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挡滑行》——陈怀遇
第一章
我是送货的，在此之前，我是在钢材市场打工的。因为听别人说送货更赚钱，所以我花费了所有的积蓄买了一辆二手货车，于是，我就成了送货的。
卖车给我的那哥们说:“这车有八成新，很结实，你开几年都没有问题。”我没有多想，觉得车看上去确实挺新的，而且相对便宜，就买下了它。可哪知道，我开着它第一次去送货，它就把我晾到了半路上，我一脸愤怒，觉得自己被骗了，踢了它一脚，蹭掉了一大块油漆，我骂了句“他妈的”，走到了车前，我意识到货车不比汽车，没有引擎盖可以打开看，这让我有点尴尬。
我找到了卖车人的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显示是空号。我不知道这空号的意思是号码是假的，还是号码注销了。就在我孤独无助，望车兴叹的时候，我想到了口味王，口味王是我的工友，他很喜欢吃口味王槟榔，所以我叫他口味王，就是他跟我说送货比打工赚钱。
“喂，是口味王吗？”
“啊，是我。”
“我现在在汉古路，我的车坏了……”
“你不是刚买的车吗？怎么就坏了？”
“是啊，刚买的坏车。你有认识的修车的吗？”
“有一个，我等一下跟他一起过来好吧？你发一个位置给我。”
口味王叫我等一下，可我不知道等了多少下，还没见他来。但他既然说了会来，我还是相信他的。因为口味王和我的关系还不错，他平时也很乐于助人，每次我找他借两百块钱，他翻箱倒柜，无论如何，都会借我二十的。
终于，远方投来了微弱的灯光，有两盏灯，我以为口味王坐汽车过来的，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两辆并排的电动车。
“这黑灯瞎火的，车哪里坏了？”口味王急切地问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开着开着就突然熄火了，让这位师傅过来看看吧。”我说。
修车师傅二话不说，俯下身子，钻进车底就去看，一分钟之后就出来了，我和口味王问他怎么样，他说：“太黑了，我看不清。”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给他照明，说：“这下再看看。”师傅白了我一眼，说：“怎么不早打开？”说完又钻了进去，我跟着把手机伸进了车底。
“怎么说？”我殷切的望着修车师傅，发现他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油。
“难搞啊，东西没带够，而且你这车损坏挺大的。”师傅说。
“那怎么办啊？我车上有几吨的货还没送到。”我急了。
“哎，你们看，那前面好像有一个修车的啊。”口味王指着对面说，我们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了“修理”二字，可不知道是修理什么的。
没办法，我们三个只好齐力把货车往修理店推，我觉得有点为难这位修车师傅，他本来是过来修车的，现在却成了推车的了。
可车太重了，我们三个根本没办法推动它，只好我先去那个修理店找几个帮手过来。这里位置很偏，周围只有不远处的半天空悬着“修理”二字，没有别的广告牌。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这家修理店，看到门前有几个小伙子在吃夜宵，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广告牌上的字不止两个，而是“修正理夜宵”，顾名思义，这是一位叫修正理的人开的夜宵店，只是只有“修理”二字发光，其他的坏了。
“什么？不会吧？”得知真相的口味王用不淡定的口气说。
“骗你干嘛，我就说我白天没看到什么修理店咯。”我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口味王说。“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等明天老刘带好工具，我们再过来。”修车师傅叫老刘，他同意口味王的建议，我也只好同意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接通了电话，那头大骂：“怎么回事？要你送的货怎么还没到？这么久了，你现在到哪里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低声抱歉，并承诺明天中午之前送到，运费也减半。
回到我租的房子里，我一夜无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觉。我在想选择去送货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出师就不捷，买的车还是台烂车，一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对墙发气，一连锤了好几十下。
第二天，天一亮，我和老刘还有口味王就去了昨天那里。
“车还在呀！”口味王打趣道。
“这台烂车谁要啊？”我说。
可当我们靠近货车，我猛然发现，车上的货全不见了！口味王也发现了不对，问道：“货呢？被偷了？”我一听“被偷了”吓得双手发抖，怎么办啊？他妈的！我不敢想后果，心里又急又气，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老刘和口味王都过来安慰我，我说：“这下玩完了，完了……”他们建议我报警，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打了110。警察很快就过来了，警车停在了边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问了我们具体情况，我们都一五一十的告知，最后他们说会调取周围的监控对这起盗窃案件进行跟进调查。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车修好吧，你车上的货就交给警方去调查。”口味王说。既然这样了，也只能如此，先修好车再说。在老刘的一番修理下之后，货车恢复了行动能力，老刘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给钱，我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张百元人民币给他，老刘望了我一眼，对我表示同情，没有收我的钱，我很感谢他，立马把钱收进了口袋。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又是那位老板打来的，我不知如何交代，不敢接他的电话，我现在真想自己的号码也变成一个空号。
我没有接这通电话，我跟口味完商量要不要去找这批货，看到底是被谁偷了，口味王问我，这么大的地方，我们要去哪里找？是啊，我们该去哪里找？我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生怕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
第二章
“我现在怎么办？”我问口味王。
“你收了送货的钱没有？”口味王皱着眉头问我。
“没有啊，也没有定金，要把货送到了才有钱。”
“那就好，既然这样，你又没有收钱，也不是你把货私自卖掉的，你还报了警，那这事的责任就应该全怪那偷货的贼。”
“可是，是我把这批货送到了这里，然后被偷了的。”
“是你要把车停到这里的吗？是你把车停到这里然后再去瞎搞，然后货就被偷了的吗？”
“不是啊。”
“对啊，不是啊，是这货车它坏在这里了，你这可是刚买的车啊，刚买就坏了这种事能怪你吗？这事和你没关系啊，要怪只能怪那个卖车给你的和那个偷你货的。”
“有道理啊！”我觉得口味王说得很对。没想到口味王的这张嘴不仅嚼槟榔厉害，说起话来也是非同一般。
“那我们现在应该去找那个卖车的，要他赔钱。你是在中北汽车城买的吧？”口味完把袖子往上一撸，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是的，没错。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就是不知道他跑路没有，他给我的名片上的电话是空号。”我说。
“管他呢，先过去看看再说，反正也没多远。”
于是我开着货车载着口味王去了中北汽车城，而老刘骑电动车回去了。
我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门面。我和口味王下了车，迎面走出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亲切地称呼我们为老板，他问:“老板，看中了哪辆啊？想买哪种型号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对口味王耳语道:“就是这个小子。”口味王向我点头示意，然后对卖车的说:“你们这里的车都有质量保证吧？”
“有有有，这您可以放心，我们这里的车买了的人都说好。而且一年之内出了任何质量问题，我们这里是可以包换的。”
“是这样吗？一年之内可以包换？”
“是这样的。”
“那一天之内呢？”口味王把眼睛一瞪，明显加重了语气。
“啊？不好意思，我没听太明白。”卖车的脸上强撑着笑容。
口味王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不认识这位老板了？”
卖车的这才把视线移到了我的脸上，他扶了扶眼镜，吞了吞口水说:“我每天见的人太多了，对这位没什么印象。”
“那要不要我们给你来点印象？”说完口味王就抡起拳头要打人。对方见这阵仗，立马对门面里面大喊:“有人来闹事，快出来啊！”话刚落，乌泱泱出来一大批人，我口味王立马慌了，这下踢到铁板了。
“这下怎么说？印象深刻吗？”卖车人有恃无恐，语气顿时嚣张了起来。
我和口味王面面相觑，我说：“太深刻了，卖辆烂车骗我的钱，然后又找了这么多小弟撑门面，你们是黑社会啊？”
卖车人反问:“我的车没任何问题，是你开车有问题，不然在我这里试车怎么没一点事，你开到外面就出事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问题？”
我走到我的货车面前，用脚蹭了蹭，油漆刷刷的掉，“到底是我人有问题还是车有问题？这难道是八成新的车子？刷的油漆都这么劣质，剥掉油漆里面都是锈。”
“我们也不想来闹事，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这样的车值多少钱？”口味王说。
卖车人和几个同样穿西装的窃窃私语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们最多赔你们一万块，没商量。”我对口味王使了一个眼色，他读懂了我的意思：再争取一点。“我们不要钱，我们要换一辆新车。”口味王决绝地说。
“这车已经被你们搞成了这样，没得换。”卖车人强势回应。“赔你们一万块算是对得起你们了，不要再提其他的条件。”
我凑到口味王的耳朵边上，恨不得敲他两下，小声说：“他们肯定不会给我换车，一万块太少了，我们再争取一点就可以了，没办法，他们人多。”口味王点了点头，说：“一万块可以，但这只是买车的损失，我们人也是有损失的。”
“人有损失？你们少胳膊少腿啦？你们有什么损失？”
“难道精神损失不是损失吗？你们害得我这位兄弟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不是损失吗？”
“呵呵，你们这副样子，你告诉我，能有什么精神？别给脸不要脸！”卖车人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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