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传说》：诡梦

诡梦

当我睁开眼时，周围的漆黑令人生畏，只有惨白的月光掩映着参差不齐的树影，阴暗处不断传来诡异的怪诞。

“我这是在哪？”我试着缓缓地站起，却发现双腿竟已瘫软，只能依托着残破的断垣，才可以勉强前行。

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我不停地咳嗽，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倚坐在墙壁边，我的眼前不知何时开满了血红色的艳花，丝丝花瓣妩媚妖艳，散发着腥甜的香味。我的眼帘开始慢慢闭合，身体开始懈怠，大脑停止了运转，可是耳边的呢喃声却越发清晰。“救救我，哥哥。”随即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悠，起床了，该去上学了。”我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喊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懵懂的睡眼里还残有星星点点的血丝。

我下意识的望了望床头叫声不绝的闹钟。“糟糕，要迟到了，今天可是开学第一天啊！”我迅速的整理好行装，但在和母亲道别的时候却慢了下来。因为在我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去世了，镇里的人都不怎么待见我，都觉得我是一个祸星，其理由也很充分。我的右臂上有一块近似鬼脸的胎记，谁看心里都会觉得不自在。除了一些重要的人，大部分人对我都是避而远去，一个人也成了一种习惯。

母亲的眼神还在望向我消失的方向，但这一份担心却有些沉重，这份沉重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终于来到了学校，虽然现在还是早春时节，但是我后背的白色校服却湿了一片。我处在校门口，大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晶莹剔透。

“小伙子，快点进来，不然校门要关了”门卫大爷催促道。

“知道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春的寒意掠上心头，情绪静静平缓下来。

“悠，等等我啊。”我扭头一望，只见宇拼命地加快两腿之间的频率，在校门关闭的瞬间，竟奇迹般的钻了进来。吓得门卫大爷连忙从门卫厅里跑出来看个究竟

“呼，小伙子，慢一点，这样太危险了。”门卫大爷长嘘了一口气

“知道了，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宇吐了吐舌头，笑着说。

“诺，从你家路过时，你妈妈让我给你带的宝宝套餐。”说着，宇从杂乱的书包里四处翻找了一番。过了许久，才看到一个透明的食品盒，里面色泽金黄的蛋卷饼唤醒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快，拿好，有我这么好的兄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宇一把将食品盒放在我手里，然后拽着我就向学校的礼堂跑去。

阳光照得礼堂通明通亮。我和宇来到礼堂时，里面早已人流如潮，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比较靠后的位子坐了下来，燥热的气流又将我团团包围，喧哗声在耳边大肆放纵。

“安静！”随着校长的一声大喝。嘈杂声戛然而止。学生们都默默地找好了位子。不过有几个家伙仍可怜巴巴的站在走道上，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因为座位只剩下我所坐的那一排。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委曲求全。整个礼堂的目光也渐渐汇聚过来，他们仍像木头一样僵化在那儿。

“后面的同学，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坐下来，马上要开始开学典礼了！”校长的眉宇稍稍一皱，脸色恐怖至极。

他们这才艰难的移动步履，坐立难安的呆坐在我的旁边，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就好像真的是在认真聆听开学致辞。其实我内心深知这是一种无声的排斥，一种超过语言表达的情感表述。我也习惯了这种再日常不过的情况了，可是心里难免会有些酸楚。

“这真的是我的错吗？”我经常这样问自己，因为实在不明白被排斥的理由。

“没关系的。”宇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的肩，那一份善意的笑容是我渴望而不可求的。

“嘛，只有接受现实的自己，才能获得别人的认可。”我这样安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散会了，礼堂外的天空像是被墨色渲染过，灰中泛黑，有种窒息的压迫感。新生的嫩芽也有点焉了，无精打采地瘫在一旁。

宇放学后要去补习，于是我们就在河岸的岔路口分别了。宇实际上是住在南边的商业区，而我是住在西边的居民区。两边的经济差了很多，谁也看不惯谁，所以经常会出现一些口角和摩擦，我和宇密友的关系也经常遭人白眼。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尘不染的来到这个世上。

回到家中，阴沉的脸色连我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

“哥哥。”一声稚嫩的呼喊声刺激着我的鼓膜。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过分明显的挤压感使我的脸立刻泛起了从未有过的红晕。

“是...谁？”我的声线有些颤抖，难掩心中与生俱来的好奇。

“嗯~真讨厌，哥哥，你难道忘记琉了吗？”

“绝对没错，是女孩子的声音...可怎么这么熟悉。”我的心中顿生疑惑，更令我不解的是这位陌生的女孩竟称我为哥哥。

“那…你转过身，好好看一下琉的样子。”女孩有点娇羞的说到。

“唉，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早就蠢蠢欲动了。

“嗯…毕竟你也很想看吧，尤其是…”女孩浅浅地坏笑着。

“才，才没有。”我连忙解释道。

转过身，一双清泉般透彻的眸子首先映入我的眼帘，小巧可爱的樱桃嘴以及匀称腰身。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自己的面前这么会出现这么一个美少女。”我使劲搓揉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竭力去接受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想起来了吗？”女孩眼中满含期待，前倾的身子好像就要倒进我的怀中。

“没，没有。”我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如是说道。

我很努力的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确实没有过这样的女孩，更没有妹妹这种设定的存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家庭中只有我这一个后辈，其他亲戚也从来没有见过。亲人的话，只有母亲，连父亲的样子我也没有真正见过。

“嗯~好吧，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相见的。哥哥，请不要忘记现在的我哦。”

女孩闭上了眼帘，小巧身躯向我用来，手臂紧紧抱住我却很快消失在无声中，但那一份不舍却无比清析地传达到我的内心深处。

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我倚在沙发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脑中隐隐徘徊的是少女的一番言论。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我在内心中暗暗问道。第一次感觉透过窗的春风竟带有一丝寒意，那一种漫上心头的不安感在慢慢地滋生，迷失方向的感觉愈发强烈，这条近乎迷航的孤船究竟该何去何从。

梦醒

“好痛。”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脑，费力地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眼前满是瘆人的白骨，不远处的水塘竟是一片鲜红，血色的艳花布满全塘。

“哥哥，你还好吗？”少女浅笑着，嘴角的那一抹血色就好像是整个环境的点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脏难以抑制的乱窜，手脚都禁不住地颤抖。

“嘛，哥哥胆子怎么这么小哦”少女背过身去，试图遮掩笑意。

地面上湿漉漉的，周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但这腐臭中又夹杂着丝丝腥甜，这味道简直不伦不类。我还在恍惚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最近的梦里总是这个场景，好像原本就真是存在一般。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在做梦，最近怎么老做同样的梦。”我试着掐了掐自己，那无比真实的痛觉使我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不是的哦，这里的一切都是存在的。”

少女的一番回答彻底惊住了我。刚刚明明是我的心声，她怎么会知道？不解的烟云在我的脑中扩散。

“这里实际上可以算作一个监狱。”少女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却极为痛苦的望向四周。

“监狱？”我对这一回答半信半疑，可能是因为内容实在太过超前了吧。

“请相信我所说的。无论是你的想法还是心声，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少女的眼神意味深重的望着我，右手控制不住的伸向我。

“我…我相信。”我慌忙的回答道，眼神紧紧地盯向少女愈靠愈近的右手。

“啊，这样啊，你相信就好。”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收回了右手，眼神却有点小小的悲伤。

“呐，你说你是我的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试着转换一下气氛，同时也想弄个明白。

“这个哇，哥哥，你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嘛？”女孩娇声的说道，透彻的眼眸好似在不停地埋怨。

“真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这样啊，去问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女人，让她告诉你一切。”女孩最终还是没有抑制住冲动，玲珑的身躯像云缕般袭来。

“等…等。”我心中的疑团伴随清醒的瞬间立刻溢满脑海。

“那个女人这是什么话？难道不也是你妈妈。”我有点气氛的想着。不过，“我到底是在生谁的气？梦里的少女？”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但老是做类似的梦，这种情况真的存在吗。

“啊，好在意啊，还是去问一下吧，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最终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我慢慢地走向母亲的卧室。

“妈，我…我有点事想问你。”我有点难以启齿，感觉自己要说的内容好羞耻，这是一个高中生该问的东西吗？

“什么？”母亲满脸疑惑的望向我，双手交搓着。

“啊，那啥，我们家的房子还真是大啊，哈哈。”我真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再面对这尴尬的场景。

“哎，是有点大了，毕竟是当时好不容易才决定买下的。”母亲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那…还有什么事吗？”母亲定了定神，关爱的望向我。

“唉，这个…其实，其实我梦见了一个少女！”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梦见少女？这不是就像在告诉妈妈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嘛。

“唉，这样啊，也是，小悠也到了这个的年级了呀。”母亲露出了笑意。

“不不不，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急忙解释着，慌张到接近语无伦次。

“那，那个女孩的名字是什么呀，看看妈妈能不能帮帮你。”母亲好似在开玩笑。

“啊，名字，对了，叫…叫琉。”我这才从百慌之中说出了心中的所想。

“什么！琉！”平时成熟稳重的母亲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惊恐的神情，连我也为之惊动

“是，好像是叫琉吧，我也不敢确定。”我不禁往屋外后退了几步，母亲的表情着实有些令人悚然。

“在，在哪里见到的？”母亲的声线有点颤抖，目光游离的四处张望，心中好像又有什么很沉重的事情。

“嘛，我只是随便说说，瞧，把您吓的。”好想结束掉这段谈话，我的额头冒出了虚汗。

“没事的，妈妈不会介意的，说吧。”母亲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神情的慌乱，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梦…梦里，不止一次的梦到。”我很清楚自己言语的荒诞可笑，但母亲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好像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个女孩真的是我妹妹吗？”我撇过脸，弱弱地问道。

“是的。”

母亲的回答彻底惊住我了，我失神地处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僵住了。

“那个女孩确实是你的妹妹。”母亲又一次心平气和的回答道，认真的表情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究竟是闹哪一出？”疑团一个接一个地涌出，复杂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不好意思，这些我并不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只是你还有一个妹妹，至于其他一概不知。”母亲的眼神很坚定，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回到屋中，我望向窗外的月光竟是如此的孤寂，好像只靠她仅有的一点就要照亮整个黑夜。交错的光影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伤疤，那模糊的样子好似被封存了很久一般。

伏在案边，我的脑袋又热又胀，感觉像是坏掉了一样。

“究竟是不是真的啊？”我狠命的按住自己的脑袋，想要想个明白。可这明显是在徒劳，所了解的线索少得可怜。

屋外草木的芳香溜进了屋里，在我的身边环环缭绕，好似在抚平我不安的心绪。眼帘有些沉重，大脑也逐渐趋于平静，但这颗难安的心仍不能稳定。

“哥哥？”少女般甜美嗓音又传达进我的耳中。

“快，快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不是梦？”我激动地抓住眼前的少女，心中的躁动让我很难再平静下去。

“好痛…”少女露出痛楚的表情，神情显得十分委屈。

“不好意思。”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连忙收回双手，一副抱歉的样子。

“嘛，也没什么事，哥哥的心情我能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看起来那么的简单，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的。”

“我呢，可以算是人类，但身体内却存在一种特殊的物质，大部分人把这种物质称为异灵。由于异灵的强度过大，难以控制，我被封印于此。至于现在的情况，可以算做是梦，但是我的异灵让你能梦到了我所想的。”少女认真的阐述着，撅起嘴角微微上扬。

“异灵？有没有搞错哇，这个世界难道存在魔法？”我半信半疑的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少女。

“那按你说的，既然你是我的妹妹，那我也应该存在这种特殊的能力哇”

“嗯~这很难说，因为我也只是知道我存在一个哥哥而已。”

“有没有搞错哇，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哥哥呢！”越说越可笑，我气氛的吼道，感觉像是在被人玩弄。

“别，别生气嘛。异灵是能够超越记忆，回归到潜意识的东西。既然是你梦到了我，那你一定就是我的哥哥，那个女人应该也告诉你了吧。”少女倚坐在我的身旁，小声的回答道。

“确实，从母亲的回答和反应能够证实现在少女所说的。但异灵这种东西也太扯了吧。”我狠狠地将脑袋埋在两臂中，窝坐在墙壁边。这个地方也真像监狱，黯淡无光，恶臭难忍。

“那个…哥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少女悄悄地靠在我的肩头，声音颤颤巍巍的。

“我还没承认她是我妹妹，居然就有请求了，是不是也太…”我既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狡辩，左右难为的挣扎了一番。

“什么请求？”最终我还是决定听听这个妹妹的想法。

“我想请你将我救出去。”少女恳求的盯着我，面容凑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娇息。

“什…什么！”我差点吓得站起，唐突到令我毫无应对之策。

“不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拜托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哥哥了，去北汐神社的树林将…”

视野黑了下来，很快光亮又重新绽放，只不过是屋外的晨光罢了。

“北汐神社？那不是爷爷住的地方吗？”我眼前一亮，想想看自己也很久没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了，正好借此机会去和这荒唐的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