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尘》免费试读_寥言

第一章 卑劣的一文不值

霖南之地，玄泱界边陲古地，这里山脉交纵，古木成林，其中野兽凶残暴戾，嗜血无比，常人误入其中必定尸骨无存。

虽是如此，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沉淀，山脉孕育出无数天材地宝。这些多数对野兽无用，却是修行炼制的必须品。

有了需求，自然有人付出，就如同坐落在群山外围，一座座城镇，以及吸引而来的无数进山探寻者。

这些人，多数是没有势力拉拢，先天五灵品阶低下，以此谋生的修灵者。再有便是一些祖辈扎根此地，世代传承，组建成颇有势力的家族延续。

故梦尘记事以来，就生活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跟着父亲，每日靠着贩卖从山中寻来的药材为生。

换来的钱，本可让二人衣食无忧。但父亲却是一个没有一丝先天五灵的普通人，这让他们不得不每月向徐家缴纳数株珍贵的药材，以求庇护。

今日，这一切或许都将改变！

站在徐家修筑的白石广场上，耀阳照射而来的炙热感，让故梦尘迫切的心情，变得更加急躁，拥挤的人群，嘈杂不堪。

广场中央，一名腰间捆着数根赤红色麻绳，裸露着臂膀的少年。只见他将手缓缓靠在一根高达数丈的墨黑色石柱上，原本呈现出的灰黑色纹路，浮现出淡淡红艳微光，并散发出阵阵热浪。

少年身后，一位身影佝偻的老者，感受到热浪，微眯着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讥讽。

“予离！二品火灵！下品！”

老者淡然的声音，让下方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再次看向上方少年，无不冷眼相望，直至他走下启灵台，消失在人群中。

众人的态度，老者自是习以为常，这种事情他早已见过太多。

奈何踏上这启灵台，足以证明这些人先天五灵，并不足突破作为承载的人体本身，需要借用启灵石柱通过接触后，探寻隐藏在体内的先天五灵，并通过启灵石柱显现其强弱，而由此划分。

一至三品，多数修灵者都是此三品之中，所属下品。

而其上，四五品阶，已是上乘，一般都会被一些势力拉拢，算得上中流砥柱。

六品之上，便是所谓天才，他们无需启灵石柱启灵，凭借自身浓郁的先天五灵，足以透过身体浮现，任由掌控。

并且，先天五灵的强弱，也决定了修灵者的精进与天赋。

“若我能觉醒四品或五品先天五灵，到时就算进五灵门也是绰绰有余了吧！”上方启灵台上来来回回，上下也来去了几十人，眼看就要到自己，故梦尘心仿佛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不由伸出手，自言自语到。

“下一位！故梦尘！”

故梦尘刚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启灵台上，老者浑厚的叫喊声。

“来了！来了！”故梦尘有些激动，挥了挥手，却不忘对着身后白衣素实，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故晋升说到：“爹！只要我启灵成功！一定会带你走出这徐家镇，不再受人白眼，到时再顺手教训教训经常找我们麻烦的季胖子！”

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洋溢着的笑容，落入故晋升眼中，不禁让他心中一暖，用力的拍了拍故梦尘早已能禁住风雨的结实肩膀，欣慰的感叹到：“好！我就看着，我儿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修灵者！去吧！”

说完！他推了推故梦尘，看着亦如往昔记忆中的身影，一步步向着启灵台上走去。他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让他感到不安。

“将手放上去！放松身心，才能让启灵石柱察觉到你体内的先天五灵！”

按照老者的话，故梦尘感觉手在触碰启灵石柱的那一刻，其上传来一道异力侵入体内，并在周身血脉中游弋。

伴随着异力不断游走，一丝丝彻骨的冰凉从故梦尘身体各处涌现，并在小腹处慢慢凝聚，幻化成一枚冰珠。

冰珠片刻凝聚，一缕浓稠的寒霓之气，自他头顶冉冉升起，随之消散。

“这……”掌管徐家启灵台也有四十多年，老者从未见过这番景象。那寒气虽然微薄，但也唯有六品以上，才能释放出来的先天五灵。并且这并非五灵之灵，而是五灵之水蜕变，九炼极境才能掌控的冰灵之力。

一个从未觉醒过先天五灵的少年，怎会拥有？

老者心中，满心疑惑，看向启灵石柱，其上灰黑色纹路已是纯白无暇，寒气逼人，故梦尘靠着的手臂表面一层冰霜已经覆盖。

“这小子不会是六品以上，早就觉醒先天五灵了吧！？还特意跑来**！”

“小声点，到时若真是，被听到了！你一个一品土灵的小角色还不被人家给废咯！”

“……”

下方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却只有故晋升一人，盯着台上的故梦尘，神情满是焦虑与不安。

就在此时，眼看全身浮现出的寒气，快要全部融入冰珠之中，故梦尘身后却陡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虚影，血红的面具下，闪烁着两道幽幽绿光，逼退了站在身后的老者，化作一根漆黑如墨的利刺，向着故梦尘袭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故梦尘又毫无察觉，直至那虚影化身的黑刺入体，一种浑身被撕裂的疼痛感瞬间占据全身。

咔！咔咔咔！

黑刺与冰珠接触的瞬间，冰珠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再次化作一丝丝寒气，逐渐溃散。而他手触及的启灵石柱纹路也随之暗淡。

与此同时，黑刺替代了冰珠所在的位置，化作一团黑炎，并传出一道阴冷的嘲笑声，自故梦尘脑海中回荡:“你！不配拥有我族之灵！”

不配！

不过是短短两字，不仅斩断了故梦尘翘首以盼的希望，更是葬送了的他余生。

“尘儿！”

下方的故晋升看着台上那如同重创，勉强靠着启灵石柱，神色萎靡的故梦尘，却只能悔恨的呼喊。

早就知道了这番结果，却还是让他踏上了启灵台，作为一个父亲，是他葬送了儿子的一生。

然而，这一切故梦尘却不知晓，突如其来的打击，总会将人麻木。

“故梦尘！启灵……”

启灵石柱上暗淡的纹路，足以说明一切，老者当即就要开口公布结果。

但话才说到一半，故梦尘猛然挺起身来，纵身一跃，便向着人群外跑去。

那怕事已至此，那怕心有不甘。

他，故梦尘，也不愿站在那启灵台上，因为老者的一句启灵失败，而成为别人眼中的废物以及笑话。

启灵过程终是昙花一现，离去的身影除了故晋升，又有何人会再去关注呢？

“那怕我父子二人逃离再远，你们都不愿意放过我们吗？”故晋升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篡紧了拳头，冰冷的说到。

或许他早就该明白，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早已一无所有。

第二章 血溅枫林

徐家镇八方百里，层山叠嶂，延绵不绝，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高，不得地远！

青石峰，一座不过高达百丈，同如其它山峰那般，屹立于这无尽群山之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山峰。

山中并无草木，全由无数褐青色鹅卵石堆积而成。山顶之上，更是被一块凸露出的巨大鹅卵石占据。

但那鹅卵石也非完整，靠近崖壁边缘处部分已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倾斜向外，凛然而立的青劲苍松。

故梦尘孤身端坐在苍松宽厚的枝干上，浓密的松衫为他遮住了耀阳刺目的辉光，虽有几缕穿透，却丝毫不影响他看着远处山峦上，一只浑身毛发如刺，迅捷如风的黑狼，追逐着身前拼命逃窜的野兽。

亦如往常那般，仅仅一个喘息，那黑狼便将猎物一口咬死，叼含口中，扬长而去。

这短短的一幕，故梦尘早已看过不下百遍。

想想今后余生，他也将同那猎物一般，任人宰割，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全力一拳打在手臂那般粗壮的枝干上，枝干一阵摇晃，落下几根干枯的松衫，散开的小刺不慎落入眼中，故梦尘收回被痛觉麻木的拳头，揉了揉，却脚底一滑。

树下便是百丈悬崖，不由让他一阵慌乱，胡乱抓住一根树枝，却听得咔嚓一声，瞬间断裂，连忙向其他树枝抓去。

待他稳住身形，整个人已横在了苍松之上，看着下方淡薄的云雾，掉下去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或许是先前用力过猛，也可能是太高有些心悸，故梦尘双脚已经忍不住开始打颤，而手抓住的那头，也在跟着抖动。

环顾四周，唯有下方有一米多宽的主枝干才有位置站立，从这里跳下去还有数米，要是脚一滑或者时机没掌控，掉下去了怎么办？

但这种情况那能多做犹豫，松开双脚的受力，故梦尘手握着的枝干上，借力一荡，看准时机，果断跳下！

嘶！

虽说刚好落在主枝干上，故梦尘却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坐下，看着身前因脚踩踏，凹陷进去的地方，一颗眼球般大小，鲜红色的珠子显露，两行清泪不禁流下。

疼！钻心的疼！

跳下来时，后脚跟刚好踩在了上面，那种感觉，足以用人生第一次来形容。

许久，疼痛感逐渐消散，故梦尘这才伸出手，将其抠下，放置于眼前揣摩起来。

满山都是褐青色鹅卵石，唯独只有这苍松之上，有一颗红的石珠，故梦尘感觉有些奇怪。

此石奇特，看似红艳，却印满了暗金色的生晦纹路，其中心处，一粒米粒般大小的黑点，若隐若现。

“难道这是一颗灵珀？”

故梦尘听父亲说过，上了年岁的古树会流出独特的树脂，将一些带有灵性的东西包裹，经过一段岁月的沉淀，化作一块灵珀。以前故梦尘也在山中捡到过几颗，都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拿回去给爹看看，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把玩了两下，也看不出个究竟，故梦尘只好随手放进在了衣兜里。

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边斜阳，故梦尘一阵吁叹，对于迷茫的未来，渐渐释怀。

“梦尘哥哥！你是不是在上面啊？”

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喊声，自苍松盘踞的鹅卵石上传来，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今天不是跟你爹去三黎镇上买东西嘛？”

看着身前眼眶湿润，不停抽泣，好似哭啼的少女，故梦尘不由嬉笑到：“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被打了跑来向我述苦啊？”

“不……不是的！梦尘哥哥，我今日和我爹回来的时候，路过红枫林时，看到故叔叔满身是血，被徐家管家还有季胖子带到了红枫林里。”

说到这儿，白丽有些哽咽，吞吞吐吐的模样，带着一丝胆怯，却再次说到：“我趁我爹和伯伯们说话的时候，悄悄跟了过去，谁知道红枫林里传来故叔叔的惨叫声，然后……”

“然后怎么了？”故梦尘将手搭在白丽肩上，有些急迫的问到。

“我被吓到了！只好跑回来！但先前去你家找你时，听到吴婶婶他们都在说。故叔叔去徐家偷增灵丹被徐家管家抓住了！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将原委缓缓道出，白丽如负释重一般，看着有些木讷的故梦尘，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丽，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我爹！”故梦尘一脸凝重的说到。

增灵丹乃徐家最为珍贵的丹药，是徐家老祖专门从三千州求来，为徐家唯一一位七品水灵的后辈徐天惊服用，增长其修炼速度的。

既然父亲偷窃被抓，一定会承受徐家的怒火，而红枫林，是徐家与深山中那些开了灵智的异兽定下分界线。

红枫林外，所有人都由徐家庇护。

进了红枫林，便是越过了界限，山中异兽皆是凶残暴戾，对人血肉渴望至极，若不是一般实力的修灵者进入，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袭击。

正是如此，故梦尘才是没底，徐家管家姑且不论，就那季胖子一人，凭借启灵五重的境界，在徐家镇横行无忌，时常拿他们这种没有先天五灵的小贩开涮。

一路跑下青石峰，向北行跑了近半个时辰左右，大口喘息的故梦尘，看着眼前一片红叶飘零，传出阵阵野兽嘶吼的枫林，毅然走了进去。

天色有些昏暗，密不透光的枫林中，不时吹来一丝阴冷寒风，带着腐败的气息，弥漫四周。

缓步前行，警惕的看着周围，不远处一道火光乍现，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飘来，故梦尘不由眉头紧皱。

心中的不安难以平复，让他加快了脚步。

“爹！”

终于走到近前，看着眼前炙热的火光，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瘫倒一旁，直至故梦尘的一声叫喊，让他艰难的撑坐起来，看向这边。

“尘儿！你怎么在这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身影，故晋升艰难的扭动着血肉模糊的双腿，沙哑的问到。

故梦尘没有回答，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伸出微颤的双手，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想不到徐家竟如此心狠手辣，明面上庇护着镇上的人，但在他们眼中所有人都不过是任由驱使与宰割的羔羊罢了。

虽心中不愤徐家的所作所为，但凭自己一个没有一丝先天五灵的人，又能怎样呢？

撕下身上略显干净的一处衣物，将故晋升的伤口简单包扎，随之将其背起，故梦尘缓缓说到：“爹！我们走！出了这红枫林，我们不再回徐家镇，天地之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言罢，他迈步向着来时方向走去。

却在这时，一声狼嚎自黑暗传来！

快如闪电的黑影，迅疾的掠过周遭，满地的枫叶皆被掀起，糜烂的气息向着二人袭来

故晋升自知为时已晚，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绿色的兽丹，便交到故梦尘手中，慎重的说到：“尘儿，放我下来吧！拿着这枚兽丹，这独目幽狼就不会对你动手！你快走！”

“不！”故梦尘怒吼，故晋升递过来的兽丹他视若无睹，稳健的脚步依旧，不曾丝毫犹豫。

“爹你不是说过吗？人就应该守护最宝贵的一切，那怕失去生命，若自己心中认为是对的，我们都不该放弃！这世间，早已只有你我二人相伴，你若离去，难道要我余生在自责度过吗？”

故梦尘的话，如同利刃袭来，狠狠地刺进故晋升的心里。

他从始至终都想着改变儿子的人生，不让他面对曾经自己经历的一切。又何曾想到，在故梦尘心中，父亲才是他若视为宝贵的一切，而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想父亲不在受人欺凌，不在因为是一个没有一丝先天五灵就低人一等的废物，他只想改变这一切！

改变这一切就这么难吗？

故梦尘时常这样问自己，本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启灵台上，却再一次被无情打破，这惨淡的人生，若能在多给他一点力量，那怕再多一点点，他绝对不再会向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强者低头。

情绪有些失控的故梦尘，大口喘着粗气，紊乱的气息仿佛带给了他一些无畏的力量，踩踏在堆积厚实的枫叶之上，逐渐加快了脚步。

暗中的独目幽狼也早已对血腥味馋涎欲滴，来自那枚兽丹的震慑也在对鲜血的渴望中冲淡，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蓄势待发。

跑了数十丈，故梦尘感觉到了体力些许不支，不由放缓了脚步。

这小小的细节，落入独目幽狼眼中，却是捕食的最佳时机。

自故梦尘身后相距不过数丈的一棵枫树走出，它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泛着寒光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嗜血的狰狞。

一步，两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独目幽狼全身灰黑色鬓毛如同一根根利刺一般竖立，这是它进攻前的准备，直至看准时机，纵身一跃。

突如其来的袭击，故梦尘也早有准备，时常在苍松上看独目幽狼捕猎的他，预料时机，猛然向左侧扑倒，而早已转交到故晋升手中的匕首，却寒光一闪，向着其额间独目刺去。

作为一个捕食者，独目幽狼的反应不所谓不快，看着匕首刺来，直接张开嘴，一口将匕首连同故晋升手臂一并咬下。

鲜血抛洒，更加刺激了独目幽狼，刚落地，便再度袭来。

见此，故晋升将准备撑起身的故梦尘一把推向一旁，却被独目幽狼一口咬在淌出鲜血的腿上。

没有丝毫犹豫，故梦尘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一下刺进还在撕咬着故晋升的独目幽狼眼中。

伴随着哀嚎，故梦尘将匕首拔出，想再补上几刀，却被一口咬住臂膀。

强大的咬合力将他手骨瞬间碾碎，而他却忍着疼痛，用另一直手，将匕首握住，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向着它咽喉刺去。

噗！

匕首透过皮毛刺入，血如泉涌，全部溅在故梦尘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险些作呕。

“结束了！”

力竭的他，无力的吐出三个写，便摔倒在地，强忍着逐渐模糊的意识，爬到了故晋升的声旁说到：“爹，我们活下来了！我这就带你走！”

“尘……儿，爹真的……真的走不动了！太远了！爹这辈子走的太远了！远到你……你娘都找不到我们了！或许当初，这一切……都是我错了！”

“爹！你没错，睁着眼看着我，是尘儿的错，是我改变不了我自己，是我让你的努力白费，是徐家让我们过不上安稳的生活。对，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逼得，我这就带你走，带你走出这吃人的地方，修生养息，报答你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故梦尘话语声越来越微弱，他能感觉到，流了太多血，受了太多痛，或许是想逃避了，那双平日对自己溺爱的眼眸，慢慢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爹！爹……”

任自己如何呼喊，万般摇晃，眼前除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没有了那个叫自己一声尘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