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村》——下雪的巴黎

幺村（1）

一个人走在一条路上。

不绝于耳的二胡声，凄凄惨惨的，耳畔肆虐的狂风，使让她长了冻疮的双耳不住颤抖。

“刚刚就应该在他家多待会。。。”她一边承受寒风灌进鞋中带来的刺骨，一边低喃，“莫不是怕村里那些嚼不烂的舌头。。。”

雪已愈下愈大，她加快了脚步，却觉得步子越迈越重。在这种雪季中，除了有经验的老猎人祥叔，再就是一些胆大的客商，没有一个傻子会跑到这一条路来。

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没人记得她是怎么来到幺村的。她和幺村的唯一关系纽带就是那片枫叶林。

那片枫叶林和她的身世一样是个谜，据村长说，自他祖父辈在这建幺村时，那片枫叶林就已经占据了周围的平地。老村长是带领族人来北方躲兵灾的，为了族人安定的未来，老村长将枫叶林砍伐接近一半，空出位来进行农业生产和族人居住。就这样，那片枫叶林与幺村相互依偎大半世纪。正是因为这时间里幺村的安逸祥和，村民都认为枫叶林对村子存有庇佑。每逢佳节，村民把准备好的贡品放在神龛前，大多是五谷杂粮，偶尔也烧些纸钱。

雪，越下越大，在幺村周边的河渠前堆积。幺村的河渠永不结冰，而其北边广袤的洁白上却少有绿迹。河渠很窄，水很急，在流向枫叶林的路上不时被磕畔得掀起涟漪。

“天气是不是越来越暖了？”一位美丽女子在轻轻旋转着自己手中的油纸伞，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一位老人。那位少妇模样的女子，本来一张条理分明的脸庞此时被风雪模糊，头上的发髻也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没有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又回来了吗?”这回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有，但她离罗生道不远。”

“我和青一起去，要是再晚点，乌湖那帮小子又出来了。”

幺村（2）

二胡声戛然而止。

“小又，你在哪？”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呼喊。

没有回应

“映于镜里之花，浮于水中之月。”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呢喃。

“喂，弹二胡那个，”配合这高音调的嗓门的是更高音调的金属撞地声，“人留。妖，滚。”

猛地，如离弓之箭，一把闪烁着寒光的苦无，在一片苍茫白雪中不易察觉地射向说话的长发男子。

三秒。

一秒接过苦无，一秒以极其诡异的手势打出苦无，还有一秒轻轻摘下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张美艳到几乎妖孽的脸，白皙到看不出一点瑕疵的脸上又透着男性面孔独有的刚毅。而奇怪的是，这张绝世容颜的主人是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妖。

“卍，”旁边则是一个秃头的独目老者用手摩挲着接过来的苦无上的印记，低语道，“佛门。。。”

大雪骤停。

一个女子被轻轻放在老者身前。随后是一个绝望到极点的声音哀求道：“求。。求求你。。我。。我没想。。想要。。”后面的话并未说完，插在腿肚上的利器又进去了几分。那是一把拥有三面血槽的匕首，但说是匕首，那把利器却三面开刃，看起来就如同被拧成麻花的刀，在这雪夜中映衬出一张骇然的脸。

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因痛苦

而扭曲的脸，那是一张沟壑从生的脸，在因皮肤松弛而褶皱的脸上，连眼皮都耷拉着，呈现出“八”的形象。那是一张老得不像话的女人的脸，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愈发狰狞。

“求。。求求你。。我。。只要放过我。。我。。我什么都做。。”说罢，本来面目异常丑陋的老者的面孔开始发生变化，如同一大滩活着的鼻涕在脸上慢慢蠕动，而随即便是一张豆蔻年华少女般的面容出现在两人面前。身上除了被青刺破的衣料，衣服全部被褪去一空。即使因腿肚上伤口而不住呻吟喘息，也极力摆出万般妩媚的姿态，并有意使喘息声更重。

青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她凸显的腰身被一层如同分泌物的粘液所包裹，瘦削的肩头裸露在外，似乎女子并无着衣。

“呐，人家想。。”已经拥有姣好面容的女子将手搭在青的肩头，不住地向亲的耳边吹气。

晨阳如血。

“画皮鬼的皮可以当很好的原料，就这么被你糟蹋了。。”薄暮晨光下，一个独目老者不断揉着那一只占了脸部一半的眼睛，猛地一用力，活生生将眼珠扣了出来。末了，空旷得吓人的眼眶内竟然流出了蓝色的血液。慢慢的，眼眶变得和普通人的大小无异，紧接着，老者摘下头上的毡帽，背后竟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大大小小，有带着迷茫的稚童的眼睛，有带着愤恨而定格在头顶的眼睛，还有一些因寒气侵蚀而紧闭的，还在微微颤抖的，粘和在头顶的眼皮。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上颈部坑坑洼洼，有着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头皮发麻的数量的眼眶，这些眼眶空空荡荡，有些还不时渗出液体，那是眼泪。

见到老者将毡帽拿开，遍布脑壳的眼睛如同被拿开隐匿之物的老鼠，纷纷躲藏在自己的眼皮下。不知是老者习惯了还是并不知道脑上眼睛的行为，随意将手放在耳朵上方的一只闭眼，在那只眼未反应过来时，在耳朵上方便多了一处黑暗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