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学院》：序章 渡渡鸟

序章 渡渡鸟

渡渡鸟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

它们生活在毛里求斯共和国的小岛上。与世无争，没有天敌，所以翅膀功能逐渐退化。因为要在食物丰富的季节存储很多脂肪面对后面的食物匮乏时期，所以它们通常看起来又矮又胖……

但是！对于动物来说，矮胖的、笨笨的、圆滚滚的家伙最可爱了！

和人完全相反……

它们灭绝于十七世纪，灭绝原因众说纷纭，目前为止流传最广的是因为殖民者的屠杀，但其实最可靠的原因是因为一场大水灾。

此去四百年后，二十一世纪中叶。它们被科学家们再次复活，成为第一种被人工利用骨骼中残存的DNA成功克隆出来的已灭绝的动物。之后，科学家们便迅速的把魔爪伸向了其他灭绝物种——不过到现在为止，近十年过去了。还是只有渡渡鸟一个种群被克隆出来。

为了增加基因多样性，科学家们用从世界各地收集的残存的渡渡鸟骨骼分批克隆渡渡鸟，然后在毛里求斯开辟了一块渡渡鸟自然保护区。现在每年世界上都有不少于二十万人远渡重洋去接触这些四百年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可爱生灵。

“所以！”南宫努力放大声音想让自己有气势一点，但因为没有控制好音量导致尾音有点劈。尴尬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南宫继续号召：“只有从地狱中归来的渡渡鸟才能够代表寡人的勇气！所以寡人才费尽心力取了这个国号，‘渡渡鸟王国’万岁！”

“拒绝。”正对面，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面带笑容的说出了冷漠的语言。

“唉？！”南宫惊讶，旋即问道：“朕已经答应封你做世袭的‘执笔大太监’了，徐爱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谁想要那个职务啊！”被称作‘徐爱卿’，实名徐乐的青年拍案而起：“而且那玩意儿咋世袭？！我当了这个官还能世袭给谁？！”

“庸夫。”南宫略微一眯眼睛，轻笑着看向周围的几人：“诸位爱卿……”

“不要。”女孩柔和的声音。

“附议。”元气的少女音。

“……不好。”为了尽量给对方留面子却没考虑到这种回答只会让对方更丢脸的少女。

“我倒觉得还行……”还没有过变声期的中性音。

南宫眼睛一亮，目光如炬盯着跪坐在一旁角落，身着白色金边长袍，还在袖口修了一朵红蔷薇的十四五岁少年……可能叫‘正太’更合适？

“我觉得不行。”非常有礼貌的坐在他身旁，一个身着朴素的黑色连衣裙，和少年同龄，但气质上非常成熟的少女如此言道——刚才她还非常委婉的说‘不好’来着，现在就这么直接了。

“我也觉得不行。”白衣少年立刻改口，并且伴有非常坚毅的眼神。

……请不要把这种眼神用在这种地方。

一连五票否决。南宫已经彻底失败了，但已经沦为败犬的他依旧挣扎着将最后的希望寄予身旁的少女：“絮……”

“皇兄？”少女清冷淡雅的声音。

南宫心里暗下琢磨。最后还是在甜甜的‘哥哥’和有些疏远的‘皇兄’之间做了取舍：“算了。那寡人的复国大业就先放放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你们觉得……”作为班长的南宫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重新提议：“你们觉得‘渡渡鸟集团’怎么样，咱是董事长，各位都是董事，待会儿让班头当厕所清洁工，顾问姐姐是吉祥物……”

“你是有多喜欢渡渡鸟！！！”

尘世学院，一年级五班的第一节课，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度过了。

第一章 兄妹

南宫的全名是叫‘南宫云’的。

不过这个名字不常被提起，不熟悉的叫他南宫同学，熟悉的叫他南宫，妹妹叫他哥哥。以至于有一次发奖状念到‘南宫云’的时候，包括南宫自己在内，班里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南宫应该上去领奖的。

南宫没有父母。

南宫有个妹妹，南宫很爱妹妹。

妹妹是叫‘南宫絮儿’的。兄妹俩的姓氏相同本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放到南宫和絮儿身上就是非常的巧合了……

他俩都是孤儿，没有血缘关系，彼此性格天差地别，相识也才不过一年。既便如此，南宫和絮儿之间的信任与默契比起普通兄妹来也只多不少。相逢是偶然，相知是必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点是确实不错的。

目前而言，南宫十七，絮儿十六。中考已过，准备高中。

南宫这个年龄一般都已经高二高三了，但南宫上学比较晚，又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停了一年学。而絮儿——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过去一直在国外，去年回国，插班到南宫所在班级读书，二人也因此相识。

高一前的假期是很长的，兄妹俩都不是什么闲散性格，都是早晨出门晚上才回家。

不同的是南宫出没的场所是‘图书馆’和‘月亮湖畔’。他通常吃完早饭送走絮儿刷了锅碗，揣着一本线装古籍出门，绕着月亮湖畔走，边走边背，背到太阳上来天气热了，就去图书馆看书，看到中午去餐厅吃午饭，再看到下午五点多回家做饭迎接絮儿。

得益于家学的传承，南宫对‘数学’和‘文学’（尤其是古典文学）有种近乎狂热的喜爱，用他的话来说：“只有这两门是艺术，其他的，包括音乐美术舞蹈哲学之类的玩意儿，都只是工具。文学和数学是纯粹的艺术，文学是神灵赐予人类的瑰宝，数学是人类迈向神灵的阶梯……”

让我们远离这个用了一暑假背完了‘墨子’‘庄子’‘商君书’，独立推导出多个数学书上可以查到的公式的病态青年，把目光投向那个青春善良乖巧可爱的少女吧……

絮儿相比南宫而言好的太多了。她不会和你争执关于‘乱世法盛世儒’，亦不会在乎你有没有完善的数学逻辑思维，更不会用半白半古的类似于相声演员专用贯口一样的东西来骂娘……少女很善良。

絮儿在宠物医院做帮工，店主是一对挺恩爱的小夫妻。原本他们俩人能忙活过来，但絮儿不要钱，管午饭就行——这就很招人喜欢了。絮儿也挺开心，能接触这么多可爱的动物，还能缓解他们的病痛，少女乐意为之。

至于那点工钱——絮儿不在乎这点零头。

絮儿很有钱，真的很有钱。

到底有多有钱南宫也不太清楚，闲聊的时候女孩曾经委婉的表示过——大概能支撑得起一场局部战争。

嗯。在少女的认知中，除了联合国五大流氓互掐，其他的战争都只能算是‘局部战争’。

至于絮儿的钱哪来的。絮儿回答是：一个世界级别的安保公司，创始人是……我的亲人。

两天后开学，南宫提前回家一会儿，今天絮儿应该辞掉工作了，明天休息一天，准备高中的生活。

晚饭是南宫的责任，诚然，絮儿的手艺也并不能算是太差——在私人量子计算机的辅助下少女出品的食物还是不至于吃死人的。但南宫坚持厨房油烟会对皮肤有害，所以禁止絮儿下厨。

土豆烧牛肉~配上鲫鱼汤。

在南宫的经济范围内，这算是非常丰盛的晚饭了。加上南宫的手艺很不错（这得益于絮儿），所以作出的饭菜能媲美一般厨师的。对火候时间掌握也很恰当，每次总能赶着六点十五絮儿回到家时做好。

今天也不例外。

单元门铃是一段音乐，只响了前面两个音节便戛然而止，感觉像是随手一摸，事实上确实如此。絮儿和南宫都这习惯，上楼的时候随手摸下门铃提醒家人开门。

家人只有南宫，关了火跑去开门，然后再回来盛饭。

皮鞋踏在石质楼梯上的声音很清脆，逐渐清晰，最后到了门口。

咯吱——开门声。

“我回来了~”絮儿的声音甜甜的，但不腻，淡淡的像是清茶一般。

“是是~”南宫脸上多了一抹笑容：“马上就好了，稍等。”

“做的什么？”絮儿凑到厨房门口，探着脑袋看。

少女芳龄一十六，青春正好。面容精致，长发及腰。

精致的脸庞带着淡淡微笑，相比于当初那个孤傲冷漠的少女，南宫更喜欢现在有人情味的这只。

一年，昔日的冷漠与孤傲皆化作绕指柔情。

人事变迁，孰能预见？

“稍等一下啦。”南宫在絮儿额头上轻弹一下，笑：“小笨蛋……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絮儿很乖的点点头，随手从餐厅书架上抽出一本洛丽塔（Lolita）中英对照读本，翻到卡着书签那页，斜靠在厨房门口轻声诵读。

当然，絮儿本身不需要什么中英对照。她之所以一句英语一句汉语，甚至把个别词单独挑出来翻译一下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让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兄长能多记住俩英语单词。

家里没有电视，客厅沙发对面是一副南宫从家里翻出来的油画，画面是夕阳下的槐树林，画上的季节大概是夏季，林中槐花开得正美，右下角不起眼处轻题‘晓梦’二字。虽不知何人所做，却也可以看出真情。

阳台一些绿植，拐角处放着一台电脑——絮儿带过来的，量子计算机，实验款。

南宫咨询过一个对科技颇为爱好的友人，关于这台电脑的价位问题。得到的答复是：“反正比你这破房子加你一条狗命都要贵……”

……那也不算很贵啊。

而且玩不了游戏。

诚然，世界各大软件企业已经开始进军私人量子计算机的操作系统，所以南宫不需要输入一堆命令符文来操作。但世界各大游戏公司不可能为了那现存的俩仨私人量子计算机用户去开发适用于新的操作系统的游戏。

所以，这台电脑看上去很厉害……但实际上除了速度快以外没啥别的优点。毕竟它站在世界的前面，只能孤芳自赏。

除此之外家里就没什么高科技的东西了——硬要说的话，你把洗衣机和电磁炉凑上去也能在撑撑门面……

其余的，都是书。

中文的，译文的，英文原版的，日文原版的，各种类型俱全。书房书架一劈三份，上面是诸子百家二十四史唐诗宋词，这是南宫的爱好。下面是……反正南宫看不懂那些英文名。

诚如在国外长大的絮儿很难理解晦涩难懂的夫子那些微言大义，土生土长儒墨书香熏陶出来的南宫也对英文书籍不大感冒。

中间一层是兄妹两人的共同爱好：柯南道尔、克里斯蒂、东野圭吾、洛夫克拉夫特、刘慈欣、鲁迅还有曹雪芹……

奇怪的分类。

总之，诗书传家久。

晚餐准备，食不言。

吃完晚饭，把碗放到池子里接上水泡着，等到回来再洗，兄妹俩继续自己的日常。

假期中，每天吃完晚饭南宫总会带絮儿出门遛弯，相比于‘锻炼身体’或是‘有益消化’而言。我们可以用更加简便的两个字来形容他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行为——【晒妹】

有妹不晒那是傻哔——

不紧不慢的前进着，南宫在前絮儿在后，左后半步距离，这是絮儿一贯的坚持。

遛弯的时候俩人总是随口闲聊，不过基于这俩人的爱好以及家庭氛围，也不要指望他们能聊点什么明星偶像泡沫剧、八卦绯闻***这些颇受人民群众欢迎的聊天话题。

“法家的政策虽然是一把献与君主的杀人刀，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物质层面上，当时的世界并没有能与剥离开感情的法家抗衡的东西……”南宫侃侃而谈。

“但是最后还是儒家推行天下。”絮儿提出疑问。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不同。”南宫继续胡扯：“法家的政策稍作修改的话便是最高效的发展道路，完全抛弃情感、忠义、美好这些感性的东西，纯粹的理性，只是生存和扩张……但是。”

“……执行者。”絮儿找出要点。

“别说老百姓追求自由公正美好善良了，就算作为法家唯一受益者的君主本身，都不可能真正意义上舍弃这些人类灵魂中与生俱来的美丽，这也就导致了法家不可能持续性的发展，只能作为必要时候的应急手段，像是现在的战时体制一样……”

“我想起了科幻小说里面描述的硅基文明和单独思想文明。”

“诚然如此……”

闲聊着一些怎么看都不该是闲聊话题的话题，从小区出来，走到学校前面，林岚一中。南宫和絮儿的初中是在这里上的，兄妹俩也是在这里相识的。高中应该也是这里，毕竟录取通知书都到手里了。

学校算是重点中学，虽然不是享誉全国，但也算是名满一方了。

因为是夏天，天气黑得很晚，绕了小半个钟头才坎坎黄昏将至。

兄妹俩准备回家了，换了条路。这也是南宫的习惯，他每次上下学出门都尽量走不同的路，所以他对这附近的路非常熟悉。

华灯初上，熙熙攘攘。

在人类从自然手中夺过‘电’之后，夜晚便再也不是牛鬼蛇神狐仙贞子的主场。

不过仔细看的话，南宫经过的路灯，总会稍微黯淡一些……

像是，有人随行。

遮住了一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