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玄天鉴》——程爱菲

第一章：斑狸嗜血肉

清明时节，春光烂漫，繁花似锦。

一条清澈的小河在翠如屏障的山间缓缓流过，两岸绿树红花倒映水中，天地间一片盎然生机。

涓涓流水声中，一妇人正在河边浣洗衣物，那柔软的纱衣在碧水中徜徉，宛似弱柳清风。

忽然脚步声传来，那妇人不禁意地抬起头来，她明亮的眼眸中缓缓映出两个人来，随之她的双眸也变得更加明亮，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对极清秀俊美的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罗纱披身，均青丝高挽，衣袂翩跹，直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妇人一阵恍惚，心下不禁生出羡慕之意，“从哪里来的这么一对神仙似的人物！”一时目光难以从二人身上移开，明媚的春光照在那二人脸上，二人肌肤如美玉雕琢得一般，周身更如罩了一层云雾，似近似远，莫可逼视。

妇人又想，“咱们这山野荒村中，绝没有这样的人物！怎么二人会从山中出来？是了，今日是清明节，二人定是进山扫墓的。”又见二人身畔跟着一只猫，心想扫墓哪有带着猫的，定是大家儿女，看春色如此，出来踏青的。

那对眷侣中的男子看见这妇人直直地看着他二人，不禁嘴角一勾，扯出一抹笑意，那妇人顿时全身一颤，如被电击，把脸羞得通红，忙转过身去。

那男子笑意中带着一丝邪魅，冷峻的目光一转，扫向身旁的那只猫。

便在此时，那只猫天蓝色的双眼忽然变成通红色的了，如两团烈焰火球，跟着身子弓起，瞬间变大了两三倍，铁钩一般的爪子从四蹄间嗖地撑了出来，嘴巴咧开，剑戟般的獠牙闪闪发光，如此模样，哪里还像一只猫？那狰狞的面孔，充满了贪婪与邪恶，直与妖魔无异！

妇人芳心怦怦乱跳，满脑子都是那男子俊美的面孔，哪曾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忽然她觉疾风扑颈，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脖颈间一凉，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她凄厉地叫出声来，双手本能地往后抓，顿时抓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痛苦地挣扎着，片刻间五官已扭曲变形，她想看看身后是什么东西，当她痛苦地转过身来时，那对青年男女俊美的容颜便映入了她的眼眸，那二人俏立微笑、飘飘若仙，但在这妇人眼中，此时这二人的面孔如地狱中的魔鬼！

妇人凄厉地叫着，可很快声音便弱了，跟着她整个人的血肉便被那只猫吸食了过去，她的身子像开了孔的气球，眨眼就瘪了下去，只剩下了一副皮囊和一具骨架。

那猫还将剑戟般的尖牙在那妇人皮囊内停留片刻，好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美味，当它的尖牙厉爪从那妇人的皮囊内抽出来时，那皮囊骨架就如同破布一样散落地上，与此同时这只猫也回归了本来面目。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什么都好像没有发生一样，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是如此浓烈，那散落的人皮和那只猫嘴角殷红的血迹证明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女子走上前去，拾起人皮，如振衣般将人皮抖了抖，瞧了片刻，黛眉一蹙，走至水边，将人皮放在清澈的河水中洗了洗，提起来，对着那人皮的五窍一吹，人皮瞬间鼓了起来，很快那妇人的模样又重现眼前，眼耳口鼻，俱无丝毫差别，真似毫发无损。

那女子邪魅一笑，回头看向那男子道：“走吧。”

两人一猫、一具行尸走肉向远处而去，夕阳的余晖照着四个身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第二章：血染农家

夕阳落山之际，天地间黯淡了下来，很快最后一抹晚霞也聚而又散，牛羊入圈、飞鸟归巢，种种生灵即将安歇，热闹复化为沉寂。

阴翳的树林与山石间错落着几户农家，几缕炊烟从农家屋顶上冉冉升起，空气中飘散着米饭的香气。

一条参差错落的石子小径通向三间简朴的小木屋，木屋门前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那女孩儿头束双鬟，上点缀着两朵春花，显得娇俏可爱，她双手托着下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山峰，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悠然神往的神情。

“小怡，吃饭了。”屋内一个声音飘了出来。

但小女孩儿浑然不觉，清澈如水的双眸只是注视着远处的山峰，那儿青山如黛、云雾缭绕，充满了未知的神秘，小女孩的脑中早已被神思与遐想填满了。

天越来越暗了，山峦已变的朦胧不清，但女孩儿依旧一动不动。

一个人从木屋中走了出来，那人短裤短衣，一副农家子弟的打扮，他看了看那女孩儿，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小怡，进去吃饭了。”见那女孩儿不答，他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与那女孩儿并肩坐下，又笑道：“肚子也不饿了？整日都盯着这山傻看。”

小怡侧过头来，迷茫地看向那男子，似乎是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笑着伸手抱住那男子的胳膊，撒娇道：“父亲，您说那山中的神仙每天都在干什么呢？”

那男子哈哈大笑，伸手指在女儿头上一点，“小傻瓜，整天胡思乱想什么？那山里哪有什么神仙。”

“不！那山中一定有神仙的！我……我知道的。”小女孩儿倔强地说道。

那男子又好气又好笑，笑叹了口气，“好吧，你说有神仙就有神仙，进去吃饭吧。”说着，父亲拉着小怡走了进去。

母亲已摆好了饭菜，农家贫寒，每日不过粗茶淡饭，但今日母亲特地炒了一盘山鸡，夹了一支肥美的鸡腿放在小怡碗中。

不过小怡似乎满腹心事，只是心不在焉地坐了下来，拿起鸡腿啃了两口，随即竟而长叹了口气。

父亲母亲对望了一眼，父亲随即笑道：“小怡，你天天闷在家里，不如明天去找东头李家哥哥玩吧。”

“不去。”小怡瘪了瘪嘴。

忽然脚步声响起，走进来三个人。

屋内三人闻声抬起头来，父亲母亲看见来人，目光顿时亮了起来，都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父亲更是站了起来，热情笑道：“三位是……”

来人中的那位女子娇滴滴地道：“我三人远道而来，腹中饥渴，不知大哥能否赏口饭吃。”

柔媚甜腻的声音飘入父亲耳中，父亲的脸唰下红了，连声道：“有，有，三位请坐，我这就去盛饭！”

小怡看向眼前的三人，从最高的那位男子看向那女子，痴痴怔住、目光迷离，心中慨叹也许这两人就是那山中的神仙，当目光从二人脸上移过，转而看向第三人时，不由的眉头一皱。

“这人好奇怪！”一个念头闪过小怡的脑袋，她也不知道怎么忽然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但这让她不禁朝第三人细细而看。这人是村妇的打扮，其貌不扬，而且浑身湿淋淋的，“外面又没有下雨，她怎么身上都是水？”又瞧向那村妇的脸，她的脸是灰败的，灰败中还隐隐泛着青紫，目光也是直勾勾地瞪着，而小怡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没有瞳孔！

一瞬间小怡被恐惧包围了，那灰败的面孔分明是死人的模样！小怡惊恐地将目光移到那村妇的胸口，她的胸口没有高低起伏，她没有呼吸！

小怡失声叫出，一把拉住她母亲就往厨房跑，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在极度惊恐之时使出的力气亦不可小觑，母亲被她拉着身不由己地奔进厨房，几乎与端饭而出的父亲撞了个满怀。

“砰砰砰”三碗饭从父亲手中飞出，摔在了地上，父亲薄怒，正欲斥责，小怡已一把将他重新拉入屋中，反手便把门关上了，并用身子堵住了门！

父亲母亲惊恐诧异地看着小怡，小怡大喘了两口气，压低声音道：“父亲、母亲，外面那三人，他们……他们不是人！”

“什么？”过了半天父亲才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父亲，刚才那个，那个村妇她，她根本就没有呼吸！还有她的脸，她的脸色根本就是死人的脸色！”小怡看向母亲，焦急地跺脚道：“母亲，父亲没有看到，你应该看到的呀！那人她，她根本就是已经死了的！”

父亲母亲被小怡颠三倒四而又莫名其妙的言语给弄怔住了，便在此时，忽然窗户外有物一动，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瞧向窗外，一只似猫非猫、似虎非虎的怪物出现在窗外，血红的眼睛、闪亮的獠牙、剑戟般的利爪，还有那一股无以言说的血腥之气，直叫三人不寒而栗。

怪物露出狰狞而贪婪的面目，父亲反应较快，奔过去便欲关窗，但已然迟了一步，那只怪物的半个脑袋已伸了进来，一口便咬住了父亲的手臂，父亲惨叫一声，本欲抽回手臂，可一阵窸窸窣窣响动，伴随凄厉的惨叫声，父亲的身子软瘫了下去，皮囊随即瘪了。

小怡和母亲早已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活生生的父亲变成了一副皮囊挂在窗上，当那只怪物抽出獠牙时，父亲的皮囊啪一声轻响，摔在了地上。

怪物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滴血的嘴唇，小怡分明看见它在狞笑，她已吓得不能动弹了。

母亲这时也吓得魂飞魄散，强撑着奔过去关窗，怪物的整个脑袋都伸了进来，眼看又已经晚了，但“咔”一声，窗棂夹住了怪物的脖颈，怪物低呜一声，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母亲手忙脚乱地将窗户合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身子撞在了墙上。

淡淡月光下，小怡看见母亲脸色惨白，右手捂着左臂，手指间有鲜血渗出。

“母亲！母亲！”小怡哭叫着，掰开母亲的手一看，一排细小的牙印刺破了母亲的手臂，血从洞内流出，由鲜红继而转成暗红，渐渐地又有暗红变为黑紫。

母亲的身子慢慢滑倒了下去，整个人变得虚弱憔悴，好像瞬间老了十来岁，她虚弱地看着已成泪人的小怡，目光中露出慈爱而痛苦的神情，勉强抬起手来去摸小怡，手掌刚碰到小怡的脸蛋，眼睛便缓缓闭上了，随之手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怡傻住了，一动也不动，她仿佛听到身后窗户响动，潜意识里觉得怪物会扑上来咬自己，但她已经不知道躲闪了，或者这一刻，与父母一同走，是最好的结果，或者母亲没有死，她只是昏了过去，她不敢伸手去碰母亲，害怕那一丝希望与侥幸会灰飞烟灭。

后面声音大作，似乎那怪物尖叫了一声，接着又似有疾风袭来，好像还有人声，但此刻于小怡来说天地间都静得出奇，或者天地都已经不存在了，她眼睛里只有母亲，她终于用尽力气抬起手去摇动母亲，母亲动也不动，她颤抖着将手伸到母亲的鼻端，母亲没有呼吸。

悲痛如洪水般席卷了过来，血液上冲，小怡眼前一黑，歪倒于母亲怀中，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