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灵图》——南城看人间

第一章 酒鬼

烈日炎炎，无情的烘烤着小镇。小镇中人流涌动，街道上车水马龙。

在这炎热的六月，尤为是太阳最为炽烈的午时，小镇里更是无比闷热。但行人们如同感受不到炙热一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小镇中，十里香酒馆，在如此闷热的情况下，如今这里已经人满为患。纵然酒馆有三楼，可每楼皆是客满。此时，酒馆三楼，于楼梯口处，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满身散发着酒气的青年手中握着一酒瓶，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楼梯口地上，他一只脚已经跨上梯子，此刻他一倒地，那只脚就是横陈在那，挡在了楼梯口处，虽不太明显，可不该挡的地方也已经被挡住。

他似乎已经睡着，又似乎还有丁点意识。他就这样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端起酒瓶，只得任由那酒瓶被他握着，安静的和他躺在地上，任由那瓶中仅剩不多的酒水一点一点的流淌。

三楼客座不多，可皆已满座，但这些坐着的人中，并无一人前去扶这青年，任由这青年横陈在地，兴许是这青年太像一个乞丐吧，可乞丐又如何能够进入远近闻名的十里香酒馆？

某一刻，自楼梯口处，有三人结伴踏上楼梯，往三楼而来。他们相谈甚欢，言到欢处，他们更是仰头大笑。他们走上三楼，恰到是在楼梯口处，一人刚好被那酒醉青年的脚绊住。好在他身手敏捷，在刚一被绊住的瞬间，他连忙控制身体，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堪堪站定，这才没有摔倒在地，而这一幕，让得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是愣住了神。

周围的客人也都愣住了神，他们怔怔的看着三人，瞬间就是认出这三人，而也正是因为认出了这三人，故而他们一瞬回过神来，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看向这边。

那人站定之后，脸色难看之极，他瞥眼看向那躺在地上的青年，瞧得那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心中已然断定，此人可欺。

他一脚踢向那青年，口中不忘骂道：“臭要饭的，胆敢挡爷的路，爷踢死你！”

跟在这人身后的那两人也在此时回过神来，他们同样面目不善的走近这青年，学着那人的模样，一脚踢向这青年。

可是，青年被踢了之后，犹如不觉，也无醒来之意，他任由这三人踢打，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那两人踢过之后，还不解气，他们看向先前那人，其中一人开口道：“宋兄，不如把他丢下去吧，留他在这儿碍眼得紧。”

宋姓男子一听，眉头一闪，似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他对着二人点点头，而后就是一脚踢碎青年手中的酒瓶，这才转身退开，让二人动手将青年丢下楼梯。

可是，他踢碎青年的酒瓶之后，才退开一步，心情犹自还处于兴奋状态，可下一刻，他忽觉身后一股凉风吹过，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的后背就是被重击了一下。

“哎呀！”随即，他应声倒地，被正面摔了个狗吃屎。这一次，那两人再次愣神，不知怎么回事。

他们连忙将宋姓男子扶起，全然将那青年给忘了。当他们将宋姓男子扶起之后，忽然间，一股浓烈的酒气袭来，随着酒气袭来之际，他们三人不及反应，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同时，三人倒地，于地上有四个人躺着。

再看那青年，此刻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压在了宋姓男子三人身上。宋姓男子三人动颤不得，但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次，踢铁板上了！

三人相视一眼，而后三人同时用力，一把将压在他们身上的酒醉青年推开。宋姓男子立时起身，连续后退了好几步。而剩余那两人明显身手不如宋姓男子敏捷，他们二人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立即站起，而他们这才起身，宋姓男子已经后退开来。楼上的人瞧得这一幕，都是纷纷跑下楼去，一瞬间，整个三楼就只酒醉青年和宋姓男子三人。

他们三人警惕的看着地上的酒醉青年，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可是，他们盯着酒醉青年半晌，那酒醉青年又仿佛是再次睡着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宋姓男子目光一刻不曾离开那酒醉青年，可耐不住这青年又是一点动静没有，他身形不动，试探性的问道：“朋友，你如此戏耍我等三人，端的是何意？”

他既已确认了这青年没有喝醉，却偏偏要拌他一下，显是在戏耍他们一般。

青年不答，就连身体都未曾动一分，可越是这样，宋姓男子三人越发的紧张，他们三人利用眼角余光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三人默默点头，正一点一点的往楼梯口移动。

“哎哟，三位爷莫急，小的这就给三位爷上酒！”三人刚一到楼梯口，迎面而来的店小二立时发现，他一瞧三人已经行至楼梯口，而这三人又是远近闻名的恶霸，他不敢得罪，于是他连忙打着哈哈，快速的走上楼来。

只是他一走上三楼，就是发现此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酒醉青年。看着这青年，他眼中莫名的现出一抹厌恶，若非是掌柜的交代过他，可让这青年进来喝酒，他早就是将这青年赶了出去。他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只一瞬间，就又是换上了笑脸，他是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他知道每一个客人都不可得罪。

于是，他绕开宋姓男子三人，走到酒醉青年的身边蹲下，很是客气的说道：“这位客官，您还要喝酒吗？”

在店小二与酒醉青年说话之际，宋姓男子三人立即抓住机会，顺势就要下楼。然而，他们的身形刚一动，那酒醉青年的身体在地上一滚，一下子滑行到了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动作行云流水，角度精准无误。

宋姓男子三人被青年的这一手弄得面面相觑，三人心知不敌，可也是无奈，这青年既不让他们走，又不与他们说话，该当是要作甚？

那店小二已经满脸震撼，他呆在原地，已经是忘记了要做什么。

正当几人都不知所措之时，青年的身形又是一动，这一动，顿时让得宋姓男子三人脸色一动，眼神不定，然而，当他们看清楚之后，方知那青年只是躺在地上伸展了一下身子。

他伸展身体过后，仿佛酒也是醒了一些，他缓缓睁开毫无神采的双眼，而后声音极为沙哑的说道：“赔我酒！”

一语说必，他再次闭上双眼。

宋姓男子一听，方才明白过来，他转眼看向店小二，大声喝道：“还不给老子送酒来？”

这一声喝出，店小二立即自发呆中回过神来，他连忙站起身，快速走到三楼藏酒室中，取出了一大坛好酒。

他将酒递给宋姓男子，道：“宋爷，您收好！”

宋姓男子一把接过酒坛，然后极为不耐的说道：“滚！”

说完，他端着酒坛放在青年身边，又道：“这是你的酒，如果无事，我等这就走啦。”他一边说，一边递给身边二人一个眼神，随即他们三人小心翼翼的绕过青年，慢慢的走下了楼梯。这一次，青年没再阻拦他们，任由他们离去。

待宋姓男子三人离去之后，店小二又是走到青年身边，他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客官，小的给您挪个座儿可行？”这如乞丐一样的青年他已不敢小觑，而这青年又是横陈在三楼楼梯口，这样影响了酒馆的生意，不得已下，他才会想到给这青年找一位置，这样，既不得罪客人，又照顾了生意。

不过，店小二的话才一说完，那青年就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而后抱起地上的酒坛，跌跌撞撞的朝着楼梯往下走，他一边走，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行，酒钱得算在刚才那人身上！”

这话一出，店小二顿时头大起来，他为难的跟在青年身后，又不敢和青年提酒钱的事。

并非是他想要找麻烦，而是在这个小镇中，谁不认识恶霸宋老二？他们哪敢向宋老二要酒钱？

青年跌跌撞撞走到酒馆一楼，他径直的朝着酒馆门外而去，可店小二就在这时拦住了他的路，道：“客官，你不能这样，小店做的是赔本儿买卖，你若不给钱，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他是铁了心要向青年要酒钱的，就算是宋老二害怕这人，他也要向他索要酒钱。

青年摇摇晃晃的站着，他抱着酒坛，说道：“你、你这厮，真是榆木脑袋，有钱的人在这里时你不要钱，偏向我这臭要饭的要，罢了，用这坛酒抵我的酒钱，你看够不够！”说着，他将酒坛递到店小二面前，不与其纷争。

店小二没有接，他又是为难起来，他要的酒钱可就包括了这坛酒在内的，这又如何能够用来充当酒钱？店小二苦着个脸，为难的说道：“这，这……”

正当店小二不知所措之际，青年一个站不稳，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自酒馆中，一个穿着富贵，挺着肥肚，留着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店小二瞧得此人，连忙弯腰喊道：“掌柜的。”

掌柜对着店小二点点头，眼中有着一抹赞赏之色，他说道：“今日这酒，算我请他了，你去忙吧。”

店小二恭敬的对着老板鞠了一躬，心中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回答道：“是，”话说完，他一刻不停的就走进了酒馆里，继续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那青年对着掌柜笑了笑，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抱着酒坛，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人群中，一边走，他一边道：“明日酒钱给你送来，如果那汉子不来付酒钱的话。”

他说的汉子自然是宋老二，他果然是醉了的，不然他又怎会还期待着一个恶霸来为他付酒钱？

青年走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那掌柜并未将青年的话记在心中，酒鬼的话，又何须记在心中？只是，在他的眼中，却又是带着失望。他为何要失望？

第二章 夜无眠

青年抱着酒坛，一步一晃的走着。在这炙热的午时，他额头之上渐渐出汗，汗水将他散乱的头发打湿，一根一根的粘在他的脸庞上，遮挡了他的模样，遮挡了他的眼睛。

但他像是对这条路很是熟悉，他的双眼就算是被遮挡住了，可他依旧能够找到回去的路，路上，行人们只要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会很自觉的给他让路，这倒是省去了他的许多麻烦。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抱着他的酒坛，在摇摇晃晃中，他终于是走出了小镇，于小镇之外不远处，有一处看起来很是破烂的庙，他朝着那破庙而去，很自然的走进破庙中，行至那庙中弥勒佛佛像前，随意的将酒坛放在满是灰尘的供桌上，他莫名的对着这佛像一笑，然后就倒地而去，不省人事了。

他这一倒地而睡，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天空已经被黑暗笼罩，破庙中有着丝丝光芒，那是天上的明月和繁星的光芒，是透过庙顶的漏洞照射进来的。

醒来的青年感受着这微弱的月光，被乱发遮挡的脸上也不知是何表情。此刻，他伸出手来，试着去抓一下那光芒，可他注定是抓不住的，这世上，又有谁抓得住光？时光和光一样，谁都留不住，也不可能让他倒退，否则，这青年一定要让时光倒退一次，哪怕只是一次。

某一刻，他收回了手，他用力的揉了揉自己一阵一阵疼痛的脑袋，而后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熟练的点燃佛像前的一小半截蜡烛，既然那月光抓不住，那就让这残灯来照亮他的世界吧。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破败的庙宇，庙中别无他物，有的只有那尊保存还算完整的弥勒佛像，一张满是灰尘的供桌，一地东倒西歪的废木烂椅。

这景象，说不出的孤寂，但他已经习惯，自从“那日”之后，他就已经想到，他必然是要习惯这孤寂的。

青年看着佛像，他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借着这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是一张五官分明的脸，三角眉下时风眼，龙鼻挺直，嘴唇棱角分明，如此模样，俊朗而不失风尘，可怎奈双眼无神。

他简单的整理过杂乱的头发之后，断然端起供桌上的酒坛，一把削去酒坛上的红布，然后毫不客气的在这佛像前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在那弥勒佛像的笑容下，他整整喝下了小半坛，喝完之后，连他都是学着弥勒佛的样子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传荡在破庙中，仿佛就连弥勒佛也在陪他痛饮，然而，喝酒的只有他，笑得却是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那动颤不得的弥勒佛像。

他端起酒坛，再次狂饮，可是，他才刚喝下一小口，就已经被打断了。只听得在破庙之外，一道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李箫，纵然你喝光了全天下的酒，那又有何用？你终究是见不到她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青年听得，因为，他就是李箫。可神秘女子口中的“她”又是谁？这个李箫终究见不到的“她”，去了哪里？这只有李箫和那神秘女子知道。

李箫端着的酒坛定在了嘴边，他既没有继续喝，也没有收回酒坛。他沉默着，任由烛光随一丝丝风意不停的摇曳，任由那腥辣的烈酒噬咬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而不自知。

此时，破庙外的女子再次开口，说道：“她，她已经去了，你还在，我也在呢！”

这话说得极轻，又似有些心虚，好像她原本要说的本就不是这句话一样。

李箫同样不答，不过，他已经回过了神，他狠狠的喝下一大口酒，这腥辣的烈酒顺着他的咽喉，流进他的身体，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血肉。他的脸被刺得通红，他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忍到无神的双眼也变了颜色，忍到一滴一滴的热泪不停的流淌。

破庙外，那女子一步一步的走进庙里，在这微弱的烛光中，现出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柳叶眉，桃花眼，高挺的俏鼻，小巧的红唇，玉颈生香，高挑苗条的身段。她一袭青衣，如谪仙一般，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庙里，如普渡众生的菩萨，她是江柔。

江柔走到李箫的身边，一双眼中，既有浓浓的情意，又有数不尽的心疼、不忍，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闪躲，在这复杂的情绪中，她是矛盾的，她既爱慕这李箫，可她眼神中为何还有闪躲？

李箫将怀中的酒坛随意的放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江柔，勉强的咧出一抹笑容，可他双眼通红，可他泪眼婆娑，他很无助，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已分不清方向。

江柔眼中的不忍在这一刻极为明显，她完美无瑕的脸颊上，写满了心疼，她看着李箫，说道：“忘了她吧！”

李箫转过头去，不与江柔对视，他再次端起那坛喝了小半的酒，猛然间，又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水下肚，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你走吧！”

只是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却冰冷至极，听在江柔的耳中，就如同是寒冬的冰雪一样，冻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已结冰。

江柔不愿听到的话，他还是说出了口，他用尽了力气，也无非是为了颓废，他之所以颓废，那是他没有了守护的人。

江柔清晰的获取了李箫话中的意思，她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到处是漏洞的屋顶，她紧紧咬住红唇，内心在挣扎着，挣扎的那一刻，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她更不愿看到这个男人的颓废。一瞬间，她眼中的闪躲消弭而去。

某一刻，她从挣扎中回过神来，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箫，仿佛在衡量着一件事。最终，她还是开了口，将她最不愿说的一件事说了出来，只因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让李箫重新振作。

她说道：“她，还有救！”

此话一出，李箫愣了一下神，随即，他无神的双眼在烛光的闪烁中，一点一点的被赋予了神采。他丢下手中的酒坛，急切的问道：“如何救？”他早已忘记，“她”或许已只剩一堆白骨。

江柔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用自己觉得最为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二十四界图可救，只需在其肉身化作白骨之前找到二十四界图，便有一线希望救她。”

李箫一愣，眼中的神采再次湮灭，他口中喃喃说道：“肉身不腐，肉身不腐……肉身，不腐？呵，哈哈哈！”他狂笑，他提起了地上的酒坛。他一边笑，一边落泪，他怎能不落泪？她已经走了三月，这三月，早就够她化身白骨了！

江柔看着这逐渐癫狂的李箫，不由得鼻头再次一酸，眉眼中水雾弥漫，在这盛夏时节，她心中却已经住下了一个秋，此刻，秋风扫落叶。

她看着李箫，说道：“她的肉身早已被易天寒封禁，存于寒池冰棺之中，五年之内，可保她肉身不腐。”

李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看向江柔，眼中的神采再次显现。他的瞳孔慢慢缩小，又点点睁大，这一刻，他如获新生，他将酒坛再次丢在一旁，连忙问道：“二十四界图在何处？”

李箫急切无比，纵然只是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听到了街边卖糖葫芦的声音，他就要急切的找人买给自己；就像是溺水的少年，挣扎在深不见底的水中，当他抓住一根稻草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被救起的可能。

江柔看着李箫的变化，心中百感交集，她忍不住落泪，可她背对着李箫，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声音平淡的回答道：“不知道，界图被分作二十四份，散落在江湖各地，唯一有线索的一份，在青宗。”

李箫再次端起地上的酒坛，他狠狠的再喝下一口，道：“青宗？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地底，我都要去找。”

听得李箫斩钉截铁的话，江柔不免心中一阵难受，她此刻多希望躺在冰棺中的是自己，可她还站在这里。她没有去看李箫，莫名其妙的，她轻声问了一句：“如果是我，你会不会也如此？”

李箫怔住，他不知如何作答，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有些人注定是知己而做不成红颜。

李箫不答，江柔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再不看李箫，抬起脚步，就要离去。

可是，她还没有走，李箫又说道：“等等！”

江柔道：“难道你会？”

李箫道：“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有一件事求你！”

江柔不明所以，她依旧背对着李箫，声音平淡的说道：“要我做什么？说了就是。”

李箫放下酒坛，可他依旧坐在地上，他问道：“你有钱吗？”

江柔心中最后的一点期许都没有了，她默默的丢下一袋银两，就再不回头的走出了破庙。

走出破庙的那一刻，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破庙，可惜，并无人追出来，这一刻，她心中的那一片片秋叶落满了一地，随秋风而过，飘向了无尽的虚空长河之中。

她不禁心中想到：得不到的，那就是得不到，永远也求不来，就算遇见了，总有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默默的走了，踏过荒野，行过绿林，走向了不知是何方的地方，或许，她本就属于远方。

江柔走后，李箫独自静坐在破庙中，他已经彻底的放下了酒坛，这一刻，弥勒佛的笑容好真切，真切到直达本心。

李箫抬头透过漏洞百出的屋顶，看向了星光点点的夜空，他心里向往着一个地方，那里，是青宗。

他没有立即动身，他等待着，等待天明，等待日出，等待那酒馆开门。

等那酒馆开门之时，留下今天的酒钱，他就要踏上前往青宗的路，为那不知是什么模样的二十四界图而去，为那一线希望而去。

这一夜，月明星稀，这一夜，注定无眠，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