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水之南》: 数宫少君
第一章 数宫少君
人界,极北之地有深谷,名北渊谷,三面环山,终日云雾缭绕,在山上不得见谷内真容。三山皆险,不生作物,山顶积满白雪。如果有能者,用极眺的目法望入谷内,却能看到这雾下的谷内层林尽染,雕梁画栋,谷内正中有一处大湖,湖内浮萍逐水,苍鸟低游,湖心处是一座通体苍青的宫殿。
数宫,这是人界一处很特殊的所在,没人知道它到底存在了多久,由谁创建。但当世的人都知道,这数宫是执行人界修士正义的所在,凡有恶贯满盈者,数宫皆记录在册,出手击杀。数宫的名字,据说是取义“在数难逃”。
这数宫的主人,道号“劫君”,是当世八君之一,修为通天,更因多年主持人间正义,被人界各修真宗门奉为巨擘,近百年来,更有取代皇族,成为人界领袖的姿态。
这一日,北渊谷内人声鼎沸,空中更是剑气纵横,不时有修士御剑飞过,急急落在山门外。山门处北渊谷的弟子更是忙得不迭,从各修士的手中接过名帖,又连忙接引着众人去往谷内。
数宫后殿,一处素雅的书房内,一个身影修长,面容美极的玄衣男子,立在案前。他掸了掸衣袖,拿起书案上的玉盏,轻抿了口淡茶,“可近正午了吗。”
“回君主,还有一刻便是正午。”门口处垂手而立的老翁低声答道。
“嗯,客人可到了许多?”
“回君主,除八君的另外七君,各大宗门的人已然到了多时,此时都在湖边各小筑内休息,另外七君的仆从也传讯过来,说七君正午必到。”
“好,燎翁,随我迎客!”玄衣男子一扶衣袖,身形瞬时消失在书房内。
那燎翁紧跟着也身形消失,下一刻遍出现在了湖心的半空,朗声道:“劫君到!”
这一声就如洪钟大吕,声波远及。
湖心各小筑内的修士,皆步出小筑,向半空拱手:“恭迎劫君!”
“诸位请了!”这玄衣的劫君身形在半空现出,右手并食中两指于胸前,打了个道揖,环顾四周。
随着劫君的出现,湖边的修士间顿时起了小声的议论。
“十年前,老衲有幸在皇城与劫君同宴,那时劫君还是中年样貌,如今却是青年模样了。”一个金裟批身,手持禅杖的老僧惊讶出声。
“这劫君,十年内修为又精进了许多,看如今模样,已进去了天人境啊。”老僧身旁的一个大汉说道。
“劫君如今有千岁吗?千岁内的天人境?太古以后,就再无人到达无极境。劫君怕是会成为太古后的第一位无极吧。”一个白衣女子不由慨叹。
湖边这样的议论此起彼伏,以劫君的修为,自然听在耳内,他仍是面挂微笑,环顾四方。
今日来的也都是各宗领袖,各个修为精深,片刻便压下了心神,齐声道:“恭贺劫君修为更进!”
劫君向众人再深施一礼,朗声道:“今日,老夫犬子百年闭关已出,老夫意将数宫外务交于犬子打理,立其为数宫少君,持劫印,掌三千劫士,捍卫人界正道。设一小宴,烦请各位为犬子见证。今后犬子行走于天下,也有劳各位多加扶持照慰,路某就先谢过了。祝各位道友大道无极。”
言罢,劫君又是一礼。
正在这时,众人耳畔传来一男子轻语,声音低微,却似静室掷针,字字入耳。
“路兄啊,路兄,你家那宝贝疙瘩今日便会扬名天下了吧,这等的大日子,你可备了许多酒来款待他的这些个老叔父啊?”
“殿下说笑了,无涯今日定陪在场诸位一醉方休。”劫君笑答。“殿下的千里传音又精进了,此刻怕是快到了吧?”
劫君话音刚落,百里外便传来呼号之声,“皇族四皇子殿下,挽尘宫药君,南海鲛皇,古幽国君,焰渊赤君,别离洞雪明仙子,裂痕丈天道人,携宝拜会劫君。”
劫君整了整衣襟,由半空飘下,落在众人面前,环顾道:“烦请诸位道友随我去山门处迎接七君吧。”言罢,已然步出,看似闲庭信步,却几步间到了千丈外的山门处,正是缩地成寸的身法。
众人又不由得一阵慨叹,各自急急施展身法追上。
待众人到了山门,远远就看到一架仙舟乘着几百人行来,船头有七人伫立,正是八君的其他七君。七人聚在一处释放出上位者的威压,让一同迎客的各宗修士顿感眼前光芒疾现,如皓日当头。
见劫君迎至门前,七人飘散落地,拱手相见。正中一身金蟒袍的方脸男子,盯了劫君半晌,道:“天人,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眼中一片羡慕之色。
“四皇子殿下,老夫不过早了半步,想殿下突破也在十年之内,怎当得起如此的夸赞,这初入天人,怎比得上丈天道兄的天人大成呢。”劫君迎至七人面前,颔首道。
“你这人,殿下羡你,你怎扯到老头身上来了,老头如不是虚长你五百余岁,修为怎会在你之前,论当世之惊才绝绝,无人能出无涯道友之右啊。”搭话的是一个白发老者,虽满头银丝,面上却不见一根皱纹,一身灰袍,袍上绣满云朵,正是八君中修为最好的丈天道人。
“见面就是互相吹捧,也不怕被晚辈们捡了笑去。路家小哥,你莫不是想将我等晾在这山门外,吃这山风吗?”说话的女子明艳无双,一身的白衣,举止间顾盼留情,一双眼更好似能摄人心魄,正是妖族别离洞九尾天狐雪明仙子。
“狐家妹子说的对,你这数宫见面客套的礼数太多,进了内堂喝碗热茶再寒暄也不迟。”举手投足间周身水气环绕的,正是妖族另一位大能,上古龙族后裔,南海水族鲛皇。
“哈哈,鲛兄所言甚是,恭请诸位道友随无涯入内一叙。”劫君答话间做了个请的手势。
八君说笑着揽腕并行入内,行进间更是与夹道相迎的各宗修士打着招呼。一时间寒暄之声起伏。
劫君向七君引入数宫正殿,分宾主落座。那一直随在劫君身旁的燎翁将众修士引入偏殿待茶。
七君等人落座后,一身赤红,红发红面身高过丈的魁梧汉子焰渊赤君问到:“路道兄,何时得见令郎啊?”
劫君正为七君布茶,听赤君问到,含笑答到:“犬子此时正在后山居所,待傍晚大礼时,我将他引给各位叔伯。”
待为七君斟满了茶盏,劫君又道:“此时距离傍晚仍有些时辰,今日无涯还有一事与各位相商。”
一身绿袍,手中把玩一块玉璧的药君轻睁开微闭的双目,言道:“路兄要说那陨星之事吗?”
劫君微微一怔,附又一笑:“药君说的是,无涯今日正是想与诸位道兄商议,如何处置这天外陨星。”
一脸苍白,似有病色的干巴老头—古幽国君道:“方才碧落道兄提及陨星,路兄似有动容,想来路兄也已经探过那陨星了吗?”
“嗯,”劫君正色,“月前有天外陨星坠入极北之地,半月前我带燎翁探查,发现这陨星四周有上古阵法。不才以为,这陨星极有可能为上古某位大能在域外的修行洞府,域外之物数宫不敢独裁,烦请诸位道友商量个应对。”
“路兄可有处置之法吗?”四皇子亦放下茶盏,正色。
“无涯以为,可由我等八人领衔,携天下各天阶宗门,各出一显圣阶长老,一入圣阶传承弟子入内,以求探宝试炼两用。”
“此举甚好,老夫赞同。”丈天道人第一个搭话。
“我等亦以为善举。”其他六君也附声答道。
“所得宝物如何划分,诸位道兄以为?”劫君问到。
“本座以为,天阶以下宝物,我等就不参与了,让各宗门各取所需吧,得宝的宗门献出等价的宝物或是灵玉,补偿其他宗门,有两家皆需一宝者,投骰。”
虽然近年来,劫君人声势力越来越大,但天下正道仍以皇族马首是瞻,这种时刻,八君中,也只有皇族四皇子能一锤定音。
“殿下以为,何时入陨星为好?”劫君坐回主位,看向身侧的四皇子。
“三月后。今日大礼后知会各宗,三月准备,路兄,各位道友,以为可好?”
“甚好,甚好。”众人答道。
见众人响应,四皇子又言道:“那就在今日大礼结束七天后,由皇城负责昭告天下,说是北渊谷为天下正道提供一处秘境试练,愿与天下共享秘境所获。”
“殿下怎么把我北渊谷捧至如此之高,这真羞煞了老夫啊。”劫君连忙摆手。
“唉,路贤弟,这陨星本就坠在北境之地,属北渊谷势力范围,今番你将这陨星之事拿出公布天下,切邀天阶宗门参与,已是不世的功德,何言羞煞。”说话的正是八君中修为最高的丈天道人。
“如此,就有劳四皇子费心了。”劫君起身向四皇子拱手道。
“路兄言重了。”四皇子也急急起身还礼。
就此,八君敲定陨星之事。
正事言罢,众人又聊起了一些坊间谐事。尤以鲛皇为首,打趣起了雪明仙子半年前被一小宗门入门弟子求婚之事。
原来,半年前雪明仙子去浮游山挽尘宫拜会药君,要讨一剂玄冰液为炼宝时被火气所伤的师妹疗伤。回别离洞的途中正路过皇城旁的集市,别看这雪明仙子是修行千年的大妖,却从没去过集市,或许是女人的天性,仙子在集市中一逛,便流连忘返。其间途经一家食坊,雪明仙子的修为早已辟谷几百年,这一食坊顿时引起了仙子的性质,便步入饮酒进食。只是结账时出现了莫大的尴尬,雪明仙子何等身份,平时怎会带灵玉在身,这一日更是想速去速回,身边连个仆从也没有。正在仙子不知如何与店家交涉之际,一个一旁用餐的越凡阶小修士慷慨解囊,为仙子会了账。仙子款款拜谢,这小修士在与仙子对视的第一刹便愣住了,目光就再没能移开。想来也是,狐族媚相天生,雪明仙子又是狐族第一美人,自然美得摄人心魄,一身功法又有摄魂之效。这小修士顿时便难以自拔。
仙子见状只以为这小修士修为尚浅,定力不足,只要离了身旁便无碍了。哪知刚想移步,这小修士就开头道:“小生安知源,敢问姑娘芳名,今日得见姑娘,是小生修得的福缘,正所谓缘到人聚,小生愿与姑娘结为道侣,并以道心盟誓,此生有负姑娘,不得大道无极。”
雪明仙子顷刻便愣在了当场,这千年来,还是第一遭遇见如此之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那小修士见雪明仙子愣神,接言道:“定是小生唐突,冲撞了姑娘,只是小生所言句句肺腑。若不然,姑娘先于芳名赐给小生,待日后熟识,再思量小生所言。”
雪明仙子哪曾见过如此直白之人,登时恨不能飞离食坊,又想到此人为其结账,不好一走了之,便扔下自己的名号“别离洞雪明”。说完便飞也似的逃了。
回洞后,雪明仙子想,此人倒无恶意,只是唐突,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会断了这份念想,他日里派个仆从找寻此人,将灵玉还了也就是了。
谁知道,半月后,此人竟来了别离洞,还带了聘礼提亲。
千年大妖,被一个年纪不满五十岁,初入跃凡的毛头小子求婚,又硬拿其没有办法,此事一经传来,顿时成为了笑谈,只是,敢把此事摆在桌面上说笑的,恐无几人。
人界八君,哪是谁都能拿来笑的,只是今日笑此事的是另外七君。
除鲛皇外,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听鲛皇言罢,各个顿时笑作一团。雪明仙子臊得俏脸绯红,对着鲛皇嗔骂着。
劫君猛然收起了笑容,凝视雪明仙子道:“狐家妹子。”
雪明仙子见劫君一脸正色,以为劫君要为她解围,目露感激的应了声:“路道兄……”
劫君站起身形,柔声道:“不知几时出嫁,愚兄该备何等嫁妆?”
殿内又是一阵狂笑。
嬉笑间,时间离傍晚越发近了。
第二章 少君离煜
北渊谷山门开在正南,有东西北三峰环谷,东峰为劫君的闭关洞府,是北渊谷的禁地,西峰是北渊谷各司职机要所在,谷中各司的掌权人物也都住在西峰山腰,这北峰却是劫君辟出的一处后花园,谷中畜植,花木亭台,皆在这北峰脚下。
北峰山脚下有一处小湖,湖水似镜,湖中心星布着几处小筑,正中的小筑上挂着一块横匾“湖心小筑”。
此事正有婢女往正中的小筑中不时的送些茶点。
小筑内的几案旁围坐着一高一瘦两个男子,高的男子方头阔耳,剑眉虎目,一身肌肉隆起,赤膊穿着一件无袖的棕色皮甲。那个瘦的男子,下颌尖削,面色透着淡青,细眉细目,一身紫色长袍,此刻正嗑着瓜子,不时将瓜子皮胡乱的吐在地上。
屋内上垂手的太师椅上,慵懒的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一身红色长裙,裙摆上绣满了团花云朵,裙子的领口开得甚低,露出了盈盈无骨似的香肩和胸前的一片雪白。再看她的样貌,一对细眉柳叶微弯,一双长目含笑含俏,额头正中有一处天火印记,呼吸间若隐若现。此女左目下有一点泪痣,在她白极的脸上点出了那一抹的妩媚。此刻,她鲜红的樱口微微张着,竟比那雪明仙子更是美上几分,那如玉葱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闪着星芒的血红珠子。却不时的打量着斜靠在榻上的白衣男子。
这白衣男子,就斜斜的依在榻上,单手抚额假寐。
“老四,”紫袍男子吐出了口中的瓜子皮说,“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怎么就不见你有一丝的笑模样?竟想睡吗?”
“大日子,少君吗?”白衣男子双目一睁,嘴角微微上扬,深有那么一份的不屑,“那个劳什子君位二哥可想要?除了繁杂平添了烦恼,有什么稀罕?”
“诶,老四,休要胡说,师尊听了定会罚你。对外说是你闭关百年,你且别忘了那五十年的面壁。”高个男子正色道。
“就是,你从小就不是个叫人省心的货色,哪次不是我苦苦央着师尊,否则,你早就瘫在师尊的戒鞭下了。”红衣女子也对白衣男子嗔怪道。
“阿爹会打瘫了我,哈哈,姐姐啊,你休吓我,阿爹是万万不舍的。对了,姐姐,你可能从阿爹那里讨来碧水园里的碧游果,啧啧,真是让人一想,就满口生津啊。”白衣男子说着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走到红衣女子面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袖子。
“毛手毛脚,还当自己是个孩子?”红衣女子伸手轻推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步远。“碧游果三百年花开结果,打我出生只结过一次果子,再结果还要五十余年,师尊出也只存了五颗,我可是求不得。要讨,你便你自己讨去。”
“讨了,就在昨晨向阿爹问安时就讨了,阿爹不予。”白衣男子耸了耸肩,“还说做什么少君,这少君,连个果子都没得吃。”
紫袍男子笑道,“四弟,碧游果吃不到,二哥处有极乐果,你可吃,二哥管饱。”
高个男子听了,顿时责怪,“老二,怎这么拿老四取笑。”
白衣男子笑骂,“二哥尖嘴猴腮就没一幅好人相貌,我吃不到碧游果也罢,你竟要我去吃你那毒药?”说话间,抄起几上的茶盏就往紫袍男子身上砸去。
那茶盏到了紫袍男子面前,只见他眉头轻轻一皱,那茶盏便停在了半空,复又轻轻落下,安然摆回了几上。
“我说四弟啊,不用灵力可是砸不到我的啊。”说完,又抓起了一把瓜子往嘴里送去。
在整个北渊谷,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这屋里的四人正是北渊四子。
首座弟子,大师兄,擎天公子,战柏。
劫堂堂主,二师兄,万毒公子,冷疾岩。
掌刑弟子,三师姐,魅影仙子,红念楠。
劫君养子,北渊谷少主,紫瞳公子,离煜。
今日,正是这离煜两百岁寿辰,也是他被封为北渊谷数宫少君的日子。
“唤儿,”战柏对着门外轻呼了一声。
等着一个长得机灵乖巧的婢女在门外应道,“唤儿在,大公子有何吩咐?”
“去将老四的佩剑袍子取了来,再打一盆净水。”
“是。”唤儿快步朝远方走去。
“大哥,穿衣佩剑也就是了,取水干嘛?”离煜诧异道。
“净面,将你衣衫换了。”战柏起身步出。“老二,随我殿内去拜会八君。”
冷疾岩讪讪的冲着离煜耸耸肩,快步的随着战柏走了。
“诶,大哥,我今早洗过脸的。”离煜对着战柏离开的方向喊着。
红念楠走到他面前,为他整了整衣领,“过了今日,你便是这数宫的少君了,可不能再一副少爷心性,日后出入外界,你可就是我北渊谷的脸面。若仍这般不着四六,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哦。”离煜从小没有娘,养父一个男人,虽然对他关怀备至,视如己出,却因对其满怀期望,平日里多了几分严厉,打罚之事是常有的。倒是三师姐,虽然嘴巴刁钻,日日骂他,却一直呵护着他,满足他一些胡闹的要求,为他抗闯下的祸,对三师姐义正言辞的话,离煜是不敢反驳的。
不多时,数宫正殿内,战柏,冷疾岩,红念楠三人已御剑至此,跪拜在八君面前“拜见诸位前辈,拜见师尊。”
“都起来吧,”劫君看着几个得意弟子,满目微笑。“楠儿,煜儿那边准备好了吗?”
“禀师尊,小师弟处一切都已准备妥善。”
“好,你们几个去殿前广场准备吧。”劫君一挥手,三人起身倒退着出了正殿,赶往广场为马上进行的大典打理。
“诸位道友请随我来,一同前往广场观礼。”劫君对其他七君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兄请。”七君随劫君步出,来到广场正位落座。
大礼将至。
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今日前来观礼的少说也有千人之数,北渊谷的弟子门正在安排各宗修士到预先排好的位置落座。
傍晚时分,突然间,北渊谷内所有苍鸟齐鸣,转而飞聚一处,在殿前广场的上空盘旋。
燎翁从大殿步出,朗声道:“吉时到,请劫君。”
只见劫君在主位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半空,主位上仍有道道残影,空中的身影却已凝实。正是天人境的标志,瞬身之法—缩地成寸。
劫君在空中信步前行,随着每一步踏出,劫君身边都有隐隐雷鸣之声,更有空间被斥力挤压得扭曲的痕迹。
下方各宗观礼者无不叹为观止,空间之力,正是天人境的实力,天人合一之境。
“老夫掌数宫六百余载,历五百年前魔界入侵,见证人界之荣辱,从不敢忘先辈之训告,时时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建劫册而束恶人,立八规而律己。幸见人界四海升平。大道无极,非我辈之能所能证。传道统于后世,乃我辈所能为之大功。今日,犬子年满两百,正褪去青涩,我愿将数宫之重任委于其肩,望其心念正义,将我数宫发扬光大。特请诸位道友为证,愿诸位道友,大道无极。”劫君朗然开口,声音夹带着修为,仿佛这一刻,整个天地间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燎翁接言高喝:“请少君!”
话音刚落,只听北渊谷后山传来一阵破空之音,一道黑色的剑影飞驰而至,剑影中带着道道紫电。剑影飞至广场上空,笔直下坠,急急的插入了广场的正中。
“好快的飞剑!”观礼人中不时有人惊呼出声。
当剑光凝实后,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这哪是一柄剑,而且一位俊郎的青年,化身剑影飞驰而至。此刻,他正立在广场正中,一身玄衣,长发飞舞。只见这男子剑眉星眸,面如刀削,鼻若悬胆,朱唇皓齿。尤其那一双眸子里竟有点点紫芒闪过。待他站定后,登时嘴角微微上扬,昂首环视全场。正是今日的主角,少君离煜。
“两百岁,显圣境!”这次惊讶的其他七君。要知道,两百岁入圣境在各顶级宗门已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八君年少时,也皆是两百岁堪堪半步显圣。
眼前这离煜,刚才这一手人剑合一,稳稳的显圣境。上古后,第一天才吗?千岁前天人的劫君,已在今日给了众人足够的震撼,两百岁的显圣,看去又不似初入显圣,而是显圣中期的气势。难道五百岁前,修为天人,难怪这劫君要早早在离煜两百岁时立其为少君。未来的三五百年后,试问人界哪方势力,能与数宫抗衡。
劫君飘然落地,看着眼前的离煜,满目的慈爱,“煜儿,近前来。”
离煜俯身跪拜在地,“离煜拜见父君。”
劫君轻轻的上前扶起离煜,轻轻拂去离煜身上的尘土,上下的打量了半天。神色一收,正色道:“煜儿,我北渊谷万年传承,你可知为何世人皆多提数宫,而少言北渊?”
“禀父君,因北渊为我等之北渊,而数宫为人界之数宫。”
此言一出,劫君面上笑意更盛。
“我儿可知数宫为何啊?”
“禀父君,数宫为人界正道之执法命司,以匡扶人间正义为己任,铲恶锄奸!”
“好!那何为劫册?”
“劫册录天下恶人之画影图形,在册者杀无赦!”
“好,好!你以两百岁之龄修为显圣,为父老怀宽慰,此皆因北渊列祖列宗庇佑,从今起,命你统领三千劫士,为数宫少君,匡扶人界正道。今日,天下千宗同证,为父便将劫印传你,数宫外事皆由你掌,你可为之?”
“离煜,万死不辞!”
“好,好,好!”劫君右手举过头顶,右掌凌空虚握。“请劫印!”
只见,一团黑芒在劫君手中慢慢凝实,片刻后化为一枚四寸见方的方印。
“煜儿,跪!”
离煜闻声再次跪拜在地。
“接印!”
离煜双手过顶,从劫君的手中接过劫印。复又起身,捧劫印于胸,环视四周。
“哈哈哈哈,”劫君朗声大笑,“从今日起,离煜为我数宫少君,掌数宫外务,执杀夺之大权,凡事可不经老夫,自为之。望你是数宫在我北渊一脉所掌之下,发扬光大!”
北渊谷数宫门下所有弟子跪拜在地,口中高呼:“拜见劫君!拜见少君!劫君大道无极!少君大道无极!”
前来观礼的各宗修士此刻也都站起身形,拱手贺道:“恭贺劫君!恭贺少君!”
劫君伸手拉住离煜道:“煜儿,为父与你介绍诸位前辈,来来来!”
这时,燎翁再次走到广场正中,高喝道:“礼成!宴开!”
宴间,劫君带着离煜逐一拜会各宗修士,往来间所过之处道贺声此起彼伏。劫君脸上的笑意一时更胜一时,离煜面上挂笑一一与各宗修士结识,内心却烦躁非常,感觉头大如斗。
这一天,劫君自掌管数宫后第一次没用修为抵御酒力,凡有敬酒者,劫君一一对饮,劫君第一次喝多了。深夜宴散,在送走了观礼之人后。劫君的寝殿内仍传出劫君朗声的呼喝“酒来,酒来!”
子夜,湖心小筑内,红念楠正与离煜对坐,离煜一盏接一盏的饮酒,也不与红念楠对饮,也不言语。
“难得不见煜少君贫嘴,这湖心小筑倒是变得冷清了。是今日大礼上见了哪家的小姐,还是哪宗的仙子,把我们少君的魂摄了去?”
“姐姐,又说笑我,今日这大礼上拘束得紧,我看除了阿爹没人是谈笑由心,再说这少君,以后你少叫它,听得光彩罢了,往后的枷锁还不知道要有许多。我看这后山轻悠的日子,怕是没了。”
“怎么?你是想窝在这后山里当一辈子的射鸟公子?”红念楠见离煜竟是为了这万人羡慕的尊贵身份发愁,一下便想起他小时,拿着个弹弓,满后山的追着苍鸟去打。苍鸟是劫君唯一的喜好之物,此物难养,本就不多,其间又被离煜射杀了几只。为此,离煜没少挨板子。此刻让红念楠想起了,不由得拿此调笑他。
“姐姐,怎么又提此事?我看那,射几个鸟来倒更是自在。少君,怕是终日麻烦。”离煜说完尽饮了玉盏中的酒,复又给自己斟满一盏,仰头再次饮尽。
红念楠无奈摇头:“北渊谷少主,数宫少君,这全天下仰止的尊贵,到你处倒像成了天大的包袱,倒是你这成日里没个正经,怕以后行走人界,定让人打得七零八落。”
“姐姐,天人之下,我皆有一战之力,就算遇到天人,我亦可自保。把我离煜少君打得七零八落之人,怕人界难寻吧。”
对师姐的话,离煜深深不以为然,想来也是了,当世的天人境不过一手之数,或许还有隐世的大能,但岂是他能所遇。两百岁的显圣境,足以让他自傲,如此惊才绝艳,离煜若称天骄第二,这第一之为怕是再无人敢及。
红念楠噗的笑了,“怎么这会儿又叫自己少君了?适当才哪个嫌烦来着?”
离煜顿时语塞,复又拿起酒盏独饮了起来。
红念楠见他不再言语,低头从腰间一个绣满团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长约二尺的锦盒递于离炎。
“诺,这东西你拿上。我这便回去了。”说罢起身朝屋外行去。
离煜看这锦盒,只见这锦盒为寒玉所制,通体碧蓝隐有异光流转,必不是凡物,不解道:“姐姐,这是?”
“眼睛长在自己脸上,盒子的禁制我已去了,自己打开来看。”红念楠头也没回,轻身掠过潭水,祭起法宝,向西山处飞去。
离煜打开盒子,登时一愣,这盒中青光流转,有一件薄入蝉翼的小衣静置其中。
“青鸾羽衣!”
此中正是北境无妄海红家的至宝,能驱水辟火,万毒不侵的青鸾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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