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天下之杀手无情》——欧阳小心

第一章 无情无情

漆黑的夜，冷漠而无情，残酷的吞噬了世间所有的光明，所有东西都变得孤独，就连天地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变成了死一般沉默的黑。只有飘动的雾让人觉着世界不是静止的。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声。如此的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歌声。

诡异的歌声！

“风古残烛，剑绝奴影，天将明，又入夜……”

若隐若现的歌声忽近忽远，好似来自地狱的呼唤，给原本就恐怖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诡异。

这样的场景似乎只能做两件事——杀人、逃亡！

崔岩已逃了三天。他头发蓬乱，面色干枯而苍白，华丽的锦缎破烂，露在破鞋外的脚趾已磨出血泡。无论谁也想不到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足铁手”崔岩竟会如此的狼狈！他曾踏玉而行，只是他的轻功和那个人比起来就像猫和猎豹！

他突然停住脚步，身体突然剧烈颤抖，神色愈发苍白。

他面前只有雾，浓雾。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浓雾里有致命的杀气！

雾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却始终没有走出浓雾。那人手中有剑，剑在手中，剑未出鞘！

传说中的幽灵也走不出浓雾。他不是幽灵，却绝对比幽灵可怕百倍！

崔岩的脸色竟由惊慌变到冷静。假装的冷静！

他突然仰天大笑三声，扬眉道：“听说你杀了巴山剑客？”

这不是问句，雾中人没有回答。

崔岩冷冷道：“巴山剑客死在你手上我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我想不到你真是人如其名，冷酷无情，竟连他十岁的儿子也不放过！”

雾中人没有说话。他不是来说话的！

崔岩道：“所以你一定要杀我？”

雾中人道：“是！”

崔岩冷笑，足尖一点，人已闪电射出。他的铁手直攻敌人的要害！

只见雾中闪过一点剑光，这光像是魔鬼的眼睛，洞穿了崔岩所有的生命气息，像一只恶鬼咬断了他的咽喉。

雾中人已不见，他像是生命的终结者，生命已然消逝，他也不见踪影。只有崔岩，脏乱的脸，眼球突出，眼神极其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左手，如此可怕而要命的剑！

……

同样的夜色，在不同的地方，风景也完全不同。

美人楼里灯火通明，无月的夜里，它就是月亮，虽没月亮那样明亮，却也足以驱散黑暗。

风吹云伸直了两条腿，懒洋洋的样子活像一只肥猫。他泯了一口酒，道：“别人都叫你空空公子，依我看世人都瞎了眼，你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叫空空。”

空空公子道：“我是这里的老板，你很惊讶？”

风吹云道：“我只是想不到皇城赫赫有名的空空公子尧子初和江湖中神秘的美人楼老板竟是同一人。更令我惊讶的是从不见世人的美人楼老板竟会见我这么一个江湖浪子。”

尧子初道：“人都说你‘小风不见却吹云，弹指滴水又穿喉。’江湖上的事能瞒得过你的应该很少。”

风吹云没有否认，夸他的话他从未否认过。

风吹云道：“你是指山西陈家灭门，巴山剑客晏秋池，地动山摇铁一拳，扬州刀侠浦朔，赤面老人欧阳三甲被杀的事？”

尧子初道：“不错，几个月之内，武林几大高手先后被杀，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支持四皇子的人。”

风吹云道：“和你一样。”

尧子初默认。

风吹云道：“你想我帮你？”

尧子初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他顿了顿，“你可知杀人的是谁？”

风吹云摇头。

尧子初道：“无情！”

听到这个名字，风吹云不禁一惊，道：“魅影鬼瞳！左剑无情！”

尧子初无奈点头。

风吹云冷静下来，笑道：“你要对付他？”

尧子初道：“没有人能对付他，不过他既然是杀手就一定会做交易。”

风吹云道：“你要同他做交易？”

天下没有尧子初做不成的交易！

尧子初道：“不过做交易也总要先找到他的人。”

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找到无情！

风吹云笑道：“你要我替你找到他？”

尧子初道：“你是唯一一个从他剑下逃脱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见他。”

风吹云微微闭眼，又睁开，笑着摇摇头：“他会杀了我的。”

尧子初道：“你难道不是他的朋友？”

风吹云道：“他没有朋友！”

尧子初道：“他说的？”

风吹云道：“他说的！”

风吹云放下酒樽，叹了口气，“你真要我替你找他？”他突然笑了，“你觉得我能找到它？”

聪明人有时候都会装傻，风吹云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尧子初不喜欢装傻的聪明人！

尧子初怒而起身，“风公子若不愿帮在下便直说，又何必装傻！”

风吹云拱手道：“既如此，空空公子，告辞！”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话已说完，人也不见。

美人楼里只有尧子初一人，嘴角露出来难以捉摸的微笑……

天边烧起一丝红线，太阳就要升起，它是不是能驱散昨夜的血腥？是不是能照亮所有的黑暗？

天既将明！何以入夜？

总有太阳照逼不到的地方，比如，无情的心……

无情坐在巨石上，这里山清水秀，是个绝美的地方，只是他身边好像永远缠着浓雾，连太阳都赶不走。阳光只照在一块无字墓碑上。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块墓碑？墓碑下的是谁？碑上为什么没有字？

“你不该杀了巴山剑客的儿子。”

尧子初说的没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找到无情。

风吹云找到了他，而且效率还很高。

“他拔了剑。”

无情的声音不掺杂世间任何一种情绪，没有情绪，岂非是天下最痛苦的情绪！

他并不想杀人，只是剑在手中，却由不得他。

“如果有人向你拔剑，你该怎么做！”

“拔剑！杀了他！”

这是杀手的痛苦，也是剑的悲哀……

风吹云道：“可是将夜阁已经……”

“你不该来！”无情突然打断他，“更不该不把尾巴扫干净就来。”

只听树后有人拍手，“不愧是将夜阁第一高手，左剑神龙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声音风吹云很熟悉――尧子初！

风吹云无奈耸耸肩，“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空空了，因为你虽然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在乎，就像没有一样。譬如你有脸，却没有。”

他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暗道：凭我的武功竟然对尧子初毫无察觉，这个尧子初绝不只是表面上的谦谦公子那么简单！

尧子初竟然笑了，“因为我突然发现没有脸的人可以做很多事，譬如装装傻……”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无情的剑抵着风吹云的脖子。未出鞘的剑！

风吹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真的会杀了我。”

无情冷冷道：“我说了，你不该来。”

他好像没有看见尧子初。

风吹云道：“可是你现在还不能杀了我。”

无情为什么想再不能杀他？现在不能，以后呢？

无情收回剑，：“在你死之前，最好别让我在见到你！”

尧子初叹道：“以前我看你处处帮他，以为你们是朋友，没想到……”他虽然在摇头叹息，却有一种想让人揍一拳的冲动！

无情好像终于看见他，“你也不该来！”

尧子初道：“有交易的地方我都该来。”

无情道：“你要同我做交易？”

尧子初道：“说对了一半，是成功的交易！”

第二章 与虎谋皮

无情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做交易？”

尧子初笑道：“每个人都有欲望，哪怕你是无情的人。”

欲望从来都是人类天性的缺陷。尧子初正是利用了这一缺陷才有了如今江湖上的地位。

无情转过身，他又看不见尧子初了。

尧子初道：“我知道请你杀人很难，所以我决定用最值钱的东西和你换。”

风吹云左手托腮，笑道：“脑袋！空空公子的脑袋最值钱！”

尧子初拍拍自己的脑袋，“空空公子的脑袋的确绝世无双，不过空空公子要是没了脑袋那就不是空空公子了。”

无情道：“你真的有天下第一的脑袋？”

尧子初道：“我若是第二，便没有第一！”

无情盯着他，道：“我要你去替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无情顿了顿，“五年前的镇国将军——傅崇州！”

尧子初眉毛一抬，“五年前被灭满门的傅崇州！”

无情没有说话，有些话说一次就足够。何况无情的话，从来都只说一次！

尧子初叹了口气，“也罢，因为我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像是想起什么，“这傅崇州不是你杀的吗？”

无情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尧子初随手摘下四片叶子，又扔掉，道：“你这里虽美却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拱手道：“魅影鬼瞳，告辞！”

四周卷起一点微风，四片叶子又被吹起，只听远处传来尧子初的声音“忘了告诉你对手了，不过那四片叶子好像知道。”四片叶子正好飘到无情面前，一片叶子一个字——“东宫影卫！”

风吹云无奈地摇摇头“喂，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对吧？”没有回答。“喂！”还是没有回答。“喂！”仍然没有回答。风吹云扭头一看，无情已经不见了。

寂静的树林中，只有无字碑和风吹云，他使劲儿挠了挠头，道：“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已是正午，今天的阳光很明亮，大街上有很多人，也很热闹。无情走在街上，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他的身边好像永远缠着浓雾，连太阳都赶不走，他好像永远与生命隔绝，没有人敢靠近他，就像没有人敢靠近死亡！

他走进一家饭店，这家店不大，只有上下两层，人也不多，只有一个白面老头儿，四个粗壮大汉，还有一个粉面书生。

无情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坐下，要了一碗饭两个菜。他吃得很慢，也很规矩，一口饭配一口菜。

尧子初缓缓从楼上走下来，道：“看来风吹云说得没错，你真的不会上楼。”

无情没有说话，他从不说废话，仍旧安静地吃饭。

尧子初走到他面前“你就不问我为什么约你到这儿？”

无情道：“为什么？”

尧子初道：“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通常会有有许多麻烦，为了能让你更好地和我们合作，特地请你来清除麻烦。”

无情道：“麻烦是清除不了的。”

尧子初道：“那少一些麻烦也好。”他突然看见一个粗壮大汉提着一坛酒朝他们走过来，对无情道“你的麻烦好像来了。”

粗壮大汉把酒摁在无情面前，粗声道：“我请你喝酒！你！把它喝了！”

无情道：“我从不喝别人的酒。”

粗壮大汉道：“若是我非要请你喝呢！”

无情道：“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粗壮大汉道：“哪三种？”

无情道：“一是死亡名单上的人，二是想要我死的人。”

粗壮大汉道：“第三种呢？”

无情道：“就是像你这种逼我做事的人。”

忽听大汉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好一个只杀三种人！”

店中忽而闪过一阵怒风，那原本吃牛肉的白面老人突地撞在无情桌前，道：“他是第三种，真不巧我是第二种！”他的声音很小，却充满了怨毒！

粗壮大汉狠狠道：“他若不喝，那就杀了他，把肚子剖开，再把酒到进去！”这是说给白面老人听的，也是说给无情听的！话语刚落，另外三个粗壮大汉也站起来！

另一个粗壮大汉道：“果然是金榜杀手排名第二的魅影鬼瞳！死在你手上的人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他突然一掌拍碎身旁的桌子，怒喝道：“今天便要你还了这些血债！”

一拳就要打在无情脸上，却听无情身后悠悠飘来一句话：“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这位兄台不愿喝酒，诸位又何必强求？”说话的正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粉面书生。

粗壮大汉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大爷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粉面书生微笑着摇了摇手指，他的样子儒雅又有些欠打，说道：“我不是东西，只是为诸位感到不值。”

白面老人道：“哪里不值？”

书生道：“你们说他杀了很多人？”

白面老人道：“数不胜数！”

书生笑道：“那你是谁？”

白面里老人道：“承蒙江湖人看得起，称我为白面老人欧阳重甲。”

书生道：“这就对了，你是江湖豪客，自然不能做小人的事。”

欧阳重甲道：“此话怎讲？”

书生道：“你要杀他那是因为你们之间有恩怨，但是别人不知道，比如我，我只看到一群无理之人在欺负一个人。”

欧阳重甲冷哼一声，“无理之人？你可知他杀了我三弟欧阳三甲！”

书生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你就要为了他承担骂名。你说值不值得？”

名声对一个江湖人来说尤其重要，特别是像欧阳重甲这样的名人。

欧阳重甲想了想，道：“我白面老人岂能为你这种小人背负骂名！无情！我只告诉你，三月三白面老人将在侠义山庄召集武林侠士，召开‘绝情大会’，查清你的罪孽，除掉你这武林祸患！你若不来，我就算倾我家产也要了你的狗命！”

欧阳重甲大袖一挥，其他人虽是不甘，也只能离开。

店里再次冷清下来，书生拿起无情桌前的那坛酒，道：“我可救了你一条命，你打算怎么谢我？”

无情好像不想和他说话，饭已经吃完，他要走了。

书生突然按住他的肩怒道：“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这人怎么这样？你……”

他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这是尧子初第一次看见他的剑，他的剑很亮，什么花纹都没有，只透着森森寒气。

“你、你、你难道就、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无情冷冷道：“你听好了，你救的是他们！不是我！”

书生脸色惨白，“我、我听见了，你能不能先把剑从我的脖子上移开。”

无情没有收回剑，“我不把剑移开你的脖子，你的脖子就不能移开我的剑。”

书生小心翼翼地离开剑，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叫“无情你听着，这个人情我迟早讨回来！”

尧子初喝了一口酒，“我要是你，就把他杀了。”

无情道：“你不是我。”他的眼突然盯着尧子初的眼，“你也不是尧子初！”

尧子初先是一愣，又笑道，“我不是尧子初那我是谁？”

无情道：“我见过尧子初的轻功，你，差远了！”

传说学了易容术的人，千人千面，不过怎样模仿，武功是装不出来的。就在尧子初刚才下楼的时候，无情就已经知道他不是尧子初！

“尧子初”笑道：“我虽然不是尧子初，但应该还不至于差远了。”

无情如同利剑的眼紧盯着尧子初的眼睛，好像要撕碎所有的谎言……

“你是谁？”

“尧子初”又笑了，不过这次笑得和前面不同——这次笑得像个女人！

“看来我就该在楼上等着，这样你就看不出来了。”

无情的眼神凛冽，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从未听过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一个男人口中发出的女人的声音！

传说易容术起于中原，现在江湖中将易容术练得炉火纯青的人只有四个——千面小生贺小梅，无面鬼西门中，血戏子旦容生，百花公子严无双。

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是女人！

无情紧握鬼瞳剑柄，问了一个和刚才一样又不一样的问题

“你是谁！”

“尧子初”依然笑着，男人的手变成女人的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揭开脸上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