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响》免费试读_豪杰飚骏马
第1章 美人
烟雾缭绕,金光耀日,千山飞岩大珠小珠洒盘般落在天际。天宫宝殿矗立在它们之上,此起彼伏,不计其数。
人间夜中满空星斗,正是天上宫阙熠熠生辉;蓝天之上连绵云朵,也是瑶池瀑布倾泻而成。
皓颢仙翁,得名于其发、眉、髯皆洁白如霜,正如“皓颢”二字。
他身披紫衣,与门童聚而论道。仙翁居磐石上,道:“天上人不谈天下事,今日不论祸福,不论生死,更不论三界,只讲活佛所鄙,圣人所轻,却广受喜爱的女儿美色。”
仙翁环视一周,显然,门童们眼神讶异。他则接着问道:“你们说道说道,怎样的美人,堪称最美?”
各自沉默了会,当即有人说道:“不用其他,只要对我好,那便是最美的了。”
座中笑声四起,仙翁也笑骂道:“愚夫之见。”
既然是仙翁的问题,不能轻视,也传来了端正严肃的声音,“美人,如月容貌,如花芳香,如清风随心,如丝竹长情。”说到一半,小仙童就开始俏皮,“就是不能像那些所谓的‘仙子’,虚有其表,光长得好看可不行。”
这下顿时哄堂大笑,仙翁也抬起手,揶揄道:“这个小子是太阴殿的,回头记得找你们神仙姐姐领赏。”
“哈哈哈。”
仙境,乃极乐神仙境,便是如此。
随后,议论之声多而不杂,但俱皆无法令仙翁满意。唯有一位说道:“江山美人,美不在人而在江山;痴情女子,美不在女子而在痴情。然而,总归一切都是盛名所累,昭君不出塞,则永无昭君,安史不起兵,则断无贵妃。最美的女子不担保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出名的。”
仙翁闻言点了点头,道:“说得虽妙,却也是引凡人事,不成上上文章。”
这时,一个仙童耸拉着脑袋,好不悲伤。仙翁问他,他撅着小嘴,也不好撒谎,“他们说的都好厉害,可是……可是我一个都没见过。”
“好!”
众仙愕然,而仙翁激动得起身,赞不绝口,“说得好!世间最美,不在于世间,仙境也没有,如此美人——是不存在的。”
“诸位且听本仙一事。”在座连忙作洗耳恭听状,仙翁道:“传闻,人间芳菲落尽,绘成一幅幅《美人图》。司乐灵官将图献于本仙,述图中女子惊动天地的仪容,而本仙不甘寂寞,把《美人图》投下凡间,脱胎换骨,化成货真价实的美人。”
“所为,如深渊无尽之尽头,人间无神之神人,将不可能存在的美人引为绝世。”
————
永庆城恰逢谷雨时节,天下一层雨,山自远出,佳人在近处,都为她们披上一件轻纱。
城里某座酒楼门口,刘恺悌原本前簇后拥,突然停下来脚步,手下们看了一眼门口便心中了然,各自退后。
锦衣男子外表光鲜,他提起有“玉马流星靴”之称的白皮靴,迈一步,与黄衫少女的距离不远不近,道:“初雨,恐怕要下到晚了。”
黄衫少女脸微微红了红,难为情或不敢抑或不屑,她甚至没正视过男子,也不吭声。
刘恺悌毛遂自荐,“姑娘,别傻等了,本公子送你回去。”但,就算人家答应,他刘恺悌似乎也没伞……
刘恺悌眉目英气,脸庞白皙,属于刚柔并济。他左顾右盼,正好瞧见个倒霉鬼,招手道:“你过来。”
那人想到刘恺悌背后一群劲装黑衣,脊椎骨发凉,却也不愿在少女眼前失了面子,扬起脖子一片傲骨,道:“咋地?”
一把抢过伞,男人尚未晃过神,刘恺悌又把手里的笛子扔给男人,“咱俩谁也不占谁便宜,这笛子归你。”
男人不识相却识货,好家伙,金丝玉制的玉笛子!相比之下一把破伞能值几点钱。男人嘿嘿笑,说了句“也行”,怕刘恺悌这个白面冤大头后悔,转身冒着雨,冲着回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同时行动的还有刘恺悌的手下,一个手下悄声离开。主子可以挥霍家财,他们不行,损失了多少,老爷都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于是,刘恺悌奸计得逞了一半。回头又是彬彬有礼,身材修长的锦衣公子对少女说道:“姑娘,请。”
雨掉在油纸伞上、地上,滴答滴答。
路上,好不容易,刘恺悌让黄衫少女开了口,由点头摇头转为一声又一声的“嗯。”
“嗯……”
“嗯……”
刘公子毫不在意,不代表人家姑娘也能如此。家门近在咫尺,黄衫少女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飞快跑进屋子。
刘大公子扼腕叹息。
忽然,屋门口出来个手提扫帚的中年男人,刘恺悌连忙讪笑道:“大叔你不用这么客气,不就是帮送你闺女回来嘛,大叔你……你还扫榻相迎呢这是?”
中年男人作势要打,冒雨跟随的手下还没动身,主子刘恺悌就脚底抹油,见不着人影了。
这还是咱的跋扈公子吗?刘恺悌的手下见状愕然,同伴替其解惑道:“总有人告状,说主子是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就连夫人,也狠训了主子一顿。主子呢,决心悔过自新,以后只做花花公子,不能仗势欺人,你听明白了没?以后别多事,省得添乱。”
“不仗势欺人,只做花花公子?这算哪门子的悔过自新?”四肢发达的黑衣汉子头有些晕。
言归正传,饶是刘恺悌财貌兼备,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黄衫少女从头到尾仍不敢多说话的原因水落石出。实在是刘大公子刘恺悌名气太大,却是往臭名昭著的方向发展。连模样都没敢多看,人家一个大姑娘就被吓得哭着跑回家,可见一斑。
刘大公子的赫赫战功不提,几乎千篇一律,无非就是遇见谁谁谁,又是赛西施,又是貂蝉女的,就跟谁谁谁谈情说爱。难免碰上郎有情妾无意,于是,谈不成只好抢,抢不过就打,打不过那赶紧跑,回家躲一阵子出来接着抢。
但这种事情不仅不光彩,还会留下后患,比如当下……
雨总算歇停了,被驱赶之后,刘恺悌一时竟百无聊赖,整座永庆城里哪都不想去。他转回酒楼,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声清喝,
“淫贼!今日你在劫难逃!”
一点新意没有,刘恺悌耳朵都快听出茧了。只是,下一刻,刘大公子抬起下巴,目瞪口呆。
“淫贼必杀!刘恺悌必死!”
当真不是开玩笑?整座酒楼异口同声,刘恺悌振聋发聩,顿觉不妙。
之所以欲图枭首这位锦衣采花贼,女侠们自不必说,凡淫贼天下女子共诛之;好汉们有伸张正义的,有痛惜心中的仙子为其所害的,也有嫉妒刘恺悌逍遥快活,大为看不顺眼的。
总之,永庆城开始布告悬赏花家大少刘恺悌的头颅时,可谓一呼百应。
第2章 刺客
面对群起而攻之,护卫主子周全的手下们倒是不慌,率先让人护着主子离开,其余的殿后拖延时间。
且不说战况如何激烈,各路神仙,各展神通,刘恺悌就是迈出酒楼也逃不出“诛刘大军”的手掌心。
一位轻甲长剑的剑客首当其冲,踏过死在护卫手下的尸体,终于抓到穷途末路的刘恺悌。
锦衣男子转过头来,剑客定睛一看,失声道:“怎么回事?刘恺悌呢?!”眼前男子连衣服都不合身,显然真正的刘恺悌已经金蝉脱壳,不见身影。更为头疼的是,刘恺悌的影都见不着,“诛刘大军”倒先起了内讧。
终究一群乌合之众,因弄脏哪位仙子一身白衣之类而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雪上加霜的是施发布告的两位女侠当下也跟刘恺悌一起找不着了……
而此时,河岸上,这是离酒楼有些距离的一条河,自此一脉下去,两边林立尽是烟花柳地,风尘之乡,名字唤作——乐陶河。
除了明里的一些手下,刘府特派暗地里的护卫更加生猛,这些人身穿便装,与常人无二。起初是护着刘恺悌出酒楼,但最后还是由几位难以分辨的暗线带着刘恺悌冲进人群。
刘大公子那双玉马流星靴,除了名字好听,套在腿上贵气逼人,还有能急行的奇效。故此,在黄衫少女家门口,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刘恺悌就不见人影,在酒楼里,他也能做到。
至于,“诛刘大军”的目标,那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锦衣男子,不过只是诱饵,人群之中被抓过来和刘恺悌交换的。
尽管费尽心思,动作难免太大,“诛刘大军”亦不乏明眼人,比如追到乐陶河的两位女侠。
二位女豪杰都是使剑的好手,一人蒙面,玲珑身段,一人未蒙面,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后者步伐沉稳,脸上云淡风轻,显然修为更高一截。
地板尚未干透,长靴作势,雨水泛起阵阵涟漪。
刘恺悌身边的两大护卫,被戏称为左右护法。他们本事大是实话,打小起,刘恺悌见他们动武一点意思没有也是实话。
首先,若是让刘大公子看黄花闺女他能说出个大概,但动刀动剑,他们砍人时又不喊出招式,本公子实在一窍不通啊!其次,往往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是死斗之人博弈数回合的时间。高手过招,刘恺悌打一个喷嚏他们就完事了,好生无趣。
比如现在,方才刘恺悌还对两位护法联手制伏武术更为高强的女侠,置自己不顾,弃帅保车而感到心慌,当另一位蒙面女侠绕到刘恺悌一侧,试图行刺时,一阵罡风起,左护法就又在自己身边。
刘恺悌忽然想起了什么,喝道:“住手。”
左护法显然未尝想到主子会在这时颁发号令,扭过手腕,只是用一双手死死握住那蒙面女侠直刺主子胸前的剑刃。
“退下。”
左护法大惊,道:“主子……”
刘恺悌连正眼都不瞧他,一把推开,对着蒙面刺客说道:“是你?”
语气软了许多。
左护法心急如焚,主子这个时候怜香惜玉,岂不是找死?
紧身衣装更显得女侠体态曼妙,清晰可见杨柳细腰。她语速颇急,“你放她走。”蒙面女侠的同伴连剑都掉在了雨水里,动弹不得。
刘恺悌置若罔闻,向前一步,胸膛顶着剑尖。女侠握剑的右手抖了抖,剑尖离开刘恺悌一小段距离,而刘恺悌乘机摘下女侠的面纱。
少了面纱,多了几分妩媚,女侠变为女子。
身为花丛老手,女子的容貌,未及惊艳,但好在素面朝天,仍旧能折服刘恺悌半片心弦。
锦衣公子勾起嘴角,十分惹人厌地说道:“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任我摆布?”
女子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仍旧是一句话,“放她走。”
刘恺悌阴沉着脸,无畏锋利剑尖,白靴上前一步,径直道:“动手吧。”
这时,女子的同伴视死如归,大声喊道:“妍宜,杀了采花贼,我虽死无憾……”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位护法大手捂住了嘴,显然,他心里更想直接了结这个麻烦的刺客。
左护法便心急得多,他打定主意,女侠稍有动作便先发制人,不能再跟着主子瞎闹。
只是,主子非要往剑尖上顶,就算出手也无法确保……
生死攸关之时,度日如年。
不想仇人相见,竟久久僵持不下,名为妍宜的女子素手里,剑不进不退,但有人早已满头大汗。
左护法回头道:“放她走。”他不能冒半点风险,已经是放下身段,明示女子互退一步了。
另一个护法虽然犹豫片刻,也咬咬牙松开了手,两人一打照面就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
两人硬碰硬,四掌相击,女子的同伴连连在水洼里蹋起一条“水道”,狠声对妍宜喊道:“往前刺啊!”
“贼子敢尔!”左护法已是欺身而近。
妍宜感受其深厚修为的威压,未战便先败下阵来,与她同伴一齐跳下乐陶河,河面上有接应的船夫,双双狼狈离去。
最终,不知为何,女刺客妍宜还是未曾伤及采花贼刘恺悌的性命。
左右护法不追下河去,他们不敢离开主子半步。
永庆城城主府的士兵姗姗来迟,他们自然不是来接应刘大公子的,他们得赶着去一团乱糟糟的酒楼那扑火。
刘恺悌身上也是湿淋淋的,此时嘴唇动了动,模糊说了句,“她该动手的。”
两位护法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主子今天异常,二话不说一人扶着刘大公子一边,“公子,多有得罪。”
刘恺悌就在一阵呼喊声中被送回了刘府。
————
永庆城入夜,也往往在这时候,乐陶河好似每天过元宵一般,张灯结彩,就算是失火,也只有等火烧眉毛了方能得知。
但,沿着乐陶河越往城里走,这副乐乐陶陶的景象便慢慢见不着了。
都是些清幽僻静之处,府宅园林,以供居住。
河岸上偶尔有斑鸠低沉的叫声,一名老道士缓步行走,月光下隐约可见他白发苍髯,已是有些年岁,胡须留长,自是有些仙风道骨。
“道长,乘舟嘞~”乐陶河里传来了声响。
长须老道似是心情不好,本不想搭理,又忽然扭转脚尖,向着船夫的船行去。
船夫一身未换下的蓑衣,手撑着长篙,笑呵呵道:“道长也不怕上了贼船。”倒似熟人调笑。
长须老道没好气道:“永庆人不这么吆喝,羊舌胡。”
算不上被看穿身份,羊舌胡的声音沙哑,笑呵呵道:“想不到啊,哎……还是叫你道长吧,道长竟然亲自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偏远的小破地儿,滋味很不好受哈。到这永庆刘府还碰了一鼻子灰,被人家扫帚相迎,苦,太苦了。”
长须老道像是猫被踩住尾巴,差点跳了起来,心情全写在脸上,“哼,亦步亦趋,你也不落后,一路跟到这东土一隅之地。”
两人互相挖苦一番之后,羊舌胡道:“我当然是要帮道长忙,来送场及时雨的。”
…………
半响之后,长须老道上了河岸,虽然始终绷着脸,但眉目间藏不住的舒心惬意。
至于船上的羊舌胡,他胡念叨句,“先透透气。”
一身蓑衣的船夫摘下斗笠,露出剃度后的光头,头上九点戒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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