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川》——跳动的皮筋

第一章 山中有少年

据《山河图录》所记，大梁天下，立国三百载，七府十二州，立于中央之地，鼎盛繁华。上下四方皆被视为蛮夷之地，虽说蛮夷悍猛时有侵犯，却一直被精锐的大梁铁戈拒于国界之外，更有甚者，追击蛮夷于千里之外，使其纳贡来降。一时间万邦所尊，大开方便之门，万邦融汇，各业兴旺，可谓是真正的中央天朝。

然而再过鼎盛的王朝也终有覆灭的一天，近数十年来君王昏庸，奸佞当道，国力日渐衰弱，当今天子，新登大宝，虽然励精图治，但也难以拯救这数十年来积累的沉疴。一时间内有起义不断、匪患横生，外有番邦蛮夷虎视眈眈，乱世之景已然初现。

雍州之地，位于大梁西南，后有天岭山脉阻隔面向中州之地，方圆三千里，民八百万。由于地处边陲，山岭纵生，条件恶劣，长久以来便不受重视，所以自古以来便少有受到乱世的波及，也算是一件幸事。

雍州西南，有一处小山，约有三百米高，小山虽然生得不高，却是异常陡峭，怪石嶙峋，树木丛生，只得一处小道上下，据说是山下村民长期上山砍柴慢慢走出来的。

不过若是到了山顶，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山顶处是一个异常平整数十米方圆的小平台山，平台上长满了青草且中央伫立着两颗老树，若非是知道山下村民没有在山顶生生开辟一座平台的能力，定然以为这平台是人造的了，由此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老树之旁依偎着一座朴素的小道观，道观也没有什么名字，只听说是差不多十年前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来这儿，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些山下村民简单修建的，老道士自此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而且还给这座小山取了个挺好听的名字：玉京。

晌午时分，只见道观里走出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道士，面目清秀，穿着一身麻布道袍，提着一个小酒壶，自上而下的走在玉京山的碎石小道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道士已经走到了山下，在田埂间的小路上朝着远处的小村走去。

“辰哥哥，又下来给你师父打酒啊？”路边田埂上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裳正在插秧的小姑娘看到小道士走过不禁问道。

“嗯，小丫又在帮忙干活，辛苦了。”小道士名叫方辰，微微一笑回答道。

“对呀，我们不帮忙干活可就吃不饱肚子哩，不像辰哥哥你有老神仙当师傅哩。”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却一直保持着开心的笑容，农家孩子早当家，早已经习惯了农事，丝毫未觉其中的辛苦。

小道士哑然一笑，老神仙，是山下陶家村的村民对老道士的称呼，但是老道士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据说老道士刚来那几年村上偶有去世之人，都是由他帮忙做法事超度。甚至有一次，村上陶二牛突然发疯，见人就咬而且力大无穷拉都拉不住，正当村民们惊慌之时，老道士刚好来村里打酒，对着二牛仅仅只是一声厉喝二牛就口吐白沫晕倒在地，过了仅仅一个时辰就清醒过来重新恢复成那个忠厚淳朴的二牛。村民们都说二牛是被山上的精怪附了身，而老道士就是专门降妖伏魔的神仙。

自此村庄上偶有邪祟之事都有人上山请老道士，由老道士出面解决，甚至连附近一些镇子上也经常有人来玉京山请求老道士出面除邪。然而邪祟之事本就罕见，最近几年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了，老道士除了打酒基本不下山，而且随着小晋凡的渐渐长大能帮老道士下山打酒，老道士已经两三年没有下过山了。慢慢的也就成了村民们的饭后谈资以及村中小孩听闻中的神仙传说。

“辰哥哥，我爹说十几年前外出去县城打拼的堂叔回来了，听说赚了不少钱哩，他还请了一个识字的教书先生到我们村里住呢，听说要教村里的小孩读书识字呢。你要不要跟老神仙说说跟我们一起来念书吗？”小丫眨了眨大眼睛，对着方辰说道。

“不了，师父自小就教我读书识字，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会要跟着师父学。不打扰你们干活了，我去打酒了。”方辰笑着摇了摇头，向着村子走去。

“是喔，我怎么没想到呢，老神仙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会不认识字呢，辰哥哥是他徒弟，他肯定早就教了辰哥哥读书识字了。”小姑娘听完晋凡的话，顿时脸色一垮，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着。

进入村子，方辰慢慢的走在村子主路上，村民们的房屋依着主路两旁而建，村里的村民仿佛全部认识他，一路上时常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笑着回应。

“小辰啊，又来给老神仙打酒呢？”路边约莫三十岁的妇女问道。

“是的，芳姨好！”芳姨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裁缝，具体叫什么，方辰也不知道，只是其他小孩都这么叫他也就跟着叫了。

“正好隔壁你根叔家里新酿了一些糯米酒，你去找他打，他要敢多收钱你就来找芳姨，芳姨给你出头。”芳姨笑眯眯的说道。

方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向着隔壁屋子走去。村子里没有正儿八经的酒铺，村民们的酒都是用自家粮食酿的米酒，晋凡每次下山都是到有存酒的村民家里打酒，而村民们似乎也很愿意把酒卖给方辰，估摸着也是为了与他们口中的老神仙结个善缘。至于收钱多收，在这个偏僻而民风淳朴的乡村，权当是玩笑话罢了，如果不是方辰每次都坚持要给钱，这些村民可能根本不会收他的钱。

打完酒，方辰提着酒壶慢慢的走在村子里面，心中思绪万千。

“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方辰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是的，方辰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三年前他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来到了这个对于他来说一无所知的世界，成了一个七岁的小道士，还有了一个老道士当师父。

迄今为止，他只知道这是和古代中国差不多的地方，不过这个世界，武功内力好像是真的存在的。单单是老道士教他的功法，他就大感神奇。只是这功法，似乎比其单纯意义上的武功更加玄乎一点，方辰脸上透露着一丝古怪。

和他一同穿越的，还有一柄黯淡无关的三寸小剑。

要说这穿越和这柄小剑没有关系，方辰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要不为何单单就这柄小剑和他一起穿越过来了呢？不过三年来这小剑却又实在是太过平淡无奇了些，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块破铜烂铁，切豆腐都钝了些。这不，也就被他随意别在头上当了个发簪。

要说这小剑的来历，就得说说方辰穿越前的“前世”，前世的方辰名叫谢凡，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在他读大学的时候车祸去世，不过好在家里也算有点资产，支撑他读完大学后用这笔资产还开了个小古玩店，平时除了到市场上淘淘古物也就是读读各类古书，活生生一个人未老心先老的例子。而这小剑，则是他淘货时淘来的，淘来后当天晚上睡下后再醒来自己便是这小道士模样了。

不过方辰倒也洒脱，反正“前世”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既来之，则安之，谢凡两个字就让他慢慢消去吧。

在村子里绕了几圈，方辰也准备回山了，三年来除了山上的老道士，也就只有在这山下小村才能感受到一丝人气，每次下山免不了多转几圈。

进山后慢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直到走过了半山腰，方辰身子突然一震，飞快的向前迈去，一步便是七八米，瞬间身影便消失在山林中。若是有旁人在这，肯定会惊呆了下巴，这哪里会是一个小小少年，分明是一个苦练了数十年轻功的高手。

第二章 传道

不消片刻，方辰便到了山顶。说实话，这山顶之上，空气清新，微风扑面伴随着道道青草的香气，若不是由于面积不大切缺少人气而太过单调，相比于前世那满是各种废气的高楼大厦之间，绝对是上佳的休闲养生之地。

道观共有三间小屋并排而立，前方用简易的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栅栏中间有一道小木门，木门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玉京”二字。

方辰推开木门，刚准备迈入小院，中间小屋便传来了一道苍老却又不失中气的声音：“臭小子，下山打个酒花了这么长时间，老道教你的本事莫不是白教了去。”

“得嘞，师父，这不是给您打来了嘛！俗话说得好，这酒是穿肠毒药，您这一大把年纪了，弟子劝您还是少喝点为妙，免得哪天一下就...”方辰一边走进小屋一边嘴里回应着，不过说到一半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及时打住。

“免得什么？你说来我听听？”小屋中央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此时正吹胡子瞪眼，盯着走进来的方辰问道。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方辰有点心虚的挠了挠头讪笑道。

“你这臭小子，老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教你读书识字又教你修炼功法，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狗屁倒灶的胡话。”老道士摇头苦笑了一声。

不过老道士心里也有些疑惑，方辰练起功来进度奇快他到不奇怪，毕竟当初收养他并收他为徒就是因为他根骨奇佳，但是在读书识字上却是异常的天赋异禀，十岁之龄可以说是他能教的东西基本都学会了，有时还会蹦出一两句老道士都没听过的“至理名言”。“这小子莫不是真是个文曲星下凡的天才？”老道士暗暗想道。

方辰若是知道老道士的想法定然会暗暗发笑，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本来就好读古书，虽然穿越后界不一样，但是文脉相通，他来这个世界也只是需要简单的识字便成了。

“好了。为师观你灵气绕身，步履轻快，你可是已经养气大成了？”老道士突然面色一正，满脸严肃地问道。

“是的，师父。前些天便已经是大成了。”方辰这些年来无论是穿越后自己的印象中还是穿越前小道士的记忆中似乎只有在老道士初次传功的时候才有过此般严肃模样，不由恭谨回答道。

“好了，为师当年偶然外出，你父母遭遇匪祸双亡，将还在襁褓当中的你救下，不想转瞬便是十年。自为师正式收你入门墙已有五年。既然如今你已引气大成，也算是入了修炼门槛，为师接下来这番话，希望你仔细听道。”老道士一声长叹，似悲似喜又似无奈。

接下来，根据老道士口中所述，他本名方奇，青州人氏，方辰便是随了他的姓，父亲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也算是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幼年时跟随父亲入山打猎，在一处山中破观得到了一本残破不堪只剩下半册的秘籍《玉京宝录》，老道士也算是根骨了得，根据宝录所修，十年引气，二十年养气，三十年凝气，于百岁时堪堪凝气大成，此后难有寸进，于是寻访天下名山大川寻仙问道却一无所获，此后渐熄此心，至如今已经一百二十有七了。

据《玉京宝录》记载中的推断以及与这些年来寻访到的同道中人间的探讨，老道士得知修为境界大体上分为：引气，养气，凝气，命魂，至于之后的境界便是一无所知了。

引气、养气、凝气合称为练气三境，为入门之境，也是修士凝练自身、夯实基础之境。

引气境，无非就是引动天地间灵气环绕自身，得灵气滋养，此境界可强身健体、抵御百病。

养气境的话则是将天地灵气引入自身的经脉气血当中，温养自身，这一境界则可以借助体内的天地灵气施展一些小法术，只不过需要借助繁琐的手印、咒语，施展起来太慢威力也有限。

而凝气境，灵气凝练如水穿行百脉之中，修士一旦臻至此境界，根据所修功法施展法术时间大大缩短，凝气于掌可施掌心雷、凝气于眼亦能勘破鬼物精怪，入得此境，即使是江湖上内气外放的化境宗师高手亦远不是对手。

说到此处王老道自身也不免有些得意，言道大梁天下他几乎踏遍，所寻得的凝气境修士也不过三五人，其中更无一人像他这般凝气大成。

至于命魂境，王老道因为自身也未曾修得，不甚了解。不过根据《宝录》所记载以及自身的猜测，修士一旦修成命魂，则御空而行，意动而法随，施展神通术法不过转瞬之间。才算得真正神仙般人物，非凡人之力所敌。

不过方老道对于命魂境界也难免有些向往和悲叹，求仙访道一生，却挨不过岁月，老来自知此生无望，只能将自己一身所学传承下去。

讲完修炼境界，老道士似乎认为方辰不信他所说，只见他单手朝上，手上突兀的凝聚了一团火球，对着门外一挥手，刚好落在院内一块高约一米的石头上，石头瞬间便炸裂开来。

这一幕看得方辰目瞪口呆，脸上生出一丝惊惧，而心中的一丝怀疑也彻底的化为乌有。

而且根据老道士口中所述，方辰的内心也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年来跟着老道士所学，他本以为这个世界只是单纯的有武功存在，而老道士则是一个遁出世外武林高手。至于山下村民所说的“老神仙”，也权当是乡野之人的愚昧称呼罢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一切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修真炼道真的存在？！”方辰此刻内心充满了激动。作为二十一世界广大网文读者群众当中的一员，对于仙侠小说中的描写也曾向往过，也曾幻想自己是那瞬息千里、摘星拿月的仙人，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酣畅淋漓。

第一次，方辰觉得自己离这一切这么近。

“好了，该讲的为师也都简单的跟你说了下。自今天起，老道便将这一身本事尽数传与你，你根骨俱佳，可莫要让老道我失望了。”老道士叹了口气对着身前还沉浸在巨大震惊中的方辰说道，似乎满是落寞之意。

“弟子定当谨遵师尊教诲，不负师尊所望。”方辰身子一震，从思绪上回过神来，对着老道士稽首一拜，恭谨应答道。

这一拜，发自方辰内心。一谢养育之恩，二谢传道授业之恩，三谢引路之恩。此生求仙问道，誓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