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第二章 适应一下
第二章 适应一下
没有多大一会,随着门帘声响,一张马脸出现在眼前,虽然脸上布满着岁月沧桑所留下的皱纹,但是一双彷佛刺刀的眼睛却掩盖了老去的痕迹,让人一旦注意到他的眼神,就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事情。
盘龙帽下面就是斑白的头发,却异常顺滑的披散在背后。就连鬓角也整理的没有一丝乱发,随便穿了一件杏黄色的龙袍,也显得威严十足。
眼角扫视着周围跪着的众人,朱允炆知道自己也要拜见皇上,装作异常虚弱的挣扎了几下,口中道:“允炆拜见皇祖父。”
坐了几下,都没有坐起来,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的虚脱,只是残留在脑海中的那一点自尊,促使他内心的挣扎才会如此。但是朱元璋只是看着眼前的皇太孙,却没有阻拦。眼看着装不下去了,朱允炆只能是怏怏滚起。
可是左脚乍一触地,却是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朱允炆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有两只手搀住自己,抬头看时,却是跟随在朱元璋身后的老太监。
德阳在搀扶起他的同时,右手有意无意的在朱允炆手腕前停了一下,随即便恭敬的将其扶坐在床榻上,道:“太孙殿下小心。”
朱元璋目视着这一切,眼睛中露出一丝怜惜,朱允炆则是有些不安的看着对面那个马脸老人。震慑于历史上对这位杀人魔王的描述,低下头来,不敢出声。
太监和宫娥们早在示意下,低着头退出太孙寝宫,包括太子妃吕氏在内,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朕过来看看,允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沧桑的口音从苍老的人口中说出,此时竟然有一些温暖,此时,朱元璋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开国皇帝,而是一个慈祥的爷爷。
“允炆觉得已经好很多了,谢皇祖父挂念。”朱允炆小心的斟酌着言语修辞,尽管皇太孙的记忆还存在,他也需要慢慢的适应。感觉到朱元璋在紧盯着自己看,于是脸上刻意露出一些虚弱的神色。心里却是快速思量着。
看着孙儿那彷徨的神情,升起一种护犊的感觉。可能此刻他又想起早逝的太子,心里怜惜之情大盛。
……。
因为国家大事集于一身,朱元璋在东宫呆了不是很久,等他走后,朱允炆那颗乱跳的心才慢慢的恢复平静。从众多穿越文中他了解到,可能朱元璋真的有心将皇位传给朱棣。因为杀伐果断的燕王使朱元璋似乎能够看到了壮年时的自己。但是迫于群臣前仆后继的反对,这个皇位始终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因为太祖朱元璋的杀戮已经使众臣寒了心,现在已经发生过的胡惟庸案、空印案和郭桓案几乎将朝堂换了几轮。今后的大明需要一个仁厚的皇帝,而朱棣的满身杀气正是很多朝臣们反感的地方。要说朱元璋此刻宣布朱棣为皇太子。恐怕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名士、诤臣会不断的用各种理由攻击燕王。
更何况,就算是遵从古训,立太子,讲究的是立嫡立长,然后才是立贤。燕王一不是嫡出子嗣,也就是说朱棣并不是马皇后所出。二不是长子。他的上面还有秦王、晋王两个哥哥。无论怎么样,都轮不到燕王的身上。
躺在床上,朱允炆却是睁着双眼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仔细的思索着前世的记忆,朱允炆,洪武三十一年登基,次年改号为“建文”。推行削藩政策遭到反抗,经过四年战争,燕王朱棣攻陷南京,宫城大火,朱允炆下落不明。
历史上对于朱允炆的记载非常的少,也可能是朱棣靖难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六亲不认而故意将其销毁掉了。就算是偶尔有所记载,也是出了名的懦弱和无知。好像自己看穿越文的时候还嘲笑过其组建的“秀才朝廷”。没有想到,眨眼之间,自己却成了自己嘲笑的对象。
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也可能是对我前世看盗贴的惩罚吧!
朱允炆自嘲着想到,突然灵机一动,若是我不削藩呢?那么朱棣岂不是找不到借口来抢我的皇位了?
猛的兴奋,马上心就凉了下来。不削藩以朱棣的野心肯定也能找到借口,要不干脆自己一登基就将皇位禅让给他算了。抱着永乐大帝的粗腿过日子。
算了,从朱标剩下那几个儿子的下场就可以看到朱棣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终身禁锢凤阳估计这种待遇朱允炆肯定享受不了,最好的结果估计朱棣会给自己留个全尸。
朱允炆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否定了自己一个想法又一个想法。
天快亮时,才顿然醒悟,日,我怎么忘了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呢?凭借比他朱棣多的几百年见识,还有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嫡系子孙身份,加上众多起点大大培养出来的历史知识。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匹夫吗?
想到这里,心里马上就热了起来。在律师事务所打工养成的习惯使他立刻将双方的优劣排列了一下。
论名份:朱允炆的便宜老爸太子朱标是嫡长子,那么他就是嫡长孙,所以从宗法制度来说,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朱棣是庶出,所以在嫡长子、嫡长孙存在的情况下,他是没有继承权的。就算是一万个可能,朱棣的上面还有秦王和晋王两个哥哥在哪里压着。所以从大义上朱棣没有一丝的可能。
论实力:朱允炆在文人眼里无疑是一个好的继承者,而朱棣以战功成名,在武将中颇有威信,两个人一文一武。算得上平分秋色。不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朱棣要比朱允炆的优势大了一些。
论人脉:百姓现在要的是安居乐业,是一个仁厚宽和的皇帝,而不是一个以战功而出名的皇帝。朱元璋的杀戮已经使人饱受折磨,而朱允炆复佐以宽大,这一点只要自己注意,论到收买人心,恐怕朱棣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论年纪:十五岁对三十二岁。当然是朱棣优势大了一些,不过自己还有六年的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论武功:……这些就不要论了。
“…….。”
朱允炆越是盘算,越觉的自己的赢面越大,不由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守护在旁边同样也是整夜未眠的宫女下了一跳。
连忙跑过来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才省的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朱允炆连忙收起自己一脸的YY,讪笑着道:“我想出去解个手!”
“解手是做什么?请太孙殿下吩咐就是,奴婢马上去办。”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宫女脸上没有天真的模样,反而是紧张的神色。
“你去办?”朱允炆有点张口结舌,难道现在没有解手一说?这个各位起点大神可是没有说过,于是喃喃道:“解手的意思……,就是……我要……上厕所,去……。”
真的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面前形容这件事情。手舞足蹈之下,宫女却似乎明白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孙殿下想要如厕?”
长舒了一口气,朱允炆连忙点头。那宫女脸上瞬间一红,低首说:“殿下稍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见房内没人,他连忙溜到床边,想要趁机下床解决一下。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鞋子在那个地方,倒是听见门声一响,那个宫女却是端了个水壶进来,看见朱允炆弯着腰在床边东寻西找,连忙走过来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朱允炆腹诽道。
“解手啊,我的鞋子呢?”不过面对着个小姑娘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发火。不过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耐。
那宫女感受到主子的心情,当下也不敢说话,只是飞快的将拿了双木屐过来,蹲下套在朱允炆的脚上。穿上之后甚为合脚,也十分柔软,感觉很舒服。
站起来走了两步,刚想问厕所在哪里,却见那宫女跪了下来,伸手开始解他的腰带,不由吓得后退一步,大声问道:“你做什么?”
还以为触痛了主子,吓得那宫女连忙趴在地上告饶。朱允炆这才明白这宫女是要伺候自己解手。由此才想起原来身处在万恶的旧社会。而自己,正是在金字塔的顶端那一部分。
还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腐败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两个太监,看见宫女在哪里跪着求饶,而殿下却是一脸的茫然,还以为那宫女冒犯了殿下。连忙过来喝诉,竟要将那宫女拖出去鞭打。
吓得朱允炆连忙阻挡住,让那两个太监出去。在那宫女的抽泣中,任由其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在那以为是水壶的器皿中完成了穿越大明后的第一次解手。
被服侍上chuang后,朱允炆在心里喃喃的说:“先适应一下再说。”
第三章 除刺的故事
洪武二十五年六月,江南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天气总是显得那么沉闷。继太子朱标病逝后,云南的西平侯沐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亦是镇守云南的主将。自小被朱元璋和马皇后抚养长大,一直被当做亲生儿子,沐英的去世虽然没有像太子一样让朱元璋感到心痛,可是也颇为感慨。当初随他一起打江山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沐英从十二岁就跟着他一起征战天下,原本以为是留给皇太孙的肱骨之臣。
可是没有想到才四十八岁就这么走了。朱元璋再奏折上批复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在一旁坐着看奏报的朱允炆。示意让他看一下。上面写着:
“回葬京师,追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
朱允炆忙起身道:“皇祖父厚待功臣,是万千臣民之福。”
“不要说这些,允炆,你说说,这沐英死了,云南那里该派谁去?”朱元璋故意板着脸问道,其实对于孙儿的那句称颂颇为受用。
“允炆已经随皇祖父批阅奏折有两个月了,从以前的各地奏折可以看出,沐英之子沐春从小随西平侯在云南平叛,西平侯在云南有颇得人心,与其朝廷再派人过去,还不如让沐春子承父志,在哪里建功立业,更显得皇祖父的知人善用。”
两个月的时间不是白白度过,朱允炆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再则知道沐家几百年都在云南替大明守护西南,在《鹿鼎记》清初的时候还出现沐家的身影,该怎么说他当然知道。
朱元璋对这个回答显得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孙儿,他是十分了解的,性格像极了他父亲,只是比朱标更加善良和软弱,太子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十分坚持原则的人,纵然朱元璋和儿子因为杀戮的问题争吵不休,私下还是比较欣赏儿子的耿直,但是这个孙儿却是一个墙头草似的人物,除了在吟诗作画方面是一个天才之外,对于政治简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味的想做个老好人而已。
而且喜怒都在脸上挂着,丝毫没有作为君王的心胸,所以朱元璋一直让他陪伴在自己身边,希望这个孙儿能够学会自己些许手段,能够继续替朱家守护江山。
在之前朱标没有亡故的时候,他也常常要朱允炆为自己读取奏章,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只是得到“一切听凭皇祖父安排”之类的话,现在能提出自己的见解,也算难能可贵了。
孙儿有了进步使他感到欣慰,但孙儿却是一直托词为梦遇父王朱标,说是不想当皇帝。却不料他愈是这样说,在朱元璋心里却是愈诡异。
朱允炆却苦于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托词,只能坚持到底。其实他早就不堪这样的生活,每天在东宫和皇宫御书房两线之间徘徊,要么是回到东宫面对自己那个没有主见却又整天以泪洗面的母亲。要么就是战战兢兢面对那个已经老迈但是又喜怒无常的爷爷。
他也不是无事可做,但做的都是触目惊心。在朱元璋的吩咐下,他开始帮助阅读奏折,甚至可以帮助批阅一些无关大局的奏章。
从那天开始,一个来自现代法制社会的灵魂,在附身之前又是专研法律的大学生,却每天接触的都是一言而决生死的封建制度,已经是和他所学的相违背。
最初伴驾御书房,就遇见周德兴之子周骥被揭发同宫女乱搞关系,以“帷德不修”罪名,父子连坐诛死。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不用审问,也不用调查。就是朱元璋轻描淡写的一个朱批,就葬送了几条人命,上百人被发配岭南喂大象。虽然周德兴战功卓绝,虽然周德兴是朱元璋从小的玩伴。但因为牵涉到后宫的事情,谁敢多讲话。更不要说和天子论个高低了。每当看见朱元璋手中的毛笔伸向混合了朱砂的砚台。朱允炆的心就会剧烈的跳动,因为他知道又会有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朱允炆只能保持沉默,心里忐忑着看着朱元璋拿起那本他最担心的密折,是锦衣卫呈上的,里面的内容是:靖宁侯叶昇牵连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
没有迟疑,朱元璋甚至没有再去看后面的详细内容,直接就用朱笔圈了上去。又是数条人命就要消失。
“不要……。”
“没有证据,单凭锦衣卫的一面之词就定罪,恐怕有些不妥。”
“要给叶将军一个解释的机会……。”
朱允炆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法庭,而自正在为当事人辩护。几个月平静而又无味的生活使朱允炆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千古暴君。此时才想起来。望着朱元璋有些迷茫的眼睛,心里不由一惊。
愕然抬起头,好似不相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平日儒雅随和的孙儿,朱元璋实在觉得没有理由允炆会变得这么急切,不过一个大臣的有罪无罪,该杀或者不该杀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不过他倒想听听孙儿要说出什么道理。
这时朱允炆在一时冲动之下,冷静后才明白自己在和谁说话,看着那张拉长的马脸,心里感到些许不妙,这不是六百年后的法制社会。这是一个生杀勿论集权的世界。
心里不由无状的呻吟,几个月都过来了,何苦这样把自己摆在一个风头浪尖上呢?当下话锋一转,忙走到御案前跪下。道:“皇祖父,允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上次听皇祖父说,世人都说帝王无情,滥杀无辜。如果这次再无缘由杀靖宁侯,我想皇祖父的盛誉会被小人污蔑。所以我恳请皇祖父能法外开恩。或者给世人一个说法?”
“允炆,叶昇可是谋反,有什么法外开恩?你不要多言了。”在朱元璋的眼里,只要涉及谋反,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看见孙儿为了一介反臣辩解。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厌烦。难道这个孙儿真的不能明白朕的心意吗?朕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你以后的顺利吗?
耐着性子,朱元璋中原按下心里那份怒火,孙儿的不识好歹已经让这个年迈的老人没有耐心。咬着牙说:“当初我叫人在厅中放了一枝带有很多刺的荆条,让你父亲捡起来。他不敢去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谁不知道,朱允炆腹诽道。这个故事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看见孙儿没有回答,朱元璋笑道:“我当初令标儿拾荆条,他却惧荆条有刺,恐刺伤自己的手。如果朕把刺除去,那么再去拿不就没事了吗?我今天所以要杀这些人,就是除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是已经知道答案,但是朱允炆还是要起身行礼,赞叹圣上英明,心里转瞬一想,却是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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