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传奇》:一 月宫客栈构陷阱

时间:2019-02-06 01:01:4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江湖水生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一 月宫客栈构陷阱

  一切已布置停当,陷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编织而成,只等着猎物来自投箩网了。

春夜子时,夜黑如墨,北京城西的月宫温泉客栈,灯火已渐次稀疏,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间偶而传来几声放浪男女带着醉意的浪笑戏谑声。

月宫温泉客栈层层叠叠的楼宇、别致精美的屋舍、曲折起伏的小桥回廊掩映在高大乔木与花丛树篱间,已沉沉进入梦乡。只有稀疏昏黄的灯光在门前屋后摇曳。

今夜的陷阱就在京城最豪奢的月宫温泉客栈,不过,客栈在表面上却和往日一般,祥和温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没丝毫异样。事先一切该做的保密工作,都做得绝对严丝密缝,无可挑剔。

刑部总捕头,人称铁面神捕的乔万全乔老爷子,亲自带领人称四大金刚的四个得力捕头,捉拿在大江南北张榜缉拿的钦犯,人称“飞天侠盗”、小名“阿四”的丁飘篷。

铁面神捕和他的四个捕头如今全呆在一幢名叫“睡莲”的小楼内,小楼两层,他们全在楼上。原“睡莲”内的歌妓丫环已暗中转入别处,如今睡莲小楼门窗紧闭,二楼屋角点着一枝昏黄的红烛,烛影摇曳,屋内气氛十分凝重。

铁面神捕四十余岁,中等身材,刀条脸,面皮黑里带红,眉稀眼小,鹰勾鼻,厚嘴唇,他自幼习武,曾是少林俗家弟子,好使剑,十六岁,他仗着一身武艺到京城谋生,做了一名衙役,以后,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爬将上来,从最底层的衙役升至捕快、捕头、总捕头,经过多少大小阵仗、出生入死,他才混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如今,他在总捕头的位子上已有十个年头。凭的不仅是武功,更多的是靠聪明机灵的脑袋瓜子。

今夜他坐在窗前,神色凝重,若有所思,虽然捕捉计划十分周全,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他不知道,他尽可能压抑着内心的惴惴不安,等待着捕捉的最佳时机。

屋内只有四大金刚之一的捕头“猫头鹰”胡大发将窗纸捅个孔,盯着五、六丈开外的另一幢名为“春桃”的二层小楼。

猫头鹰胡大发三十来岁,扁圆脸,须发蓬松,大肚肥硕,如刽子手一般,双眼小而圆,尖而亮,眼力特好,夜间视物尤其尖利,是常人所不及,乃崆峒弟子,使铁尺,擅长飞镖,投身衙门已有七、八年,凭着一双利眼,一身功夫,破了许多大案积案,……;因他眼力特别锐利,故江湖上给了他一个“猫头鹰”的绰号。

其他的三个捕头:霹雳先锋雷伟、土地公公楚可用以及其妻——土地婆婆罗阿娟,俱各是出身名家,武功一流,缉捕经验丰富的顶尖捕头,此刻均携带家什默坐在屋内。

屋内静谧,隐约能听到捕头们匀停压抑的呼吸声。

今儿个飞天侠盗丁飘蓬会来吗?

据线人说,他每隔三、五天来一次,到“春桃”楼与姑苏的小桃姑娘玩一宿,鸡叫头遍就走了,也不知道累。来时,从窗口飞进去,走时从窗口飞出去。

线人是月宫温泉客栈跑堂的王小二,那王小二跟春桃姑娘是老乡,能说上话,闲聊时春桃姑娘说漏了嘴,说有个怪人把春桃楼包了一个月,那人总是半夜来找她,来时乔装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进屋后摘去发套须套,原来是个后生,赏赐的金银首饰倒不少,年纪又轻,说不好是个败家子,可轻功倒不错,也不走大门,总是从楼上的窗户进出,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不会是那个高来高去的飞天侠盗丁飘蓬?王小二特意去城楼旁看了那绘有头像的缉拿钦犯的通缉令,挑个日子,壮着胆子在门缝里张了张,哇,果然是飞天侠盗丁飘蓬。

报不报官呢,王小二心内打开了鼓,飞天侠盗丁飘蓬烧衙门,杀贪官,打开粮仓,赈济灾民,除恶霸,伸正义,散尽豪强浮财,资助鳏寡孤独,侠声播天下,坊间多有传闻。尤其是年前,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血溅七步,杀了怡亲王飞扬跋扈、无恶不作的公子载泽,打得载泽的保镖头破血流、四处鼠窜,为京城除一大害,还在大街青石板上,撕下载泽的衣襟,蘸着载泽的血,写了十个大字:作案者丁飘蓬丁大爷,与旁人概不相干。如此侠举,大快人心,早已成为京城口口相传的美谈。

然而,当今皇上却龙颜大怒,有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杀了皇侄,这还了得!遂四处张榜,大索天下,命刑部三个月内将凶犯丁飘蓬或缉拿归案或枭首归案。

王小二对飞天侠盗十分崇拜。虽然飞天侠盗风流倜傥,拈花惹草,总归是小节有亏,不过,若是我有了钱,我能做得了柳下惠么?嘻,还不是与丁哥差不了太多么。飞天侠盗总归是英雄,风流债只不过是瑕,行侠仗义便是瑜,瑕岂能掩瑜。

不过,有一件事让王小二实在决断不下,通缉榜文上承诺,举报有功者可嘉奖白银十万两,若是我能得到这笔嘉奖,岂不是我这辈子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啦,再也不用干这种低声下气伺候人的活儿了,累死累活、忍气吞声只挣个肚儿圆。白银十万两实在是个挡不住的诱惑,王小二琢磨了好多天,头都想扁了,心里说:丁哥呀,对不起了,原谅小弟糊涂了,要是你真去了西天,小弟每逢清明节定给你烧纸钱去。小二心里念念叨叨的,还是去了刑部找了铁面神捕乔万全,报了官。

每天报来的线索倒不少,多为疑似或查证不实者。听王小二说,那丁飘蓬是盯着小桃歌女上,就觉着不象,搜罗来的资料多人证实,丁飘蓬好色,但从未对女人情有独锺过,青楼歌女**后,从不做回头客,有人说他好色,乔爷却不这么认为,那是丁飘蓬小心谨慎之故,他应该明白,若是他有了钟情之人,被捕快得知后,那就是他的死穴,捕快迟早会通过他的情人找到他。

不过,人是会变的,有时变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况且,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丁飘蓬什么关都能过,他过得了美人关么?尤其是,当遇上了自己喜欢的类型的美女时,你过得了关么?

铁面神捕乔万全,有足够的耐心听完报案者的陈述,他也有足够的细心,去搜集哪怕看起来似是而非的情报。他问王小二:“你认定那人是钦犯丁飘蓬?”

王小二道:“没错,我以性命担保。”

乔万全道:“你和小桃是老乡?”

王小二道:“是,乔爷。”

乔万全问:“你俩好说话,啥话都说?”

王小二道:“没有忌讳,想啥说啥。”

乔万全道:“你想仔细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说。”

乔万全稀疏眉头下的眼睛,咄咄逼人,象鹰眼般锐利,王小二不敢目接,低着头

小桃姑娘人在异乡为异客,就这么个老乡可以说说话,遣遣烦闷,跟王小二确实无话不谈。

乔万全道:“很好,抓住了丁飘蓬后,少不了你的赏银。为了保密,现在,你不能回月宫客栈了,我要将你保护起来,月宫客栈老板那儿我会去关照,说你有急事回苏州探亲了。”

乔万全叫来一个捕快,把王小二带走了。

乔万全本不想亲自去月宫温泉客栈查核,但临了心血来潮,还是决定去跑一趟,说不定能抓到另一条大鱼呢。

三天前的深夜,星月迷离,铁面神捕乔万全与猫头鹰胡大发已来踩过点了,在“睡莲”楼虚掩的窗缝里,他俩确凿看见一条黑影从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梢,象一片叶子似的推开“春桃”小楼的窗户,悄没声息地滑了进去。那轻功的快、轻、飘,当世绝无第二人能做到,飞天侠盗丁飘蓬的轻功,江湖人称当世第一,果不其然。

铁面神捕乔万全与猫头鹰胡大发相互一瞥间,已锁定了那深夜黑影便是飞天侠盗,同时,也似是在问,怎样才能将其捉拿归案呢?

这可是当今圣上督办的特大要案,不可有半点闪失。

半年前,皇上下旨在三个月内将丁飘蓬生擒或击毙,乔万全派出各路鹰爪四处搜捕,三个月后,丁飘蓬如泥牛入海,毫无音信。有捕头进言道:不如杀个与丁飘蓬相象的死囚冒名顶替算了,想必能搪塞得过去。

乔万全道,不可。搪塞得了一时,搪塞不了一世。那姓丁的每作一案便在壁上书写:丁飘蓬作案,与旁人无干等字样。那字迹是旁人模仿不了的,现场的脚印、手印、作案的习惯,各地仵作均有书录备案,若是又冒出来一个丁飘蓬,查将下来,便成了欺君死罪了,不可不可。

毕竟已逾期三月,丁飘蓬仍逍遥法外。呈上一怒之下欲将铁面神捕乔万全撤职查办,幸有怡亲王、刑部尚书从中进谏周旋,乔万全方保无恙。

如今,在大江南北张贴皇榜缉拿丁飘蓬已有半年,机会就在眼前,千万不能让这事儿黄了。

夜已深,子时的锺声从鼓楼隐约传来,还不见丁飘蓬踪迹。霹雳先锋雷伟低声道:“乔爷,那厮会来吗?”

乔万全只是冷冷道:“从今儿个起,我们弟兄几个,就呆在这儿了,天亮了撤人,黄昏前进这场子待命,管他爱来不来。”接着又低声道,“等会儿大发累了,可用接着盯紧点,弟兄们轮流着监视动静。”

土地公公楚可用应声道:“是。”

土地公公楚可用与其妻土地婆婆罗阿娟年幼时便投身武当门下,乃武当俗家弟子,同门师兄弟,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笃厚,年长艺成,便辞了武当到京城闯荡,以后便自然而然成了夫妻,在捕快这一行当夫妻一搭一档,十分出色,干了有二十来年,如今,夫妻俩已是四十余岁,土地公公使刀,土地婆婆使剑,那刀剑合璧的威力,很少有人能接得了十招。因他俩对京城内外大街胡同、山川沟壑、寺庙宅院、风俗人情十分稔熟,故江湖上的朋友给他们取了“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雅号。

乔万全对霹雳先锋雷伟道:“你要是累了,就去床上躺一会儿。”

雷伟道:“人倒不累,就是心累。”

霹雳先锋雷伟,三十来岁,泰山派门徒,高大魁梧,紫脸堂,虬髯环眼,海口,性烈如火,却粗中有细,使钢鞭,武功已臻一流;在乔爷手下办事才五六个年头,四大金刚中就算他资历浅了点。

猫头鹰的耐心极佳,真如猫头鹰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瞪着溜圆发亮的黄眼珠,从窗洞口紧盯着对面的春桃楼头,春桃楼旁有棵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春桃小楼的门角,悬着一角红灯笼,红灯笼的光影,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小楼、树影、假山的轮廓,风声飒飒,春桃楼二楼虚掩的窗纸上透着烛光,似是在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烛光灭了,小桃想必也等腻了,想息歇了。

猫头鹰盯着那棵梧桐树,树梢象轻风吹过似的晃动着,一条人影从树枝间轻轻滑了出来,手、足在树枝间一按一送,腰身一扭,如鱼似的游到了窗口,手一拂,窗户即开,人便游了进去,手又一拂,窗户无声合上。

猫头鹰胡大发回头轻声道:“乔爷,姓丁的进去了。”

“好,稍等勿躁。”乔万全沉声吩咐,他的声音有种无形的权威,不由人不心生敬畏。

猫头鹰胡大发又转回头,从窗洞望出去产,嘴里轻声念叨道:“灯又亮了,想必很快活吧,不要高兴得太早喽,好戏在后头呢,……嘿嘿,你就使劲儿造吧,过了这一村也许就没有那一店喽,……好,灯又灭了。乔爷,该动手啦。”

“不忙。”铁面神捕乔万全,轻轻咬着牙根,刀条脸上的腮邦子肌肉一棱一棱的颤动着,稀疏的眉头紧锁着,细长的眼睛透着黑亮的神采,手指捻弄着剑穗,约摸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才低声道:“各人左臂缠上白布条,听我号令,按原定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说着,乔爷及四大金刚各自取出怀中的白布条缠在左臂上,以作黑夜厮杀的标志,免得伤了自家人。

二 暗夜黑屋捕杀酣

  春桃楼的格式与睡莲楼完全相同,楼下是客厅,两侧是厨房与下人的住处,楼上是客房套间,前厅有个窗口,厅内放着个洗鸳鸯浴的大木桶,盛有温泉,供客人沐浴使用,木桶旁有张按摩床,叠着洁白的浴巾,可为客人松骨按摩,床下摆放着一双木屐、一双棉质拖鞋;靠窗口的一侧摆放着躺椅、茶几、椅子、衣架,衣架上挂着丝质的或棉布的描花睡衣。

里间才是卧室,也有个窗口,飞天大盗进出的便是卧室的窗口,前厅与卧室都十分宽畅,十分透气,人呆在室内会觉得有点渺小。套间里的家具,均用花梨木制作雕凿而成。

一张花梨木镂花大床的位置是在卧室的北侧,床上张着帐幔,南边靠窗摆放着梳妆台、桌椅及文房四宝,壁上挂着名人字画。

套间陈设十分舒适雅致,一桌一椅质料考究,款式别致,更有风情万种、二八年华的歌女陪伺,能到此消受这份奢华淫逸的人非富即贵,当然,还有一些身份不明,举止粗鲁,一掷千金的江湖豪客。

月宫温泉客栈本就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

铁面神捕神捕乔万全所以要挑睡莲楼对春桃楼进行监视,当然,这儿视野好是一个重要条件,更重要的是睡莲楼与春桃楼的房间格式、大小、房内陈设几乎完全一致,将四大金刚领到这儿,也是事前对抓捕现场的熟悉与演练,以便在黑夜捕杀中能准确无误,一击成功。

当初,月宫温泉客栈的顾老板说这两幢楼完全一样,他还不信,挑了一个下午,扮成商人去了趟春桃楼,听小桃弹着琵琶唱苏州评弹“玉堂春”。他晃着脑袋,眯着细长的眼睛,脚尖打着拍子,象是很陶醉的样子,其实他哪儿是在听曲子呀,他将房间的布置、大小、房门与窗户用眼睛仔仔细细地丈量了一遍,尤其是卧室那张花梨木大床的位置,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果然,春桃楼与睡莲楼一般无二,乔爷心中有了底。

其实,乔爷与月宫温泉客栈的顾老板暗中过从甚密,没有铁面神捕在暗中照拂,这客栈能开得下去么。街上的混混,六扇衙门里的衙役,平时来骚扰骚扰就够你喝一壶了,还能做啥鸟生意。

顾老板是个明白人,每月都会朝贡孝敬乔爷,乔爷哼一声,谁敢动一根指头,除非他活腻了。关于抓捕要犯这事儿,月宫温泉客栈除了那回苏州探亲的王小二外,就顾老板一人知道,要犯究竟是张三还是李四,连顾老板也一头雾水。顾老板是个场面上混的人,自然不会去问,就是问也是自讨没趣。乔爷要他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乔爷告诉他,要他通知下人,楼下的门轴要上点油,晚间要关上,却不可上栓,楼上外间的门轴也要上点油,也要合上也不可上栓落锁。还有,哪怕强盗冲进来打劫,也不许叫喊,不许逃跑,你睡你的觉,包你没事,所有的事儿与你毫不相干。最后,是乔爷对顾老板沉着脸挂着霜的口头通知:一切的一切,决不能让小桃知晓。

顾老板把乔爷的话向下人学说了一遍。

听得佣人、丫环一愣一愣的。顾老板横了一眼这些下人,正色道:“谁要是走漏了丁点风声,我就让他蹲笆篱子。信不信!”随即又嘻一声,笑了,道:“我相信大伙儿都是好人,都是听话的好伙计,不会坏了我的事。”边嘻笑着,边塞给每人一些散碎银两。

不过,这也不奇怪,月宫温泉客栈的佣人丫环自在客栈打工起,就有条规矩是必须遵守的,你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即便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即便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客栈里的事不得到外面瞎说,你只管干好你自己的活,挣你的钱,不许多管闲事。

这些事儿已全落到了实处,……

乔爷捕杀丁飘蓬的时间是在子末丑初,一行五人左臂扎上白布条,展开轻功,悄没声息地潜到“春桃”楼下,乔爷手一挥,土地公公楚可用与土地婆婆罗阿娟脚下一点,腾身而起,分别攀附在二楼两个窗口的房檐下,封住了窗口。

乔爷手轻轻一按一楼的大门,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看来门轴的油上得还真不少,三人进内,跃上楼梯,二楼外间房门一按,也无声打开。三人蹑手蹑脚地到了卧室门前,乔爷一按门,门在里间是栓上的,毫无动静,这本在意料之中,丁飘蓬为人谨慎,一定是他栓上的。乔爷退后一步,向雷伟、胡大发点点头,运动丹田真气,一掌拍出,那门一声爆响,往里飞了进去。房内小桃长声惊叫,因房门狭小,三条人影先后扑向那张花梨木雕花大床,门距大床有一丈余,从门口纵身一跃,即到床前,乔爷的剑,霹雳先锋雷伟的钢鞭,猫头鹰胡大发的铁尺,呼啸着,几乎一齐向床上锦被里的一对鸳鸯砸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做掉丁飘蓬,陪上一条歌妓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歌妓的命是贱命,死了没人问,连她的亲人也耻于问。

乔爷、雷伟、胡大发早已约定演练成熟,挥动兵器分从左、右、上三个方位向雕花大床击落,三人一击,无可逃遁,床上之人,必死无疑。

王小二提供的,丁飘蓬在床上的情报,是他想当然编出来的,一个错误的情报,让丁飘蓬逃过了一劫。

门被踢飞,飞天侠盗丁飘蓬便即刻惊醒,兵器挟着真气向床上击去,根本就击错了方向。他本能地将被子往上一掀,小桃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哭叫,他想,不行,先得摆脱了小桃,疾出指点了小桃的晕穴,小桃即刻止叫松手。同时,他手在地板上一按,便“嗖”一声,向窗口一侧斜飞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漆黑的房内,突听得砰叭轰隆几声巨响,那张花梨木大床整个儿被乔爷的长剑、雷伟的钢鞭、胡大发的铁尺砸烂了,床上的帐幔更被挟着真气的兵器击成碎片,四散飞扬。

丁飘蓬脚后跟又在地板上一叩,人向南窗电射,赤身裸体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刚要挥掌拍向窗户,那窗户却砰叭一声,从外向里倒飞进来,他一伏身,躲过破窗,窗口旋即闪进一条人影,左臂缠着白布,右臂一刀撩向他的下阴,那一刀快准狠,饶是他黑夜中目力奇佳,身手敏捷,才勘勘避过这一刀,凌厉的杀着,把他逼了回去。

丁飘蓬黑夜中目力之强,更在猫头鹰之上。他眼光一扫,便见这数人左臂全缠着白布,知是为了夜斗中识别之用。

他避开土地公公楚可用一刀后,没了退路,身后乔爷等三人见一击有误,已循声向他扑来,还好为了躲避倒飞进来的窗户,乔爷等三人阻得一阻。就这一瞬间,丁飘蓬伏身向卧室门口窜去,卧室门口突又闪出一条人影,一上手便是刷刷刷三剑,三星高照,刺向他的印堂穴、扶突穴、天池穴,那三剑快得如一剑,剑剑狠辣精准,丁飘蓬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含胸,脚尖一拧,向左侧躲闪,正好霹雳先锋雷伟向他扑来,一鞭扫向他脚踝,他跃起避开钢鞭,腾身反扑雷伟,一招二龙抢珠,双指插向雷伟双眼,出招狠辣,雷伟一愣,听风辨声,急向旁侧身闪避,就在同时,丁飘蓬另一只手轻轻一拂,已将雷伟左臂的白布条摘了下来,急速缠在自己左臂上,然后,嗖一声便回到了西北的墙角,他记得剑就挂在墙角,伸手一探,噌,拔出长剑。

门口的罗阿娟见一黑影已被逼退,也不追杀,只是守在卧室门口,忽又见一条人影掠来,左臂没有白布条,以为是丁飘蓬想再次夺门而出,便又是武当的拿手招式,福禄寿三星高照,刷刷刷三剑,雷伟在黑夜暗室中,根本就看不清物体,凭听风辨声,判断兵器攻向自己的要害部位,见对方左臂扎着白布条,知是自己人,吓得雷伟手忙脚乱,忙用钢鞭挡架,哇哇乱叫道:“俺是雷伟,阿娟,不要自家人打自家人。”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阿娟堵门,这本是计划中的分工。

丁飘蓬从小调皮,各地方言学得微妙微俏,将雷伟的语气声调记住了。脚下一点,窜到雷伟身旁,一剑削向他的肩头,学着雷伟的声调喝道:“俺才是雷伟,姓丁的受死吧。”

那一剑出其不意,雷伟急避,啊一声,肩头还是被划出了一条血口子。

“俺叫你学俺的话来,姓丁的,你再学呀。”丁飘蓬学得可象,粗声豪气,刷刷又攻出两剑。

黑影绰约中,听得两个雷伟的呼喝声,乔老爷子生性多疑,知道事情有变,他忙掏出火折子,一晃,屋内即刻充满光亮,见丁飘蓬飘然后跃,笑吟吟的站在西北的墙角,如今,他看清了丁飘蓬的真面目:眉飞入鬓,目如点漆,英俊瘦削,结实修长,目光流转,精光四射,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手里已多了柄剑,精赤着身子,如白练似的肌肤,光着脚,腰间已围着块蓝色浴巾,左臂缠着白布条,他身前便是那张砸烂的床,一地木屑与破碎的帐幔,还有他的假发假须。

雷伟左臂的白布条不见了,想是被丁飘蓬妙手空空摘走了。

乔爷沉声道:“撤了布条。”

乔爷与捕头取下臂上白布条,扔了,丁飘蓬也忙撤了白布条。

雷伟对丁飘蓬吼道:“又没叫你撤布条,你撤啥撤。”

丁飘蓬学着他的腔调吼道:“俺高兴撤就撤,俺高兴戴就戴,管你**事儿。”

那语调、声气、缓急与雷伟毫无二致,守在门口的土地婆婆噗哧一声乐了,雷伟诧异道:“咦,学得倒真象。”

丁飘蓬哈哈大笑道:“承蒙夸奖,不敢不敢。”

飞天侠盗丁飘蓬还有这一手,乔爷暗暗心惊,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土地婆婆持剑守在卧室门口。窗口的土地公公则横刀守在窗前。

霹雳先锋雷伟肩头鲜血渗流,手握钢鞭,与乔爷等三人成半弧形,持械将丁飘蓬逼在墙角,这点血对雷伟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有点窝囊,第二轮扑杀随时会暴发,丁飘蓬已无处可逃。

乔爷将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烛台,一窒明亮。

怎么看丁飘蓬都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孩子,会不会搞错,那一连串惊天大案会是他干的吗?错不了,就是他干的。乔爷懂得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的道理。有些人一眼就能看穿,有些人看一辈子也看不透。

猫头鹰讥笑道:“哇,想不到名扬天下的飞天侠盗今儿个竟落了个裸体奔突的下场。”

丁飘蓬扫视了一周众人,道:“不好意思,原来是六扇门里的鹰犬,刑部总捕头乔老爷子和四大金刚全到场了。看来在下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乔爷冷冷道:“你是跟我走一趟呢,还是自我了断?”

丁飘蓬道:“笑话,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乔老爷子好大口气。”

丁飘蓬一剑在手,胆气更豪,摇头叹道:“想不到乔老爷子竟和下三赖的盗贼一般凶残下流,为了置在下于死地,竟连一个弱女子也不肯放过,真是无耻之极。原先,在下对乔老爷子还有几分敬意,即便死在乔老爷子手上也就认栽了,如今,说什么也不能死在乔老爷子手里,死在你这种下三赖盗贼刀下,那丁家是倒八辈子邪霉了。”

卧室地板上的小桃还在昏睡,玉体横陈,别有一番风致。土地公公顺手抓起一件衣衫,盖住了小桃的身子。

乔爷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上。”

乔爷一伏身,长剑一挥,一招“一苇渡江”,直取丁飘蓬颈项,雷伟的钢鞭与猫头鹰的铁尺各使本门绝招夹击丁飘蓬,丁飘蓬奋力反击,兵器交磕,火花四溅,叮叮当当一阵急战,乔爷等三人往后退了三步,乔爷襟前衣衫被划开一条口子,还好未伤及肌肤,雷伟左臂又添了一条血口,猫头鹰胸前也已挂彩。

丁飘蓬则右肩挂彩,血流涔涔。

飞天侠盗轻功天下第一,武功虽属一流,却并非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顶尖角色。

乔爷道:“丁阿四,今儿个你有几成胜算?”

“几乎没有。”

“那你苦撑着干嘛?”

“为了一句老话。”

“啥话?”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丁爷从不做亏本生意吧。想不到,出身名门的少林、武当、泰山、崆峒的高徒,只要一入了衙门,就变成了以多欺少、不顾脸面的下三赖的街头混混了,传将开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乔爷喝道:“闲话少说,看剑。”乔爷、雷伟、猫头鹰又发起一波攻击,三人齐上,扑击丁飘蓬,一阵呼喝及兵器磕击暴响之声后,三人又一起向后撤了两步,丁飘蓬右臂又被划开一条三、四寸的血口,他只得左手执剑,紧咬牙关,身体微弓,随时准备迎战下一波的扑击;

乔爷左肩多了一道剑创,猫头鹰左臂添了一道剑创,雷伟除了左臂的血口子外,两个肩头俱已挂彩,血腥气在室内弥漫。

土地公公楚可用道:“雷伟、大发,我们俩口子和你们换一下,如何?”

急先锋雷伟道:“不行,我倒下了你再上。俺就不信那个邪了,三个老爷儿们还放不倒他一个毛孩子。”

丁飘蓬冷笑道:“是啊,轮番围攻,方显英雄本色。”

被围的绝对不是一头羊羔,而是一头困兽。

乔爷道:“你须怪不得我等,谁让你胆大包天,竟杀了怡亲王的公子载泽,你可知道朝野都在传说,皇上无子,百年之后,载泽可能将接帝位。”

“那就杀对了,载泽欺男霸女,滥杀无辜,已成京城一霸,人人皆欲可杀,这种货色接了帝位,则为害更甚,在下只不过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而已。”

乔爷道:“皇上为此,龙颜大怒,你逃得过今天,料想也逃不过明天。”

丁飘蓬笑道:“皇上怒不怒,老子管不了那么多,老子逃过一天是一天,越逃越觉得有趣,与各位爷们躲猫猫,好玩得紧。”

乔爷冷冷道:“丁阿四,你今天走得了么?”

“难说。”丁飘蓬冷笑道,右臂、肩头伤口的血,几乎染红了他光赤的上身,心里却暗自叨咕起来:血流得不少了,体力有点儿不支,再不走,恐怕真的要走不了。撤,一念及此,他便动了,光着的脚尖,一挑,将地上的碎木片挑了起来,右手曲指一弹,木片挟着真气,咻一声,似向雷伟面门飞去,左手长剑同时荡起,秋风扫落叶,向三个捕头胸前疾划,乔爷想不到他会先发制人,唐突间,三个捕头退了一步,雷伟忙把头一扬躲开木片,岂料木片并不是射向他,从他颈旁飞过,噗一声将烛台上的烛火击灭,霎时,室内一片漆黑。

刚才,烛光明亮,如今墨黑一团,人的眼睛顿如失明一般,室内所有人的白布条已全部摘了,暗夜拼杀已没了识别,势必将成一团乱战。

雷伟气得哇哇乱叫,乔爷心下一凛,暗忖不好,丁飘蓬狗急跳墙,看来趁机要开杀戒了,今夜说不得要折损一两个捕头,便喝道:“大伙儿当心。”他自己紧握长剑护住心脉,屏息凝神,聆听动静,暗夜中拼杀,听风辨声,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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