又强撑着不求人，回归大地了……”一个身体壮硕的男人脸上带着真切的悲伤看向木床上僵硬的尸体，对身前的老人说道。
“嗯……”老人顿了顿，眼睛里透着伤感，“让丘吉下去吧，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完，这个老人缓缓走出了屋外。
随后，又有两个男人走进屋里，三个男人把丘吉抬出来，径直向山后走去。周围人谈论着丘吉上个年的事，慢慢回各家了。
“米露，丘吉叔就这样下去了？他上个年还送浆果给我吃呢！”一个灰发的男孩站在木屋外，看着被抬走的丘吉说道。
他棕色的眼睛里流露着不敢相信和遗憾，看起来有些伤心。
“莱姆，你是浆果没吃够吧？丘吉叔叔一个人，过得本来就不容易，还经常给我们果子吃，你应该伤心！”棕发蓝眼的米露瞪着男孩说道，脸上确实有些难过。
“嘿，我怎么不伤心了？我很感谢丘吉叔的，一会我还准备给他的地堢种些杜草呢！”莱姆像只炸了毛的山猫，转头看向身后一个黑眼黑发的男孩，“狄利哥，一起么？”
“莱姆，山后不好走，虽然你十三岁了，但你还不够壮，等赤花节过了再去吧。”狄利比莱姆大两岁，但也比他高一个头，身材健壮，眼神中藏着野性，这是搏杀过野兽才能有的眼神，“走，回家了，准备过节，家里剩的食物可都要拿岀来啊！”
“哦，狄利哥，你家狸肉还有么，请一定给我多带一份，求你了！”
“莱姆，你真是只贪食鼠，早晚撑回大地去。狄利哥哥，别听他的，你自己多吃点。”
“米露，你也……”
狄利跟着两个拌嘴的孩子向村中走去，他还没走多远，就回头看了眼寂静的木屋，眼睛里有些伤感和思索。
……
“父亲，我回来了。丘吉叔下去了……”
“嗯，记得过节后给你丘吉叔种些杜草。”一个肤色暗黄，眼神却明亮的男人回头看了眼儿子，又转过头，顿了顿，继续收拾着上个年剩的食物，“来帮忙！”
“记得了。”狄利走到一大块肉干前坐下，拿起刀，利落地割起来。
杜草，一种奇怪的草，通常生长在露天的尸骸边，帮助死去的生命回归大地，随后，自己也会枯萎。
不过种子将留下来，可能被雨水冲走，也可能附上路过的野兽的毛发，四处流浪，直到遇上下一具尸骸，才再次生根发芽。
……
黑暗，一如埋葬尸体的地堢中的黑暗。
亮起了一团火光，圆圆的，散发着光和热。
“这一域的淘汰准备好了吗？”嘶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火光一阵晃动。
“没问题。”另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
“嗯。”
“但是，有他们，不会顺利吧？”声音略有犹豫。
“哼，‘她’们？死亡会成为我的见面礼！”嘶哑的声音说道。
“按规矩来。”
“嗯。”
火光突然明亮，随后湮灭。那一瞬间的光芒映出了一道黑影。
黑暗又笼罩了一切，不复光与热。
第二章 赤花节
“狄利哥，走了，要开始了！”莱姆站在栅栏外，脸上挂着忍不住的兴奋，对屋里吼道。
他身后跟着米露，以及一帮孩子。
“来了，别慌。”狄利提着一大麻袋的食物笑着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父母。
“啊，狄亚叔和卡丝姨还没去呢？”莱姆脸红了些，有点不好意思。
旁边的米露给了他一个白眼。
“狄亚叔叔和卡丝阿姨赤花节好，狄利哥哥又提这么多食物，叔叔真是太历害了！”米露看向狄亚一家，笑着说道。
“哈哈，你狄利哥可帮了不小的忙。你看，这小子不高兴了哟！”狄亚也很高兴，看了看孩子们，又拿儿子开起了玩笑。
“没有的事，我很高兴。”狄利扛起袋子，一脸无奈地回头看了眼父亲：父亲真是，那么多东西全让我拿着。
又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一帮孩子说：“都走吧，一会可有得吃啦！”
“哦耶！”
“赤花最美！”
“太好了！”
“狄利哥，狸肉有么？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别理他，狄利哥，你扛着累么？”
一大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走向村中的小广场。
“这群孩子……”
“得了吧，幸苦一年，总得有天休息休息，闻闻赤花香吧！看看他们多可爱，就像来年的春！”卡丝挽着丈夫，眼睛里都是高兴和慈爱，跟着孩子们慢慢走着，阻止了他的唠叨。
……
赤花开，萌春来。
每当鲜红的赤花开放后，萌春就来了，带着生机与希望。不管是上山的猎人，守着树的采摘人，还是城附近的农人，都开始了劳作，期待着收获。
所以，赤花的意义非比寻常。
也就有了赤花节。
家家户户都将上个年余留的食物全拿出来，全吃了。
一是补充熬过凛冬时身体的消耗，二是不让自己留有侥幸，下个年拼命干。
在一个村子里，自然是所有人把食物聚一起，吃一个赤花席了！
“老汤姆，可得把狍子肉好好煮熟了，你上次就半生不熟的给我们吃，可把我家孩子肚子吃坏了。”一个黝黑的男人盯着一个在大锅旁忙碌的男人，认真地说道。
“杰克，别胡说，上次柴不够了！而且，你家孩子自己吃撑了，跑去喝雪水，怪我咯？”汤姆擦了擦脸上的汗，头也没回地答道。
他的两鬓有些白发。
“嘿，你……”
不远处，一帮孩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往小广场跑了过来。
“汤姆叔，杰克叔赤花节好。”
孩子们在广场上四散开，这里到处都有人忙着。
“父亲，老汤姆叔赤花节好。”一个黑黑的小孩跑到了杰克身边，看样子有些害怕汤姆。
“嗯嗯……”汤姆放下手上的活，微笑着答应孩子们，又转头看向狄亚一家，“嚯，这么多，还是狄亚历害啊！不像某个人啊！”说着嘴角一翘，瞥了一眼杰克。
“哈哈，汤姆，你别夸我了。还不是有狄利嘛。”狄亚十分高兴，转过头，笑着看向杰克身边的男孩，“等杰瑞长大了，杰克带的食物可不会比我少一点了。”
“那是，还是狄亚你有眼光。”杰克闻言，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
“汤姆叔，给，赤花节好。杰克叔，赤花节好。”狄利笑着将袋中的肉递给汤姆，又跟杰克打了个招呼，“父亲母亲，我去送东西了。”
“好，去吧。”
“狄利真是长大了。杰瑞，学着点，还有下个年把我教给你的剔骨刀术加倍练，你看看人家狄利的身板。”杰克看着狄利的背影忍不住地感叹，低头对身旁的杰端严肃地说道。
狄亚夫妇和汤姆都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十分无奈：这个杰克，孩子才十岁啊。
狄利练野林弓斗术都六年了。
“哎，快来帮忙了！”
狄亚夫妇立即参与到了小广场火热的赤花席准备中。
……
米特村左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山中各种树木葱茏，即使凛冬，也仍有巨树常青。
山里除了树，也少不了各类野物，甚至凶猛的野兽。具那些深山中的村子说，山里还有一些拥有奇怪恐怖能力的异兽。
“嗷呜呜……”
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张腥臭的嘴，一根根利刀般的黄牙在嘴边露出。
一头远大于寻常野狼的嗜血巨狼，在崖边咆哮！
它的下方，数以百计的野狼恭敬而畏惧地看着它。
巨狼是它们的头领！
它站在山崖上看向远处，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小村子。
村中炊烟袅绕。
巨狼眼神不屑，眼中血芒浮现，迅速绕成一圈，缓缓消失。
它在山崖上趴下，等待夜幕！
……
山上的树林，突然猛地颤抖起来。树上黑影重重，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村子。
一只三人高的黑猿笔直地站在最粗壮的树杈上，尖锐的獠牙间唾液缓缓流下。
“呜呜。”低沉的吼声抑制了猿群的骚动。
猿王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眼中血芒绕圈，缓缓消失。
它也在等待夜幕！
……
寂静了一个凛冬的深山密林在这天的夕阳下躁动起来，无数凶禽野兽倾巢出动。
坐落在大山的众多村子也热闹非凡。
离山村比较近的一些城，更是车马喧嚣，行人如流。
“父亲，阿琉克城好大呀！”一个穿着暗蓝色麻布衣的孩子对他身后的男人说道。
蓝色的眸子闪着激动和喜悦。
“那当然，阿琉克可是我们迪卡村和周围很多村的中心。”男人高兴地看了一下孩子，又抬头看向那五六人高的城墙和城上紧握长枪认真巡逻的卫兵，“城主大人俢了这么高的城墙，还派人巡守，让阿琉克安全得很！”
孩子和他父亲跟着进城交易的队伍慢慢走着，眼睛里充满向往，心里忍不住的激动：以后一定要经常来阿琉克玩！
……
夕阳撒下如血的余辉，村子里的人也准备升起篝火，开始赤花席了。
“杰克，你少用点木头堆篝火，不然肉又煮不熟了！”汤姆一边熬着锅里乳白色的、香味扑面而来的肉汤，一边冲着小广场中堆木头的杰克吼道。
“知道啦，老汤姆，你真是老了，婆婆妈妈的。”说完，他又抱起一大捆木柴麻利地堆了上去，“这赤花火可得烧到明天，堆少了，烧个啥！”
“嘿，你个……”
周围的人笑着摇了摇头：不就是木头嘛，这周围山上多得是啊！
“狄亚叔，您悠着点儿，可别烤糊喽！”莱姆盯着狄亚身前烤得金黄流油的狸肉，擦了擦嘴角说道。
“放心，莱姆，你狄亚叔烤了十多年肉了！”狄亚表情轻松，慢慢转着手上串着肉的木棍，“狄利，抓些木麻子来！”
“好的，父亲。”
“莱姆，你应该是只嘟嘟豚，就知道吃。”米露调侃着莱姆，眼睛也盯着肉。
“父亲，给。”狄利将木麻子交给狄亚，脸上有些担忧，“刚才的狼嚎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我想去看看。”
“不用，萌春来了，狼也兴奋，常有的事。”狄亚倒并不担忧，把木麻子撒到肉上，慢慢转了转木棍。
些许木麻子落到火里，飘出麻麻的香味。
“不过，那声狼嚎倒是太过雄厚了。你去家里把东西拿过来，以防那些狼饿极了来袭村。”
“好的，父亲。”
狄利立即起身去家里拿猎具。
他看了眼残阳，皱了皱眉，感觉耀阳的光芒已经不那么刺眼。
夜幕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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