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我上》： 旧城花开，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一章 旧城花开，人面桃花相映红

三月，

天犹寒，数朵娇颜催染了满城桃花鲜如血。

—旧城

妖娆的桃花以倾城的妩媚肆意于小镇，雨水刚过，湖面还结有薄冰，棉衣仍尚未离身。

这时远方一少年，十五六岁左右。步履蹒跚打西而来，一件单薄的长衫直至脚裸，脏乱的头发散落在两旁，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泞，滑稽的是少年后背的药娄，像是一座小山远远高于头顶，压在少年赢弱的双肩上，少年名易冷，祖辈世代居住在小镇，打小爹娘便以离世，做为易家最后传宗接代的希望，他一直竭尽全力地活着。

小镇不大，四百户左右。年轻些的早早都出门闯荡江湖或建功立业，剩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或者资质平平，听说往年常有飞天遁地的神仙高人来小镇收徒，转为挑选资质上佳的弟子。不知怎的近些年却总有生人入住小镇

村尾的陈家有争气弟子入朝为官，村东头李家的后辈在江湖搏出赫赫声明，北边的谁家闺女天赋异禀将来也定有大出息。。。

对于这些谈论易冷从未在意也无丝毫羡慕过。他就想着早点回去，希望家里那个相依为命的小药罐子病早点好，然后自己再好好存点钱娶个小媳妇，毕竟易家的根不能断啊，不知是想着小药罐子还是想着娶媳妇，少年咧嘴轻笑起来。

“呦，小乞丐又去山上采药啊，来让哥几个看看这次有没有狗屎运采到长青草。”对面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想起。

长青草，一种名贵草药。卖给药铺的李掌柜能换一两银钱的天价，一年前易冷有幸挖到一棵，乐了足足大半年。

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缓步走来，为首青年一副倨傲之色叫马非鱼，因有个叔叔在县衙当差，在镇上经常仗势欺人。左边书生模样的叫宋远落，右侧一个满脸横肉胳膊有女子腰间粗细的胖子叫褚大杯。这些年没少被几人欺凌，起初还能反抗，换来的却是越来越重的毒打，挨打易冷从未怕过，只是心疼银子和这张脸。

看着几人走来，少年尽量表现出紧张弱弱道：“你们想干嘛。”

可能对少年的懦弱很满意马非鱼道：“天冷，哥几个想帮你把药草卖了换些酒钱暖暖身子。

少年下意识的紧了紧肩上的绳索，这次不顾性命的进山，就为采这几株药材。虽不值钱，死也不能让。

见少年默不作声。一旁宋远落讥讽道：“怎么，臭要饭的，不同意？”一侧的褚大杯也咧嘴笑起来，面部的鼻涕跟着一搭一搭的抽着，看起来恶煞恶心。

马非鱼有些不耐道：“快点，臭要饭的，家里死人了，慢慢吞吞，赶紧交出来，难道还让爷动手抢？”

易冷献媚道：“爷几个，家里的妹妹正等着药草救命，下次，下次小叫花一定带上最好的桃花酿给爷赔罪，您就行行好，放了小叫花这一次？”

少年的低声下气并未对马非鱼放在心上，调讽道：“小妹妹？我看是小情人吧。哈哈。。。就那个丑八怪？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乞丐，丑八怪。绝配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马非鱼恶笑着望向身旁两人。

听着三人大笑，易冷神态不变，随即跟着笑道：“是啊，是啊，一家人，哈哈哈……”

“可我讨厌丑八怪，很讨厌，活着多玷污这满城桃花啊，还不如死了好！”一旁响起宋远落阴测测的声音。

易冷眼中闪烁出一阵寒芒，脸色却愈发平静，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杀人。

马非鱼也有些意外，怎么这个宋远落如此痛恨那个丑八怪，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不过他倒不在意，比起宋家在他心里的位置和一个丑八怪，没一点可比性。与褚家一样，虽好似被遗弃，可在外界的褚家绝对是大流帝国最富有的世家。

宋远落记起几年前，在家族的护送下初来小镇，也是冬末春初，天一样冷，马车上的他远远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破烂的麻衣躲在墙角里抱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浑身瑟瑟发抖。当触及对方眼神时，说不清，没来由就是一阵厌烦、不屑。后来打听才知道，就是易冷这对主仆。时至今日他对两人心里都很复杂。

看着满脸平静的易冷，宋远落心里一阵畅快。好像想通了什么道：“想救丑八怪也行，从本公子胯下过去，保证从此再不为难你，怎么样？”

片刻后，易冷松开深陷血肉的双手缓缓蹲了下去……身后几人在一阵大笑中扬长而去。街角小巷一十三四岁模样少女，一身红色短裙，三千青丝随意束缚身后，一举一动中仿佛惊艳的满城桃花都黯然失色，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明媚的眼中有些自责，更多的是失望。

漫天雪白追逐着桃花随风而舞，两种不同时令的产物给小镇增添了别样美感。压在少年背后的药娄仿佛也压在了这个世道所有贫苦孩子的心头。

第二章 一两兄弟钱，一只小药罐

今年的桃花开的特别早

街头到巷尾的小草房三里路程，少年今天走的却格外认真。

“回来啦，少爷！”蹲坐在门前雪地里的小姑娘欢喜的跳了起来。

眼前女子应该就是马非鱼口中的丑八怪了，女子样貌确实有些丑陋，整张脸都显得臃肿，左半边脸更如同火烧了一般，褪出一层层死皮，显得凄惨吓人。

易冷咧嘴一笑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道：“回来了，小药罐，少爷是不是很厉害啊，野兽都不敢把我怎么滴！”

彷佛习惯了易冷的这些稀奇胡话，少女并未感到惊讶。

“看我带回来什么了，这下小药罐的病肯定能痊愈了，药铺的医生李老头都说了，肯定能好的，毕竟可是收了咱们一整株长青草的钱啊……”少年絮絮叨叨的放下药娄。

少女在一旁紧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憋了半晌道：“少爷，你怎么不把我丢了啊，都是我害的钱都花光了，现在都还没娶到媳妇呢，平时你也挺聪明的啊，怎么这会就缺脑子了。”

易冷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道：“不会唠嗑能不能别瞎唠。”

“少爷，你又开始说胡话了”

易冷……

小药罐是易冷捡来的，父母离世的早，那时候吃不上饭只能帮着镇上邻居打打水，干点杂活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好。闲的时候就去山上采采药，好几次都差点让野兽吃掉，还好去的次数多了，对山上的路程熟悉才能安全脱险。就是那时候遇到的小药罐，冰天雪地里裹在一个小襁褓里，两人相依为命十多年没饿死就父母保佑了。

最近三年不知怎么小药罐突然得了这么一种怪病，才开始还好只是感觉热，后来就越来越来越严重了，不管春夏秋冬，身体里就像藏了一个小太阳，时时刻刻烧灼着。不知道多少次夜里哭着醒来。那时候易冷就用石头在小院里砌了个小水池，每次病发的时候就把她抱进去浸泡着。后来皮肤开始渗血，见水便废脓。易冷便知这个办法行不通了，于是便去药铺买药，没钱了就去山上采药，然后卖给药铺李掌柜，还好李老头靠谱些，开了个方子确实减缓了小药罐的病情，于是易冷便拿着那张烂记于心的药方，山上山下一跑便是三年。

“少爷，想好没啊，你不会真想把我丢了吧。”

“嗯，我再想卖多少钱合适。”易冷回过神来道

小药罐冷哼一声，双手吃力地提起药娄，想转身回到小院。易冷一把抓住药娄道：“给少爷开门，今天我做饭”

少女臃肿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意，虽不美，却知足。

小草屋院门刚打开便有一个火急火燎的少年匆忙跑来。进门便扯着嗓子呼喊易冷。少年皮肤黝黑，却显的精壮。易冷经常和小药罐开玩笑说姐姐生的漂亮俩弟弟倒长得挺随意。每次都遭到小药罐一阵白眼。少年叫李俗有个哥哥叫李苦，李家是小镇豪门世家，两人还有一个姐姐叫李慕言，旧城第一美人。

李俗也不管两人，进屋便自倒一杯热茶，好像喝冷水般一口咽下，看的院中两人一阵无语。小镇中也就这三兄妹没有嫌弃过他穷，夜没嫌弃小药罐丑。

“老实说，是不是知道我这次下山采的野菜多，所以来蹭饭吃了？”易冷放下药娄走到门槛边坐下，小药罐则进屋烧水去了。屋里很简单，一张床，两个碗还有一口锅。

李俗翻了翻眼皮蹲下身压低声音道：“家族消息，天降神物！”

易冷一阵无奈，李俗打小便有修炼绝世武功，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愿望，其中还是泡妞的成分居多。六岁还穿开裆裤时便怂恿易冷和他一起偷看其他家族小姐沐浴，每次逃跑都是落到最后，好几次都是易冷以身涉险引开强敌，他才幸免于难。

易冷没搭话，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药娄的药材和野菜分类，因为药到夜里服用效果才更好，天色还早，要晚些煎熬。见易冷没有说话的意思，李俗急道：“这两年你就没发现，旧城的外来面孔增多了不少，还有今年的气候是不是也有些不太一样。”

易冷整理好药材以后道：“这些离我都还很远，最少也要等我填饱肚子以后才会考虑的问题。”

“放心吧，等哪天哥们炼成绝世武功，肯定帮你娶个天下第一，不，前二十的美人”李俗一拍胸脯道

“我爹说，这次会有很多厉害的人前来，什么书院，天涯海阁……听都没听说过，总之就是很厉害，顺便挑选一批弟子。易冷我们都努力。”李俗起身道。

易冷脸色平静，点了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那我先回了，最近少外出，有困难通知我。”

李俗知道，易冷从不会平白的接受帮助，要不这些年来有他这个朋友在也不至于连温饱都难解决。

来也匆匆，走也匆匆。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快，已经十六年了。易冷扭头凝视着桌子上的银钱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