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圆舞曲》——色小姓
序章:洛圣都之夜
Los Santos.
夜深。
洛城的夜晚可几乎是没有什么灯市光相射的景象了。黄昏时分还会有居民在街上散布,而到了夜晚,居民则大多选择回家睡觉,即使睡不着,也绝不到街上去。
还有一些人,他们大多也不会走夜路,他们更多地是早早的在酒吧或赌场包间坐下,等待晚上的疯狂。
豺狼喜欢深夜。
豺狼喜欢走夜路。
两个人踉跄走着,不住地说着胡话,胸前口袋里,裤兜里,塞满了一把把钞票。张嘴,酒味飘出,呕吐物的气味弥散。
呕吐。
呕吐。
小巷里忽然窜出几个黑影,把两人推搡到巷子里。
豺狼喜欢深夜。
豺狼喜欢走夜路。
—自己把钱拿出来,傻逼。
—快点,小心挨拳头。
…
两个人在夜风中摇了摇头,这一摇头是让他们清醒了不少,却激怒了黑影们。
黑影扑上来,一个人被掀倒,拳脚雨点般落下,钞票散乱一地,变得肮脏。另一个人一愣,转身就跑。
砰。应声倒地。
—妈的你开枪干什么!
—别管了,拿了钱快跑!
黑影们迅速捡起钱。
肮脏的钱。
染血的钱。
随后隐入夜色。
豺狼喜欢深夜。
豺狼喜欢走夜路。
挨打的昏厥,挨枪子的在街上爬行,爬出一段血迹。
求救。
呻吟。
爬行。
昏迷。
昏迷前,他抬头看了看,路灯昏暗,浓黑的夜色始终笼罩着这座城市。
路灯,街上的路灯。
轿车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驶入一片彩光。
豪腕叼着烟下车,理理衣领,走进了那一片彩光。
—您今天,想玩什么啊?
—边走边玩吧,先消遣消遣。
骰子、扑克、筹码。
叫声、骂声、打架声。
彩光在这热闹的场子里也高兴得闪烁。
这里,一个富人穷了,一个穷人富了。
这里,一个穷人富了,一个富人穷了。
这里,一个富人更富了,一个穷人更穷了。
这里,一个穷人更穷了,一个富人更富了。
豪腕走到车旁,吐掉烟,扔掉上衣,拿出手枪。
砰。应声倒地。
但是没有钱。
甚至没有肮脏的钱。
甚至没有染血的钱。
来往的人惊叫一声,走了,跑了。
有人拿出手机,条子,来了。
匆匆拍下照片,尸体装进袋,警车的声音远去。
驶入昏暗的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舞厅里的阴影。
鞋跟,舞厅里的鞋跟。
粉末,倒进杯里的白色粉末。
不断有人搂着刚才还在扭动身段卖弄风骚的舞女到后台。舞厅很大,房间很多,舞女也很多。
床位也很多。
酒液、唾液、汗液,以及……
客人、舞女、房间,然后……
汗液,不断流出的汗液。
笑容,故作魅惑的笑容。
汗液,不断冒出的冷汗。
笑容,完全消失的笑容。
一个人疯狂地摁着电话按键,嘴里骂着。
—谁啊,这么晚了?
—小律师,听着,我有点麻烦。
—又惹上什么事了?我是要收钱的。
—见了点红,可能得用上你。别忘了上次你搞丢的那批货。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惊慌。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开上车,走了。
车,行驶的车。
一辆车驶入一家彻夜营业的喷漆店,这家店未免有些脏。
—快!喷漆!换车牌!
店员不慌不忙地拿出喷枪,高效地上着新漆。然后从一堆假车牌中挑出一套,换上。
一辆新车。
一辆被条子追踪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的新车。
店员扔掉喷枪,伸出手要钱。三百四十五块。
钱。
肮脏的钱。
这家店未免有些脏。
那人拿出一沓钱,数出四百给他。
—不要说出去。
店员微笑。
—职业操守。
那人点点头,发动车,驶入夜色中,车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豺狼也会开车。
发动机的声音远去。
发动机的声音。
推土机轰鸣着,推平了一个临时住房。
对,让那些工头、工人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司机冷笑着,又推平了一个临时住房。
然后,他把地上的一堆残骸破烂推到一起,下车,顺手拿出一个自制的燃烧瓶。
火焰会在天亮前清理一切。他想象着推土机爆炸的声音,走到工地外边,换双鞋,把原来那双扔回工地里,哼着歌远去。
地盘。
谁的地盘。
棒球棍打人的声音。
锤子打人的声音。
甩棍打人的声音。
螺丝刀捅人的声音。
砍刀砍人的声音。
叫骂声。
惨叫声。
不知是谁开了一枪,终止了这场规模很小的地盘争夺战。一方逃走,一方在墙上喷漆后离开。
挨枪子的在街上爬行,爬出一道血迹。
求救。
呻吟。
爬行。
昏迷。
昏迷前,他抬头看了看,路灯将熄,即便是黎明即将到来,天空仍然昏沉。
浓黑的夜色始终笼罩着这座城市。
阳光照在了罪恶上。
天亮。
Los Santos.
第一章:远道之人
云层压得很低,因此天空是昏沉的。可以猜测,恐怕要不了多久,一场大雨就要降下。大多乘客选择了回床舱里去,甲板上只剩下了两人,一男一女。
他们并非情侣,不过是碰巧都选择了留在甲板上。
那个把头发染成了铁红色,穿着无袖长裙的女人端详着这位面貌仍年轻的男人,搭话,“您是中国人?”
男人理了理半长不短的黑发,右手无聊地玩着一把爪刀,爪刀在指间跃动,刀刃上却没有反射光——一来现在乌云密布,二来刀上有涂层处理。
过了几秒,他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答道,“算是吧。”
“您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女人紧接着就问道,全然不管这句突兀的话是否会引起不快。
“在罪城待了一段时间,那里太压抑了,听闻洛圣都是个放纵的好地方,想来过来玩玩也不错。”同样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了女人,“您又为什么想和我聊聊呢,凯瑟琳船长,年轻的小姐?”
凯瑟琳挑挑眉,显然是没料到自己会被认出,但还是回答道:“因为您最特别。去洛圣都的人里什么东西都有,但是您,既不像是帮派成员,也不像是生意人。您没有游客的反应,也没有准备定居的迹象。看起来也不像是演员。您又是一副中国人相貌,口音却带着一点老派的英式口音,说话的语调又如此有礼。现在您又如此突兀地说出了我就是船长,真的很特别。”
爪刀再旋转了一周,停下,男人微笑:“您瞧,您称呼我为‘您’,却管其他人叫‘东西’,您也很特别。”
惊雷炸起,高耸的云山有坍塌的迹象,雨滴飘洒,在海面上闪烁着涟漪。电光短暂地照亮了那漆黑的瞳。
“洛圣都,自由城,罪城。”男人轻轻念出这三座城市的名字,“如果炼狱真的存在,这或许就是炼狱在人间的投影吧。”
“你是说这三座城市的自由度和混乱度吗?”凯瑟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将对他的称呼换成了“你”,“其实,就算是在这三座城市,也不是每天都是混乱的,大部分时间,这些地方很平静,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两样。”
爪刀又旋转了起来,“大海大部分时间也很平静,但是平静的背后。”
话语戛然而止,惊雷再起,云山彻底崩塌,雨滴在海面上炸开成涟漪点阵,海浪接连涌来,凯瑟琳不由得抓住栏杆后退半步,这才站稳,可男人却像是扎根于甲板,丝毫不动。
“你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随口说出:“欧·亨利。”
凯瑟琳不禁笑出声来。这一刻画面定格,暴雨中的海上,一男一女在甲板上站立着,男人脸色平静,女人笑着。一片汹涌中却暗藏着平静,对立的二者诡异地统一。
“回舱室吧,暴雨下可不是个好好聊天的地方。”男人转身走了几步,稍稍停顿,“你可以叫我林,算是我名字的缩写。”
他第一次称呼凯瑟琳为“你”。
“那么,亨利。”凯瑟琳妩媚一笑,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撩到一边,“有没有兴趣来我的舱室玩玩呢?”
林回头一笑,笑容中透露出他的沉稳和善意,但即使这个笑容是那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诚的笑容,而不是礼貌性的微笑,也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何必表演呢?您可不是那种放荡的人,对么?”
凯瑟琳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口:“您真的很特别。”
——
凯瑟琳从酒柜上抽出一瓶白兰地,斟满桌上的两个杯子,林放下行李箱和长布袋坐下,随手拿起,小酌一口,但不做褒贬。
“如果你还想乘我的船,叫我就好。”凯瑟琳扯过一张纸,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随时欢迎上船。”
林看了看那张纸,并未去接——他记东西,从来只需要看一眼,足够了。他倒是瞥了瞥墙上的那把枪,“是啊,一艘有着一个危险的船长的船。”
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凯瑟琳的邀请,回去洗过澡,打了个电话后就到了她的舱室来。凯瑟琳的舱室十分的简洁,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和墙上挂着的这把枪,这就是全部陈设了。
“这个?”凯瑟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过是偶尔玩玩的东西,挺好用的。”
“能将TAC-50当玩具玩,也只有蓝莓国际军火商能做到了吧?”
凯瑟琳再一次地挑眉,林总是这样出乎意料地点出别人的身份。但她却并不感到很奇怪,仿佛这对于林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对,一个危险的船长。”凯瑟琳伸手一拉,柜门打开,内部暴露在外——打开柜门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杀气透出。
柜子里被分成了两半,每一半各有几格,左边的每一格各放着一些弹匣,弹匣上躺着各种枪支:M4A1,FNC,FAMAS,FN FAL。而手枪和霰弹枪则占据了右边那一半,spas-12,ks-23,格洛克17,托卡列夫——准确来说是仿托卡列夫,林眼尖地看到,这把枪上有一个黑色的五角星。
这是中国的大黑星。
“你的船大概从来不会害怕索马里海盗吧?”看到这些杀器,林仍然是面色不改,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我并不常到那里去,”凯瑟琳笑笑,“但他们都认识我。”
她将那瓶白兰地重新封好,往林前面一推,酒瓶稳稳地停在了林的手里,“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林把白兰地塞进桌下的行李箱里,起身拍拍风衣上的褶皱:“谢谢,很愉快的航程。”
“不考虑送我什么礼物吗?”凯瑟琳莞尔,笑容中却带着一丝狡黠,她迅速伸手,按在林放在桌上的长布包上,“噢,让我猜猜……”
布包的拉链被拉开,保养得很不错的温彻斯特M1887被凯瑟琳抽了出来。林静静地看着她,从面部表情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林轻轻地抽回这把枪,凯瑟琳似乎听到了碎裂的声音。面前这个男人,一直用来保护自己的一层坚硬的外壳碎了,露出了似乎空空如也的内部,眼中流露出乖戾为主导的复杂波动,——或是追忆,或是怜悯,或是恐惧,或是冷漠。
但顷刻之间外壳重组,林又恢复到了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样子。
“谢谢,很愉快的航程。”林自己都几乎没有意识到他又说了一遍这句话,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船刚好靠岸。
“等等,亨利。”凯瑟琳在身后叫他,“你的名字,林,全写是什么?”
林站住,却没有回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路以南。”
——
路以南踏上了栈桥,一个巨大的标语牌让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这远方的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我不过是想休假,amigo。”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在刚才那场短暂的大雨后,空气仍然有点湿热,街上仍有着居民散步,而觉得不适应这种天气的人则大多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乘凉。
凯瑟琳这点倒没有说错,这座城市,尽管潜藏的威胁可以说是一触即发,但在表面上看来,仍是一片平静的景象。
街上行人中忽然一阵骚乱,路以南转身看过去——一个人正在奋力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玩命地跑着,后面还跟着一个手持警棍的条子,那条子还通病性地喊着“freeze(站住)”。
“啧啧啧,真是熟悉的景象。”路以南不闪不避,放下行李,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跑过来,然后一伸手,将那人拽倒在地。
“操!”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竟是第一时间开骂,路以南冷笑一声,一脚跺在那人脸上。
他用的力度刚刚能踩掉那人的几颗牙。
姗姗来迟的条子看到这景象也是懵住了,反应过来后就解下手铐将那人拷上,那人仍在发出含混不清的骂声——路以南踩掉了他的牙。
“谢谢了老兄。”条子似乎这才想起来这人并不是他自己抓住的,转过身来跟路以南道谢。路以南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
“如果这是在罪城,我马上就能拿到50块的优秀市民奖励。”
条子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你是罪城来的?可你似乎是中国人吧?”
路以南暗自发笑,他当然知道这条子在想什么。
“别紧张,”他把行李拿到马路边上,头也不回,“我不是三合会成员,我不过在那里小住过一段时间。”条子摸摸头,推搡着被拷上的那人走了。
他伸手招过一辆出租车,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黑暗。路以南右臂简练地向后一个肘击,身体微微前曲,准备接上一个后踢。
“我日!停!停!”蒙在他眼前的手现在正蒙在那人的肚子上,路以南转身,看着那一头烫过的乱发。
“噢我亲爱的安斯提斯·塞勒斯廷,你还是这样的稚嫩。”路以南关上出租车的门,对司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然后司机回了个中指,开走了。
“哎,你大爷的,你一说你要到了,我还专门开车来接你呐。”安斯提斯揉了揉肚子,路以南那一下肘击并未用力,但出于他的条件反射还是精确地命中了胃隔膜所在的神经密布的那一块,“你混的时间还没我久,你算老几啊?”
“你这性格真是配不上你这张脸。”路以南拎起行李箱递给安斯提斯,——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提起行李又放下了,“标致的脸,颓废小伙——你的车停在哪里?”
“不要脸的,自己拎。”安斯提斯不接,从牺牲者家的裤子的兜里拿出车钥匙,路边的一辆暗红色涂装的海军上将亮了亮车灯。
“似乎你混得不错啊,你原先那辆潘长江600呢?”
“什么?”路以南最后一句话中的车名是用中文说的。
“PCJ-600,在中文里,pcj是潘长江的缩写——管他那么多呢?”路以南坐进车里,安斯提斯坐上驾驶座,却没急着开车。
“有事就说。”路以南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我嗅到哭诉的味道了。”
“我去你是魔鬼吧。”
“在罪城,我们都学到了很多,不是吗?——当然,我学到了更多。”路以南身子前倾打开电台,K-DST电台里正在播放A horse with no name,无名之马,恰好是他喜欢的歌。
“总之……我头都快铁了,一群deadbeats,还得你帮忙。”
“你一直跟我说你多厉害,怎么,搞不定?”
“确实得你帮忙,先去我的公寓吧,我们慢慢说。”
海军上将发出了低沉的吼叫,稳稳地上路了。现在,又一个洛圣都的夜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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